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一夏的喉咙干得很。
那声音,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听上去比老朽的木头断裂声还要难听。
纪昊看一夏肯跟自己说话,轻轻抿嘴笑着。末了,他低头在一夏耳边:“我帮你转院了。”
惊诧在一夏心中扩散。
看看这里的装潢级别,这里得花上他多少钱?
“哥,我知错了。你不要不理我。”纪昊的手轻轻地摸着盖在一夏身上的被子,忐忑地说着。
一夏别过了脸去不理他,纪昊看着,眉耷拉下来了,低头把下巴驻在了一夏耳边的枕头上,静静地趴在一夏身边,不说话。
电视正在播新闻。
之前一夏一直在睡,所以纪昊把声音调得很小。
电视的画面在不断地变化,一夏突然听到什么,转脸对上电视机,看到古乐的照片,微微一怔。
“昨天晚上一队参加露营训练的大学生在XX山一间废弃的破屋前面发现一个被绑在树上烘烧的男人,有人立即灭火并且报警,救护人员同警察赶到现场发现被绑的是逆鳞集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伤者头部同身上多处受伤,送往XXX医院进行抢救……”
一夏双眼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
担架下地声,救护人员的奔走,电视画面上记者的闪光灯不停地在那闪着,还有好多警察和一些身穿黑西装的人在现场维持秩序。
一夏看着,背脊发凉。
他瞥向了他身边的纪昊。
纪昊的额头正贴着一夏的头侧,静静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脸上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
一夏突然埋怨起自己来了。
一夏觉得自己冤枉了纪昊。
纪昊也就一小孩个性,人也简单,不可能,也没本事去做这么个打人放火的事。
但是一夏忆起纪昊暴怒时的那个模样……
一夏双眼眨巴眨巴,突然地,变得不敢想。
纪昊看完了新闻,在一夏耳边小声:“哥饿不饿?”
一夏没说话。
纪昊没有放弃,摸上一夏被子半抱着他,说:“我去给哥找点吃的好不好?”
一夏还是没说话。
纪昊看他这样,一双好看的眉又耷拉下来了。
纪昊玩起了一夏的头发,撩拨着一夏,想惹一夏看他一眼,但是在那弄了很久,一夏脸上虽然很痒,却还是不愿意理他。
“哥……”
“全都……为了你……”
一夏很艰难地挤出声音,双眼发红,低声说出来的话惹得纪昊双眸一抬。
“不是你……我就不会上疗养院……就不会……得罪那个看护……就不会……”
一夏的泪落下来了。
心里有了裂痕,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这让他难以接受。
纪昊吻上了一夏的泪。
他脑中思索着一夏说的话,静静地想着,末了,他柔声:“哥,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
纪昊是很容易就认错的人。
至少,他对一夏是这样。
他总是先服软。
然后千方百计把一夏哄过来。
一夏以前觉得他还挺听话。
但现在看来,纪昊并不是真正的知错,而是只想让他消气。
一夏双目闭了起来,眼泪不断滑落,纪昊看着眉头蹙起来了,很心疼,抱紧了一夏。
一夏之后能够到处走动,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
古乐的事几乎每个时段的新闻都会提及。
因为古乐出事,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械斗。
警方这头忙调查,那头忙抓人,还要被人逼着要结果,专门为了安抚,开记者会对外界作出了绝对承诺。
一夏很想去看古乐。
一夏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打的他。
一夏知道自己对纪昊这般怀疑是不对的。
但是他坐立不安,想知道,却又没办法出去。
他被软禁了。
在这个不大像病房的病房里。
纪昊每天都会在这里陪他,除了时不时会出去一下下,其余的时候都黏着他,窝在这里。
一夏从开始的不愿意说话到后来的大发脾气,纪昊总是很无辜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一夏后来没办法了。
因为他甚至试过骗取护士和医生信任要逃离这里,几次三番,纪昊总是很‘巧’地全日守着他,渐渐地,一夏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已经被出卖了。
一夏看完新闻报道,走去开了窗。
风把窗帘吹起,一夏往外看着,高处远景一目了然。
开门声,一夏回头。
进来的人并不是纪昊。
医生和护士进来,关上了门,对一夏和善一笑。
一夏看了看那医护小推车上的东西,再看看他们身后的门,很安静地回床,坐下了。
纪昊今天回了家里。
他把邮件和收费单全都拿了,一路上楼,一封一封拆开。
回到楼上,顾家正好出来倒垃圾,两人眼睛一对上,脸全都拉下来了。
纪昊没理他。
而是摸出钥匙绕过顾家去开自己家的门。
顾家转过身来看他,末了,开口:“你哥呢?”
纪昊手上动作一顿。
他转脸抬眸,没应他。
纪昊开门进去要关门,门却被顾家伸手撑上了。
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倒是冷静,抬脸问:“想干嘛?”
“你哥呢?”
顾家很久没见一夏了。
前两天他在街上见到沈武,沈武听他问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夏的手机又一直是在关机状态,顾家怀疑一夏出事了。
“关你P事?”纪昊不耐烦看着他,问:“你以为你是谁啊?”
纪昊的话让顾家的火气铮铮上来了。
他别过脸去让自己情绪缓了一把,转回脸来,开口:“我现在怀疑有人被非法禁锢在家,行不行?”
纪昊突然放手了。
顾家撑在门上的手一下收不住,人一个踉跄,撞门进了屋。
纪昊脱鞋进了屋里,把分类出来的水电物管缴费单摆一边,顾家跟进来看一眼,往房间走去,一个一个推门看看,一夏并不在里面。
“我哥留在你那的衣服……”纪昊转身对顾家:“还给我。”
顾家正瞄着房里角落处呢。
他闻声转脸,想了想,问:“你哥到底去哪了?”
纪昊的眉头蹙起了。
顾家找不见一夏也没走,而是来到沙发前坐下,纪昊看他这般,没有理他,而是进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纪昊从大瓷猪里挖出一张支票。
他打算去银行一次过把这房子几年的费用都预缴掉。
顾家在那坐了很久,看纪昊完全不理他,又站了起来。
顾家走来纪昊刚好出来。
顾家看了他手里的支票一眼,说:“走了。”
顾家来到玄关穿鞋,纪昊对着他的背冷冷盯着,末了,纪昊突然开口:“不要想着动用其他方法也能够找到他。”
顾家皱眉回头,想了想,微微抬起了下巴,动着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说:关你P事!
纪昊脸色一变。
顾家要走,纪昊上前一步,说:“你是不是想要和古乐一样的下场?”
想起上次差点被车撞,诧异古乐和一夏的关系,顾家眉一挑,火气上来了。
“冒牌货,你再敢动老子试试看!”
顾家并不认识古乐。
只是小时候在宴会上见过。
长大之后,他是通过施炎记起有这么一个人,但是顾家一直在国外,和古乐不曾有过交集,自然没有交情。
“你以为老子是你那挂名堂哥么?你以为你现在站着的谁家的地盘?别以为你们家在外是那啥就了不起了,回到这里,就算是你阿嫲也得照样对我们家客客气气!”
顾家手往他一指:“老子现在告诉你,你哥我要定了!你有种就去把他杀了埋到自己家坟地里收着,要是敢对老子玩阴的,我找人去他面前爆你秘密,大不了一拍两散!”
纪昊气死了。
那心里的火熊熊地,他双眼眈着顾家,几乎能眈出血来。
顾家看纪昊一副想杀人的模样,倒是不走了,拳头暗收,提防站在那里,和纪昊对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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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69、诱~ 。。。
让顾家意外的是,最后纪昊什么都没做。
纪昊转身丢下他进了房间,顾家微微怔了一把,看纪昊这般,便开了门,离开了。
纪昊回到医院一夏已经睡着。
他把门关上,小心放下东西,潜进被窝里拥上一夏,一夏被他抱醒了,迷迷糊糊回头看他一眼,继续睡。
“哥……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小纪昊的声音很低,透着委屈,一夏依稀听来,脑子转不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睁开眼。
“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孩子气?”
纪昊抱怨。
“我明明就不想伤害哥,可是哥有什么都想要瞒着我……”
一夏被纪昊弄醒了。
一夏眉头皱了皱,反转身来,声音有点沙,问他:“……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为什么?”纪昊摸摸一夏,说:“哥你不是还没好么?”
一夏不想跟他说话了。
一夏很烦躁,慢慢翻过身,又背对着他。
纪昊吻到了一夏的后脑勺上。
他低头在一夏脑袋上蹭蹭,说:“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一夏不想说话。
一夏很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叫他滚。
一夏双唇紧紧抿着,末了,又翻过身来,再问:“放我出去好不好?”
纪昊的吻轻轻啵在了一夏内眼角下。
他看一夏没有抗拒,笑得很开心,也很好看,很有耐心地,声音低低地,对一夏说:“哥好了就可以回家了,好么?”
在他嘴里,一夏成了极不听话的病人。
一夏有点愠,抬眸看着他,纪昊把一夏收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吻着,一夏脸渐渐红了,很不好意思地侧脸躲避,看纪昊咯咯在那笑,一夏瞥他一眼,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闭上眼睛继续睡。
时间又过了一个星期。
一夏所在的病房对上一层,一个瓷杯直接飞到墙上,应声砸了个粉碎。
杯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古乐头上包着,手上包着,脚上缠着,怒火大叫:“你儿子把我害成这样,你居然叫我不要追究,你是人不是?”
阿路看古乐突然捂着脑袋,一副痛苦模样,心里一慌,走过来劝:“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啊。”
古乐头很痛,人有点想吐,视力也时清时模糊很不济。
但是他真的很气。
明明看人已经混沌重影了,但是他还是使劲去瞪跷腿坐在窗边暖黄色小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咬牙切齿。
中年男人看他这样,很担心地走过来看他。
古乐挥去了他的手,大喊一声滚,那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说:“你不要这么激动。”
古乐一听,气炸想爆粗,但是人一晕,差点就睡倒下去。
阿路看他这样,赶紧按铃给他找了医生。
医生进来给他检测,对身后站着的护士交代了一番,道:“……准备静脉注输。”
护士点头。
中年男人看情况这般,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他在那里坐着等了很久,看古乐情绪恢复不少,才开口,慢悠悠问:“他对你下手这么狠,你是不是在什么事情上惹他了?”
那一瞬,古乐脸上极不自然。
但是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中年男人大声:“我怎么知道我哪里惹着他了?”
很大声,而且还不敢看着对方,熟悉古乐如阿路和中年男人,马上就知道古乐这是心虚了。
“因为什么?”
中年男人淡淡问。
阿路想了想,突然记起,转脸起食指:“哦~是不是因为那个男……”
阿路的嘴马上被古乐坐起PIA了一记。
这一记并不重,古乐的手满是绷带,就只是推了阿路的侧颚一下。
阿路双眼眨巴眨巴,看古乐使劲瞪着他,他马上把手收起来,扁了扁嘴,不说了。
但是中年男人已经了然了。
中年男人眉头簇了起来,神色很担忧。
末了,他张口抬眸,说:“能不能换个方式追究?你……”
“免谈!”古乐一听他要私了,火了。
腿上包得老紧,他都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重新站起来,中年男人如此护短,他气愤不过,吼:“拿好处甩我?怕你老婆知道了溶了我?%%#^&,叫她出来单挑啊!她以前为她儿子耍手段逼疯我妈,现在再为她儿子使一把过来逼我啊,看我会不会买她账,会不会怕她!”
“阿乐!”
“要不我再跟你玩大点,把老虔婆叫过来,看一下她最宝贝的唯一男孙……”
“阿乐!”
古乐越说越激动,中年男人也越来越激动,一声斥喝。
古乐话语一顿,人很晕,负气别过脸去,不理他,中年男人叹一口气,也微微别过了脸去,不说话。
整个病房里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阿路瞥向古乐,再瞥向中年男人,问古乐:“你要不要喝水?”
古乐这每天150ML输液打得他的肾都隐隐作痛了,古乐没好气瞪他一眼,不说话。
阿路想缓和一下气氛,张口打算问问中年男人。
不想,他一转脸,看到中年男人身后的窗外,一愣。
外墙维护用的吊篮缓缓地沿着窗户往下放,阿路看到站在吊篮里的人手里捧着的,微微一怔。
“你有没有看到?”
阿路问古乐。
古乐眉一蹙:“什么?”
难道是幻觉?
阿路想了想,晃了晃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那四条钢缆还在,他嘴巴微张,想了想,诧异了。
楼下,一夏在床上坐着看电视。
他不知道古乐转院其实就住在自己楼上。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每天只能自我安慰,营造安逸。
纪昊今天要考试。
不知道几点会回来。
一夏看电视看得有点无聊,把声音调小想要睡一会儿,不想,却听到了声音。
是什么?
敲玻璃声。
一夏抬眸,窗帘是拉上的,一夏觉得奇怪,想要躺下,却又听到了敲得更重的声音。
一夏更奇怪了。
这么高的楼层,难道是鸟?
可是什么鸟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声音听来又像是拳头在敲。
一夏心里忐忑,起身走到了窗前,把窗帘往侧一拉,看到窗外站着的人,惊怔。
一夏赶紧开窗了。
顾家就站在外面,绑着安全绳,站在吊篮里,笑容灿烂,看着他。
“你……”一夏好惊讶。
一束好大的红玫瑰亮在了一夏面前,顾家自信满满,笑呵呵看着他,说:“亲爱的~要不要跟我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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