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因为小燕子的事情对紫薇多多少少产生一些看法,之所以把这几个人都带上,是为了避免刑部在处理小燕子的案子的时候难做,也想用紫薇和福尔康来劝劝永琪。他的用心良苦,紫薇和福尔康等人半点察觉不到,在他们眼中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这才是他们认可的皇阿玛,皇阿玛宠着他们,每次出去都带着他们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他们昨晚商量了一宿,计划着要趁此机会在皇阿玛面前好好表现争取让皇阿玛能早日放了小燕子。
五阿哥还是一副消沉和深受打击的样子,乾隆懒得理他,自己率先拉着永璂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他没注意到的是他抱着永璂上马车时,后面紫薇和福尔康等人的惊讶表情,永琪眼中闪过的精光。乾隆的目的地是去北营军队驻地,回头顺道去承德,但是从出发伊始却不是直接北走,而是往往南而下走水路。
永璂被乾隆抱上车,才发现马车里别有洞天,马车里空间宽敞,因为是临近深秋,里面包了层厚厚的毛绒,中间摆了张不大不小的桌子,桌子上还有个盖了盖子的果盘,马车晃动之中,那果盘竟是温丝未动。
“那是磁石桌,果盘是精铁做出来的。”看小孩睁着双大眼,一眨不眨,乾隆心意微动,从身后把小孩揽到怀里,他最近越来越喜欢抱着小孩那软软呼呼的感觉了,马车高大,永璂坐在乾隆腿上之后双脚只能悬空,他来回晃荡着两条腿,“皇阿玛,我们要一直坐马车过去吗?”
乾隆摸着他的头,“是,路途遥远,骑马受不住,要做马车。”
“这样。”小孩偷偷的吐舌头,暗自庆幸,还好不要骑马,骑马的话他不会,到时候就给皇阿玛丢脸了。
“永璂出过京城没有?”
永璂摇头,他自幼在宫中,唯一一次出宫还是上次跟随乾隆所谓体察民情,“皇额娘说儿臣身体不好,木兰秋闱儿臣不能去。”
哪里是身体不好的原因,明明是他这个皇帝不愿意永璂去觉得看着膈应,特意下的旨。想起大摇大摆出宫的小燕子和紫薇,乾隆目光复杂,每年木兰秋闱的时候,永璂大概都是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出发,永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每一次他南下,巡视京畿之时,永璂是不是也都默默的等着自己去点他的名字,带他一起出宫呢?
36、永璂的野餐
乾隆心里愧疚,他亏欠了儿子太多,无论他如何去补偿也补偿不了整整十三年的伤害。也只有永璂还还愿意相信他,还傻傻的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以为他这个阿玛和天下的阿玛没什么两样。坐在他腿上的身体是温热的,鲜活的,也会难过伤心,也会开心喜悦,他与永琪、小燕子没什么分别,不只是被遗忘在外的夏紫薇需要他这个阿玛,被遗忘在宫内的永璂同样也需要一个阿玛,也许永璂过得并不比紫薇和小燕子好,因为他什么都没有给他,除了不断的打碎这个孩子的希望。
永璂不知道乾隆复杂的心思,他是满心的好奇和兴奋,虽然是坐在自家皇阿玛怀里,可是眼睛一点儿也不闲着,透过马车帘子的小缝隙,可以看见骑着马的安乐,永璂知道,前面骑马的不止有安乐,还有紫薇姐姐的额驸福尔康和五哥。
果然没一会儿,马车边的帘子外传来了声音,“皇阿玛,儿臣估算时间,中午的时候大概到不了河间府,臣看今日天气甚好,皇阿玛不如找一处空旷的地方野餐如何?”
乾隆没有立刻答话,福尔康这声皇阿玛喊得全身不舒服,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想这个福尔康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蹭蹭怀里的永璂,还是永璂喊自己的声音好听,“永璂,想不想野餐?”
永璂扬起头,他对野餐没什么概念,声音脆脆的,“皇阿玛要野餐永璂就野餐。”
乾隆失笑,对着帘外的福尔康道,“那便寻个空旷风景出色的地方停车。”
福尔康致力于哄乾隆高兴,选的地方的确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有山有水,因为是秋天,地上铺满了落叶,福尔康下了马,恭恭敬敬的站到马车前面,给乾隆打起帘子,伸出胳膊想扶乾隆下车。谁料先伸出来的却是一只小孩的短短的手,永璂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看看伸着手的福尔康,又观察观察地面离车辕的高度,眯起眼睛挥挥手,挺起胸膛,“本阿哥自己能下去,不用你扶。”
正在下马的傅恒脚步一乱,没踩到马镫,直接从上面滑了下来,他擦擦惊出来的冷汗,撞撞纪晓岚,“老纪,这十二阿哥此句甚有寓意啊。”
纪晓岚捋着胡子颔首,“富察大人家的小公子该是深有体会。”
福尔康早就黑了脸,他可不是来扶这个不受宠的十二阿哥的。只是永璂的样子太无辜,太理所当然,挥手挥的太潇洒,福尔康只能尴尬的往旁边让了让,想着等小屁孩下去了,他再来扶皇上。
永璂说的豪迈是因为他觉得车辕并不高,甩甩两条腿,身子前倾,闭着眼睛就往下跳,后边的乾隆赶紧伸手拎起小孩的衣领,这车辕说不高还是有点高度的,这次的马车用的是大马车,以小孩这样毫无武功底子的直直的跳下去,指不定腿怎么疼。他拎着永璂,干脆随着永璂一起跳下了车,见福尔康站在车前正好挡了他的道,直接一扇子过去,打的福尔康后退了几步。
永璂落到地上,蹦蹦,没有那种从高处跳下的感觉,脚底也没震感,倒是上面像是有人在拽着他的感觉。他疑惑的转过头,看见身旁的乾隆讶然,“皇阿玛,你也下来了?”
被问的乾隆面色不改淡定的收起扇子放开永璂被拉的有点变形的衣领,还顺手拍了拍,“皇阿玛也是要吃饭的,下来和永璂一起用膳。”
永璂点头,摸摸自己的后领,真的有人拉他,“皇阿玛,有人拽永璂。”
“…”
十二阿哥,你那控诉的语气是怎么样?!吴书来看着乾隆的脸色变得五彩纷呈,心里万分纠结,自从十二阿哥得了皇上的圣宠之后,总觉得自己心脏好像有点受不住了。
乾隆用扇子拍着自己手,打着哈哈,“那个……咳咳,福尔康,下次不要站在这么近的地方。”
脸色早已经黑成锅底的福尔康僵住,都是十二阿哥坏事!皇上也糊涂了,怎么把十二阿哥放在自己的马车里,不是应该让紫薇陪着,给他唱歌解闷,害的紫薇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怨恨的瞪了永璂一眼,福尔康俯身咬牙切齿的回道,“是。”
安乐抱着剑扫了福尔康一眼,默默的走到永璂身后不远处。福康安也下了马车,想要冲过来,被自家阿玛揪住,傅恒拍了他一掌,“臭小子,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惹事。”
福康安不屑,挣扎着逃离了傅恒的手掌,“阿玛,儿子又不是福家那两位。”
傅恒直起身,如今皇上禁了令妃的足,夺了令妃的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令妃是失宠了,而靠着令妃的福家如果再不认清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哼,也不会长远,倒台是早晚的事情。
福尔康说是野餐,现在不是在宫里有专人伺候,东西什么都要自己准备。善保很自觉帮着吴书来摆东西,安乐什么话没说闪身进了树林,福康安帮着拿带来的糕点吃食,大家都忙成了一团,永璂也高高兴兴的凑过去,“永璂也来帮忙。”
吴书来汗噌噌,赶紧把手中的布巾递过去,“那十二阿哥帮奴才铺好,呆会儿等饭菜做好了好放上来。”心里想着这个是可是最不危险最轻松的工作了,皇上您可以收回您那慑人的目光了吗,奴才胆儿小!
福尔康没能在乾隆面前献上殷勤,只好转身去扶自己的媳妇下车,两个人交流了番,紫薇便袅袅婷婷的走到乾隆身边,“皇阿玛,不介意的话,今日的饭菜便由女儿来张罗,尝尝女儿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乾隆瞧着永璂一个拉扯着比自己还高的布巾,几乎把自己兜进去觉得挺有趣,也没在意紫薇在说什么,点头,“那你便去吧。”
“是。”紫薇垂目掩下面上的失望,今天的计划似乎又失败了,对福尔康和五阿哥使了个眼色,福尔康和永琪都朝树林里去。
盯着那三个人消失在树林里的背影,纪晓岚抚着胡子笑而不语,傅恒也是冷哼一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既然紫薇格格揽下了做菜的活,他已经年近不惑老了不跟着去受罪了。
永璂独自拿着个布巾抖了半天,也没能给抖出个样子,他捏着布巾的一个角四下看看,果断的找上乾隆,“皇阿玛也来帮忙。”
乾隆大喜,这么多人中永璂单单找了自己,儿子果然是最喜欢自己,最依赖自己,也不管永璂是找他干嘛的,上前帮着永璂拉布巾,父子两把布巾拉开放到地上,乾隆还亲自把布巾给铺平,刚刚坐下的傅恒和纪晓岚互相看了一眼,得!皇上都在忙活了,他们哪还敢干坐着,傅恒溜溜的去生火,纪晓岚晃悠着到湖边,打水去了。
日头又往上移了半分,安乐从树林里面出来了,把几只死山鸡往地上一扔,“善保。”
善保无奈,当初师傅便是因为只鸡腿收了自己,自己才得以在宫中立足,他走上前去熟练的把几只鸡拎到河边清理去了,永璂瞥见了立马眼睛亮闪闪,围着安乐拍掌,“安乐,你好厉害!”
安乐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隐约有了笑意,他伸手在永璂头上按按,“以后教你。”
永璂在他手中撒娇般的蹭,笑的明媚,“好!”
这一幕落在乾隆眼里,乾隆只觉得闷闷的,想到永璂的笑容不是为他绽放的,心里就窜出一股邪火,这种感觉是他以前没有过,此刻他恨不得冲上前去把永璂拉回来,又想把这个侍卫除了了事,只是永璂那样的笑颜,他紧紧不自觉握成拳头的手,最终只是别过头,这便是被忽视的滋味吧,乾隆苦涩的哂笑,永璂,你是要一样一样的还给皇阿玛吗?
善保刚刚将几只鸡用在水里烫过的荷叶包起来裹上了层黄泥埋到火堆下面,紫薇便端着一盘菜出来,在他后面的五阿哥和福尔康手上也各拿着两碟菜肴。
紫薇语笑嫣然,把菜放到白布上,“山野简陋,能用的材料不多,皇阿玛,要多多包涵啊。”
乾隆心思完全不在菜上面,永璂还在和安乐聊得开心,他皱着眉,没去看紫薇摆上来的菜,只是微微点头,“没事,在外不讲究这些。”
紫薇面上一僵,强自欢笑着道,“皇阿玛,这道菜叫燕草如碧丝!”
福尔康和五阿哥这时候也把自己手中的菜摆上来,紫薇一一介绍,“这个呀是凤凰台上凤凰游,那一盘是阴阴夏木啭黄鹏,旁边的是……”
“不都是青菜吗?”永璂歪歪头,不解的看着上面的四道青菜,“紫薇姐姐说的好复杂。”
永璂不知道,傅恒和纪晓岚却是记起来,这分明是上一次他们微服出来时候,还珠格格和紫薇两个为乾隆做的菜,那时候也是上了四道青菜,说了一串诗意的名字,惹得乾隆龙心大悦,纪晓岚也夸紫薇蕙质兰心。紫薇他们上这些菜的用意很简单,希望皇阿玛可以从这些菜名里还记起小燕子的活泼可爱,记得他们当年的那些快乐的日子,把小燕子从牢里面放出来。
“等等,还有这一道,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在天愿作比翼鸟!”福尔康从树林里又端出一盘菜,挤开福康安和善保,把盘子放到白布中间,得意的道,“外面的黄鹤一去不复返已经没啦,可比小燕子烤的好。”
37、野餐是件技术活
福尔康端出的菜被荷叶包着,还冒着热气,紫薇把碟子摆好,动情的说,“是啊,这个当年还是小燕子烤出来的呢,皇阿玛,您还记得吗?我们的那顿野餐,那些菜名字。”
乾隆默然无语,他当然记得这些菜,小燕子第一年入宫他担心这孩子在宫里烦闷,特意陪着她出宫游玩,这样想着乾隆也越发觉得眼前的景色熟悉,这不就是当年他们野餐的地方吗?那时候他抛下诸多国事陪女儿,自觉的是在补偿对女儿的亏欠,他们一路上欢声笑语,当时的永璂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阿哥所中等他去看他,等他这个皇阿玛哪一天想起他的存在?眼前言笑晏晏的夏紫薇曾经是他以为他最对不起的孩子,夏紫薇真的受过苦吗?她生在济南,夏家不曾亏待与她,她是养在闺阁的娇娇小姐,比起宫里那些学各种规矩礼仪,远嫁蒙古和亲而去的公主们,这个格格不知幸运了多少倍。而他的十二……不止是他的十二还有其他的孩子们。他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把还在张望的永璂拉到自己身边,“朕看十二好像很感兴趣?”
永璂微微撅嘴,他听不懂紫薇口中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和‘黄鹤一去不复返’,他是这些人里面的异数,他所有的回忆都是关于那座深宫大院和那些一个人的岁月,但是他还是听出这些都是紫薇姐姐她们曾经给皇阿玛做过的,是属于小燕子他们和皇阿玛的共同的记忆。心里没有来由的有点闷,所以连声音也是低低的,“皇阿玛以前吃过的?”
“略有尝过。”最怕永璂想起以前那些被忽略的日子,摸摸永璂光光的额头,以示安抚,乾隆没有详细说,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带过,他给了小燕子多少纵容就给了这个孩子多少伤害,乾隆忽然庆幸,上天没有给永璂一颗聪明的脑袋,他不聪明,傻傻的,单纯而不知世事,所以还可以快乐的等待,还可以相信他这个阿玛。
期盼着乾隆能够想起那些事情,好改变他对小燕子态度的紫薇听到这四个字后全身一震,她不可思议的张大眼睛,手捧着自己的心口,一副被伤害的样子,“皇阿玛,你不记得我们的在天愿作比翼鸟了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福康安擦擦自己身上升起的鸡皮疙瘩,不是说这紫薇格格文采斐然,知书达礼,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这句话讲得可不见得有什么水准,不知道还以为皇上和她有什么呢。
乾隆冷笑,一样的地点,一样的菜色,一样的对话,精心巧妙的设计,这么明摆的目的他怎么会还不清楚。清楚了才更失望,他所谓的最宠爱的这几个儿女没有一个人是想到他的安危的,都是不择手段的为了自己而已。
“这个不是叫花鸡么?善保哥哥也会做。”紫薇的一句话膈应了大家,却没有膈应到完全没有这方面记忆的永璂,他正专注的看这道所谓的‘在天愿作比翼鸟’,这不是善保哥哥正在做的鸡嘛,善保哥哥都说了是叫花鸡的啊。
善保笑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