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凡有些不自在的睁了眼,支支吾吾的开口:“爹爹他……”
徐敖生笑着回答:“爹昨天晚上去大祭司那里守岁了。”
“哦。”听到慕容白不是孤单一人,林子凡放下心来,想起瑞帝,喃喃道,“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
徐敖生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道:“大概在计划着怎么让太子殿下即位呢!”
林子凡淡淡的“哦”了一声。
徐敖生劝他:“别想那么多了,等殿下登基了我们再回去。”
林子凡也知宫廷里事情复杂,只当那些与自己无关,不再过问。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白爹爹陪儿子治病,年三十找大祭司下棋去了,瑞帝同志知道后在齐云皇宫里撕破了一个枕头,打碎了两个茶杯,罚了三个人……
、上元灯会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每年上元节离京都是有灯会庆典的,今年的上元节新皇亲临,与民同乐,除了看花灯、猜灯谜、放天灯,还安排了烟火和龙灯杂耍表演。
林子凡在神坛住了三个月,连院子都没出过,徐敖生也是寸步不离的陪在身边。慕容白心疼儿子,十五那天吃过晚饭,就把林子凡和徐敖生推出去了。
侍者带着林子凡和徐敖生到了神坛侧门,炼金、延火和叶蛟已经等在那里了。
徐敖生俊朗挺拔,惹得小姐姑娘们纷纷侧目,手绢粉花都往他面前丢,徐敖生倒是没事人一般,踩着地上的东西往前走。看得林子凡挑着眼角笑,伸个手指戳戳他的胳膊,努努嘴让他看。
正看着,一个胆子大的就朝徐敖生怀里摔过来了,可徐敖生稍稍侧了侧身,后面的三位也没人帮把手的,那位小姐就直接摔地上了,爬起来又羞又气,幽怨的看了看徐敖生,又瞪了林子凡一眼,扭头就跑了。
林子凡心里有点小委屈,撇着嘴去瞪徐敖生:“没见过你这样不懂怜香惜玉的。”
徐敖生哪里顾得上那些女人们。才出来没多久,他就发现有公子哥睁圆了眼睛看林子凡。他的小雪怎么能被别的男人这样看,于是他就甩着眼刀子,把那些人一个一个瞪回去了。直到林子凡示意,他的注意力才转到那些女孩子身上。
听林子凡如此说,徐敖生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伸手握住林子凡的,神色认真甚至带着几分严肃,道:“我有你就够了,哪还管别人。”
声音不大,传到林子凡耳朵里,却像是敲在了一面大鼓上,震得连心跳呼吸都有些乱了,才褪了苍白的脸也红了。怔愣的看了徐敖生片刻,林子凡咧开嘴笑了,拉着他的手,迈开步子就往前走,边走嘴里还边说:“快走快走,子非是要上城楼的,我好久没见着他了,去看看他当皇帝是什么样儿!”
徐敖生也勾起嘴角笑了,快走几步与林子凡肩并着肩,手指动了动挤进他的指缝间,十指相扣,心里满满的,都是身边人的笑脸。
林子凡几人来到皇城外,早有人给安排了一个不惹眼又方便观看的茶楼雅阁,楼下就是通往皇宫的街道,龙灯杂耍的队伍就从下面过,站在露台上就能看到皇宫的城门楼子。
林子凡已经没那么怕冷了,走了一路还有点冒汗。雅阁里早就备好了水果茶点,引路的丫鬟乖巧伶俐,给众人倒了茶水就行礼退了出去。
解下斗篷,林子凡看着热乎乎的茶水,才觉着渴了,待炼金验过,捧起茶杯一通猛灌。热热的茶水喝下去,额头上点点的汗水就冒了出来。林子凡动手就扯开了外面的一件轻袍领子,不待接下来的动作,两只手很快被人握住,带着几分温柔的训斥在耳边响起:“当心着凉!你这是水喝得猛了,多坐会儿就好了。”
徐敖生把林子凡按进座位,重新把衣袍系好,又伸袖给他擦了脸上的细汗。炼金和延火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叶蛟只得守着非礼勿视的圣人教诲,到露台上吹风去也。
长长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庆典开始了。歌舒子非站在城楼上,头戴黑色金银丝线的冠帽,玄黑的长袍上绣着金龙,灯火掩映之下一身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歌舒子非说了新年贺词,然后亲手点燃一支烟花,宣布庆典开始。焰火纷纷的飞上天空,深色的夜幕上顿时绽满了五彩的花朵。
林子凡远远看着城楼上的子非,想起过去的事情,竟有一种家里孩子自立门户的感觉。时间过的飞快,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五年了。
手上一暖,林子凡转头看进徐敖生眼里,回握住他的手,送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烟火过后,两条游龙便随着铿锵的锣鼓,从皇城门前摇摇摆摆的舞了过来。用稻草秸秆编结捆扎成一节一节的长龙,身上嵌着五彩灯笼,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在龙珠的逗引下时而蜿蜒游荡,时而相互穿梭,时而又盘成一团。
龙灯后面跟着的就是玩杂耍的,喷火的、顶坛子的、翻跟头的,还有带着面具踩高跷跳舞的,吹吹打打热闹的紧。再后面就是捆扎的花花绿绿的游车,游车上是各种神话传奇故事里的人物。新皇坐在御辇上,御辇之后是前太子安平王爷王妃的车辇,前后是长长的士兵卫队。游玩的百姓们跟着队伍一路往神庙的方向走。
神庙里供奉着天神。若说神坛祭台是负责祭祀天神聆听天喻的,神庙便是天神接受供奉朝拜的地方。游行的队伍到了神庙外便各自散开,新皇进神庙进香,为新年祈福。神庙外除了舞龙和杂耍表演,各种花灯也挂了起来,游人们进完香,可以看花灯猜灯谜。庆典最后,新皇带着百姓一起放天灯,依旧是许愿祈福之意。
御辇从楼下过去没多久,雅阁的门就被敲响了,不等屋里人开门,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林子凡回头一看,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不请自来一身便衣站在房里,笑得满脸灿烂的人,不是刚才坐在御辇上,从下面经过的新皇歌舒子非是哪个?再看他身后娇笑的美女,除了媚萝还能是谁!
“子非!你怎么来了?!”林子凡欣喜的笑着走进房内。
子非一脸的理所当然:“来与民同乐啊!”
林子凡又问:“那刚才下面的是?”
子非的笑容变得有些贼兮兮的:“是无影。哦,皇兄皇嫂都是本人。”
林子凡挑了挑眉梢,上下打量一番:“你就这样出去,不怕被人认出来?”
子非呲牙笑道:“新皇在神庙里烧香,我是林子非,认出来又怎样?”
看来子非的皇位已经坐得稳稳当当,林子凡哈哈一笑,招呼众人道:“走,看灯会去!”
林子凡几人到达之时,新皇的御辇已经进了神庙,灯会上热闹非凡,卖元宵的、舞龙灯的、玩杂耍的,还有摆开台子唱大戏的。
众人四下看了一圈,便分头去猜灯谜,说是分头行动,炼金三人却是隐在林子凡与徐敖生不远的地方。
林子凡与徐敖生手握着手,边走边看。这些灯谜自是难不倒林子凡的,只是想找个合意的,但是花灯众多,看来看去都快看花眼了。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人白衣胜雪,玉树临风,一人容貌俊逸,带着儒雅气息,正是公孙晓与费邑承。公孙晓瞧见林子凡二人,疾走两步到二人面前,笑着抱手:“公子,徐公子!”
林子凡笑着回道:“小苍,好久不见!”
林子凡来离京神坛,还是公孙晓一路从离京城门护送到神坛大门的。只是那时候林子凡昏睡不醒,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公孙晓看林子凡气色不错,便说了一句:“看公子容光焕发,可是身体大好了?”
“好多了,谢小苍关心。”林子凡便与公孙晓聊了起来。
黑硕石和琉璃都带了些寒气,林子凡毒发之后,就没再戴耳钉了。这会儿,费邑承看着他眼睛有些发直。
林子凡对费邑承不看一眼,可徐敖生受不了那眼神,迈了一步把林子凡挡在身后,冷笑道:“这位可是法典司长费邑承费大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费大人近来可好?”
饶是费邑承判过上百的案子,审过众多穷凶极恶之徒,此刻也被徐敖生看得心里发寒,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很好,谢这位公子关心!”
公孙晓心道不好,把费邑承往后拉了一把,强笑着给他介绍:“邑承,这位是林公子另一位齐君,徐敖生徐公子,之前跟你提过的。”转头又呵呵笑着对徐敖生道,“徐公子,您头一次来离京逛灯会,您看看这里的花灯跟别处有何不同。呵呵,二位慢慢逛,我们不打扰了。”话刚落音,便拉着费邑承头也不回的走掉。
“敖生,你怎么把小苍给吓跑了?”林子凡言语里带着嗔怪,可那语气那表情却是笑着的。
徐敖生看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面逛去。
林子凡摇晃着徐敖生的胳膊,笑嘻嘻的问:“你生气了?”
徐敖生手上紧了紧,肃着面容凑到林子凡耳边低声道:“嗯,我是生气了,所以回去你得好好补偿我。”
热热的气息喷到耳边鬓角,林子凡一下子红了脸,别开脸,快步往前面走去,手上却是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徐敖生这才微微笑了。
林子凡和徐敖生逛了一圈,一人提一个灯笼往约好的地方走。
徐敖生手里的是一盏淡彩宫灯,灯上画一男子背影,白衣漆发,衣袂微扬,潇洒之极,灯下的谜面是“爱面子——复姓一”,谜底是“慕容”,徐敖生猜的,两人商量好,回去把这只灯送给慕容白。
林子凡手里是一只精巧玲珑的琉璃灯,晶莹透亮的琉璃灯壳,没什么装饰,中间一点烛光,简单得很,一眼就能看个通透明白。林子凡一眼就瞧上了这只灯,喜欢得紧。灯下谜面是“一钩新月挂西楼——字一”,谜底是个“禾”字。
炼金三人手里也提着灯跟了过来了。子非和媚萝站在那里,手里拿的地上摆的都是灯。
林子凡一见,打趣道:“子非,媚萝,你们要摆摊卖灯吗?”
媚萝拿起一个灯来:“公子说笑了,这天灯是给大家伙准备的。”
林子凡眼睛一扫,可不是,一堆灯笼除了媚萝脚边的一个牡丹美人灯,子非手上的状如辣椒的灯,余下的都是竹篾麻纸的天灯。
“呃,”林子凡看着子非手上的灯,迟疑的问,“子非,你那个灯是辣椒吗?”
子非点头贼笑:“就是辣椒啊!”看着众人脸上不一的神色,继续桀桀的怪笑,“给无影的谢礼。”
林子凡默默为无影哀悼一秒钟,然后把琉璃灯放下,随手挑了个素白的天灯。其他人也都放下手里的灯笼。媚萝拿出准备好的笔墨纸笺,分与众人。
林子凡想了想,在纸笺上写下四个字,平安归来,吹干折好,又去偷看别人的。
徐敖生把纸笺折起,和林子凡相互帮着,把纸笺挂到天灯下。
无数的天灯缓缓升起,随着最初的南风越飞越高,融入夜幕,化成天上的星星。
林子凡看着漫天的灯火星光,心中默默祈祷,身子被带入一个火热的怀抱,微微侧头,温柔的吻落在唇角,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会回来的。”
林子凡轻轻应了一声,用力的眨眼,压下泪意,伸手环上徐敖生的腰背,靠在他怀里,两人一起仰头去看天上的星和灯。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看花灯吃汤圆啊~小七没有放孔明灯,因为怕搞出火灾……
、神坛洗髓
过年后,茯苓便住进神坛待命。正月底,慕容白终于宣布林子凡身体情况良好,可以开始洗髓了。
洗髓化毒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接受洗髓的人在药泉水汽中熏蒸,以一阴柔一阳刚两种属性的精纯内力相互配合,在全身经络中行走一遍,在奇经八脉的几处穴位扎上空心的金针,将体内沉积的毒素逼出。洗髓耗费内力,而且要配合精密。当两股内力在体内行走之时,接受洗髓的人身体会感到锥心蚀骨般的疼痛,却不能叫停,不能昏厥,只能咬牙承受,直到那两人将内力收回。稍有差池,便伤及三人。
这还只是一次洗髓,林子凡中毒的时间长,毒素沉积多,根据慕容白的预计,需要三次,且每次洗髓之后,都需要调养身体。
浴池里已经换成药泉水了,滚烫的药泉水从池底缓缓淌过,水面上方搭起了两层架子,架子中间还铺了其他的药材,上面铺了薄薄的草席,乳白色的蒸汽和独特的药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林子凡、徐敖生和慕容白三人穿一身薄薄的单衣,在架子上盘腿坐下。茯苓拿着药箱待在一旁。宫殿里的两个侍者守在外室。
林子凡看着身边的徐敖生,抬手覆上他的眼,道:“敖生,不要听,不要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信你。”
徐敖生心中一颤,知他怕自己分心,闭上眼睛,简单的吐出一个字:“好。”
林子凡舒一口气,褪掉上衣,伸手握住徐敖生和慕容白的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茯苓先左手确定位置,右手扎针,用银针在林子凡前前后后扎了十多个穴位,慢慢的刺入,轻轻捻动没入,都扎上以后,再按顺序用同样的手法拔出。然后在前胸后背几处穴位上扎上了空心的金针。
做完这些,茯苓对慕容白一点头。慕容白开口道:“敖生,开始了。”
一凉一热两股气息纠缠在一起,从贴在背后的手掌钻入体内,林子凡闷哼一声,用力咬紧牙关,皱起眉,手指不自觉的握紧,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林子凡清晰的感受着那两股气息在体内游走,所到之处是由内向外的油煎火烧一般揪心的痛楚。身体里面好像打翻了一只炼铁的炉子,滚烫的铁水顺着骨骼经络流向四肢百骸,从骨髓到皮肤,甚至是汗毛和指甲,熬炼着所有的知觉。
冷汗一颗接着一颗,不停的往外冒,滴落在草席上,混着药泉的水汽,很快就润湿了一大片。
疼,浑身上下如烧着了一般,没有一处不疼。疼痛如发狂的野兽,撕扯着林子凡的神经,他却无处躲藏,无法闪避。无力的呻吟从喉间溢出,呼吸也变得痛苦难受。眼前是一片火红,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疼痛却没有丝毫的减轻。
神经开始被痛苦麻痹,林子凡眼前发黑,浑身乏力,几近虚脱。紫黑色的血液从金针里渗出,滴落在白色的里裤上,开出点点奇诡的花朵。
慕容白紧紧握住林子凡已经无力的手,给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会意,拿一根银针扎上了林子凡的头顶百会,保持他的意识清醒。
疼痛再次变得清晰,林子凡已全无反击的余力,仅靠着身后的两只手支撑着身体,痛楚的呻吟变成低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