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奚典警惕地驻足在离开防盗门两步之遥的地方、朝外微微侧着头。
“是我。”卫明应了一声。
“这么快?”奚典的嘴角扬了起来,快步过来摸索着开了防盗门。
卫明没急着进门,而是一边扶着门框喘气……从小区门口到家门口的距离可不短呢!一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他。
“怎么了?”听不到卫明进门的声音,奚典的笑容凝固了、疑神疑鬼地来回摆着头。
“你、怎么了?”卫明不无懊恼地撑着眼皮看着他反问。
奚典微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卫明何出此问了。他没有出声,而是后退了一步、示意卫明进来说话。
卫明想到奚典曾说过的大姐的眼线——咳咳,四楼的老伯伯——急忙抬腿进去了。“你到底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踢掉脚上的鞋。刚把拖鞋划拉到地上准备换上,却冷不丁地被奚典捉住手臂、一把拖进了怀里。“哎哟!”他被吓了一大跳,可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奚典有点粗鲁地紧紧抱住、两边的肋骨都被挤疼了。
“我说过……”奚典一手扣着卫明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牢牢地钳制着他的腰身,这才在他耳边低语道:“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在卫明的耳朵边引爆了一颗大爆竹一样,炸得他头晕目眩、脑细胞在瞬间通通罢工、连本能的挣扎都忘记了。
感觉到卫明的呆愣,奚典勾着嘴角微微侧头,贪婪嗅着他衣领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洗衣皂的味道和他特有的、暖暖的、朝气蓬勃的太阳的味道,烦乱了一天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下来。
傻站了半天,卫明渐渐感到呼吸困难。一方面是因为肺部受到奚典的大力挤压而有点喘不上气来,另一方面是被他喷洒在颈边的温热而又急促的呼吸给搅得心跳加速、浑身发烫。他挣了挣,推开他一点问:“你到底怎么了?”他直觉地感到奚典有很多心事、很难过,才放下不久的心又揪了起来,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奚典没吱声,只是不满地再度收紧手臂、把卫明重新揽在怀里,还重重地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卫明又是皱眉、又有些想笑,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表现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与此同时,他的心底里还有某个角落被奚典沉甸甸的压在肩膀上脑袋给触到了,柔柔的、涩涩的起来。这下他也更确定奚典肯定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一定好说、但肯定让他很不好受,于是便忍着没再追问他。
因为许久无人出声或者动作,于是头顶上的楼道灯熄了。小小的玄关里顿时变得黑咕隆咚。
卫明本想叫一声点亮灯光,可刚一张嘴就又放弃了……他喜欢这样的光线和黑色的、私密的氛围。
“嗯?”奚典敏感地察觉到卫明的细微动作,刚要抬头问、却被卫明学着他的样子一把按住了后脑勺而制止了。
“没事。”卫明的声音很低。迟疑了一会儿,手指滑到奚典的鼻梁上轻轻一勾、熟练地摘下了他的太阳镜,转手放在一边的储物柜上……多碍事的东西啊!
太阳镜被摘下的那一刻奚典下意识地往后躲,没卫明不让他躲开、双臂一伸就箍住了他的背、而且力气还很大。
“别动!”卫明皱着眉哼了一句,摸猫咪一样地轻轻抚了抚奚典的背、有点扭捏地嘀咕道:“我把肩膀借给你靠一会儿。”
奚典怔了怔,随即便放松了绷直的腰背,唇线也变得弯弯的了。
卫明没看到奚典的笑意,涨红了脸、不甚自在地轻轻抽了抽鼻子,骨子里却又暗暗喜不自禁。头一次呢,有人这样全然依靠着自己!
黑暗里,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拥抱着。
“扑通、扑通……”
两颗心脏贴得如此之近地跳动着、相互呼应着,有力地撞击着各自的肋骨、震动着彼此。
这个拥抱、这个只隔了短短的五天就重温的拥抱如此熟悉,却又新奇无比。
渐渐的,浓重的夜色似乎有了温度,像温泉、将卫明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再细究,却又发现源头竟在自己的胸膛里……咝,不对,又像是从奚典的胸膛上过渡过来的。四肢百骸在这种暧昧的暖意中变得懒懒的、软软的,可又热力张扬。
“扑通、扑通……”
“你硬了!”奚典低低的声音里蒙着一层笑意。
靠!卫明恼得满脑门黑线外加脸颊发烫……其实他更恼的是卫小小弟的不淡定!“松开!”
“不要!”奚典无声地坏笑,一手按着卫明的背以防他挣脱、另一只手则抓着他的手塞进两人紧紧贴合着的身体之间。
“……!!!”手上的触觉让卫明脑袋里的线路再度通通短路。
黑暗中,两个男人几乎在同一刻爆发了出来……低低的、错落的喘息声之后就是忘乎所以的唇齿相扣与肢体绞缠,可刚刚熄灭不久的楼道灯却因为不知道谁的一声呻吟声而又点亮了。
“唔……!”卫明挣扎着推开奚典,懊恼不已地嘟囔道:“进去……灯、亮了!”说着就心急火燎、连推带搡地把奚典推进了敞着门的101里。
101没有开灯,黑黝黝的、显得更加空旷。落地窗外投射进来一层朦胧不清的暗光,把窗前的立式钢琴勾勒得棱角分明、在光洁的地板上投射出斜斜的窗影,更营造出一种浓浓的、肆无忌惮的氛围。
卫明的小腹猛地窜起一阵烈焰、使得他在房门被他狠狠踹上的那一刻就腾身跃起、树袋熊一样地扒在奚典身上,然后就又狠狠地吻住了他。
奚典被他的突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着他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而紧跟着鼻梁就又被他撞到了、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唔……!慢点,卫小弟。”他隐忍着疼痛和笑意吃力地低喃了一声。
“谁是你小弟?”这句话已经在叶梓孜孜不倦的“教导”下已变成了卫明的条件反射。不过说话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哪儿了,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处,忙不迭地从奚典身上滑了下来、重新站稳,脑袋则直接垂到了胸口,窘得无地自容……天哪,他怎么会蹦到奚典身上去的?难道是上次在杭州的酒吧里受到的不良影响?!
“卫明?”奚典摸索着捉住了卫明的手臂、又顺势滑到了他紧紧握着的拳头上,一根根地掰着他的手指。
“嗯?”卫明依旧低垂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不过手掌已经展开、任由奚典修长却又指节突出的手指牢牢地扣着自己的。
“怎么了?”奚典迟疑了一下,举起另一只手抚上了卫明的脸颊。
卫明猛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触碰、也希望能籍此避开任何可能再度点燃他体内烈焰的火种。
“过来。”奚典低低地命令道:“我想知道你的样子。”他的右手固执地举在稀薄的淡光下。
卫明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嗯,相当严肃。扁着嘴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乖乖地把脸凑了过去。
奚典的手指最先触到的是卫明的左脸颊,一碰到就将整个手掌覆了上去,随即左手也跟了上来。先是笼统地触摸他线条柔和、但也算是棱角分明的脸型,尔后就开始细细地抚摸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蜿蜒起伏的发际,有型的眉毛和微微下陷的眼窝,不大但是线条柔和的眼线轮廓,挺直却又有点肉肉的鼻子,不厚不薄、触感柔软的嘴唇。
卫明处在了半催眠状态,只有目光随着他在自己脸上滑动的手指反过来在他的脸上滑动……先是线条清晰、堪称标准版本的男性脸型,随后再是宽而饱满的额头、浓浓的修眉、紧闭着的残缺失衡的眼睛……要是他的眼睛还完好无缺的话,肯定会是一双充满智慧而又深邃的黑眸、高挺而透露着刚毅的鼻梁、薄而线条分明的嘴唇。
“你……”阅读完毕,两人同时出声、但又同时噤声,随后再同时浅笑出来。
“你很秀气,是个小帅哥。”奚典说。
卫明的脸皮再度发热,揉着鼻子咕哝道:“你很美。”他一直都觉得奚典很美。
“……美?!”奚典愣住。
“嗯!”卫明重重点头,看到他满脸的不信,急忙上前半步、再度拥住他。“美没有标准,残缺有时候也会是最美的。维纳斯的雕像你知道么?缺了双臂却被公认为最美的雕塑。后人也曾试过无数次想要接上她的手臂,可不管是什么形态、怎样的姿势都是无功而返。”
奚典的嘴角勾了起来,虽觉得他美不美的话题颇为无稽、但心里却暖流涌动。“谢谢你,卫明。”他也抬手抱住了他,脑袋一侧、又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今天……”卫明勉强看着他问:“到底怎么了?”他已知道奚典没有生病、也应该没有哪儿受伤,所以造成他这样的原因肯定是心情不好了。而且以前叶梓不是说过这位老大经常会心情不好、而心情一不好就爱找人来作伴的么?对此他没有怨辞,反而因为能够取代叶梓的传统位置而感到欢欣鼓舞。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奚典低低地问。
“什么日子?”卫明疑惑地喃喃重复,随即便想到了什么、撑圆眼珠问:“今天是你生日?”
“嗯?”奚典倒是被他说得一愣,跟着便低笑着摇头。“不是,不过我的生日倒的确快到了。一月十二号,记住!”
“哦!”卫明下意识地答应,随即又想:记住?为什么要我记住?要我给你过生日么……嗯,也行!“那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甩甩头、抛开了杂沓的念头。
“国际残疾人日。” 奚典悻悻地一笑,“我可是自强不息的残疾人代表、开了大半天的表彰大会呢!”
一听到“残疾人”三个字,卫明的心立刻钝钝的、狠狠的一痛。难怪啊!奚典一直都最怕登台、最怕被人众目睽睽了,可是今天却结结实实地当了一把表彰大会上的残疾人的代表!一直以来,除了偶尔的怨念之外、他从来都没有把奚典当残疾人看待过。他是那么强、那么酷和帅、那么出色……要是他看得见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不仅仅是头顶一个光环、而是一摞呢?会不会根本就不给他机会认识他、和他做邻居呢?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的给他做依靠呢?想着,他的心绞痛得厉害、以至于情不自禁地用双臂紧紧地圈住了奚典。不要,他不放开!
奚典静静地靠在卫明的肩上、怀里,任由他牢牢地箍住自己。头一次呢,有人能让他放下全部的戒备、安心地靠着。
隔了一会儿,卫小小弟忽然被一只黑手捉住了。
“嗯?”奚典不悦地皱眉,“你软了!”
啊……!靠、靠、靠!卫明的整张脸都密布黑线……原来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最窘、只有更窘啊!“麻烦你……”他艰难无比地挣扎道:“别这么直接行不?”
“嘿嘿嘿……!”某人促狭地低笑不已。他已经眼睛看不见、在很多事上都吃亏了,再不直接一点的话岂不事事都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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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31 。。。
×年7月21日。晴,最高温度39,连着两天高温橙色警报了……天哪,真的要2012了!
日记啊,我家八成又要多个新成员了。刚才我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和当初发现小白时差不多、虚弱得没力气叫了。不过还好,它的身上什么都没少。我估计是一直在附近活动的哪只母猫在隔壁人家的屋顶上下了一窝猫仔,这只八成是昨天半夜里掉下来的。唉,这么小就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天气又这么热,还饿着肚子,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啊?
它是只灰颜色的小花猫,我叫它灰球(因为它团起来的时候就像只灰色的小球),蛮好看的。不过它实在太小了,应该还没断奶、眼睛才刚刚睁开没几天的样子。我把针筒找出来喂了点牛奶给它,可它吃一半、漏一半,弄得我一手的牛奶。我很奇怪它妈妈怎么没把它叼回窝里?莫非是它的妈妈遭遇了什么不测?这样的话就糟糕了,那一窝猫仔不知道有几只,可能都要挂了!
(续)我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找过了,还借了把竹梯爬到院墙上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别的小猫、也没听到猫叫。我希望是它们的妈妈回来了,它们也都活得好好的。灰球我会好好照顾的……不过,小白相当不喜欢它,一有机会就用爪子把它拨来拨去的。这么小的猫可经不起折腾,所以我只好把它装在盒子里、放在桌子上,以免再遭小白的黑爪。
哦,忘了说了,灰球是只母猫……嘿嘿!
——摘自卫明的日记
接近年关是公司里最忙的时刻。各个部门除了有大把基本业务要做之外,还因为财务年度行将结束而忙着关帐、结算。而更重要的是这个月是绩效评估月,每个人在上级眼里的好坏和可爱程度都与切身利益密不可分,年终奖的多少、明年的工资涨幅、能不能升级等等就都靠这张正反两面的一纸报告了。于是乎,公司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有机会就加班加点,以求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效果。
卫明不可免俗地加入了赢得“小红花”的行列……被评估为“优等”的人,在他的绩效报告右上角上会贴一个红色奖章状的贴纸,而被评成“卓越”的人则会贴一个金色的贴纸。他根本没指望能得到意味着升职的“小金花”,但扪心自问自从进入大中以来,不管是实习期还是转正后都工作得很勤恳;而去广州出差的那次也在老大面前表现得不错、颇受嘉许;因此自己的绩效报告应该不会难看、也许可以得一朵“小红花”,这样他就能多拿点年终奖、明年能加点工资了。至于年终奖的用途嘛,他早就规划好了、而就在昨天又多了一项……给奚典过生日。
不过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故意把白天的工作留一部分到下班时才干、存心制造加班机会。相反的,就算是有做不完的事他也宁可带回去做……因为他要回去和奚典一块吃晚饭!
这件事是四号早上卫明起身的时候定下的……其实是奚典给他下达的听似随意却又不容反抗的命令。他说:“晚上我叫钱阿姨多做点饭菜,下班后直接过来。”
卫明当时听了心里猛地一荡,看着奚典裹着被子背对着自己的样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不停地在琢磨:这算不算是固定了某种关系?如果是的话,这样行么?而且,为什么啊?
昨天晚上后来所发生的事就像在杭州的那夜一样……到最后奚典并没怎么他,他当然更没怎么奚典!不同的是这次奚典没有射在他的肚子上、而是手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