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笑了笑,道:“是啊,公主气色倒好。”
“景宁嫁了个厉害人家啊。”太上皇不动声色道。元春在一边听着,皱了皱眉,依旧是笑盈盈地,帮端王倒了一杯果酒:“王叔尝尝,这是江南那边供上来的,有股果儿的甜香,酒味不重,喝了也不上头,还有养生之效。”
“谢娘娘。”端王忙道。
太上皇问:“和惠同你说了没有,当年怎么想的起来把景宁嫁到林家去?”
端王揣摩圣意,斟酌着道:“公主倒是与内子说过,说是那时候没想到林大人会来京里考学,都以为他要留在山东继承林家,想着孙女儿离娘家近,婆家势也不大,不敢欺负景宁,那家不是行医的么,素来有几分名声,在山东一带,倒也数得上,能算大户。”
“那地方出了名的容易出世族大家,唐朝的时候,不是连皇家都瞧不起?现在连一个行医的,都算得上是大家了。”太上皇冷哼道。
断网忙道:“那是唐朝,要是搁现在,还有世家子敢低看皇家,咱们太宗皇帝就不答应了。”
太上皇自己也笑了起来。
太宗皇帝雄才伟略,脾气却有些暴躁,史上褒贬不一,但是这位,却确实将皇权的地位提高到了一个叫人不得不仰望的地步。
“和惠虽然从小就进了宫,朕瞅着,竟还是像你多些。”太上皇摇了摇手,“你也别先谢罪,都这时候了,朕也懒得跟你们绕弯子,朕难道还饶得过那些年轻人?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罢了。这几天,也就元丫头来陪着朕,朕想你们这些老兄弟啊。她爷爷当年在你手底下,还被你罚过,你记得?还有王家那个,也都走了好些年啦。”
元春撒娇道:“陛下这是嫌弃臣媳啊。”
端王暗道这“臣媳”可有些不合礼数,依旧只道:“陛下是君,真龙天子,龙气护体,活得比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长,那是应当的。”
太上皇摇了摇头:“朕这身子,不如你。等皇贵妃没了,朕也。。。。。。”
华太妃早剥了太皇贵妃的封号,太上皇也多日未见她了,不知为何竟出此言,端王大惊失色:“陛下,这话可说不得。”
“朕心里有数啊。”太上皇竟是悠悠地说出了他做皇帝的儿子的口头禅来。
这二人,终归是父子。
147第146章
表哥到底是谁呢?
容嘉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原先他倒不算在意;无论表哥是谁家的弃儿,既然姨夫把他抱了回去;那就是林家的嫡长子;他的亲表哥;和他亲哥容熹都没什么两样。只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若是黛玉成了公主的事还能说她是投了皇后的眼缘;或是是他自己实在是天纵英才到皇家迫不及待要收他做女婿,但赵王这神神叨叨的话;就让他好一番思索了。
皇家哪里会出真正的庸才?赵王这人;行事一向乖张无度,但若因此说他都是胡说八道半点意思也没有,那可真就冤枉了皇帝教儿子的水平。
容嘉在心里想了老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他也没胆子问容明谦,只好缠着容熹问些表哥刚到山东的情况,容熹本来就烦,听了更是生气:“我单知道我这个亲哥哥是比不上你表哥了,横竖现如今你们都要亲上加亲了,但好歹别这么子天天问,你也该断奶了。”
容嘉哭笑不得:“我哪里是为了这个!只是哥哥不觉着表哥进得太快又太险些?”
容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容嘉被他看得发毛:“怎么了?”
“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容熹笑道,“该你的就是你的,谁不知道泰隐身世有玄机?你当他们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来允郡王和他长得多像?但是又有什么好问的?除了你在傻乎乎的,其他人问过没有?人家没你聪明?只是没你胆大罢了!”
容嘉道:“我就是心里不安。”
“你只消明白他是你大舅哥,是你表哥,就什么事都没有。”容熹皱眉道,“世上比你该操心这事的人多了去了,没一个跟你似的上蹿下跳的,猴儿你是?”
容嘉吐舌道:“我是猴儿,猴儿的哥是什么?”
容熹跳起来要打他,他犹自不理:“哥,该我的,别人不肯给我我也会要,可若是因为我要当驸马,叫别人嫉恨怀疑上了表哥,我心里不安。”
容熹知道他和林沫亲厚,此时也只得道:“你再说下去,我先嫉恨他!他这样的人,就是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干,也总是有小人觉得他不好的。你看他怕什么?他都不怕,你跟着瞎嚷嚷什么。有胆量你就变得更厉害点,没胆量你就别说这些话。”
容嘉心服道:“到底是大哥。”
容熹锤了他脑袋一下:“我是你大哥,那个简直是你亲哥!”
容嘉笑嘻嘻地跑远了,过了一会儿又凑了个脑袋过来:“哥,你儿子借我玩两天?”
容熹踢了他一脚:“滚远点,看到你就烦!”说完自己就笑了。容嘉比他要小不少,中间隔了三个妹妹才有了这么个弟弟,他会背书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断奶,小时候也没多亲近,这孩子成天往林家跑,天天有一堆匪夷所思古的想法,不过不讨厌就是了。这么一晃,竟然也订了亲,到要成亲的年纪了。兴许,再过几年,还会有个和他差不多古灵精怪的孩子呢。
有过碎嘴的说父母亲对弟弟比对他偏心,但容熹也没太在意。容明谦说得清楚,将来的容家家主是他而不是容嘉,容嘉想要混得好,只能靠他自己。
功名是他自己考出来的,太常寺的长官对他赞誉有加,有容明谦的缘故,更多的,还是他这一年当差确实卖乖讨喜,认真刻苦,也圆滑,没惹人不高兴。这样的人在官场混得开,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只是走得快了些,然而如果没有那样的大风推着走,他那样的人稳步走着,也不过是慢几年罢了。
容熹不是个好妒的人,到明年开春,他也能下场试手,到时候,谁能走出什么样的路来,还两说。
至于容嘉的驸马身份,那就更不必放在心上。容熹只道:“这媳妇是你自己求来的,横竖该怎么对人家,也不用我做哥哥的教,她哥哥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你要是对她不好,我们远在天边的也救不了你。”
容嘉道:“我省的,哥哥对嫂子当如何?”
容熹沉默了半晌,道:“你嫂子命苦,去得早。”便再不肯说话了。
容嘉心道,贾二姑娘委实可怜。
容家和贾家的亲事办得仓促又简单,到底容熹还是个没功名的,又是续弦,容明谦素来以清廉自居,连媒人都有了身子不便前来见礼,自然是一切从简。邢夫人心有不满,道:“容熹难道不是长子?竟是这般简陋,他日他家小儿子成亲,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
贾母听了不喜,只皱眉道:“玉儿如今身份不同了,你说他家娶公主,是什么排场?”
王夫人只抿唇浅笑,心想,当年娶欧阳氏,定不是现在的排场。
容白氏自抱了容遂承在一边,与来道喜的命妇们喝酒吃茶,遂承年纪虽小,倒也懂事了,何况容熹天天在他耳朵根上念他只一个母亲什么的,今日也不是多高兴,板着一张脸,幸好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他是元配嫡子,倒也不用叫来送亲的贾琏宝玉叫舅舅,一整天闷着,叫容白氏好不心疼,只是也不好安慰他,怕他从此对迎春没大没小的,更不见尊重。
容嘉替他哥喝了不少酒,回来叫人跟容白氏说了一声:“遂承在母亲那儿还自在吗?叫他来陪我玩呗。”
容白氏看了一眼遂承,遂承也道:“我去找小叔叔。”这屋里都是贵妇人;虽然疼他,但到底她们说的他都听不懂;又一个个地仿佛他原来是个十恶不赦的,有了个后娘就得到救赎似的,便也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小叔叔。
容嘉本来就是孩子王,一看到遂承,先不管他奶妈嬷嬷们,直接一把捞起小侄子,高高地举过头顶,容遂承咯咯地笑起来,一扫今日阴霾,搂着他叔叔的脖子先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找我,我在祖母那儿没人说话。”
“你才多大,就要人说话了?”容嘉揉了揉他的头顶,又指着园子里另外一个紫貂绒长衫的年轻人道,“这是你林表叔,快叫人。”
容遂承低声叫了声:“林表叔。”
林家摇身一变成了王公侯爵的大表叔总叫人有种遥不可及的错觉,仿佛是天边的人,触碰不得,远远比不上涵表叔澈表叔亲近,家里也就小叔叔喜爱与他在一起,牛皮糖似的,祖父说了许多次他也不改。
林沫眉目清远,挑起眉毛看人的时候也没多少嘲讽之意,只觉得这人生得真如画似的,他笑微微地摸了摸遂承的脑袋,也没说别的,先从袖口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他:“拿去买糖吃。”遂承低声谢过,双手接了下来,递给身后的乳母,而后才问:“表叔怎么不去前头喝酒?”林沫莞尔:“你才多大人呢,说话就跟你祖母一个样儿了。我嫌前头吵,自己酒量又不行,架不住人老劝我喝酒。”
容遂承道:“表叔不愿意喝,谁还能强着你吗?”
“为什么没人敢强着我?”
“你不是靖远侯么?”
林沫皱眉,过了半晌才道:“这世上,因为位高权重而随心所欲之人,总没有好下场的。你记着这点罢。”便又伸手将他抱起来,“你祖父当了一辈子的官,你父亲看着也是要做官的,你们容家也算是累世功勋,这道理你得懂。”
他这几天看容嘉挺顺眼,也就随手抱着孩子与他一道在园子里逛了逛,这园子还得大修一回,林沫替妹妹好好地把过关,终是松了一口气,姨母办事,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他也总是笑容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过这孩子到底还是可靠的,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妹妹去。
遂承觉得不自在,伸出手去拽着他的衣领子,林沫低头笑道:“别怕,表叔还不至于无力到摔了你。”
因为有孩子在;容嘉本来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到底只憋出来了一句:“赵王让我对你说,你争不过三殿下。”
林沫嗤笑道:“他不能因为自己争不过就这么说啊。”
容嘉有些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又听见林沫继续道:“我跟他们这些天生的龙啊凤的不一样,我就是泥土里的蚯蚓罢了。”
“表哥跟那些人比做什么。”
林沫笑了笑:“你说的是。”
“我觉得表哥这样也挺好的呀,他们也累,我看赵王说话,我都不太懂了,可见这些人平时多花心思,表哥比他们自在多了,自己又过得好,大家也都喜欢你。”容嘉道。林沫挑眉笑道:“大家喜欢我?你想得太多了。”
容嘉笑嘻嘻地:“北静王喜欢表哥吗?”
林沫瞪了他一眼,便听到遂承闷在他怀里问:“北静王是谁?”容嘉吐了吐舌头,连声道不关你的事,林沫却是敛了笑意,长叹了一声:“他是个墙头草,你长大了别学他。”容嘉忙道:“可别听你表叔说,听了也别到处说,要人命的,你不是你表叔,他随便说话不要紧。”
“过了年澈儿就去找舅舅了,你还是他哥呢,说话就不能稳重些?”林沫把孩子递给他,自己甩了甩手,“舅舅那儿,就你跟我说的事,我觉得怕是要太平不了了,你同玉儿——”他皱了皱眉,“园子修好了,就下聘吧。”
容嘉喜形于色,差点把他侄子给摔了,赶紧抱稳了:“表哥没骗我?”
“骗你的。”林沫说完,自己先笑了。
148第147章
外头容嘉是高高兴兴的;洞房里头的新娘子却很是忐忑。
迎春在新房里等了许久,司棋都急得出去看了几次;容熹才醉醺醺地应酬了回来,媒婆笑着叫他掀了新娘盖头;又喝了合卺酒,一应礼节皆是一丝不苟,倒叫司棋心安,听得有几个小公子嚷着要闹洞房;容熹也不说什么,隔了老半会儿,才听到容嘉懒散的声音:“你们累不累啊,闹了大半天了都,散了吧散了吧。”才算把他们夫妇二人救下。
只是等人群散了;容熹却没要唐突的意思,只说了声:“睡罢,明儿要早起。”便和衣掀开了百子被,躺下睡了。
迎春僵着身子坐在床上,媒婆丫头们都散了出去,她只能看着明晃晃的两盏鎏金双喜灯,房里墙上贴着双喜联子,中间是牡丹凤凰图,左右手边各放了一对玉如意,整间屋子不是金的就是红的,硬是驱散了寒冬的些许凉意。
她木着坐了半晚上,到底是倚着床歇下了。
司棋在外头,什么声响也没听见,偷着抹了把眼泪,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给迎春梳妆的时候,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姑爷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坏人,说话也不凶,只是也说不上多可亲,自己洗漱了,又叫了个婆子来,叫她去看遂承起了没有。听到遂承昨儿个是在二叔屋里睡的,皱眉提了一句:“嘉儿自己还是孩子呢。”也没多说什么。
司棋知道迎春今儿个要去给婆婆请安,怕她耽误了时辰,手上不免着急了些,容熹的乳母见了,道了一声:“棋姑娘,莫要慌,仔细弄疼了奶奶,太太不是个严厉的人,不要怕。”只是也只说了这一句,今儿个又不单单是容白氏在,容明谦也在,虽说太太确实宽和,但是老爷可不是个喜欢拖延的人。
司棋知道荣国府名声不太好,迎春又是个木讷的,家里老爷太太又不能帮衬着,连嫁妆都简薄得不像话,就怕容家对她不放在眼里,听得容熹的乳母都叫奶奶了,也才放宽了心,随迎春去请安的时候也留了个心眼,容白氏果然十分慈祥,喝了迎春敬的茶,便给了份颇厚实的红包,容明谦也不过絮叨了些从此夫妇和睦,叫容熹好好上进的话,过了一会儿,又叫了遂承来,遂承支支吾吾的,倒也没叫母亲,只是敬了一杯茶就躲到了容嘉身后头。
“这孩子,”容白氏笑道,“昨儿在小叔叔那儿好不好?叔叔欺负你没有?”
容嘉插话:“母亲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欺负得了他呢!”
迎春坐在一边,觉得手足无措,他们一家子嘻嘻哈哈的,自己却游离在外,好在她在荣国府里头也时常是这个样子,过了半刻便也适应了过来,安分地伺候公婆小姑用膳,容白氏慈善,连声道不用,容家规矩并没有那么严格,叫她也坐下来好好吃饭。
容熹抱着遂承,与容明谦、容嘉在另一桌上吃饭,遂承也乖巧,没见他挑食闹腾,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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