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有吃很多……”艾洛斯反驳道,站在一扇门的前面,这扇门紧紧闭着,可血腥味还是从门缝里溢了出来,他困惑地站在那里,“我不觉得这是厨房。”
“我也不觉得……我们还是走吧,我觉得怪怪的,”西路不安地说,这里明显是住房区,他能感觉到这里有不少人,但是奇怪的静的出奇,“赶紧走吧,艾洛斯,我们去别的地方溜达。”
艾洛斯点点头,他刚想转身,原本紧闭的门却忽然“吱——”的一声打开了。
空气中血腥的味道更加浓厚。
一只手忽然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艾洛斯的脚踝。
艾洛斯本来是可以逃开的,可是当他看到这个人的脸的时候,他还是楞了一下:“……马文?”
地上铺着厚实的猩红色地毯,织物充分地吸收了血液,虽然一眼看不出来,但是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每个角落。马文就趴在地上,他浑身都是血,腰部以下的地方竟然已经不见了,只有血肉模糊的断口,证明血流的有多么的多。那断口的地方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蚕食掉了,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窟窿,艾洛斯想起了蜂巢。
那一定很疼,因为马文已经喊不出来了,艾洛斯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他的喉咙也出了问题,但是他还没有死,只是死死地抓住了艾洛斯,好像对方就是救他的那一根稻草。
“快点走,不对劲!”西路在一边催促他。
“可他抓住我的脚了!”艾洛斯委屈地说。
“别让我教你怎么踢掉这个东西,这不会比毁掉一座房子更难了……”西路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就是各种尖叫与更多的脚步声。
艾洛斯茫然地站在那里,脚边的马文已经断气了——他继续活着的话就更受罪,教会的光明系魔法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他救回来了。
“你杀了皇都的主教!”一个女祭司尖叫道。
艾洛斯甩了一下脚,但是还是没能把脚上的手甩开:“我是国王。”
人群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他们互相看着,仿佛已经认定了艾洛斯是凶手,但是国王的身份让他们有些顾忌。
最后人群分开来,走出一个穿着高阶教士袍子的中年男人,在他的身边站着诺曼,诺曼也换上了白色的长袍,他衣服的式样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就像他的身份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你杀了皇都的主教。”站在诺曼身边的这个男人说,他是一区的主教,地位仅次于教皇,他打量着艾洛斯说,“你是凶手。”
他说的话跟那名女祭司没有区别,但是他一说出口,原本动摇的人们都变得十分信服与坚定,就像他说的任何话都是真理一样。
“我不是,”艾洛斯皱着眉头反驳说,“我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这个样子了,虽然还没有断气,不过也活不成了。”
“他不是,”诺曼也说,但是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苍白地就像一个幽灵。
“他是,”一区的主教佩罗转头看了诺曼一眼,“他是伪王,不是真正的国王。他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却骗不过我的,他并非人类,诺曼。”
“可那不能证明就是他做的,”诺曼辩解道,“教廷里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他不会做这个的,他是跟着我进来的……”
“你把不洁之物带入了教会。”佩罗冷淡地说。
诺曼压下怒气:“请你注意对我说话的语气,佩罗主教。”
佩罗的嘴角微微地翘了翘,看了艾洛斯一眼,又看向诺曼:“我为我唐突的语气感到抱歉,诺曼大人,但是这是事实,您看看现场就可以知道了,有那么多人作证。”
“谁能说他看到行凶的过程,艾洛斯一定是不小心走到这里的时候碰到的,”诺曼对周围的随从挥了一下手,他们过去将马文的手从艾洛斯的脚上掰开,靴子上的血手印,就像证据一样呆在那里,令人怵目惊心。
、第九十章
艾洛斯狐疑地看着诺曼,教廷里的高层好像都知道他是“伪王”;不过想想有诺曼的血统的话;教会很可能是通过“神谕”得知的。比如马文就知道,艾洛斯现在还不清楚马文为什么要把他调出皇都;不过马文现在死了;他也不能从死人嘴里得知真相。
现在这个局面,他的辩解好像根本不会被采纳了;毕竟他已经被按上了一个“伪王”的身份,尤其这里还不算是他真正的地盘,这里的教权高于皇权,他的身份在这里还真不好使。
现在只能看诺曼怎么搞定这里了,不过艾洛斯估计他也够呛,从马文的之前的话里,他隐约可以窥见诺曼与一区教会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他倚在门边看着他们,这些教会的人胆敢对自己怎么样,他就灭了他们,毕竟让他们“伪王”的传言传到皇都去,他打劫金库的计划很可能泡汤。当然了,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亚罗将军,不过那个女人看起来并没有揭穿他的打算,艾洛斯不知道她是因为相信撒克洛还是相信自己,他知道将来有一天,他会辜负这份信任的。
“您在为一个黑暗生物辩解,”佩罗并没有在行凶的事情上多做停留,而是转向另一个严重的话题,“您还将他带入了教会,您明知道他是‘伪王’。”
显然,佩罗执意认为黑暗生物就是应该和凶手划上等号的。
“可那是两码事,”诺曼解释道,“艾洛斯……他做国王就做的很好,他还封印了三区的魔神留下来的黑暗,他……他帮助了那些流民,改善了人类与精灵的关系——我是说,他很好,他做的比普通的国王还好……”
“可他不是国王,”佩罗冷淡地打断诺曼的话,“他假装自己是我们的同类,却在谋划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请您别被他表面上的友善给欺骗了,诺曼大人。”
诺曼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佩罗辩解,这个人根本没有情理可讲,他们的对话完全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佩罗认定了艾洛斯有罪,那么他就算不是黑暗生物,不是“伪王”也是有罪的,而在这里,佩罗的话就相当于“权威”,而他,不过是继承了诺曼强大血脉的小孩子而已。
“那您打算怎么办?”诺曼问。
“虽然我们知道他是‘伪王’,但是皇都的人还不知道,”佩罗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能因此挑起教权和皇权的争斗,看起来这件事情得交给教皇大人来决定。”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艾洛斯拍了拍衣服的下摆,金色的眸子冷淡地看了佩罗一眼,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佩罗派了一些人跟着他,他能很轻易地杀掉或者甩掉他们,可是他不必那么做,只有弱者才会担惊害怕,会一不小心沦为牺牲品,反正他是不会的。当然,黑暗之神也很乐意他给教会那么一点小教训,他们过的太安逸了,觉得自己已经强到独步天下了,而黑暗力量却龟缩在角落,一副只想着逃命的样子。
“艾洛斯——”
他转过身,看到诺曼跟着他跑过来:“怎么了?”
“走吧,”诺曼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肯定是迷路了,我送你回房间去。”
“……我能再多要一份牛肉吗?”艾洛斯被诺曼拉着往房间走,“我饿了。”
诺曼回头笑了笑:“噢,没问题。”
艾洛斯露出一个笑容,身后那几个人还不声不响地跟着他们,寂静的白色殿堂里,明亮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地很长,很阴森。
×××
“这是怎么回事?”哈森气喘吁吁地跑进恩波在皇宫的房间,“发生了什么事……噢,亚罗将军,你也在啊。”
“你那么惊讶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亚罗毫无贵族小姐风度的样子,伸直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把玩,“怎么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哈森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本来是应该辩解的,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他就不在乎这些了,他径直走到宰相恩波面前:“那些军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们说国王陛下是‘伪王’?”
“是吗?”恩波冷着脸,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看向亚罗:“皇女终于行动了吗?”
“看来是这样,”亚罗的手指轻轻抚过刀刃,“他们布置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再不行动也说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哈森着急地问,“皇女……皇女殿下不是被流放到五区的虚无之塔去了吗?怎么会……”
“当然是她不甘心啊,”亚罗轻声说,“那个姑娘一直对仇恨念念不忘……如果现在的陛下是‘伪王’的话,那么她就拥有第一继承权,她就是女王。”
“可殿下怎么会是‘伪王’……”哈森怔怔地反问,却更像是自问自答,在他心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很遗憾,他是的,”亚罗转过身坐直身体,锋利的刀锋映着她冷漠的侧脸,“所以,皇女其实是可以继承皇位的。”
“不对,她、她之前意图行刺国王,所以已经被流放了呀!”哈森连忙说,“她是罪人。”
“很遗憾,哈森,”亚罗继续说,“这个罪名还没有定论,她被流放是因为她顶撞了国王……没有证据说是她做的,但是她的父亲却言之凿凿。她在虚无之塔度过了七年,也许是八年,她满怀仇恨而来,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的。”
“可是……”
“她带来的军队,我猜是五区的总阁克兰德家做的好事,”亚罗淡淡地说,“而我现在在皇都,大部分的军队都派到了西境,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无法调动过来,就算依靠精灵的魔法阵也无法运送这样多的人。”
“亚罗将军!”哈森求助地看着红发的女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亚罗已经将前因后果,将利害关系都告诉他了,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亚罗继续说:“哈森大人,就算倾尽护卫队的兵力与现在皇都的军队,也无法抵挡他们,而且你知道,你的护卫队都是一些继承了爵位的纨绔子弟,他们只能摆摆样子,拿到吓唬平民……而冲突一旦发生,想要和平结束是不可能的。”
“难道就由他们占领皇都,让她成为女王?”哈森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陛下在的话……”
想起那个少年傲慢而轻蔑的视线,亚罗不自觉地轻轻弯了弯嘴角:“我倒是希望他在,可是……总有一天他会走的,我们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他,虽然这种事情在他面前应该会变得很简单吧……”
“我们应该怎么办?”一直沉默的恩波忽然开口。
亚罗站了起来:“我知道他们还欠了一样东西,也许是某个人,我不知道,但我会找出来的。”
“亚罗将军……”哈森看到女子向门外走去,忽然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您是站在皇女那一边的。”
“我无所谓站在哪一边,”亚罗轻声说,“我守护了这个国家三百年,哈森,我不会让它毁在一个满怀仇恨的女人手上,任何人也不可以。”
“我明白了,”哈森点点头,目送着亚罗离开,“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休斯站在窗口轻声说,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看起来我们还是没办法摆脱亡者之地。”
“因为这里是中立之神的领域,黑暗之神也只能靠边,”亡者得意地说,结界外面不断有阴森的影子掠过,带着一丝不祥的气息,整个城堡安静地像是墓地。
“我听罗杰气急败坏地在和别人吵架,让他们找出办法来,但是除了我以外,是没有人能办到的,”亡者继续说,“因为,中立之神的信徒很少。”
“很少有人会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去讨那个阴沉的神祗的欢心,”休斯叹息了一声说,“不过你真的完全搅黄了罗杰的事。”
“我真高兴,”亡者笑眯眯地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如果你现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拿这件事情来解解闷。”
“其实我不是很想提,而且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休斯在亡者的对面坐下,“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借以打发在亡者之地无聊的时间,顺便帮助你找到灵感,到底该拿这一个城堡的人怎么办。”
“说吧,”亡者跑到旁边的边桌边,将精致的点心与刚泡好的红茶拿过来,看起来就像是准备开下午悠闲的茶话会,当然了,谈话的内容是有那么一点阴森与暴力。
“你……”休斯想申明一下这不是茶话会,不过恐怕没有什么效果,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当然了,我们还可以聊一下,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杀了所有的人。”
亡者正在喝茶,听到了这句话,将茶杯轻轻地放在茶碟上:“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
“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不是吗?”休斯柔声说。
亡者望向窗外,灰蒙蒙的世界里,既没有光明亦没有黑暗,只有混沌的暧昧的中间地带。
、第九十一章
“我先来说吧;哥哥;”休斯愉快的说,“我觉得我们能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罗杰要准备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亡者困惑地说。
“不,不;”休斯打断他;“你活了那么久;难道没有听说过;‘现在的一切原因都在过去’这句话吗?”
“是有这么一句老话,”亡者偏偏头;“过去造就了现在;而现在又影射了未来;我喜欢这种联系。”
“那么就该由我先来说,”休斯说道,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记得你离开那里的时候,所有的亡灵都被精灵王子的力量封印了下来吗?土地里挣扎着亡灵,他们永远不会安宁下来,因为他们既无法真正地死去,也没办法活过来。”
“噢,我记得,但你不是其中一员,”亡者说,“我当时只能表示遗憾,我本来打算用了他们以后,让他们可以真正安息的,可是加百列……”亡者想起那个银色长发的精灵王子,他如此冷酷与强大,就像他那神圣的光明力量,所过之处只有亡灵不甘的嘶吼和一片寂静的银色。至今想起来,那种冰冷的力量依然让他感到发冷。他叹息了一声说:“加百列的封印可以长达几百年之久,即使他的封印解开了,那些亡灵已经打上了光明力量的印迹,恐怕……”
“没错,那块地方至今仍然寸草不生,每到夜晚,那些亡灵就会不甘地哭泣,他们被封印束缚住了,光明之神的杀手力量太大,没有人能摆脱,”休斯淡淡地说,“我在地底听他们哭泣着,听了三百年。”
“我相信那一定非常无聊,”亡者同情地看着他弟弟。
“的确很无聊,”休斯神经质地握了握茶杯的把手,“因为每天每天听到的都是一样的……直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