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追查女尸,许骏找来了刘家小姐的贴身小衣。而要找癸仲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没有一件死士用过的东西!找人都无从下手。好在当初给死士下了蛊,还能凭借这种血液心灵的牵绊感应到他的存在。
由于害怕被少林抓住他使用邪术的痕迹,少年不敢用原先的手法,只能尝试用阿英临时教他的半吊子方法来操控蛇虫。而这种方法究竟能否成功……许骏并不敢确定。
或许,当时不该杀了她。
颓丧中,许骏才发现一个人竟能消失的如此彻底。哪怕癸仲是一向善于隐藏行迹的死士,哪怕他们分开还不到两个时辰,可不过一次小小的失误,他就再也捕捉不到那人的半点气息。许骏开始后悔刚刚的大意,他怎会不知道应该立即离开危险地段,却明知故犯,险些浪费了癸仲为他拼来的机会。
“影哥哥,骏儿错了。”不知不觉中,少年明亮的双眸沾了水迹,可那里面似乎有一把火徐徐燃烧着,慢慢将水汽蒸干,“我,会救他出来。”
等待的时间让人觉得无比漫长,漫长到又有几个好心人扔下了铜板。眼看天色渐沉,许骏弯腰将铜板一一拾起收好,走向不远处的包子铺。
而这时,寻人无果的李斌易终于告别了少林众僧,准备回客栈休息。
“师傅,李师兄他似乎……”
真德一直将人送到院门,返回时见净远仍在厅里,犹豫着吐出胸中疑问。往日嬉笑不停的真灵此时安静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净远也望了小徒弟一眼,才对大徒弟说:“出家人忌妄语、忌邪见,凡事不可轻信,亦不得乱想。”
见真德应下,净远又望了眼真灵,才缓缓离开。他原本正当壮年,身体强健武艺高强,可安静下来后毫无一份狠厉气息,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真德在门口踟蹰半晌,终于走到真灵身旁,轻声道:“我要去看着那个死士,师弟也一起?”
真灵呆呆坐着,好像完全没听见他的话,可就在真德叹息着准备离开时,一下扑到他的怀中,呢喃道:“师兄……”
“出家人眼中,纵是美女百年后也不过是具骷髅……今日见到你身子的都是同门师兄弟,你莫要介怀。”
“许师弟那么好看,是坏人吗?”
回想着师弟被许骏剥下衣服的样子,真德手上青筋暴现,他强忍着温柔地伸臂将人环抱住,沉声道:“忘了吧,事急从权,相信许师弟脱你衣裳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定不含羞辱之意。”
“我知道,可是……”真灵说着,又将衣襟拉紧了些。
当时他们二人奉命看守书房,谁知他忽然被虫子咬了。真德过来看他,接着便不省人事。直到现在他都说不清放虫子害人的是苗女还是许骏。
“没有可是,伤处还难受吗?”真德微微后退一步,轻轻将师弟的衣袖捋上去,低头观察着他被虫子咬伤的伤口。
真灵摇摇头,整理好衣袖,勉强扯出丝笑容,“师兄带我去看那个死士吧。”
“好。”真德悄悄牵住真灵藏在僧衣下的手,柔声说着。师弟,我一定为你报仇!真灵没有发现他师兄眼中的阴狠,而是顺从地握住真德伸来的手。
***
这……
癸仲醒来时,四周皆是一片漆黑。虽然是漆黑一片,可直觉告诉他这里不是囚室,只是个普通房间。静心凝听,外屋有浅浅的呼吸声。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癸仲松了口气,才顾上检查自己的伤势。可这么一检查,就发现了问题。
白天挨了净远两掌,他知道必定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外伤应该不算重。可此时手脚却都不由自己控制。与为主子试药时的全无感觉不同,这种动一下就直钻到心里的痛告诉他……自己被人卸了手脚。
少林竟也会做出此等龌|龊事!
怕他逃跑?还是……想引人来救他?可惜他们打错了注意,逃跑的念想自己虽然有,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救他。云翔山庄的死士从来都只是消耗品,至于上次被擒后得人相救也只因为自己背下了要找的秘闻。
癸仲想着,不由舔了舔封在嘴里的毒药。想就这么咬下,却又觉得不是时候。既然少林没有让他死的打算,那他就再等等。死士没有怕死的,只是怕死的不得其所,到了地下叫亲人同伴失望。
活都不怕,谁还怕死?
只是……这样就想阻碍人行动?癸仲维持了一个多月平淡表情的脸上,再次现出狰狞。
他忍痛坐起来歪头探索着手肘的伤,四肢都不听使唤让他动作笨拙而迟缓。直到胳膊大腿齐用力接上左臂后,死士的眉头才略微舒缓。左手能用了接下来就容易了许多,癸仲面无表情接好右臂,又面无表情地卸下可能接歪的左臂,再重复方才的动作接好左臂和左腿,挨上右腿时,终于停下动作。
坚若磐石的面孔,也起了一丝波澜。
那里不是简单的脱臼,而是折断了骨头。夜里看不清,死士只好一点点摸索着,可实际情况比他想的更遭——小腿腿骨被人泄愤般捏断,所幸没有出血。但这种伤简单包扎固定可好不了。也许……将来还会留下残疾?呵,兴许这次都活不过去,哪还会有将来。
“施主折腾够了?”
外屋的人看着僵住的癸仲,走进门,道:“师傅让我来看着你,口渴伤痛告诉我就行,我纵然学艺不精帮你端个茶倒个水还绰绰有余,你自己折腾什么?”
来人正是真德,他说着话,眼里却丝毫没有端茶倒是的意识,而是定定看着死士的断腿。
癸仲也看着他,末了一个冷笑,“明明是只吃草的羔羊,偏要装出副恶狼模样,小和尚你的确学艺不精!”
“你——”
癸仲再不看自己的伤腿,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把剩下的胳膊腿都打断!只是这般阴险恶毒之事,我不是你主子,不能做的心安理得!你莫要猖狂,武林容不下你主子和你这种败类!”
这人比主人年长许多,可说话做事无不透着天真荒唐,真是差得太远。癸仲闭着眼,等骂声停了脚步声渐远,露出个嘲讽的笑,撕下床单将小腿一层层紧紧裹住。
时间紧迫,既然无论如何都等不到伤势好转,在这里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尽早与主人汇合。
死士从未忘记身体里被主人植入的蛊虫,只怕主人以为他背叛而……召唤虫子杀死自己。要赶在主人想起他前回去!癸仲扶着床慢慢站起,迈出第一步后还是没忍住朝下一歪倒在地上。还好真德已经被他气走,这种程度的声响不至于招来别人。
癸仲将这简单的房间打量一圈,视线最终凝在桌子腿上。不知……还未行动,心中仿佛受到什么的召唤,死士顾不上在想其他,只依着心中急迫的渴望挪动手臂腿脚,一点点向门口爬去。
两个小沙弥歪倒在院门边,手腕上依稀有着紫黑的伤口,在黑夜更显诡异。
心仿佛要跳出胸膛,癸仲艰难地站起,手挨上门闩,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主人,是你么?
还没推开门,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混蛋你就不能爬快点儿吗!乌龟都比你速度快!”
这个一身黑的小人儿……当然是他家主子。
、痛
37。痛
少年用嘲弄的语气淡淡说着,却见他的死士瞬间瘫软了身子,“主……属下知错。”
“你慢点儿!”
眼看癸仲就要倒下,许骏一挥胳膊将人打横抱起,咒骂着跃出院墙。
癸仲心里惊慌,想挣脱又被少年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好沉默着蜷在少年怀中。这时候,被断骨的痛压抑下的内伤才显露出来,内力滞涩,呼吸不畅,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若是平时,他断然不会如此没用。可被主子抱住飞檐走壁,最初的挣扎又被制止后,癸仲再没兴起脱离少年怀抱的想法。尊卑之分,主仆有别,他不过是个死士,此刻不但被主子救出,还被主子抱着逃离险地,实在是……
呵,狼心狗肺,竟担心主子会催动蛊虫杀你。
此时他才真正清醒过来,协助飞奔的人观察道路。癸仲才发现原来囚禁他的院子也是在城外,而且距离他们住的别院并不远。许骏早就知道这点,此时也不打算再进城,只是埋头朝回苍云镇的方向走。月黑风高,他俩又都是黑衣夜行打扮,一时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就这么沿路跑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看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许骏才带人拐进附近的山林中。
“属下无能,求主人责罚。”
有昆虫的帮助,许骏很快就找到个隐蔽的山洞,刚将癸仲放下,死士就一翻身跪倒在地。
许骏一下下揉捏着酸痛的手臂,听见他的死士又自厌地请罪,没好气道:“烦着呢,滚一边儿去!”
闻言,死士默默拖着伤腿爬到墙边。明明他的表现与往常差别不大,可许骏就是觉得这人好像他养的那些受了委屈的毒虫们,没心思再端着主人的架子,头疼地说:“我说你怎么……行了行了!坐好让我看看伤。”
“属下该罚。”
“没说不罚你!”见人没动作,少年大步跨过去干净利落地抓起癸仲右手。搭上腕脉的指头停了会儿,顺着手腕滑到衣领,几下将人衣服扒下来,“先记着,回家再罚。”
“主人要回去?”
癸仲顺从地斜肩好让衣裳滑下,他的胸前,两个深紫的掌印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许骏咬住下唇处理着面前的伤处,嗯了声就继续处理下一处伤,好似对手中这具身体瞬间绷紧的变化浑然不觉。关节虽然接好了,但脱臼处仍肿胀着,许骏取来伤药正要涂抹,心里一动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下,阴霾的脸色也跟着转晴。
在癸仲茫然看过来时,他才从怀里掏出只一寸来长的软虫,笑嘻嘻放上癸仲的手肘。想到一路上自己靠着的是这么些东西,癸仲身子一僵,脸也由泛红转向青白。眼神刚对上那只猛吸鲜血的黑虫就立即避开,拼命将视线聚焦在阴冷的石壁上。
“切~”少年的嗤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传到老远,许骏碰碰逐渐胀大的虫身,又摸摸死士露在空气中的胸膛,鄙视道,“你个大男人还怕虫子,羞不羞。”
“属下……知错”
许骏见死士说话都带上了颤音,便不再逗他,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两只同样的生物放在死士肿起的膝盖和左臂上后,就安静靠在一旁休息。
天亮了,光线穿过洞口,落在几丈外的石壁上,白与黑的界限明显得让人不敢轻易跨越。仿佛一走出黑暗,就会被阳光灼伤烧毁。少年忧郁的时候不多,就如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疾,他还未相出个所以然,吃饱了的虫子们就蠕动着靠了过来。
将那些邀功的小生物晾在则,许骏收回怅惘的表情,冷淡地将死士的黑裤捋上小腿,露出那处最麻烦的伤。右腿,断了腿骨,行动不便,而现在……他们要赶路。少年温和了点儿的脸又沉下来,他一点点解开被癸仲缠紧的布条,试探着按上去。那里,肿得厉害。
“嘶——”癸仲勉强憋回了抽气声,侧头避过他的腿伤,也避过了许骏心疼的眼神。
见死士这幅样子,许骏垂下眼按捏片刻,道:“在这儿别动,我去找东西给你固定。”
“主人!”
“嗯?”
“情势紧急,主人的安危要紧。请主人先行赶路,不必……”
“不必顾及你的死活?”
“……是”
“放屁!”许骏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厉声呵斥道,“我命令你在这儿等着,不许动!”
“可是……”
“嗯?”
“属下谢主人。”
“乖”鬼使神差的,许骏俯□亲了亲死士额头,才大步迈出山洞。
不知何时,癸仲重新抬头,愣愣望着洞口。从未敢奢望主人冒险来救他,可主人来了。想瞒住腿上,可这动不了的右腿完全无法隐瞒。因为这行动不便的伤被主子抛弃,他无悔无怨,只不过在主子犹豫时,怕听见主子亲口说出,就抢着说了。
这条命早就属于主人,这颗心如今也里里外外完完全全属于他,哪怕被主人弃如敝屣,哪怕被主人丢去喂蛇虫,也属于主人了。唯有如此,才能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才能为……自己的自私贪婪赎罪。
癸仲想着,不由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触上左腿膝盖,关节处的淤血已被主人养的虫子吸干净,完好如初,只是右腿的断骨……
本该是他照顾主人的,如今竟反过来要主人为他治伤。癸仲充满懊恼自责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几分宠溺温馨。狼狈如斯,匆忙逃命,是他这做死士的失职,回庄后要请罪是应当。可现在,他能被他主子护着,真好。
不愿在这里枯等,癸仲见这洞一直延伸向里,摸了摸伤腿,咬牙用手撑着朝深处爬去——不熟悉的地方,还是先探明白好些。山洞应是天然形成的,地面和内壁都凹凸不平。洞里略显潮湿,有的凹陷处还有积水。只是死士没发现泉眼河流,略有些遗憾。见没有危险,又害怕主子回来见不到人,癸仲很快就原路返回。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年才晃晃悠悠回来。放下心的死士记着行礼请罪,挣扎着还没站起,就被刚撂下东西的少年一把按回去。
“折腾什么,还嫌伤不够重是么?”
“属下知错。”
“你能换句话说不?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少年撇着嘴,在不远处收拾着带来的粗壮树枝,砰砰几下就弄出几片薄厚均匀的木条来。许骏举着木条挑眉,拔剑将上面的毛刺磨干净,才坐回死士身边。他看看仍显得粗糙的木板,想了想,又站起来背对着癸仲解开衣裳将里衣脱下,重新穿好夜行衣后才转过来。
对上癸仲直勾勾的眼神,少年微笑着将里衣撕成条状,仔细缠上片好的木条。邀功般拿过缠了白绸的木条,许骏趴在癸仲的伤腿边,抿着嘴为死士固定包扎。
癸仲一声不吭地任凭许骏摆弄着右腿,好像腿断的不是他而是别人。直到少年作怪般故意在他的伤腿上拍了拍,死士呆滞的目光才重现生机。
“很疼么?我出来的匆忙,没带止痛的药,等夜里我再去山里瞧瞧搞两株草药给你敷上。”
“谢谢主人。”
“别谢了,”少年将黑衣的袖子挽起,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坐到癸仲身边后又豪放地扯松了紧身黑衣的领口——他很少穿这种衣服,本来就嫌穿着难受,如今没了里衣,穿着就更难受了。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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