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灵大仙,云梦大仙,金顶真人……”看得实在费劲,於是他也懒得再看,随手阖上,看向那边得意洋洋的玉虚真君:“若玉虚真君所言非虚,看来这饕餮之乱是不能不平了……”
这殿上的众仙早就看不惯那七元星君独揽大权,更得天君恩宠,此刻当然是趋言附议,纷纷表示七元星君实在无能,连一个妖怪都摆不平,看来天君还是另派他人为妙。
众仙议论得沸沸扬扬,天帝尚未表态,那位蓝衣仙人却再也忍不住,左手一抬,以法术震开钳住他手臂的阻碍,抬声道:“敢问玉虚真君,可知当日锁妖塔中逃出妖怪为数几何?”朗朗声音仿佛甘露天降,把那些嘈杂的声音尽数压住。
而他身後那位高个神人一边甩著被震得发麻的手掌,一边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那玉虚真君当下给噎住了,他只知道此事不宜拖延,难保那些地仙没有去向别的仙人求援,一旦被抢先一步,那麽功劳便要眼睁睁地看著旁落他人手中,故此其他枝节并未细作了解,此时被那蓝衣仙人问起,一时支吾难以应对。
那蓝衣仙人自然不会给他机会,逼前两步,冷眼看著刚才还得意洋洋如今一脸尴尬的玉虚真君:“自锁妖塔中遁出之妖邪,共有三百九十七之众,散落凡间,它们并非愚昧之辈,在锁妖塔中囚禁千百年长,难道逃出来之後还会到处招摇不成?定已四处隐匿,逃避天庭法眼。便是几位七元星君有个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短短数载之内将所有逃妖尽数缉拿。如今玉虚真君未悉实情,便一本奏上天庭,却是歪曲事实,诬蔑仙臣!本君敢问玉虚真君,难道你就不怕担上愚弄陛下之无赦大罪吗?!”
蓝衣仙人虽面相清俊,可词锋犀利,完全不给半点情面直接数落,当下把玉虚真君说得脸色青青红红紫紫地变,当真是颜面扫地。
而拦不住他的高个神人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倒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有仙众认得这位,连忙劝道:“司命星君,此言有些过了!”
“想那玉虚真君并非有意诬蔑,只不过是一时情急,未辨真相!”
“是啊是啊,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啊!”
又有仙家讥眼讽刺:“司命星君,你们南斗可与七元比不得啊……莫不是见如今七元星君风头正旺,想要靠上去多多亲近?”
见众仙为他开脱,玉虚真君连忙又向天帝禀道:“陛下,臣一片赤诚,还望陛下明鉴!!”
南斗六星,在南也。
古曰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南斗中六位星君,正是管理世间一切人、妖、灵、神、仙等生灵的天官。斗魁者,正是天府宫司命星君。
那司命星君见众仙沆瀣一气,气得捏了拳头,偏是天殿之上放肆不得,只得怒瞪那些在危难之中不知哪里去了如今却又站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仙人。
忽然肩膀一重,回头,却见是那高个神人。
“别著急,司命。一切有陛下做主。”
锐利的眼神横扫过聚集在司命身边的众多神人,他并不像其他仙人那般穿著华贵锦衣云裳,而是像刚从杀戮战场上下来的将军般身披战甲,刚才还讥言讽刺南斗的那位仙人仿佛被千刀万剐般一身发凉,忍不住“蹬蹬蹬”连退几步,抖了声音:“七、七杀星……”
这神人正是南斗之中最末位,天机宫七杀星君。古为将星,与北斗之中贪狼、破军并称三煞。七杀乃为煞曜,是故天上神仙,也对他敬而远之。
此时帝座上的九天至尊大概也厌倦了闹剧,略一弹指,一颗金瓜子平空射出,准确地弹中了打瞌睡的三足金乌的额头,那金乌惊醒过来,一声轻啼,浑身黄金羽毛绽放旭日之芒,众仙虽法力高强,却亦难御日芒之烈,纷纷惊呼捂住眼目。
“众卿家,既然下界有饕餮作乱,朕自不能纵容其恶。只是,不知哪位卿家愿意率军前往镇压?”
即是率领天兵天将前去降伏,不过是举手之劳,便立下大功一件,殿上仙众当是巴不得应下这差事,可他们的眼睛刚才被三足乌的光芒刺的眼前一片白茫茫,连天帝的座位在哪个方向还没看清楚。那玉虚真君更是急得犹如热锅蚂蚁,生怕本来自己的功劳落在旁人手中。
天帝看向那变成一堆盲头苍蝇般的仙官之中,身披盔甲的七杀星君早就敏捷地拦挡在司命星君身前,把那清俊仙人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他没有被金乌的光刺到眼睛,而司命星君显然也被他保护得很好。
七杀放开了司命,回过头来,对上那位看著他笑而不语的天帝。
半晌,叹了口气,露出“我就是那只倒霉的出头鸟”的神情。
认命地面向帝君拱手:“微臣……愿往。”
第五十章 吞云兽,谁个敢惹凶饕王
而卑羽山上的一个小洞穴里,铺上了一些杂草,被整理得挺干净的小洞,旁边放著大包袱。
深受打击的南海七太子如今就窝缩在这里面,已有数天之长。
对於大妖怪已经找到了别的吃食代替自己的事实,他感到无比难过之余又相当的心有不甘。
是的,或许比肉多,比肥美,他比不上那些腰身粗得像水桶一样的蛇妖、肥肉一大堆通天犀兽、没厚皮没硬骨直接上肉的山蜘蛛,可是他也有他的优点啊!比如说滋补的效果,怎麽说龙子肯定要比妖怪要更高品级!而且数量稀少,物以稀为贵,他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食材!
敖翦心里暗自升起了些小得意,所以说,自己比那些妖怪更胜一筹!绝对一份有留著最後慢慢吃的价值的存粮!即使大妖怪偶尔被其他口味的食物吸引过去,但等他明白自己的好处,绝对是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服自己建立了信心之後,敖翦无比认真地考虑如何让大妖怪重新选择自己。
除了要有足够的资本之外,还得有成为食物的自觉!
比如说像上一只狐妖啊,自己把衣服脱了个干净不说,还不断地在大妖怪面前展示自己身上最细嫩鲜美的部位,可惜的是,大妖怪对味道一直没什麽计较,居然变出真身“啊呜”一口就吃了下去,完全是胡吃海塞,至於味道怎麽样估计是没尝出来。
所以日後大妖怪吃他的时候,一定要建议他稍微品尝一下,毕竟每一个部位的肉质都明显不同,比如说胸脯的肉最丰富不过很可能比较糙口,又比如说大腿肉那肯定是有嚼劲而且鲜美,再比如说屁股的肉……
敖翦脸红得发烫,一想到自己的小屁屁被大妖怪的手摸摸捏捏就像买猪肉的大叔般仔细掂量肉质……这个还是算了,“啊呜”一口比较省心省力。
正想得入神,忽然天空中又来了熟悉的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风卷残云。
敖翦吓了一跳,草木中的四时之气竟然被天空上的雷电震至颤抖不休,完全不像上一回那样光打雷不下雨。
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他又把自己的脸给蒙上然後把包袱抖开当做披风一样把自己从头盖到脚。
待他爬上山巅,已见丹饕仰天张口长啸,而半空之中,天兵天将摇旗呐喊,旌旗废物,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这可不是之前撒豆成兵的仙家法术,这是真真正正自九霄天宫而来的神兵!且见兵马盔明甲亮,半空中摆开阵势,仿佛已笼罩在天顶四方八面处,拦截所有去路。
只见前锋军忽然分开道来,一名神仙飘然而至。见他长须飘飘,头戴紫金冠,身穿杏黄袍,手执拂尘,斜坐白鹿之上,自有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便闻传令天兵高喝:“玉清真境妙玄玉虚真君驾到!”
话音一落,天兵擂鼓,鼓声响过犹如暴响天雷,当是威势十足。
擂鼓声停,那道人一扬拂尘,手中举起一卷黄金轴帛:“凶兽饕餮,为祸凡间,藐视天规,今奉天谕,特来擒拿!!妖邪!还不速速降服,更待何时?!”言罢,身後兵将又是一阵擂鼓助威。
敖翦隔得远远打量那个抱臂站在山巅之上的魁梧男子,只见他仰著头,默默看著半空中犹如唱戏一般热闹的仙家作派,刚毅的侧脸显得很是困扰,不由得担心起来。对方明显是兵强马壮,而大妖怪却只有一人,可怎生是好?!
山上一直静悄悄的,除了大妖怪之外,再也见不到其他的饕餮,为什麽?大妖怪不是它们的族长吗?
他并不知道,饕餮性贪,自私自利,虽以族群聚居,却常为了食物争抢而大打出手。当初与舜王一战中,见大势已去,竟一同背弃凶王逃亡,只遗下丹饕一者面对诸族围剿,如今被流放到这种贫瘠之地,势力大不如前,更是宁愿保住自身性命,如今见那天兵天将旌旗挥舞,凶神恶煞的模样,哪还有敢冒出头来?
唯有那敖翦担心不已地蹲在一旁,握紧了拳头十分紧张。
然那丹饕此刻却轻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
没有胃口。
瞧天上那一堆天兵天将,在他眼中就像烫了热水剥光了毛一排排挂上架子的大肥鸡,可偏偏他一点胃口都没有,还不如早点回去打个盹吧,没准还能做个背了小鱼在海波之上放肆奔跑的好梦。
一想到这里,他就来精神了,巴不得早早了结这里的麻烦事。
却见他手一抬,地面轰隆隆烈动不休,并不如前时一只只泥兽冒出来,这一次,冒出的只有一只!一只顶天而立、脚踩大地的巨大饕餮泥兽!!
且见这泥兽凶相狰狞,兽躯上篆有云雷纹团,虽是泥胎,却见浑身青光熠熠,如钢如铁般坚固。
这群天兵神将平素下凡降妖,几乎是所向披靡,便是乱世妖邪,一听到其摇旗呐喊之声已是冒头鼠窜,可没遇到过一照面,二话不说直接就发招,还是出最狠的招数。等那巨兽抬爪横扫而来,简直就像一面迎面而来的巨墙,天兵天将根本是躲避不及,一大片被拍飞出去,狼狈得就像扫帚扫地扫到了蚂蚁窝,半空之上是一阵鸡飞狗跳。
那玉虚真君当还算是有些本事,一扬道袍,阔袍大袖中飞出一张符籙,黄纸之上如走龙蛇般以朱砂勾笔出似图非图、似字非字之籙文,古怪非常,且见他念动咒法咒,那符籙见风就长,以一化十,以十化百,以百化千,幻化出千万之数,圆筒一般将巨兽团团围困。
泥兽抬爪去拨,但那符籙显多是虚幻之像,拨而不去,法阵之中,幻化出万种物象,迷惑人眼,那泥兽力大无穷,但毕竟是泥胎一具,岂止辨别真伪,只知四处扑腾,昏头转向,天兵天将在法阵之外,得了喘息之机连忙重整阵势。
一旁躲著的敖翦眼见天兵天将便要围攻泥兽,可那巨大的泥兽还在跟那些虚幻的符籙扑来扫去,心里焦急,可不能让大妖怪输了!
忽是灵机一动,他虽然法术不济,可他能弄清楚哪张符籙是真的!
不及细想,敖翦急忙闭目默念,催动如意宝珠,把他那隔空视物的法术施展到了极处,虚幻之物非在四时之中,自然不入其目,反而是唯一隐藏在万千幻象中的符籙,由黄纸而成,以朱砂为触,朱砂纸张,亦不过源於天地所生之物,自然为敖翦所见。
敖翦盯紧了那张符籙,一咬牙,冲了过去。
此时天兵天将、神仙巨兽的恶斗都集中在半空之上,四处飞沙走石,谁也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位置那个躲躲闪闪不断靠近的一个小人影。
敖翦利索地跑到一块距离符籙最近的大石头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幸好石头表面嶙峋突兀,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成功地爬上了石头顶端,然而那张符籙挂在半空的位置距离他头顶至少还有三丈高!
够不著!
泥兽被幻象迷惑暴躁狂怒,不断咆哮,敖翦也急了,情急之下使足了力气往上一蹬,伸手去抓那符籙。
可他再有弹跳之力也不可能跳起三丈之高,偏在快要跌回去之际,身上一股青阳之气无声迅速凝聚後作喷涌如龙,青影盘旋犹如龙腾飞升,助他整个人拔高,敖翦手疾眼快,一把将那符籙扯了,不及落地就两手捏紧左右一撕!
就听“噗!──”一声闷响,仿佛有什麽漏气了般,千万符籙瞬间消失无踪,带他落地之时,那顶天的巨兽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扑向那群还没来得及反扑的天兵天将。
那边破了法阵的敖翦慌慌张张地捏著两张破纸片滑下石头,巨兽怒而反击可把山踩得动荡不定,也幸好他跑得快,身後那块石头已被巨兽一脚踩碎。吓得他连忙往回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开,再不跑就要被踩成鱼饼了!
慌张逃窜的小身影已经完全落在的丹饕的眼中。
小鱼?!
其实别看他一副抱臂立於山巅,威风凛凛的模样,事实上,他其实是气定神闲地在……发呆。是的,他完全处於神游太虚的状态,虽然面前的巨兽和神仙天兵天将打得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过这又如何?最近这种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经常发生。尽管那巨兽落於下风,可一只不行,他还能叫出两只,两只不行,还可以叫出十只,虽然巨大的泥兽不可能像正常形态的饕餮泥兽那般数量庞大,但造出十几二十只来也绝对是没有问题。
谁知道他无聊的眼神游弋,突然看到了那条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鱼!
这瞬间,活了万年的老妖怪,很有种仰天长啸大喊一声“这是怎麽回事!!”的冲动。
感觉自己就像个在海边垂钓的渔翁,抓到了一条小鱼,看见它在自己的手中活蹦乱跳,便觉不舍它落入那浅窄的渔箩中,便心软了,松开手指,任它从指间溜走。想著此生难再相遇时,忽然那条笨笨的小鱼竟然一个鱼跃,自己从水里跳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失而复得,还会放它离开吗?
他可是凶王,不是圣人!!
“嗷──”
丹饕突然一抖身躯,化出饕餮之形,橘红毛发仿似烈火腾空,威武雄壮,那狂猛之势犹如囚困多时的出闸之饿虎,顿时把那仙人屁股下的仙家坐骑吓得屁滚尿流,後蹄发抖前蹄一挫,滚倒在地,那倒霉的玉虚真君正见法术被莫名其妙地破掉,一时心神不定不及防备,顿时被甩落鹿背。
若是平地那也还就罢了,可这里是半空云上,可没有平地给他落脚,也来不及施展轻身法术,当下整个人惨叫一声摔下云端。
可那现形妖怪却并非扑向敌阵,而是完全无视那边飞沙走石、人仰马翻的恶战,一转身,往旁边追过去了。
作家的话:
我知道,如果这章等到星期一才贴的话,我肯定会每天都打无数个喷嚏……
都快怨气冲天了有木有……
小鱼,我没有给你开金手指,你要继续努力啊……
(来跳求图舞,兔兔酱啊~~我想看小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