在这一刻,阎征忽然很像见到余末一。见到后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他还没想清楚,他只知道此时他迫切地想要看到那张清秀的笑脸。记忆中的笑脸干净、纯粹,宛若天使般美好。
阎征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了,阎达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阎征眼皮一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到他说,“刘先生,你喜欢上谁了?”
阎征愣了愣,随即扯开嗓门咆哮,“你居然在外面偷听?!”
阎达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大步走进来,“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无意中听到你在打情感热线,又无意间发现你的烦恼还没解决,所以想来帮帮你。”
“我不用你帮。”阎征没好气,“你偷听我讲电话,反倒还有理了!你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阎达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将他那恶劣的态度放在心上,“不是我自夸,这些年我谈了不下于十次恋爱,不管什么样的感情问题我都遇到过,帮你解决一两个小疑问还真不在话下。”
“真的假的?你谈过这么多次恋爱?”阎征表面装作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其实心里怪嫉妒的。
阎达把额前的碎发往上一捋,抛来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
“自身条件摆在这儿,我有必要骗你吗?”
阎征恨得牙痒痒,不得不说这家伙还真长得人模人样的。
长得好看,头脑又灵光,老天爷你要不要偏心得这么明显啊?
阎征心里一下子不平衡起来,把头撇到一边,懒得理他。
没得到回应,阎达耸肩一笑,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平时接触的人不多,除了帮里的几个兄弟,基本上也没别的人了。如果你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对方应该就是住在你楼下的邻居。”
阎征猛地扭头,诧异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猜测得这么准确。
阎达又笑,“被我说中了吧?其实那天见你那么维护他,我就感觉有点不寻常了。”
“连你都看出来了……”阎征叹了口气,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察觉到?
“要是喜欢,就主动争取,何必在这儿唉声叹气。难道你怕他不接受你?又或者怕大伯反对?”阎达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大伯那么疼你,只要你肯坚持下去,他迟早会答应的。”
听了这话,阎征感到纳闷。
这小子不是一向喜欢和我唱反调么?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也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阎征没打算回话,只是面带狐疑之色双眼斜斜地瞧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这回轮到阎达叹气了,他一边摇头,一边无可奈何地笑着说:“你不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平时我俩吵吵闹闹的,你还真把我当成敌人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是真心想帮你。”
在阎征的记忆里,这是阎达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在感到奇怪的同时,内心深处的某根弦仿佛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曾几何时,他们也像今天这样和睦地坐在一起聊天谈心,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而如今经过年华的变迁童年已成追忆,对方突然表现得这么友好,他心中的感觉,终归是别扭大于感动,说不清楚原因,就像被岁月偷走了什么似的。
两人的谈话最终草草收场,大概是阎达觉得他对自己仍旧存在着抵触的情绪,所以便认为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顿时恢复成往日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丢下一句不怎么动听的话就起身离开。
“白痴,好心帮你你却不领情,你自个儿用你那破脑子慢慢琢磨去吧,大爷我不奉陪了!”
当人已走远,阎征细细回味着这句话,不怒反笑,这小子实在有够别扭的!
做了十几年的仇人,关系突然一下子就变好了,总得给点时间让我适应一下嘛……
第二天早上阎征便收拾好东西回到了租来的小屋。
就像阎达说的那样,既然有了感觉,那就跟着感觉走吧。
与其整天在那儿胡思乱想,还不如放手一搏、大胆追求。
把自己整理干净后,阎征跨出了家门,准备去楼下找余末一。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来到五楼,便看见对方从家里走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却硬生生地避开了。
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慌乱,又有些难为情,之前那股豁出去的劲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阎征,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余末一倒没注意到那么多,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他,脸上满是震惊。
阎征摸摸头,“我回家了一趟。”
余末一明显地松了口气,表情缓和了许多,“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真把我担心死了!”
听到他说担心自己,阎征感到心里美滋滋的,拍了拍胸膛说:“别担心,我好得很。”
“没事就好。”余末一低声喃喃,接着又问,“你回家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呃……”阎征不好意思将实情说出来,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糗,脑子一转,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十分牵强的理由,不禁笑着说,“之前你不是总帮我洗衣服收拾屋子还做饭给我吃么?我感觉自己好像丧失了最基本的生活能力一样,所以我想证实一下,离开了你,我是不是生活就不能自理了?”
余末一想过很多种他突然消失的原因,却怎么也没料到真正的原因居然这么荒唐可笑!
如果他说自己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了或者穿越到古代转了一圈,也许更能接受一点。
难道真心待人,反倒错了?
余末一越想心里就越难受,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逼,还是个大号的!
一时悲愤交加,梗着脖子,声嘶力竭地怒吼,“你神经病吧?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差点跑去警局报警!这几天我寝食难安,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倒好,居然躲着我!还是为了一个这么离谱的原因!行,我自动消失,以后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再也不伺候了!”
自从相识以来,阎征从来没见过余末一发这么大的脾气,脸蛋涨得通红不说,吼到最后声音都分岔了,可见他吼得有多么用力、多么撕心裂肺。
阎征哪舍得让他伤心难过,走上前一把将他熊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背安慰道,“你消消气,别搞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以后再也不玩失踪了,不管去哪儿都跟你知会一声行不?”
听了这番话,余末一感到好受了一些,心里的火气也消失了不少,却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紧绷着的脸,不说一句话,接着便听到他说,“你想知道这次实验的结果么?”
柔柔的声音低低地飘进耳里,余末一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阎征将脸埋到他的颈窝里,像只大猫似的反复地蹭来蹭去,“我发觉离开了你,我就是废人一个,生活真不能自理了,你收回刚才的话好不好?”
余末一忍不住想笑,敢情他还想自己继续当他的保姆?脸皮真是厚得没边了。
一把推开他,径直走进家里,留下一脸错愕的他在原地发懵。
走进客厅,余末一突然转身,憋着笑,冲他招了招手。
“你傻站着干什么?吃了早点没?要我做给你吃么?”
前后不一的态度,把阎征搞得一愣一愣的,直到看见对方的嘴边浮现出一个极力想抑住却怎么也压不住的笑容,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瞬间乐起来,他大步跨入屋内,对着余末一比了比两根手指,“我想吃鸡蛋面,要两个鸡蛋。”
、第十八章
一碗清汤面,面里埋两个荷包蛋,面上撒了些葱花,看起来普普通通,可阎征却吃得很开心。
吃完后,不劳余末一动手,他自个儿把碗端进厨房里洗了,接着又拿了块抹布出来擦桌子。
擦几下,便偷看余末一一眼,然后一阵傻乐,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点也没意识到他此时的行为是多么的反常和出人意料。
看着他一副吃错药的样子,余末一担心地问:“你怎么了?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呢?”
阎征笑而不语,埋头用力地擦桌子,恨不得把桌子擦出一个洞来。
只有让自己变得勤快一点才能争取到更多的好感这么难为情的话他才不好意思说出口。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余末一总觉得他病的不轻,不禁愈发的担心,走上前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随后纳闷地蹙起眉头,“体温很正常,没有发烧啊。你该不会回了一趟家被你爸骂傻了吧?”
“切,我好得很!”阎征摇头晃脑,一派洋洋自得,“我开心,我想笑,行不行?”
“行,你继续……”余末一被彻底打败了,索性由着他去,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盒装牛奶,一边咕噜咕噜地喝着,一边默默地看着他发神经。
阎征拿着抹布凑过来,擦完桌子又开始擦茶几,嘴上却突然问道:“你爱吃酱烤牛肉干么?”
余末一愣了愣说:“还行,你问这干嘛?”
“前些天我在网上买了许多酱烤牛肉干,我怕不吃完,就想让你帮我消灭一部分。”
“哦……那我先谢谢你了。”
“咱俩谁跟谁啊,说谢谢太见外了。”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东西寄到了,我立马拿给你吃。”
“好的。”
“平时那店家发货速度挺利索的,可这次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货还是没到。”
“别急,再等等吧,估计最近两天就会到的。”
“好吧。”
……
余末一低头咬着吸管,不再吭声。要不是突然听阎征提起,他差点就把这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阎征口里说的那个卖酱烤牛肉干的店家。
那家小店是他和一个从穿开裆裤开始玩到大的发小一起开的,对方出钱,他出力,主要帮人代购本地的小吃及特产。他的发小是个吃货,开店的初衷就是为了满足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平时只负责吃,至于买货、寄货,这些需要跑腿的事情自然全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而他并不觉得吃亏,相反还能挣点小钱,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只是两人合作了没多久,他的发小突然随着家人移居到其他城市。本来是两人合伙做生意,少了一个人,就像少了个主心骨似的,当初的热情渐渐褪去,他无心再经营下去,生意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他通过网游接触到阎征,接着又无意中发现对方有个贪吃的毛病,他这才记起了那间已经空置了很久的小店。之后按照阎征的喜好,他给店里添加了一些新产品,再把店铺链接地址发给对方,便坐等生意上门,而阎征也没让他失望,很快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为了更多地接近对方,从进货到送货,他统统一手包办。
他知道阎征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即使他伪造收货单又伪装成快递员,也不会有一丝察觉,于是他便大着胆子经营着专属于对方的小店。
他还记得阎征说过这些酱烤牛肉干是买来送人的,当时他问了半天也没问出那个人是谁,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妒忌,所以故意拖拖拉拉不送货,结果时间拖长了反倒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突然听阎征提起,他才知道这些东西原来是买给他的。
一股强烈的喜悦顿时涌上心头,余末一看了看阎征,满心欢喜溢于言表。心情愉悦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包括对方脖子上的那块兽头刺青,竟被他看出了点憨态可掬的味道。
可是高兴归高兴,余末一并没有被幸福冲昏头脑,现在他的样貌已经曝光了,可想而知伪装快递员送货是行不通了,交给快递公司送吧,他又不想浪费这十来块钱,他开始在心里琢磨起来,到底该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既不用快递公司出马,又能顺顺利利地将东西交到阎征手上。
次日清晨,在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余末一早早的便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梳洗完毕后,拿起昨晚早已准备好的包裹走出了家门。
他先站在楼下冒充快递员用另一张手机卡给阎征发了一条短信,大致内容是:因为工作太繁忙,于是把包裹暂存到小区的门卫室里。接着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算准时间拿着包裹上楼,刚爬到阎征的家门口,意料之中地看见对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家里走出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包裹,笑说:“你这是准备去门卫室的么?我刚才正巧在那儿,发现有你的包裹,顺便就帮你拿上来了。”
阎征不疑有他,转身返回屋内,“幸亏被你看见了,省得我跑上跑下的,进来坐吧。”
余末一紧跟着走进屋,看见他把自己窝进沙发里,一脸困倦的打着呵欠。于是把包裹放在桌上,说:“我把东西放这儿了,你回房睡吧,在床上躺着舒服些。”
阎征连忙摆手,“我眯一会儿就好,你随意吧,想看电视也行,想上网也行,等会我们一起出去吃早点。对了,包裹里的东西是买给你的,就是上次我跟着你说的那个酱烤牛肉干。”
余末一见他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闭上了,实在不忍心继续打扰他,“你好好地睡一觉吧,我先走了。”话音刚落便朝外走去,一步三回头,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走到门口斟酌了片刻又说,“谢谢你送的牛肉干,晚上我请你看电影好么?我今天要和同学去周边县城做市场调查,估计要忙一天,午饭你自己解决吧,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等我忙完了再发短信告诉你。”
阎征嗯了一声,眼睛依然没有睁开,嘴里咕哝咕哝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余末一无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刚说过的话,本想确认一下,却发现他口唇微张,呼吸均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不禁叹口气,转身去卧室抱来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后才离开了他家。
时间分分秒秒的溜走,当阎征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看着盖在身上的棉被,他突然记起早上余末一曾来送过包裹,临走前还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可具体内容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阎征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一边埋怨自己贪睡,一边快速洗漱着装,等他把自己收拾好了来到楼下时才发现余末一根本就不在家里,连着给对方打了几遍电话,却始终打不通,最后他只好带着满肚子的失落回到家里。
在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里,他一直在回想余末一临走前曾说过的话,可越是极力回忆,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直到下午五点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余末一发来的短信,这才猛然回想起来,原来对方想约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