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前的男人非但没有放开手,反而咧开了嘴巴,露出两排白森的利牙,慢慢俯下头来。
瑞珀居然感到有些害怕,对方的态度太过古怪,他犹豫地问:“你……”
突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
敖翦不合时宜地声音在外面响起:“瑞珀殿下,你忘记把食盒带回去了,我已经洗了干净,你待会要不要一起拿走?”
丹饕快要咬下去的嘴巴顿了一顿,随即抬头放开了瑞珀。
蝶族太子白嫩的後颈被他粗钝的指头掐出青黑痕迹,惨不忍睹,一下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丹饕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打开房门,外面的敖翦手里果然拿著一个空食盒,在丹饕的沈默以及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敖翦有些忐忑地不敢与他直视。
吃食过程被人打扰,那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丹饕没有勃然大怒,只是重重地按在敖翦的脑袋上,蓝色的小鲛人一个哆嗦,险些拿不住那个食盒。
一个食盒还需要劳烦太子亲自带回去?
敖翦知道自己的主意极为蹩足,但是他贫乏的脑瓜子里实在想不到好主意。他总觉得瑞珀会对丹饕做什麽不好的事,那些浓郁得让人头昏的香气,还有出现奇怪幻象的蜡烛,都让他止不住地担心。
想了好一阵子,才急急忙忙地把那个食盒找了出来,用力敲响了房门。
然後在房门开启的刹那,他看到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瑞珀,当即松了口气。
可丹饕怎麽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难道自己打扰到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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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耀日芒,散尽虚境鳞粉飞
刚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回来的蝶族太子并不知道其实是敖翦的举动救了他一命,他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这个不识时务的鲛人,更因为丹饕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他的诱惑,瑞珀登时把怒火都集中到站在门口瑟缩的敖翦身上。
“谁要你多管闲事!坏事的东西!”突然暴跳而起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敖翦虽说懦弱,可也不代表就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挨揍,当即抬起手里的食盒一挡。瑞珀打下去的力度极大,平时宫人不敢反抗被他一掌下去脸都能煽肿。可他这一回却没料到对方竟会反抗,一时没收住,手腕狠狠磕到食盒坚硬的边棱上,疼得他“啊!”的一声。
蝶族太子一向娇生惯养,哪里受得这般委屈,当即捧著被磕得淤青就像断掉一般疼痛不已的柔荑美手,泪水像短线的珍珠颗颗滚落,哀切得叫人心怜。
可惜他这番举动,犹对牛鼓簧耳,彼竟不明,故己之道术终於昧然。
丹饕一把拿过那个食盒随手丢开,提起敖翦直接带回他自己的房间:“寝时不语。”
敖翦见他无恙也是放心了,一晚下来他已是累极,打了个哈欠便跟丹饕道了晚安,爬上床铺蒙头睡了。
丹饕却没有再回自己房中,只抬头看了看天色,觉著时候也不早了,也该是吃个夜宵的时辰了,於是也没有再理会蝶族太子瑞珀,大踏步离开了院子。
被丢在房里的瑞珀呆了,他们……他们竟然把他堂堂的百幻蝶太子丢著不闻不问!?太放肆了!可恶的家夥!
瑞珀怒火中烧,可是丹饕虽然走了,他原想再过去找那鲛人算账,可方才被磕到的手腕还隐隐作疼,他便也不敢一个人去招惹敖翦,出了院子想叫卫兵过来帮忙,可怎麽叫都没人理会,又疼又气之下,他回到丹饕的房间用力地关上门,把房间里的蜡烛全部弄熄砸烂。
精心布置的房间眨眼就被毁掉大半,可瑞珀还是激愤难平,他觉得自己被丹饕羞辱了。
忽是心生一计,他翻出一根早准备好的玉势,趴到床上翘了嫩臀,故意将巨大的玉势塞进蕊穴之中,然後又用幻蝶绸卷成布条的形状,把自己的手足捆了起来,普通人定是做不到的,偏他身体轻灵又有能翻飞之能,竟真让他作出了一个仿佛惨遭蹂躏的境况。就见他四肢被绸布捆紧,双腿像是被迫大大打开,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到那硕大的玉石被小巧的蜜蕊吞没大半,只露出半点在外,被凌虐的模样看似极为凄惨。
瑞珀心里很是得意,一点都不觉得诬陷一个无辜的人有什麽不对,只要等天一亮,外面的侍卫寻来见著自己这般模样,疼爱他的父王必定会大发雷霆,狠狠惩戒那不识抬举的男人!
不过,若到时候那丹饕识相向他乖乖求饶,他也可以大发慈悲饶他性命,日後留在宫里好好伺候著自己。忽是想起适才贴上那壮汉的身上磨蹭到他胯间之物,就算隔了衣服仍令他对丹饕那根男形之硕心惊咋舌,只想日後能得了这宝贝伺候自己,便不由得密穴一阵发紧,那粗大的玉势似乎也无法满足他的欲望。
瑞珀也不著急,很放心地吊在房间里等人来救,居然就这麽睡了。
等因为手脚被捆著血液不顺而开始难受地醒过来,赫然发现窗户已经透入了明亮的阳光!
外面天色已亮,居然没有人推开这里的房门,难道他们都没发现自己不见了吗?
瑞珀很是气恼,心里骂著那群没用的婢女卫兵,居然连主子不见了都不知道出来寻找。他又耐著性子等了好一阵,可外面不但没有半点脚步声,甚至连蝶翼振翅的声音居然也听不见。
终於他等得有点不耐烦,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自己松了绑,蕊穴被玉势撑了好几个时辰拔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有些麻木了,脚步踉跄地走到门边推开了房门,外面的阳光竟灿烂得有些不同寻常。
瑞珀奇怪地抬头,猛烈天日就像笔直地砸下光剑,落在皮肤上令他有种被烈日烧炽的疼痛。
太奇怪了?被重重蜃气包围的浮洲怎麽可能会像南海上的其他礁岛般被酷日曝晒?
他连忙展翅飞上半空,想回皇宫向父王问个究竟,谁知他低头一看,所见之景让他几乎打跌一头栽落地去。
美如仙境的白色浮洲,此刻就像剥去了华丽面纱的丑妇,到处是破败的灰黑色石窟。远处还有蜃气未曾散去的地方仍见是白玉石砌的亭台楼阁,然而当雾气像缩起的触角般退去,那些虚幻的假象马上就显出了真实,晶莹的白玉骤变灰败暗哑,巧夺天工的建筑失去了雕栏画柱回复到粗糙不堪的嶙峋。
这,才是百幻浮洲的真面目!
瑞珀难以置信地看著这一切,他慌张地回到皇宫,这里不再是他记忆中高贵的殿宇,不过是礁石上被挖出来的粗糙岩洞。
可任他找遍了这个岩洞,却见不到父王和母後,更甚者,连一名卫兵,一个婢女都找不到!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从浮洲失踪了!
心慌意乱,加之慌不择路,他就像一只没头苍蝇般在浮舟上乱转,可任他怎麽叫怎麽找,都寻不到半点痕迹,甚至好像这个岛从一开始就没有蝴蝶存在过,只剩下拍打礁石的海岸声。
瑞珀再也无法支撑般不再拍打翅膀,落回到仿佛空无一如的浮岛上。
礁石表面反射著耀眼阳光,然而这样的安宁反而成了一种另类的阴森。
忽然,他看到让人眼睛发白的地面掠过巨大的黑影,他慌忙抬头,却因为阳光太过刺眼看不真切,那黑影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礁石上,发出了古怪的“咯咯”笑声:“看来那老妖怪还没把你的族人吃干净……弈路,你说我要不要帮一下他的忙?”
瑞珀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终於看清楚礁石上的人,原来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一个一脸脏污如同刚刚离开监牢的独臂囚徒,嘴角翘起的弧度相当诡异,像是刚听了惨绝人寰的悲情戏曲,不但不见半点同情,反而是幸灾乐祸地开心。
而另一个则是蝶族卫兵打扮,但背部却没有明亮的翅膀,他浑身被绳索捆绑,眼中也流露出与瑞珀一样对眼前所见难以置信的神色。
瑞珀不认得这两个男人,高声问道:“你们是谁?!”
囚徒般的男人一把捏了另外卫兵的下巴,迫使他不再去看满目疮痍的浮洲,只让自己的身影占满他的瞳孔:“从断掉了翅膀那一刻起,你早就不是百幻蝶了。”他朝瑞珀努努嘴,嘴角挂上恶意的笑,“太子殿下不记得一个关在地牢里的囚犯,自然也不会知道一个残废的卫兵吧?”
听他说的这话,瑞珀赫然想起在小的时候父王曾经带他进过一个可怕的地牢,告诉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里面关著的恶妖逃跑,就算日後他继承王位,也不能释放这头怪物,当时他害怕阴森的黑暗,根本没有瞧清楚里面关著的东西。
“你……你是地牢里的妖怪?!”他醒悟过来,愤怒地质问对方,“你对父王母後做了什麽?!其他人呢?你把他们怎麽了?!”
“啧啧啧──”囚徒的男人态度轻佻,他摇了摇手指,瞧著还蒙在鼓里的蝶族太子,“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这浮洲上的蝴蝶到底是进了谁的肚子。”
“他们……父王母後……被……被吃了?!不!!不会的!你撒谎!!你是在骗我!!”
被囚徒强制环在怀中的卫兵像失去了力度般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族中太子的恐惧与绝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可以幸免於难,当他看见满地残破不全的蝶翅,以及咀嚼著肥厚蝶身的橘红色怪物,在以为自己也要被吃掉的时候,却意外地被放过。
他本应先向族人示警,可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却不由自主地奔去地牢,可是他却看到牢门的铁柱早被折断,蜃在他惊愕的瞬间从身後袭击了他。
当他被蜃带离地牢,外面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没有蜃吐出的气息,一切由其幻气所塑造的虚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可怕的是不过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整个百幻蝶族竟已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将他搂得紧紧的男人扯了嘴角居心不良地笑著,颇有落井下石之意:“我倒也愿意把这些蝴蝶都吃个干净,可惜我不像那怪物般不挑不捡,比起这些大虫子般的肉团……”他捏了他的後颈,迫使卫兵躲避不得,伸出舌头舔了他的耳垂,极尽色情之性,“我更喜欢吃你给我捉回来的金丝燕。”
瑞珀泪眼婆娑,无助地跌坐在荒地上。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会令事情变成如此地步,明明昨天一切都还好好的,慈爱的父王,美丽的母後,贴心的婢女,还有无数美丽如仙的臣民……
忽然身後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看到那头橘红色的硕兽,慢慢地踱著闲散的步伐在走近,让身边的蓝色小鲛人显得更加渺小,敖翦半抬著手抓住一缕长长的兽毛,老老实实地跟在野兽身边。
“丹饕,你来了……”瑞珀就像脆弱无比,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相熟的人顿生依赖之心,早就忘记了自己先前还为他的无礼而生气甚至还试图诬陷好人,他站起身来,踉跄地想要上前,可是赫然在看到那漂亮的橘红色的长毛上缀了点点细碎萤光时顿住了脚步。
那是百幻蝶身上的鳞粉!
蝶虽有百幻之变,但身上的鳞粉却是独有之色,瑞珀却看到丹饕身上的鳞粉色彩斑斓,不尽相同,竟然一时数不清有多少种颜色!
“这……这是怎麽回事?”
“百幻浮洲平静了几百年,会落得如此下场,也只有拜外来者所赐。”
那独臂囚徒舔了舔嘴唇:“我说蝶太子,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发现……”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蝶族卫兵,看向正後臀著地抬起爪子慢慢舔著被鳞粉弄糟的爪背长毛,完全没有被揭露後的慌张,更没有半分杀戮後罪恶感的大妖怪。
“谁才是外来者?”
第十三章 竭泽渔,明年无鱼岂不获
毫不在乎浑身沾满了鳞粉的罪证,就像杀人如麻的恶徒,并不觉得有洗掉一身鲜血的必要。
本身已相当耀眼夺目的橘红色毛发,染上点点像星辰般闪烁的萤光,就像一件最华贵的裘袍,但若究其因由,却不知杀生何多。
这一顿饭虽然吃得晚了一点,但美餐一顿之後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
丹饕当下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百幻蝶虽身姿轻盈,却因体型硕大,故而肉厚量多,而且最轻省的是肉里面完全没有骨骼,所以咬下去口口是甜美的肉感,实在有意犹未尽之感,让他忍不住一口气吃了个爽。
他原也想匀出一两只给小鱼尝尝鲜,不过昨日吃了点麽蜜糖糕饼就能让敖翦跑半个晚上的茅房,奇怪的东西还是不要让他吃的比较好。他总算有些了解到为何鲛人如此珍稀,无论是从表面看还是往实里瞧,鲛人都不像饕餮那般容易养活。
本以为岛上除了那只被蜃用一条手臂换过去的百幻蝶之外便再无活物,没想倒是还有被他丢在房间里的百幻蝶太子。
瑞珀再是愚钝,此刻也看出真凶为何,他不想相信自己一时兴起的决定竟然导致了整个百幻蝶族的覆灭。他头脑一片恐怕,当下扑向丹饕,试图质问对方为何如此凶残,无缘无故地杀死他的父母与族人。
然而得到的却是丹饕抬爪一拍,准确无误地将他拍压在嶙峋的礁石上。
抓著丹饕长毛的敖翦不由心手揪紧了一下,倒不是担心那蝶族的太子,而是想起了曾在鲛人岛上挨过的那一记……
那种像五脏六腑都得移位的感觉,他此刻是感同身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抬头偷偷瞧了瞧这头身形巨硕得像堵墙的大妖怪,大概其他妖怪在他眼里,都像一只小飞虫……
被压在巨爪下的瑞珀拼命挣扎却又难抵这千钧之力,当下破口大骂,只是眼下他早已不是坐在宝座上的矜贵太子,没有人再会为他的怒骂而低头。
丹饕垂下硕大的兽首,几乎凑近到瑞珀面前,看到那两排不知道吃掉了多少族人的锋利牙齿,瑞珀猛然觉悟到自己恐怕也会被他吃掉。
方才愤怒指责的气势当即消散一空,剩下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就像所有即将被丹饕吃掉的猎物,纤弱的身子不断地颤抖,害怕得脸色发白,当下怒骂变成了求饶:“不,别吃我!──求求你别吃我!……”
硕大兽首歪了歪:“如若放汝,何以为替?”
瑞珀害怕极了,一听说可以放过他,但是要代替之物,为求活命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探出手指向那边被俘虏的百幻蝶卫兵,尖声道:“那边还有一只百幻蝶!他可以代替我!”
此话一出,那卫兵也是愣了。
感觉到他身体僵硬的蜃,剩下的手臂猛地用力将他搂得更紧,几乎把人都捏碎了般让卫兵痛得顾不上心里被太子出卖的空落。
蜃向瑞珀狠狠一龇牙:“凭什麽?”
“他是我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