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怀里,见路边有什么新鲜物件便拽着水澈的衣袖,弄他没有办法,只得买下。于是路人便看到这样一幕,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衣的粉雕玉琢的小正太,正太手里还捏着一只糖葫芦,两人身后的随从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拎着小孩儿用的玩意儿。
水澈生性冷淡,却在初次见到宝玉时晃了晃神。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即便是没有特殊爱好的人看到也会生出心思的。后来又听宝玉言语,显然是个大家公子,却又天真可爱(不得不说,又是一个被外表蒙蔽的),不禁心里也软了几分。到了正午,水澈想找个地方吃饭,刚要低头询问,却见怀里的小人儿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嘟着小嘴,十分可爱。
宝玉下午还要习武,所以到了晌午便要和水澈告别。水澈失笑道:“你才多大呢,又是习字又是习武的,还要管铺子。”
宝玉撅着嘴,委委屈屈的说:“谁叫合家大小没有几个顶事的人呢,只有我能者多劳啦,我是能文能武的,以后我给你做事吧,你要不要?”
水澈一听这话,声音便冷了几分:“你知道我是谁?”
宝玉翻着眼睛答道:“京城就这几户人家,我若说不知道也太矫情了些,我也不图你别的,闺中锦绣是我自己的铺子,家里人都不知道,所以有事也不好找人照应,分你三成干股,你帮我一帮,如何?”
水澈冷哼一声:“你才多大,这么大的铺子若说是与家里无干,你也太天才了些!”
宝玉一听便红了眼圈,要不是穿到荣国府金凤凰身上,我何苦这么劳累呢,谁不愿意无忧无虑。原来以为自己也能想起=点大神一样路遇贵人呢,如今看来,自己也太自不量力些了。只是元春的事牵扯甚多,已经注定了自己是要跟他混饭吃的,还得好好谋算谋算。
是以宝玉咬了咬嘴唇便从水澈身上跳了下来,红了眼圈,倒退一步,捏着衣角,紧盯着水澈的眼睛,颤声道:“你若不答应也就算了,以为谁见了你都要算计几分吗!你订的东西二十日自会有人送到你府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就是!”说罢转身,便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水澈一听心里便后悔了几分,自己最近和八弟勾心斗角,朝中也正到要紧处,整日都精神紧绷,见了谁都要疑心二分了。只是待要道歉时却看宝玉却已不见了踪影,转念一想,这小孩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这样说话,实在无礼,便也罢了。
宝玉回到荣国府时心情实在不爽,正有一腔火气呢,便听见金风来报,说是王熙凤那里来了一个叫刘姥姥的穷亲戚。宝玉本想亲自去瞧瞧这个性情中人,只是又想,自己才回府就赶过去,未免太着痕迹。是以便叫人带了一句话给凤姐:“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凤姐虽总说自己大字不识,只是却总还是明白几分的,听了之后,想了片刻,又叫人给刘姥姥拿了五十两银子,说是自己的私房,又教她冬天种蔬果的巧宗,又说可以资助板儿读书,又亲自叫人送他们回家。这番下来,刘姥姥方千恩万谢的走了。
4第四章 争端
再说这边话说周瑞家的送了刘姥姥去后,便上来回王夫人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问丫鬟们时,方知往薛姨妈那边闲话去了。周瑞家的听说,便转出东角门至东院,往薛家院子来。
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见他进来,宝钗才放下笔,转过身来,满面堆笑让:“周姐姐坐。”两人絮叨一回,又引出冷香丸的故事来。
还欲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谁在房里呢?”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了,趁便回了刘姥姥之事.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薛姨妈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
说着便叫香菱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他们作什么。”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周瑞家的这才往各处送了宫花,又听了她女婿的事。她女婿前儿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分争,不知怎的被人放了一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她女儿来和商议。周瑞家的听了并未当回事,只说待她回家再说。说着,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周瑞家的到黛玉房中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春风听说,便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的假花儿,黛玉只就春风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春风冷笑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们送来。”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也没人理他,过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就听门外一声冷喝:“妹妹有说要你走了吗!”
却见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宝玉。宝玉横眉斥道:“主不主奴不奴的东西!难道你比妹妹正经二品大员嫡女的脸面还大?你也不用瞧不起人,这两只破花只管拿回去自己带吧,妹妹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偏你挑了两只剩的来。你原是太太的陪房,我也动不得你。听说你女婿不是个好的,年上在扬州城时四处嚼舌根子,把府里几辈子的巧事都传了出去,连姐妹们的闺名都有胆子浑说。前日在外面近因卖假古董和人打官司,又仗着主子的势利欺人,几万两的古董都敢造假,国法家法犯了个遍。我只告诉你,叫你女儿回去等着抄家问罪吧。”
歇了口气,又道:“你也不用想着找人求情。梧桐,叫贾仁去父亲那里说一声,把他们家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给老爷听,你再亲自去回老祖宗,我看谁还敢包庇这起子小人。小窗,你回了凤姐姐,就说今后我和妹妹的院子请不起这位奶奶,今后她若再敢踏入一步,就拔了她的舌头!”
周瑞家的听了如丧考批,连连作揖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二爷留条生路吧。”宝玉却只是与黛玉玩笑,并不理她。周瑞家的无奈,只好去找王夫人。
且不说王夫人如何,这边宝玉脱了外衣,窝在黛玉房中的贵妃榻上,手捧着漆金的紫檀圆炉,眯着眼睛看黛玉描字习书。黛玉写了一会儿字,看宝玉像只猫似的窝在榻上,神情慵懒,不觉好笑。便上前推他起来:“你还在这做什么,你刚刚发作了太太的配房,还不赶紧去给太太赔个不是。”
宝玉撇撇嘴,道:“我又要赔什么不是呢,周瑞家的仗着太太撑腰,这几年在府中都要横着走了,珠大嫂子见了她都得陪笑脸呢。不过是个奴才,真真轻狂起来没个边儿了。”又道:“你别说你不知道前几日她在府中嚼舌根子的事,什么妹妹刻薄小性儿,寄人篱下。她自己未必敢这么着,不过是太太的口舌罢了。”
黛玉却摇摇头,并不计较:“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生母,何苦因为我一外人闹到这步田地呢。”
宝玉因怕黛玉多想,便只得多说了几句:“你只知道太太生了我,可曾看见她养过我?我生下来就被老祖宗抱走,三岁时便有了自己的院子。先前太太觉得我只与老太太亲密,以后有了前途也是听老太太的,便不怎么理睬我。”
“你道大哥哥是怎么回事,他科举上进后老太太做主娶了珠大嫂子,太太因着这媳妇不是自己相看的,怕不好拿捏,婚前便先往大哥哥房里塞了两个人。婚后又做主让大哥哥纳了身边的大丫头,又说大嫂子不能拈酸吃醋,嫉妒不贤可是犯了七处的,只把哥哥往通房屋子里赶,耗病了身子。两人新婚燕尔便有这事,大嫂子整整病了半年,太太又说她故作娇贵,偷懒耍滑,让她病中也得立规矩。老太太、老爷发作了两回也不见起色。后来大哥哥无意听见太太和周瑞家的算计,硬生生的咳了血,心灰意冷才药石无医。”
宝玉想想就觉得心冷,哪里会有亲生母亲搅得自己儿子家宅不宁宠妾灭妻的呢。又说:“太太这才后悔,伤心了一阵又想起我来,觉得我年纪幼小,又独自住着,最好拿捏,边想着忘我房里塞人。送过来的丫头像是祖宗似的,只仗着太太搅得院子里鸡犬不宁,背地里总劝我说老太太疼我是有限的,太太才是生母。又撺掇着太太要把我身边的金风、梧桐、绿酒、小窗都往出赶,说她们不是老实厚道的。我调=教了几年才有这么几个得力的人,我不知道太太这是想做什么呢。”
黛玉听了也无话,只说:“你也别多心,总归是血缘亲情呢。你只当心太太一会儿发作你就是了。”
宝玉也不接话,道:“你自去看书吧,我先在这儿眯一会儿。”说罢,躺在贵妃榻上就不言语了。
宝玉这边在向黛玉道委屈时,周瑞家的也在向王夫人哭诉呢。
原来,这周瑞家的想着,若是在薛姨妈面前露初一丝王夫人宝玉母子不合的事,王夫人定是饶不了自己的。还不如待到晚间再说。如此想着便转身进了王夫人的屋子。
王夫人自薛姨妈处回来,越发觉得宝钗端庄大气,是儿媳的好人选,心里正是高兴。刚一进院,就看见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见自己来赶紧住嘴。便道:“我才出去不过半日,这屋里越发没个体统了。”
其中一胆大的丫鬟带头跪下,:“太太慈悲,并不是奴婢们偷懒,方才做完了活计,就见到周姐姐红着眼睛回来了,大家正在担心呢。”
王夫人一听周瑞家的受了委屈心里一紧,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周瑞家的是自己跟前的得力人儿,便是一般主子见了也不敢拿大。如今这样,或是老太太或是老爷,别人再是不敢这般给自己没脸的。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们倒都是心善的,既如此这次便算了,只是一点,别乱嚼舌根子乱了体统。”
众人心里舒了一口气,都退下了。王夫人又留下了两个大丫头问话。
只见金钏儿快了两步走到王夫人跟前,道:“回太太的话,周姐姐原是送宫花给各位姑娘们把玩,并没有人作乱。不过是自林姑娘屋子里回来后身子不爽罢了,二爷今日又叫人发作了她女婿,两事合在一起就起不来身了,并不是有意怠慢太太。”
王夫人一听便觉得心头火起。这姓林的来了之后处处摆着五代公侯小姐正二品大员嫡女的架子,行动就有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并五六个丫鬟跟着。整日里写诗作对,也不知女红针线,吃穿用度又高人一等,那些绫罗绸缎,有的就是自己在王家做未嫁女儿娇生惯养时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竟又勾着宝玉明着踩到自己头上!真真是个狐媚子,好生的爷们都叫她給勾坏了。
待王夫人进了外屋,便看见玉钏儿彩云几个正围着周瑞家的逗趣儿呢,便道:“你们先下去吧。”周瑞家的故作无事,抬脚也要出去。就听王夫人道:“你留下来,我正想着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待众人都走后,王夫人便皱着眉头问:“我恍惚听见今天林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你可曾知道?”
周瑞家的忙跪在地上道:“回太太的话,是奴才不小心怠慢了林姑娘,这才引了几句口舌,奴才该死。”
王夫人听了这话,才露出一丝笑意,顿了顿又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林姑娘是老太太请来的娇客,咱们怎好怠慢呢。不过,好像宝玉也在哪儿?”
周瑞家的故作委屈,流了几滴泪道:“这也是奴才该死,奴才女婿在外面与人引了口舌,原想着两方都有错,又不愿生事,打发几两银子就是,谁知叫二爷知道了。二爷是自幼读圣贤书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便发了话,定要抄家问罪呢。”
王夫人紧了紧手中攥着的帕子,道:“宝玉才多大,定是有人教唆的呢,你先回去吧。”周瑞家的听了,只得退了出去。
王夫人待周瑞家的走了之后,劈手摔碎了茶盏,喝道:“宝玉呢,整日里不知上进。竟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玩,谁再敢勾搭这爷们不学好,揭了你们的皮。”众人听了,乱作一团,有找宝玉的,有躲起来擦妆卸钗的,有兢兢战战进去收拾茶盏的。
宝玉听说王夫人在找他,便冷笑道:“瞧见没有,一个陪房竟比独子脸面还大,说不得过几日,这府里就要姓王了。”黛玉连忙堵了他的嘴,“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也在我这里浑说,还不赶紧快去。”宝玉这才起身,叫丫头进来理了理衣物,又重新梳了头发,才带着四个丫鬟慢悠悠的朝王夫人屋子走去。
5第五章 母子兄弟
王夫人这厢等了又等方才见到宝玉神态自若优哉游哉的晃了过来,心头大怒:“这下人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养着当主子的吗?传个话也要半个时辰!”
宝玉听了也不反驳,在众人面前神态恭敬,一声不吭。待王夫人发作够了,才笑着将王夫人拉到屋子里,道:“太太慈悲,和他们计较什么,外面风大,太太当心头疼”。王夫人见他这般,心里十分满意,道:“我的儿,知道你是孝顺的,刚打哪儿来?”
宝玉笑道:“先生说来年我便可下场了,只是家中结交的都是王孙公子,于科举无意。我便想着林姑父是当年陛下钦点得探花郎,同年恩师定是交情极好的,便求了林妹妹帮我分说一二。”
王夫人一听这话,不满的心便去了八分,只是还说道:“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咱家何等门第,想上进又何须这般求人。”
宝玉分说道:“太太不知,这科举前几科还好,到了紧要处,定要事先拜访座师,有的人喜欢细腻温婉的文风,有的偏好豪放大气,若是不对口味,便是写得十分好,怕是也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