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道:“你小时候不是一直羡慕大哥有闻歌服侍么?闻歌现在给了的古頔,就是他哥哥,父亲生前夸过他们兄弟几个机灵可爱,收了他们父亲做徒弟的。“
“这么有趣的人物,我竟没见过。“容嘉叹道。
“你来我们家,除了大哥,你还注意过谁了?连二哥都没见到你多叫他两声。“林澈笑道,
兰珂有没有意思也同你没什么关系,姨夫过几天要来了吧?”他学着容明谦的口气道,“你小子当了一年的差,学到了什么没有?功课落下了没?武艺练得如何?”
容嘉推了他一把:“你才眼里只有表哥呢!“
“你看看,我们家有你两个表哥呢,你把我二哥放哪儿去了?我可是大哥二哥,现在还有姐姐都奉承的!“
容嘉摸着下巴上刚开始冒出来的小青刺说:”你姐姐确实不错。“
林澈落下脸来:“表哥,你找死呢?”
容嘉也察觉出了自己说的不对。心里一凛,看看四周:“别生气。我说了胡话。“
75第75章
因着中间夏家的这一出;薛姨妈把本来轻视的几分心思收了起来;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夏家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宝钗沉默了片刻;道:“林兄弟太计较了,不过,做生意确实不该那样的。”薛姨妈心有戚戚:“只是也忒计较了些;就怕他不变通,不肯松口呢。”
宝钗面上一红;心里也暗恨哥哥不争气;自己小选的秀女名儿都没了,明年是大选,如今一年大二年小的;姨母承诺的事儿没个影儿;何况自己一个姑娘家也问不得,只得巴着林家讨个名额,着实委屈。
“你莫要担心,我姑娘这样的品貌性子,谁不喜欢?也不是要死心眼地靠着林家,再不济不是有你姨母?你舅舅虽然不在京里,舅母还是可以一求的。”
宝钗也无法,心想,也只得这样了。
林家的人口着实简单,便是两家加起来,在京里也不过少少地四口人,同贾家这样的叔叔侄子四世同堂族里没有成千也上了百的人家自是不能比。不过也省了薛姨妈不少事,她便在梨香院摆下席面来,请了自己铺子里头可靠的老成的人来陪着林沫林澈,又有宝玉贾琏两个自愿作陪,自己和一众女眷与静娴黛玉两个坐了一桌。
黛玉如今正是长身子的年纪,个头竟比上次来时还要再高了一分,着了件紫色滚边宽袖貂绒里子长袄,蹬着双雨过天青色祥云绣鞋,头上戴着西洋短灰毛帽子,缀着四块猫眼石,颇是夺目。便是宝钗这样素来不爱花儿粉儿的,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静娴倒是一贯地面冷,她如今是林家主母,穿着上也多了几分贵气,一身大红双凤齐鸣掐腰长袄看着竟跟凤姐像是姐妹了,只是探春远远地看着,还是觉得她清冷无匹,尤其是左眉角那精心描摹的一支梅花,和看人时候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忍不住心里想,人同人果然是不同的,自己虽然也是生在公侯人家,但到底没能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不像静娴,娇生惯养也就罢了,怕是自幼就高人一等,才能养出这样的气度来。
“薛太太盛情邀约,本不敢打扰,只是我们侯爷说,天下父母心,薛太太为了令郎的事奔前跑后,操碎了心,我们虽然不能解忧,好歹过来一趟,为你宽宽心。”她说的话颇是温和,可惜声音没带几分暖意,竟叫薛姨妈心里跳了几跳:“你说的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孽障,他父亲早逝,都怪我溺爱,养成了这样的模样。还得罪了柳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我虽然不懂他们男人的事,但是侯爷说,柳大人风骨卓绝,不是喜欢计较的人,等他弟弟回来了,这事自然会揭过。”孔静娴轻描淡写地,“不然,人家连一国女王都敢书信嘲讽了又全身而退,若真是计较了,薛太太如今也不能坐在这儿陪我喝茶看戏了。”
黛玉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握着嫂嫂的手,又扭头对贾母说:“外祖母,咱们点戏吧?我听到哥哥他们那儿都开场了,怎么听起《探寒窑》来了?咱们点出热闹的。”
鸳鸯等几个忙送上戏本来,她本就极有眼色,今儿个薛姨妈是主,老太太是陪,林家姑嫂二人才是客,故而直接送到了静娴的手上。
宝钗道:“《探寒窑》的曲子其实很好,调儿也不错,热不热闹看唱戏的腔调吧,我倒觉得这出戏意味极妙。”
孔静娴正拿手指头对着戏本比划,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侧身与黛玉轻声道:“妹妹喜欢看热闹的戏,不如听个《麒麟阁》?不知道外祖母家的老生功夫底子如何。”
“他们男人听青衣老旦,咱们这儿倒听起老生来了!“贾母也是喜爱热闹的,麒麟阁的唱腔曲子她也颇是喜欢,因而道,”这出戏是不错。“
孔静娴这才慢腾腾地说:“他们男人当然喜欢听探寒窑,我只怕要是时间够,薛八出是要给他们唱完呢。“
说完了,她又抓了一把瓜子,轻飘飘地道:“我们侯爷不爱听戏,就算他爱听,那种戏,我也是不敢给妹妹看的。”
黛玉又笑着看她,她于是又加了一句:“澈儿听听也就罢了,回去说他。“她这一句是对着黛玉身后的云初提的。一边说一边又把手里的瓜子塞给黛玉,扭头冲薛姨妈道:”姨妈也是有女儿的,知道女孩儿的难处,我自己也才来家里没多久,别的不敢夸,我们家的女孩儿,天资不敢说,模样性情,你们笑我见识少也好,一个年纪的,我这妹妹是数一数二的。“
孔静娴生于诗书大家,贵为郡君,时常出入宫廷,皇后十分喜爱她,就不提那些公府小姐了,宫里还有几个公主呢,谁敢说她见识少黛玉也红了脸,推了一把她:“嫂嫂说什么呢。“
史湘云插口道:“林姐姐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我之前住在这里,林姐姐还没过来的时候就听二哥哥常念叨,苏州的姑姑家有个妹妹,定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黛玉皱了皱眉,捏着她的鼻头笑道:“你好好地说呢,二哥哥二哥哥,不留神听,还当你说的爱哥哥呢。“
史湘云道:“你再不放人一点儿,专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犯不着见一个打趣一个,指出一个人来,你敢挑他,我就服你。“黛玉忙问是谁。湘云便指了指宝钗道:”你敢挑宝姐姐的好处,便算你是好的,我是不如你,她怎么不及你呢。“
黛玉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探春不等她说话,连忙把话岔开,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的众人一笑,湘云唯恐黛玉要来打她,转手准备跑开,却见黛玉只是坐在那儿,眼眶红,拧着帕子并不言语。
湘云也楞在那里,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傻傻地看着贾母。
孔静娴道:“我们家就一个女儿,我有心多留几年,林姐夫的事,不劳史大姑娘费心。“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倒是明年大选,史大姑娘要留心呢。“
薛姨妈今天一整天都想着要提大选的事儿,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静娴先提出来,更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给提出来的。
宝钗轻声道:“云儿向来是心直口快,天真无邪的,这事原也有我不对,我给林妹妹赔礼。“说着便倒了杯茶,要敬黛玉。
“和薛大姑娘没什么关系。“孔静娴的声音冷冰冰的,”我也是见过史大姑娘的两个堂妹的,一派天真,温柔可爱,女红没的说,一等一的好姑娘,听说二姑娘定的是锦乡伯的二公子韩果?“她同贾母攀谈着,“我今儿个来,一来,是应了薛太太的约,二来,也是受人之托,来求老太太一件事。”
贾母心里一惊,问道:“何事?”
孔静娴道:“回头我偷偷跟老太太说,老太太千万应下了。”
一时听完了戏,湘云闹了个没趣,又听静娴提到大选,心里又惊又怕,她们摆上了席面,她也没有心思吃,坐到廊下抹眼泪。翠缕急得没法,只得偷偷去寻宝玉。
却说那宝玉,他本就想和黛玉多亲近亲近,只是被薛姨妈请去陪林家兄弟说话。他本就惧怕林沫,林澈倒是一表人才,只是表情带着戏谑,宝玉说了什么他都不感兴趣,实在难以亲近。他也觉得席间太闷,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喘喘气,正遇着了湘云,见她不悦,忙道:“云儿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湘云哭道:“人家是来做客的,难道我不是的?我就知道她们是公府侯女,我什么都不是,但就凭着这个,我就任人埋汰吗?“
宝玉急得抓耳挠腮,又不知如何劝解,思道:“看云儿的意思,竟是林嫂子与林妹妹得罪了她?颦儿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三妹妹又总说林嫂子不好惹,这中间定是有误会,我该如何是好?”
静娴吃了饭,见黛玉歇得差不多了,便提出去园子里走一走:“常听说外祖母家有个庙,庙里梅花好,师傅也灵气,我很想去看一看。”
贾母知道她是要说事了,便笑道:“如此甚好,妙玉小师傅原也是大家出来的,气度不凡,她那儿有好茶,咱们便去烦她一烦。”
静娴于是扶着她,给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心领神会,带着丫鬟们放慢了脚步,姐妹们见她如此,也知她们有话要说,便后退了几步。
“不瞒外祖母,我今儿个来,是受了我们侯爷先头的姨母、山东巡抚容大人的夫人来做媒的。”
贾母停下脚步:“这是?”
“外祖母家的二表姐,可有人家了?“
“迎春么“贾母微微失望,那日里林沫与静娴成婚,容白氏看着是对迎春颇是喜爱,只是她实在是想不出,这迎春的年纪可有些
静娴道:“若是二表姐还没有人家,我是要替容家的大表哥来说亲的。”
而那厢,酒席上,林沫拉了拉贾琏的衣袖,道:“大舅舅还记着那五千两做什么?多大点事,我倒是有事情求你”
76第76章
求娶迎春,也是容白氏与容明谦通过数次信后才下定了决心。容熹已有一子;爱若珍宝;自己性子又倔强,若求得一个性子强硬的媳妇;不说大孙子高不高兴,只怕整个家宅都难以安宁。林家有祖训;十年无子方可纳妾,故而林沫希望妻子聪明又强势一些,能镇得住家宅,容熹是续弦;容白氏自己也身子康健;还能再替儿子管上二三十年的内宅;只求媳妇性子温柔,对她孙子好些就是了。
容白氏虽然有些偏心小儿子,但是心里也清楚,大儿子才是容家未来的家主,她努力为容嘉求娶黛玉,也是看着林沫只有这一个妹妹,将来相互扶持,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而最终下定决心,还是看在贾家对迎春并不看重的份上,尤其贾赦还欠着林沫五千两银子。
“你就当我们家花钱买个媳妇吧,总不能真让他院子里那几个小的扶了正。”容白氏给容明谦写信道,“总不能委屈了孩子,那个姑娘我见过了许多次,老实可靠,生的又好,性子又温顺,又是庶出,再好不过的了。”
容明谦也无法,他对大儿子的性子也是不知该如何说,只盼着媳妇真如妻子所说那般老实听话了。
于是容白氏来求孔静娴。
孔静娴沉默了半晌才道:“姨母不怕贾家缠上表哥?”
“熹儿读书的天分比不得沫儿,为人也不够他沉稳踏实,我同他父亲是不放心他在京里做官的,将来他若真能侥幸考得进士,我们也要求爷爷告奶奶叫他外放了的。”容白氏道,“何况我们家不比你们,我还在呢,没有媳妇的娘家隔着婆婆来叫人帮忙的理。”
静娴只得应下了。
她虽说是在替容熹说亲,然而近了栊翠庵的时候,还是觉着有些心慌,连大观园里的精致也没有闲心去看了。惜春倒是与妙玉颇是投缘,与黛玉道:“林姐姐走的时候,妙玉还没有来,她为人孤僻,不合时宜,不似我们这样的一身烟火气,对老庄之说颇是精通,很是精通佛理。”
黛玉早前在荣国府与惜春也颇是亲近,如今听了她这话,笑道:“听四妹妹的话,这个妙玉师傅,应当是个雅洁之人了。”
“说起来,她与林姐姐还是同乡呢,原先她也是苏州人,祖上是读书仕宦人家,因为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入了空门身子才好,如此说来,不是与林姐姐颇是有缘”探春话未说完,自知失言,急忙转口道,“好在林姐姐如今身子也大好了。”
孔静娴道:“四姑娘还年轻,好好的红尘中人,就是要些烟火气才好。为了身子遁入空门的”她顿了一会儿才道,“多半是没有结果的。”
正说着话,栊翠庵到了,北屋佛殿,东屋禅房,白雪红梅,殿中有一匾,上书“苦海慈航”,炉烟袅袅,妙玉带着两个小丫头等在院中,给贾母行了礼后对着静娴又是深深地一礼:“景宁施主经年未见,依旧馥美,只叹落了俗去。”
众人奇道:“妙玉与林嫂子竟是旧相识不成?”
孔静娴微微点了点头:“我吃的是五谷杂粮,住的是人间楼榭,若要脱了俗去,岂不是什么都扰不得困不得烦不得了?妙玉师傅修行多年,姨母姨夫亡故且不归,想来已然通了?”
妙玉神色微微动容,再度行礼道;”我早知你是个通透的。“请她上座,叫小丫头倒茶,”把我最好的茶拿出来,那日里埋下的雪水还有?“
正说着话,却见宝玉带着湘云也往这儿来了,贾母忙叫丫鬟婆子们去接:“扶着些宝玉,路上滑,仔细摔了。“宝玉虽有一肚子的话,但是也不大敢在妙玉面前无礼,老老实实地依次行礼,只是站在贾母身后,一个劲儿地想给探春宝钗使眼色。
妙玉平日里看宝玉虽不同,只是此刻故人在前,她纵早练成了波澜不惊的模样,也实在分不开心去,此时见了他孟浪情状,竟有些气了。一时间小丫头取出了一套曜变盏来沏茶,她看了看静娴似笑非笑的样子,对小丫头道:“拿我的绿玉斗来。“又对静娴一施礼,”你可随我来禅房喝茶?“
静娴好茶,是跟着和惠公主养成的习惯,公主常喝庐山云雾茶,故而静娴也从小品茶,颇精此道,及至进了京方才晓得,公主不定多爱茶,太上皇却是痴迷于此的,静娴得到宫里几位的喜爱,与她对老圣人的喜好多有钻研不是没有关系。
妙玉亲自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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