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你如今也不大呢,就开始说小时候了。”心下又是一叹。
林澈呵呵傻笑一声,抿唇低头,乖觉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姐弟两个怪怪的= =、还是得改一改。
68第68章
时辰虽早;然而林家人都是惯常早起的,他姐弟二人刚给林白氏请了安;林沫夫妇便相携着到了,林沫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倒来得早。”也没有提昨日的事;但是静娴眸光一闪;不过她素来是淡淡的,又寡言,于是倒也没说什么。林澈同黛玉忙起了身,各往后头挪了个位儿。于是林澈便在林沫上坐了;倒是静娴与黛玉互相推辞一番,终究是推不过,坐到了她上。
“我一会儿便要去当值了;今儿个姨母同容嘉还有四表妹是要来给师娘送行的,你们也稍稍等我会儿,我应当赶得及回来。便是赶不及了,我叫申宝回来送信。”林沫说给林白氏听,又问,“崔嬷嬷可是下厨去了?今儿个可有口福。”
林家虽然人口简单,口味确实天南地北的,也极少坐在一块儿用早膳,林白氏心里高兴,便道:“都是一家人,也不拘什么分桌子了,便一起吃了吧,只是闻琴喜儿可小心着些,澈儿的口味刁得很,给你们姑娘、奶奶布菜的时候仔细点,别吃着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林澈自幼身子骨儿康健,故而虽然吃食上十分古怪,林家倒也没拦着他。他素来爱早上吃些咸津津、酸酸甜甜的小菜,搭配着口味清淡的素粥,自以为十分得味。
故而满桌的糕点生煎他一概不试,只就着面前的三个小碟子喝着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加小米粥,一叠酱菜炒肉丝,用了点辣椒,炒的十分足味,一叠去了核的盐津杨梅肉,还有一叠果脯,眼色鲜亮可爱。三个碟子都是美味,只是都不像是早上饭桌上该有的东西。林澈却目不斜视,一口一口地喝着碗里黄橙橙的小米粥。
黛玉看着有趣,问道:“最近螃蟹挺好的,虽不如秋天肥美,蟹黄却够鲜,我是不能多吃的,三弟不尝尝这包子?”
林沫笑道:“你别管他,他素来就是拿这些看戏时候零嘴儿当早饭吃的,在太医院这么长时间,可快把他憋坏了。也稀奇,他就爱早上这么吃,别的时候碰也不碰这些果子的。”
林白氏屋子里的八仙桌不算大,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房里烧着炭火盆,因着孔静娴进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听说林侯不能闻炭味儿,赏了不少银丝炭下来,故而林沫也不忌讳,热热闹闹地烧了几盆,吃了顿热乎饭。
林澈吃相极好,哥哥姐姐挪揄他他也不理,细嚼慢咽中也能瞧得出仪态颇美,却是忽然停下银箸,浓眉微皱,招呼身后的云初递手绢与他。
云初哪里敢叫他银子动手,忙铺了一层方巾至他唇下,林白氏也奇道:“今儿个小米没淘澄干净么?”一边看身后的萍艾,萍艾也有些急着:“米是我亲自淘的,崔嬷嬷又检查了一遍······”
林澈摆摆手,却是吐出了一颗牙到帕子上,他接过聆歌递上来的温水漱了口,才温声细语道:“不是不是,我这颗牙摇了好几天了,今儿个总算掉下来了。”
“张嘴。”林沫就坐在他上,此时轻而易举地扳过弟弟的头,往他嘴里细看了一会儿,“新牙都出了头了,这会儿才掉,你前几天疼不疼呢?也不知道想想办法。”
林澈摇摇手,抿唇一笑,倒是颇有他这个年纪的天真了。掉的是两侧的双牙,他也不在意,接过喜儿匆匆去重新端上来的温水,好好地清了口。
黛玉想着方才林沫同林澈的亲昵举动,不觉羡幕,心里暗暗想道:“我虽与哥哥相依为命了两年,到底男女有别,也比不得他们互相扶持了十几年的亲密。”心里也不知如何,一边心疼林沫一肩担起阖族的辛苦,一边又悄悄地在心里醋着,自己都觉得不像。
用过了早膳,林沫便要去户部当值,静娴亲自替他披上貂绒里子的厚皮披风,林白氏笑盈盈地看着,也不说话。倒是林沫临了回头嘱咐林澈:“我收了些孤本,都放在书房,你若是闲着没事可以去看一看,有什么喜欢的抄一本留给我,自己拿回去。”
林澈笑嘻嘻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黛玉自幼丧母,因而对林白氏颇有孺慕之情,并不舍得她走,此刻既吃了早膳,便也懒得回自己房间,留在林白氏这儿说话。她不走,静娴自然也不好回去,叫身边的黄嬷嬷回去屋里把账本子拿来,趁着林白氏还在,对对帐,看看可有遗漏的。唯有林澈,虽然年纪还小,也不好总和嫂嫂姐姐在一处,因而便告退去林沫书房了。
林白氏笑对静娴道:“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当家的,我虽说是担着当家主母的名儿,然而自老爷去后,咱们家一直都是你家大爷当着的,别管他才几岁,家里有个男丁当家是不一样的。女人呐,甭管出身本事,有个男人护着,到底不一样。我知道你能干,和惠大长公主,那也是将来史书上要留名的大人物,可是别累着自己,凡事拿不定主意的,也不要再绞尽脑汁地想了,教给他们男人做,咱们享福就好了。”她这话是说与静娴听的,也叫黛玉听着了。
“你们姑嫂二人和睦,我心里高兴,人啊,与人为善,和和气气的总是好的,但是要是有人欺负来了,可别跟枕头似的叫人家掐,好好地回一手才是呢。文宣公的家风就是谦和忍让,我怕景宁日后受委屈。”林白氏笑微微地道,“我们林家,也不怕你们笑话,战战兢兢地过了这么多年,图的就是子孙平安,还有个虚名罢了。玉儿年纪还小,再过几年······总要学着为自己打算打算,不能别人逼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如今是侯府千金啦,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到你亲外祖母家去,她们家的孙女见了你,只怕是要行礼的。便是皇上将你大哥过继给你父亲的时候不曾赐爵,你也要比人家尊贵些,你是我们家嫡亲的大小姐,你父亲、哥哥都是科举入仕的,成绩还都不赖,懂不懂?”
岂止是不赖,父探花子状元,便不是亲生的,也够天下的读书人羡慕钦佩了。
饶是黛玉,听了林白氏的话,也不禁觉得心里微荡,她对功名利禄并不热衷,然而她也知道,父亲和哥哥,都是有真本事的人。便是静娴,也面上动容,轻声道:“师娘放心,大爷一定会护着妹妹的。”
“有人护着是一回事,自己不要软和是另一回事。”林白氏道,“这天底下没有因为你忍让就不欺负你的浑人。”
话说到这边就算点到为止了。林白氏于是就给黛玉讲济南的风土人情,又叫黛玉给她说江南的情形:“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原先我们家老爷也是说,有了机会要带我去一览姑苏风光的好······你好好地给我说一说,叫我也当是自己看过一趟才好呢。”
黛玉也是幼时就来了京里,在苏州扬州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过她素来聪慧,拣自家园子里的那些花树小食说一说,倒也是别有一番风趣。林白氏也听得高兴,眉目间向往之情流露出了不少,倒叫静娴心里一动,偷偷说与黛玉:“师娘这趟过来,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我看妹妹房里有不少工笔,想来也是擅长丹青的······”
黛玉道:“我父亲在时喜爱这个,我不过幼时学了一些,笔法稚嫩得很,只求婶娘不嫌弃了。”
她素来对自己的才华不曾妄自菲薄过,何况静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当场二人便拍了板:“婶娘这几日便要走了,怕是来不及细细地画,先用重墨描个意思,叫婶娘来得及带回去,日后再细细地画一幅,叫人给送回去,如何?”
静娴道:“如此甚好。”
她虽与林沫解除了间隙,也住到了一块儿,然而到底不太理解自己的丈夫想着什么,她毕竟年轻,青灯古佛相伴也不适宜,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乐得打时间,何况她的书画虽稚嫩些,倒也是得过大家的指点,她父亲文宣公也夸过。黛玉生于江南水乡,父亲是有名的才子,家中门客学生中能人甚多,二人的书画倒真算是脱俗。
故而也不互相谦逊,着下人添置了各色颜料画笔,准备吃过午膳便动起笔来。
“我看你那燕子坞前头的渚云苑,日光又足,又暖和,还清净,我同你大哥说了,便把那儿改成你的书房如何?我们在那里画画,也舒服些。”静娴又道。她幼时博览群书,嫁人的时候十里红妆中也有父兄替她准备的不少藏书。林家虽然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但是她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占着丈夫的书房。便是黛玉,这几年也不去了。
黛玉心里一阵欣喜:“可以么?”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静娴道,“我也要去你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咱们在一起,倒也有几分小时候在女学念书时候的意思了。”孔家是诗书大家,除了家学名声斐然,人人向往,族里还有女学,想要念书的女孩儿可以去听课。后来去的人渐渐就少了,她也被祖母接回去了,心里其实不是不怀念。
黛玉是家里的独女,便是到了荣国府,贾家对女孩儿上学什么的也没多大兴趣,探春她们几个说是上学,不过就是跟着李纨学学针线认认字罢了。
姑嫂二人商议完了,听得到丫鬟来报:“容太太和容二爷、容四姑娘来了。”
容嘉像是又长高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肉,瞧着愈地俊朗,他和林澈相交多年,一见了面便凑到了一起,从穴位说到了拳脚,天花乱坠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少年人的天真可爱。
容白氏和林白氏关系颇好,此刻见了林白氏一身藏青素裙,心里也感慨,姐姐虽说养了三个好儿子,到底青年寡居,心里只有难受的,把这么一大家子撑了下来,还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能说不是本事,瞧瞧林沫不在,便道:“沫哥儿怎么不在?我昨儿个还特地跟他说了,好好地给你送个行呢。”
“他户部事儿忙,一会儿还是要回来的。”林白氏替儿子开脱,“你也真是的,好好地送什么行?像是你不打算回济南来似的。若是耽搁了沫哥儿的差事,我心里可过意不去了。”一边说一边叫萍艾去张罗着,“先把桌子摆起来,厨房里该弄的弄起来,按着表太太的口味做,咱们坐在这儿说说话。”
萍艾刚出去,聆歌却急匆匆地进来,叫了几个小丫头,把已经摆好的两张圆桌面儿再分开些,中间拿了块山水屏风遮着。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林白氏道。
“太太,刚刚申宝跑马回来叫我们准备的,大爷带了翰林院的柳学士回来了!”聆歌道。
69第69章
林白氏青年寡居;年岁不大;虽是当家主母;却也见不得外男;何况身边还有黛玉、容喜、静娴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她身边的萍艾极有眼色,忙亲自去扶了一扇高大又宽敞的檀木雕镂屏风出来;又加在聆歌装好的山水屏风后头,牢牢地遮住了女眷。
柳湘茹虽是父母双亡;跟着姑母过日子;但也算是出身诗书之家,见站了半屋子的小丫鬟,各个屏气凝神的;又安着两个屏风;屋里还烧着苏合香,知道是有女眷,自己唐突了。忙行礼道:“不请自来,叫主人家为难了。”
林白氏见他斯文有礼,不觉含笑看了一眼容喜,朗声道:“柳大人是稀客,咱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是嘉哥儿的同年罢?我虽在内宅,不晓得你们朝堂上的事,但是也常听沫哥儿给我说,柳大人君子如竹,出口成章,我羡慕得什么似的,可叹我们家涵哥儿不济事,澈哥儿莫说吟诗作词,叫他对个对子都跟要他命似的,便是沫哥儿,我也看不懂他的文章。要我说,柳大人若是不嫌弃,经常来我们家里坐坐才好呢。”
柳湘茹道:“夫人谬赞。林侯爷三元及第,满朝皆知他是文曲星托生,文采斐然,小生萤火岂敢与明月争辉。”他隐约见得屏风后人影绰绰,光是坐着的就有不少,既然容嘉在,那么容家的女眷也该是在的,开口的妇人气度雍容,语气温和,应当是林家的当家,便不敢怠慢,张口便以“夫人”尊称之。
林沫笑盈盈地介绍道:“这是我师娘,还有嘉儿的母亲容姨母也在。别的不说,这两个是你的长辈,你得拜一拜。”他素来喜爱柳湘茹的人品才华,对于姨夫要把庶女许给他的事儿,只觉得高明,因而倒也乐见其成。
柳湘茹却不问容白氏,声音颤:“可是林清林圣手的夫人?”不待人回答,竟双膝跪下,“砰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是正五品的翰林侍读学士,天子近臣,柳家家主。不独独林容三兄弟吓了一跳,便是女眷们在内也愣怔了半晌。容喜狐疑地看了一眼嫡母,不明所以。林白氏讶然道:“柳大人这是何意?”
“夫人可还记得昔日宋平巷的宋柳氏?当日我父母双亡,烧了三天三夜,谁都说我活不过那天晚上啦,姑母身上没有诰命,请不得太医,她走投无路之下,听说太医们的家眷都住在宋平巷,便抱着我来一家一家地敲门,没一家应的,只有林夫人开门给我进去,还拿了给大公子煎的药给我退烧,叫家人请林大人回来给我看脉,方救了我一条小命。姑母千叮咛万嘱咐,林大人林太太的的救命之恩,小生没齿不敢相忘。”
林白氏略一思忖:“我记得你,你姑母是不是慈眉善目的,右眼下面有一颗泪痣的?她是个好人,当年一个小媳妇,为了救你的命抛头露面,东奔西跑的,你要好好地孝顺她。”又道,“当年你也是运气好,那回神丹虽是退热的良药,只是实在繁琐得很,等闲也没人煎,沫哥儿身上有寒症,那年也烧,我好容易凑齐了药材,看到你烧成那个样子,急着就让你吃了,结果我家老爷一回来,说你不是寒症惹得烧,是热症,吓得我,只怕给你吃错了药,好在不算好心办坏事。你那身子,是要好好调养的,如今如何了?”
柳湘茹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澈哥儿,给柳大人看脉。”林白氏看了一眼容喜,开口道,“柳大人,我这小儿子虽说本事比不过他爹,到底也是打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地看诊的,还曾经跟着我父亲在军营里做过军医,不谈医术精湛,也没给我们家丢脸过,你让他给你看一看。做人有始有终,我们林家看病人,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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