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敖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徐敖雪对面,蹙起眉看着他。
“我若没有关注这些,怎么帮你回答那美人的难题呢?”徐敖雪眼底的得意更为明显,嘴角挂上了戏谑,转头对上徐敖生的目光,收了戏谑,淡笑着说:“昨天带子非出去逛了逛,在茶楼听人说的。我估摸着,你这两天就该来了,果然!”后一句是对司徒言说的,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已经笑了。
徐敖生暗自松了口气,捧起自己的茶杯,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看他二人斗嘴。
徐敖雪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司徒言尴尬的笑笑,假假的咳了一声,道:“小雪这是什么话呀?我是想着有段时间没听小雪弹琴了,想听你的新曲才来的。”
徐敖雪放下茶杯,司徒言很狗腿的添满。
“这样啊,那是我多心了。可惜这些天没有新曲,劳烦你白跑一趟了。”
司徒言一听就急了:“哎,你,你到底想不想见云裳啊?”
司徒言急了,徐敖生越发的悠闲:“这个嘛,若真有如传说的那般才思雅意,我自己会去见她。”
“你以为说见就能见的吗?别说你才十一岁,你这副小身板,遇到不认识的,谁会信你满了十岁?”
“我想去自然会央哥哥带我去,不劳你费心。”徐敖雪身子弱,个子小,十一岁却比九岁的徐子非高不了多少,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小。从灵魂上讲,他都已经三十八岁了。也很讨厌被人当成女孩子,因为长相阴柔秀美。
司徒言见徐敖雪真恼了,赶紧赔小心:“别生气,别生气,是我口不择言说错话了,小雪大人大量,不会跟我一般计较吧?”
“计较的过来吗?”徐敖雪撇嘴,个子小是事实,他也怨不了别人。
“好了好了,今晚我带你们俩去倚红楼,那里的老板我熟,只要小雪答了题,一定能见到云裳姑娘。”司徒言又痞痞的笑了起来,拿过一个茶杯,给自己添茶,喝水。
哪个青楼的老板你不熟啊?徐家两兄弟一起撇嘴。
这个司徒言在外面是翩翩佳公子,到了徐家两兄弟面前就成了这幅无赖样子。谁让他从来斗嘴都没赢过徐敖雪呢?偏偏又喜欢听徐敖雪弹琴。他在徐敖生面前哥哥前哥哥后,徐敖生只唤他的字“缄之”,徐敖雪更是不给面子,直接你来你去,心情好的时候唤他一声“司徒”。不过司徒言也不计较,反而觉得比在其他人面前轻松很多。
晚上才到上灯的时间,司徒言就等在徐家门前了。一袭天青色长衫,前襟用银线绣了祥云的纹路,月白色腰带,袖口也绣有云纹,暗青色玉冠将大半的头发束在头顶,脑后散着些长发,左手捏了一把折扇,徐徐的晚风吹来,拂起几缕发丝。只见他神色慵懒,嘴角带着痞痞的笑,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不多会,两个人踏着傍晚温暖的柔光从门内走出,自然是徐敖生徐敖雪兄弟两人。
徐敖生一身湖蓝色长衫,鹅黄色腰带,用一只青玉的簪子把头发挽起,手上拿的却是从不离身的青越剑,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横斜,鼻梁英挺,儒生侠士,英雄少年。
徐敖雪穿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勾勒出纤瘦合度的身形,袖口领口用银色丝线绣了些碎花,头发只用一根月白发带系在脑后,几丝短发随意的从额前挽到耳后,略显小巧的脸,白皙细滑的皮肤,柳眉凤目,薄薄的嘴唇,五官柔美更比女子。
司徒言看着灯光下的徐敖雪,呆了呆,一下把扇子敲到右手心,低头咳了一下,掩住脸上可疑的红晕,说了声“走吧”,便转身走在了前面,心里甜一阵酸一阵。
倚红楼的老鸨见司徒言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度不凡的人,赶紧一脸谗笑的上来迎接。
“司徒少爷您可来了,楼里的姑娘可都想着您呢!哟,这两位公子一看就不似凡人,司徒少爷快给奴家介绍介绍吧。”
“红姑真会说话,这两位是徐家的两位公子,第一次来青楼,红姑可要好生招待。”
“哦哟,原来是徐家的两位公子,失敬失敬!早就听闻徐家大公子英俊潇洒,武艺高强,二公子俊美不凡,文采飞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个儿来倚红楼,姑娘们可有福了。司徒少爷,您看是……”红姑听说徐家二公子来了,就知道是来会云裳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做样子要问司徒言要点哪位姑娘。
司徒言马上打断,说:“红姑既然听过徐家二公子的才名,就直接带我们去云裳姑娘那里吧。”
“好,奴家这就领三位公子去云裳姑娘那里,请随奴家来。”其实这种事情随便叫个小丫头就行了,也不是红姑要讨好司徒言三人,而是她也想看看这徐家的二公子能不能答上那三个问题。
红姑带着三人来到素云涧,一个穿桔红色衣裙的小姑娘就迎了上来。
“云烟,司徒少爷你见过了,这是徐家庄的两位公子,都是来见云裳姑娘的,好生伺候着。”说完红姑就站到了一边。
云烟向三人福了福身:“云烟见过司徒少爷,见过两位徐公子。三位公子请先用茶。”说完给三人上了茶。
司徒言喝了口茶,看徐敖生两人都在低头品茶,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厚着脸皮说:“云烟,你家姑娘今天的那三题是什么?”
“今天的?”徐敖雪放下茶杯,抬头问了一句。
“徐二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姑娘每天出的题都不一样。”云烟乖巧的笑着回答。
“哦。那司徒,你上次的问题是什么?”徐敖雪好奇了,眨着眼问。
司徒言嘴角小小的抽了一下,见徐敖雪一脸的兴致,无奈的回答:“第一题是对联,天上月圆地上月半,月月月半逢月圆。第二题以明月相思为题,写一首诗。第三题,咳,是首诗谜,天运人功理不穷,有运无功也难逢。因何整日乱纷纷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物件。”
徐敖雪神色黯了黯,点了点头,捧起茶杯。
徐敖生问他:“怎么样?”
徐敖雪对他摇摇头,笑着答道:“好说。这第一题,我对,昨天年尾今天年头,年年年头接年尾。第二题嘛,”徐敖雪顿了顿,见司徒言正盯着自己,挑眉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佳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灯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可还能入司徒少爷的耳?”
这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借月写相思绝好的诗篇,反正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没有这个人,更没有这首诗,徐敖雪盗用的一点都不惭愧。
“小雪的诗自然是好的。”司徒言笑道,端起茶杯,细细品尝,心中默念了几遍,只觉口中茶香四溢。
徐敖生默默的看着徐敖雪,短短的几句诗在心里转来转去。小雪,你心里有谁吗?你可思念过谁?若我赠你一握皎洁的月光,你会接受吗?
“这第三题,谜底是算盘。”徐敖雪低头放下茶杯,再仰头对云烟一笑:“云烟姑娘,我答的可对?”
云烟笑道:“素闻徐家二公子才思敏捷,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三位稍等,云烟进去问问我家姑娘。”
云烟欠了欠身,转身近了里间。
作者有话要说:借用借用,都是借用,小七其实没多少墨水。擦汗,再擦汗修改ing……
、云裳(修)
片刻后,云烟回来,对三人行过礼,说:“我家姑娘说徐二公子答的都好。今日的第一题还是对联,上联是,烟锁池塘柳。请三位出下联。”
司徒言听完看看徐敖雪,徐敖雪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他先。司徒言这才开口:“塔钓桃源秋。”然后跟徐敖雪一起看向徐敖生。
徐敖生脸上微微发红,低头沉吟了一阵,才说道:“灯铭水墨楼。”
徐敖雪对:“灯锤江城楼。”
云烟点点头,并不品论,继续出题:“原本第二题还是诗词,姑娘说有徐二公子在这题就免了。第三题是问米的丈夫、父母、外祖父母都是谁。”
司徒言一听,怔了怔,才开始细想。
徐敖生手指一下下抚着杯沿,看着茶水。
徐敖雪眨眨眼睛,“呵呵”一下笑出来了,伸手拉住徐敖生的袖子说:“哥哥,这个云裳挺有意思的。”
云烟了然的笑了,问他:“徐二公子可是想出来了?”
徐敖雪点点头:“米的丈夫是柴,因为柴米夫妻。米的母亲是花,因为花生米。米的父亲是蝶,因为蝶恋花。米的外祖母是妙笔,因为妙笔生花。米的外祖父是爆米花,因为抱过米也抱过花。”
云烟说:“徐二公子果然才思敏捷,都答对了。”
徐敖生听完也笑了,司徒言好笑的连连摇头。
云烟又近了里间,很快,回来对三人福身道:“三位公子,我家姑娘有请,请随我来。”
红姑对三人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等三人跟着云烟进了里间,才转身出去。
那首谜底为算盘的诗谜,在红楼梦里是贾迎春写的,一个貌美温柔,沉默可亲的平凡女子,不与人争,甚至有些懦弱。那这云裳又是个怎样的人呢?徐敖雪微微眯了眼,算盘吗?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进到一处雅间,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已经等在那里了,对着三人盈盈拜下:“云裳见过徐家大公子二公子,司徒少爷,三位公子万福。”
美人当前,司徒言便又是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姑娘请起,得见姑娘真容,是我等的荣幸。”
云裳起身,轻巧的一笑,开口道:“司徒少爷可是在怨云裳故意刁难?”
面似桃花,眼含秋水,肤如凝脂,眉若细叶,一笑百媚,当真是个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美人。貌美如花,温婉如水,还不足以说尽言明。
饶是见过美人无数的司徒言,也怔愣当场。
徐敖雪心中一叹,红颜薄命,如斯美人,身在风尘,不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运无功也难逢。因何整日乱纷纷?只为阴阳数不同。
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看不到未来,却要对谁都笑脸相迎,对谁都不能交心,名满秦淮的妓子,眼前多少真戏假情。
徐敖生眼中只是略过一丝惊艳,很快又恢复常态,点头为礼:“云裳姑娘。”
徐敖雪一拱手:“云裳姐姐好。”然后好笑的看着司徒言回神,尴尬的假咳了两声。
云裳请三人入坐看茶。
看完美人,徐敖雪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没有想象中青楼里的那些俗气糜烂的摆设,倒是有几分大家书房的雅致。房间挺大,靠近门口的地方,四只绣凳围住一张不大的圆桌,桌上摆了茶具,隔了圆桌正对房门的一扇大窗,窗边摆了几张椅子,一只小方桌,房里有淡淡的檀香的味道。窗外是倚红楼的后院,这里是二楼,正好可以看到整个后院的风景,假山池塘,亭台小路,瘦竹牡丹,灯火映照下也得了几分意趣。
进门往左,一道薄薄的纱帘隔出另一个世界。一张矮矮的小桌上摆着琴,琴边也放了一只小小的香炉。桌子的右边也是对着后院的窗户,左边摆了书桌,桌上整齐的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书。
墙上挂着一幅兰草图,简简单单的几笔,勾出一丛兰花,花开两朵,一支盛放,一支欲开未开,花叶摇摆,似有微风拂过,缺没有题字盖章,应该是云裳自己画的。
云裳默默的看眼前的徐家二公子慢慢打量自己的房间,笑着说:“素闻徐二公子才名,不知这素云涧二公子可还满意?”
“云裳姐姐客气了,素云涧很是雅致,正如其名。请问姐姐,那幅兰草可是姐姐的手笔?”
云裳面上红了红,带了几分羞涩,说:“云裳闲来无事胡乱画的,让二公子见笑了。”
“姐姐过谦了。听闻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得见,敖雪幸甚。”
见徐敖雪跟云裳聊的开心,徐敖生面上安静,慢慢的品茶,心中有些发酸,却是什么味道也没喝出来。小雪他喜欢云裳吗?爹娘那里要怎么说?小雪他,会喜欢云裳吗?他该是喜欢女人的吧?……不会不会,小雪才十一岁,不懂这些。
司徒言不甘被美人冷落,再怎么说,也是他领徐家两兄弟来的,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说:“是啊,听说云裳姑娘琴弹的极好,可否为我们抚琴一曲?”
“司徒少爷有令,云裳自当尊从,只是二公子在此,云裳怕是要现丑了,还请二公子不要笑话才好。”
“敖雪不过学过几个曲子而已,断不敢笑话姐姐。”
云裳推辞了几句,司徒言不放,她也只得焚香净手在琴台后坐下。
抬手,纤纤玉指抚过琴弦,轻拢慢捻。琴声清灵,时而如流水涓绢,欢快跳跃,时而如细雨绵绵,润物无声,时而如平湖印月,平静安详,时而如大海澎湃,波涛汹涌。
曲终,一切归于寂静。
云裳掀开纱帘走出来,轻轻笑道:“云裳不才,让三位公子笑话了。”
“哪里哪里,得见姑娘美貌,又听得姑娘的琴声,司徒言三生有幸。”
“姐姐琴艺精妙,不必自谦。”
云裳坐下,亲自给三人添茶。
徐敖雪看看云裳,再看看司徒言,眨眨眼,问:“这茶也喝了,曲子也听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啊,接下来做什么?前世也不是没陪过客户,该喝酒喝酒,该唱歌唱歌,该叫小姐叫小姐。可是,来逛青楼,喝了茶听了曲,接下来做什么啊?他们三人是来见云裳的,现在也见到了,的确是位倾城的美人,也的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传言非虚。时间还早,总不能直接上正题吧?莫说人家是名妓,卖艺不卖身。他徐敖雪现在也才十一岁啊,司徒言和徐敖生要是找了姑娘作陪,那他怎么办?呃,徐敖生,会找姑娘吗?
想到这里,徐敖雪心里抽了一下,偷眼去看徐敖生。正巧徐敖生也在看他,徐敖雪很不自在的低头,捧起杯子,喝茶。
其实不是正巧,他说了这话,其他三人齐齐看向他,云裳脸上带笑,眼波流转。司徒言也在笑,却带了几分戏谑,徐敖生依旧面色沉静。
“依二公子之见,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云裳也眨眨眼睛,问徐敖雪。
难得徐敖雪有被人笑话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司徒言可不会放过,“是啊,小雪说说看,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徐敖雪却不以为意,他才十一岁,要笑就笑吧。于是,他一脸无辜的说:“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啊!司徒,我们三个就你逛过青楼,你说接下该来干嘛?”顺便把司徒拉下水,看你还笑!
司徒言没想到徐敖雪会这么爽快的承认,还问了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连忙咳了两声。
这时候徐敖生开口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