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盼能有一个孩儿,看他平安长大。”周荟当时这么说。
她的目标很快就能实现了。
但他知道静娴怕是要继续困惑下去了。景宁郡君傲了这么多年,所求的人不仅要各方面一流,还要知心的。可是林侯爷纵然千好万好,却不会明白她的心思。
她们这样大家子出来的女孩儿,哪里会有可能求到知心的人。
林家这样娶妻十年无子方可纳妾的人家,林沫又是这样的人品才学,怕也只有静娴不满足了。
倒还不如她,轻轻松松地,自己高兴,日子过得也舒服。
只盼静娴别把那几分心思用在给小姑找人家上才好呢。
她又笑了笑,杞人忧天罢了。
横竖她不过一介女流,所守的也不过就是家宅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只要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愿得一人心,白不相离之类的,从父母亲过世那日起,便就是闲书杂谈里那不可告人的碎语了,连想一想都成了奢望。
倒是静娴,只盼她能想通,好好地把日子过好,不然,林侯爷的性子,还真不是会同妻子耳鬓厮磨,软语温存的。
80第80章
林沫穿着水溶的一身衣裳直接去了户部当值;水浮瞧得分明,眼波一转:“还未来得及恭喜泰隐。”林沫连道不敢,曹尚书笑问殿下何事恭喜林侯,水浮又细细地打量完林沫身上的衣裳,才轻飘飘地道:“本王昨儿个得知,靖远侯府与北静王府就要结亲了,可不是得恭喜么。”
曹尚书讶然地看着林沫,林沫笑道:“多谢殿下。不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个孩儿呢,若是与北静王府的小世子或是小县主年岁相差太大;也是不行的、子嗣姻缘本就是那么回事;顺其自然地,才是真缘分啊。”而后,又状似无意间说道;“何况,北静王府纵然是千般富贵百般得力,又不能助看账本子,有什么益处。”
水浮道:“倒是看得开。”
林沫给他行了礼就要回自己办差的屋子里去,闻言轻笑,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能为所用,再有用又如何?倒不如着眼以前,好好地做个打算。”
他这说话从来都是一句三个意思的,水浮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于是也轻声道:“难道林侯觉得会有能为所用?”
林沫侧过头,斜眼看了看曹尚书,才道:“殿下坐镇户部,为们拦了不少麻烦,便是曹大,定然也是心里向着殿下,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定会效劳的,更不用提们这些下面的,殿下说一句,们自然是要听的,不光是听,还会做。”
水浮瞧了眼已经皱眉流下冷汗的曹尚书,随口冷笑道:“可不是嘛,日后还要多多仰仗曹大同呢。”
曹尚书连声道不敢,林沫朗声道:“大是不敢为三殿下效力,还是不敢当殿下这声大呢?“
文的嘴皮子本就厉害,林沫又是个惯了挖坑叫跳的,饶是曹尚书一根老姜。也有些吃不消,道:“自然是不敢王爷侯爷面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是沾了亲戚的光,何况现如今还大手下当着差呢,一个侍郎称大一声大,是理所应当的。王爷向来礼贤下士,更不用说曹大这样有用的能臣了。既然大有心为王爷分忧,王爷又怎会吝啬对大的另眼相待?”林沫轻飘飘地说完,然后给水浮使了个眼色,“如今时辰不早,今儿个还有文书要看,一会儿呈给王爷和大过目,下官就先走一步了。”
水浮何其精明,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水溶能帮做的,也不过是拉拢一两个不真心的罢了,他也能做到。
若论口才上的小聪明,这朝堂智商,怕也只有翰林院的柳湘茹能与他斗个高下了。水浮抿唇,笑自己的杞忧天。水溶便是跟林沫真成了又如何?这么几年下来,林沫身上早打下了秦王近臣的印儿,他的迹并不因水溶,而是因状元的身份、林海后的爵位与父皇的恩宠。倒是那些闲言碎语,该拦一拦了,水溶的心思,旁至少看不出来,可是林沫若是惹上了一身的麻烦,于他是个不小的损失。
他手边还没多少呢,怎么就一时冲动,想着要往最得力的那一个头上泼脏水。
林沫若是不帮他已是极大的损失,若是叫他一生气,到了对面去那可不好受。
“大爷,北静王府的宋管事来告诉小的,说是允郡王的仪仗已经到了城外,今晚上估计就能进宫了。”申宝跟林沫身后,悄悄地说了一句。
允郡王被置于皇陵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婴儿长到了这么大,太上皇临了想起了义忠老千岁来,把他做的那些错事撇到脑后,倒是想起儿子承欢膝下的乖巧模样了,因而下了决心要厚待允郡王,不仅叫端亲王世子亲自去迎接,还给了符合皇孙身份的依仗。
“北静王知道的还真多啊。”林沫暗叹了一声,“实不该低估他的本事。”那日皇家围场他负了伤躲靖远侯府的时候就应该有个觉悟的,这家伙背后的势力不小。而今四王之中,也唯北静王功高,又与皇室有亲,而今子孙犹袭王爵,历代北静王都去得早,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缘故。
他忽然想起来问道:“昨儿个送信回去,大奶奶说了什么没有?”
“大奶奶什么也没说。”申宝小心翼翼地答道。
林沫摇摇头:“不应当啊。”心里也懒得去猜妻子的想法,随口道,“一会儿去城东买些奶奶爱吃的零嘴儿送回去——还有她上回喜欢的那个泥塑娃娃小风车什么的,姑娘也喜欢,多买些。回头钱从账房里提。”
申宝应了一声,又赞道:“大爷对奶奶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听兰珂说,先头还给媳妇洗脚?是比不得了,也总不能让金枝玉叶跟着受苦。”林沫逗了一会儿小厮,“只是也别莫乱了夫妻本分,一个劲儿地惧内可不好,老祖宗教了男尊女卑,总有他的几分道理。”
申宝低头道:“奴才知道,只是奴才媳妇最近有了身子,反应大,奴才看她难受,实不忍心。大爷是知道的,家里又穷,好歹跟了大爷,才有了几分体面,家里给讨了这房媳妇,实是三生修来的。”
林沫抬起眼皮,道:“倒是会说话。”心里暗道,这小子竟然也说起胡话来了,若是一段姻缘都要修上三世,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个字从何而来?
不过是一场玩笑罢了。
有的命好,求得的亲事,对方长相性子都合自己的意,脾气又对的上,那就和睦,若是运气不好,说不上话,那就尴尬了。
如他和静娴,无一不相配,偏偏说不上话。
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他为了家事恩仇一心只读圣贤书。她性子清冷,带着点愤世嫉俗,他却是红尘里挣扎,一心要往青云之上攀登。她约莫也曾看过些不好的书,爱慕里头的情,向往其中的义,而他,只是一笑而过,觉得里头的儿女情长委实可笑又不实。
哪家闺女会随意见来做客的外男?又有哪家闺女会与私定终身?他不提那些事多妄想,只奇怪——那些个上京赶考的公子哥儿,居然只带着一个小厮,而且只会同家的女儿想法子见面,不温书考学的?而且无一例外高中状元——一本本子出一个状元,状元真是满条街都是了。
他废寝忘食寒窗苦读十年为的是什么!
那些说着情之一字最误的痴啊,说那些风花雪月之前,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把。
他就是个俗,自然与静娴说不上一处去。
只是他既然已经娶了妻子,有没有纳侧室的打算,自然是希望能与静娴好好相处的,得一贤内助替他管理内宅,交际京里的贵妇名媛,能帮他多大的忙。
如今只是不交心,其余的,静娴都做的极好,
只是有些可怜了静娴。
他也想尽了法子讨静娴的开心,当初如何讨好黛玉的,如今一股脑再来一遍,他知道静娴家世,不缺钱,不过是淘澄些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文宣公家教严谨,静娴也没尝过那些街头小巷的零嘴小食,更不知道那些玩的东西的好处,一时间也几乎动容。
只是终究进不了心。
她得了林沫又送回来的东西,一式两样,与黛玉的不差分毫,抿了抿唇,给了送来的小厮一吊钱:“够不够呢?”
申宝忙道:“大爷已经给过钱了,可不敢收奶奶的。”
“便拿着吧。”静娴不是看中银钱的,随口问道,“大爷北静王府睡得还好?”
申宝一愣,不知道怎么答。
黛玉觉得奇怪:“嫂嫂为何这样问?”
静娴冷笑一声,道:“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问。”心里也没有觉得如何,只是暗叹了一声,到底不是一路,她也没觉得哪里难受。
只是听周姐姐的意思,那水溶也不是好相与的,怕相公他手上讨不得好处呢。
杞忧天了。
“奶奶,宫里天使来了。”林可家的匆匆进来通报,“请奶奶进宫
。“
静娴觉着奇怪:“不是明儿个才进宫请安的日子?”
“天使说,允郡王回来了,二圣请奶奶进宫说话。”
静娴不禁一皱眉,她是孔家已经出门的闺女,算不得正经皇亲国戚,只能说沾点亲,允郡王与她算是表兄妹,只是到底是外男,往常她进宫,也只有太后皇后几个一起说说话,便是太上皇也不常见,怎么今天反要她去见允郡王?
她没多少心思,却也知道当年义忠千岁与废太子之间恩恩怨怨的,太上皇如今谅解了,皇上可不一定。一朝天子一朝臣,允郡王这样的,还是躲着点为妙。
宫里却派来催
“林可家的,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还是”
“回奶奶的话,奴才瞧着眼生,不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
黛玉有些紧张,拉着她的衣角问道:“嫂嫂,生了什么事?”
申宝却是作揖道:“奶奶,小的回来之前大爷说了,若是宫里叫奶奶过去,奶奶便去,他一会儿便到宫里问什么,奶奶知道什么就答什么,并不要紧。想来也不过是老圣的亲近之意,奶奶与姑娘倒也不用紧张。”
黛玉急道:“好端端的进宫去,倒是叫不紧张!”
静娴却道:“理应没什么大事,上次嘉怡公主回京,娘娘也叫了去。”
“上次是长公主回京,这次却是一个郡王,公主回京,叫外甥女作陪也罢了,万万没有表兄进京,出了门的表妹还要去见见的道理。”黛玉道。
静娴强压下心底的不安,道:“为何没有这样的道理?都是一家子的亲戚。赶明儿容家的大表哥进京来娶媳妇,若是觉着合适,倒也可以看一看。又何必多想?何况大爷说了他一会儿就到——总该相信自己的哥哥,家好生地吃饭,不许多想。“
她说罢便回屋去换上朝服,打扮妥当,才上了轿子去。
黛玉屋里转了半圈,对申宝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去告诉哥哥去!“
申宝撒腿便往户部跑去。
81第81章
郡君的朝服并不简洁;单是头上的金玉冠就有不轻的分量;今儿来的齐全,二圣亲至,太后、皇后还有华太妃俱,她甚至殿外看到林澈和容嘉两个,躬着身子候外头,看到她来;没忍住哆嗦;拼命地使眼色。
静娴知道是出了事;不敢怠慢,一步一步地恭恭敬敬地行完整套大礼;才皇帝叫起声中起了身。
外殿除了忠敬王与忠顺王、端亲王,还有个极其年轻又极其赢弱的公子,一身紫色蟒袍,雍容贵气。静娴猜到这一定就是允郡王水汲,果然,听得到太上皇的声音:“景宁啊,来见见表兄。汲之,这边是和惠唯一的孙女儿了。”
静娴忙上前行礼,水汲回了个半礼。她略一抬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神色清冷,眼藏阴霾,然而五官眉目,几乎与林沫同出一辙。
太上皇道:“朕觉着,汲之与泰隐生得倒有几分相似,只是皇帝同皇后都说瞧不出来,景宁与泰隐最是亲近,来帮朕瞧瞧,是不是朕老眼昏花看错了。”
皇帝与皇后连声道不敢。
静娴定了定神色,方道:“原孔家时,母亲也常说与舅母有几分相像,公主道,这天底下总共就不外乎圆的方的瓜子的鹅蛋的几种脸像,大的小的长的圆的几种眼,几万个里头总能有几个模样有些像,母亲定是思念娘家,才这么觉着。陛下与允郡王多年不见,心里每常挂念,觉着表哥与泰隐有几分像,牵挂之情,应当与母亲同出一心。景宁要先替相公谢过陛下抬爱,想来陛下是觉得相公还是不赖的,不然怎么拿正宗的王子皇孙比他呢。”
她桀骜惯了,也不常撒娇,心里没底,只得先把公主搬出来。期待太上皇看妹妹的面上,能不再深究下去。
听到和惠公主,太上皇心里冷哼了一声,林沫如今高中状元,又封了侯,瞧着的确配得上静娴,然而四五岁的时候,谁能料得到他的今天?那时候他也就是个行医家的义子,就算瞧着出息,谁能料到以后?和惠向来是个心大的,对静娴也是真心地宠爱,怎么会想起给她结这一门亲事?
世上这么多,长得像的确实有,可是无缘无故长这么像的还真是不多。他放温柔声音:“朕这双老眼睛还没花到那份儿呢,长得像的多了去了,长得一模一样的,朕还是头一回见呢。”
静娴赶忙下跪,觉得头皮麻。
“朕琢磨着,谁都知道泰隐是林清养的,不过啥时候开始养,总得有个说法,结果吧,他一个弟弟,一个表弟,都是亲近的不能再亲近的了,一个说是八月,一个说是十一月,就算有差,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难不成林家这么多年,就没给他过过生辰?”
原先定亲前合八字的时候,林沫的生辰写的是十月十五下元节,大凶的日子,只给了和惠公主知道,幸而静娴自己的八字也够硬,这桩婚事才定的下来。林沫确实不怎么过生辰,黛玉也曾经提过哥哥生日过的忒乱,倒像是想起哪天过就哪天过了。唯一来京里过过的生辰是八月,听黛玉说收了不少礼,容嘉还写了百寿图给他。那论理是知道他生辰的······静娴眼珠子一转,道:“听师娘提过,相公被抱到林家的时候,先生看他身量,推出他是八月生的。他——他十一月来的家里,所以也说是十一月过生辰。”
太上皇挑眉:“这么说火,泰隐当真是八月里生的?”
“景宁不敢说谎。”
皇后几若不闻地松了一口气,随即道:“好孩子,跪着做什么呢,快起来。”
“可不是,朕看着不光吓到景宁,连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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