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没有落款,似乎还没有写完,最后一句也有几滴墨汁,可以看出写信之人是想了许久才写了这一句,但还有些犹豫不定。绿眸沉不见底,把信折好,严刹把该放的东西全部放回去,再把木盒放回原处,平整了床褥。
盯着熟睡的人,粗糙的手指轻轻摸上他的嘴角,严刹的脸色平静但双眼内却是情绪翻腾。不经意瞟到了月琼从不离身的桃木簪子,绿眸微眯,看一眼应该还要一会才会醒的人,他拿过那根木簪,又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摸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凹槽处,指甲用力一抠。
「喀」,木簪的头部突然翘起一块,里面竟然是一颗半个小拇指大小的金黄色药丸!严刹的呼吸猛然粗重,把翘起的地方扣回去,手握着藏有秘密的木簪,靠在床头久久没有动静。
「叩叩」有人敲门。
「王爷,世子殿下醒了。」是严墨。严刹似被惊醒,猛然坐起来,看到手里的木簪,他把它放回月琼的枕边。穿衣下床,给月琼盖严实了,他大步出了房间。
「王爷,世子殿下醒了。」
「嗯。」
脸色沉重地走向隔间,儿子在哭。
一进屋就看到黎桦灼抱着小妖在拍哄,洪喜洪泰禀报:「王爷,刚给世子殿下喂了药。」
严刹上前把儿子抱过来,被灌了药的小妖一看是他老子,哭得更大声了。拿帕子擦拭他流下来的鼻涕,严刹问:「开远呢?」
叶良马上说:「徐大夫一宿没睡,我让他回去歇一歇。小少爷已经不烧了。」
大掌极其温柔地拍哄怀里的小人,严刹下令:「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两个时辰后过来。」
「王爷。」忙了一宿的人都不想走。
「严墨和严壮留下,其它人都回去。」
王爷下令了,黎桦灼和安宝、洪喜洪泰没办法只能退下,但叶良不走。「我要照顾小少爷。」严刹命令不到他。
「你若不累就去陪月琼。」严刹手不停地轻拍,怀里的小人哭声渐渐小了。
盯着严刹看了一会,叶良不甘愿地离开,去隔间找少爷。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把少爷和小少爷给了严刹那粗人。
其它人都走了之后,严刹略一抬手,被留下来的严墨和严壮退了出去严刹给又流鼻子的小人擦干净,把小人放进摇篮里轻晃。
哭得发红的眼睛依然是那么的漂亮,几乎完全袭承月琼的眼睛只有眸色像严刹。而其余的四官,包括脸蛋在内,却没有一处像他或是月琼,活脱脱一只勾人的小妖精。不必假设,所有见过严小妖的人都可以肯定这小家伙长大后绝对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主。而大家也都非常不解,严刹和月琼怎可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天下少有的孩子?难道小妖真是妖怪?
摇篮里的孩子在父王的轻晃中不哭了,可被灌了苦药的他还是很委屈地抽泣。严刹给孩子擦干净脸,用指背轻摸孩子的小手,绿眸盯在孩子的脸上──与画中之人神似的脸上。
「叮当叮当」,严小妖手腕上的金铃铛发出声音。陷入沉思的严刹略微清醒,马上拿过布巾把儿子又流出来的鼻涕擦掉。轻蹭了一下那双绿色的大眼睛,严刹的绿眸闪过亮光。
病了五日也哭了五日的严小妖终于不用喝药了。虽然徐开远最后喂的是加了蜂糖的蜜丸,可严小妖一看到徐开远就哭,一看到黑乎乎的东西就哭。无奈之下,还是月琼这个当爹的狠下心把蜜丸拿水融了直接灌进了小妖的嘴里。良药苦口利于病,若不是明白这是为了小妖好,干爹黎桦灼绝对会把孩子抢走,做亲爹的太狠心了!
在「逼迫」儿子吃药的时候,经常后知后觉的月琼察觉到了后府中的一点微妙的变化。例如徐大夫总是偷瞧他;例如周谋士和李谋士出现在他眼前的次数多了;例如熊将军见到他时会跟见了严刹那样恭敬有礼;例如……
「啊!」
在床上都敢不专心的人被人咬了一口,捂着被咬疼的脖子,早就胆大包天的公子用他那双大眼睛控诉某位王爷的暴行。
「又胡思乱想什么。」粗糙的大手在羊脂玉的身子上抚摸,扎人的胡子落在月琼刚刚被咬的地方。还有就是这人最近「虐待」他的次数越来越多,让他连抱小妖的时间都没有了。推推已经「虐待」过他两回的人,月琼虚弱地开口:「严刹……」能不能放过他。
一直没有从月琼体内退出来过的严刹亲吻的动作停顿,看着满头汗水,气喘连连的人,他慢慢退出自己。随着他的动作,身下的人难耐地皱起眉,呻吟出声。每次严刹退出去时,都和他进来那样让他难过。
欲火险些又蹿了上来,严刹低头拿胡子狠狠扎了月琼的嘴一遍,这才完全退出自己,喊人抬水进来。发现严刹不打算再折磨他了,月琼很不给面子地松了口气,任严刹把光溜溜的他抱进浴桶。
在被清理时,犹豫了好半天的月琼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严刹,出事了?」
严刹的手一顿,继续。「怎么?」
「府里头最近……」月琼也不知该怎么说,也许是他自己感觉错了。周谋士和李谋士来看小妖很正常;徐大夫也许不是在偷瞄他而是在偷瞄小叶子;熊将军对他恭敬可能是犯了什么错想让他在严刹面前给他说好话而又不好意思开口求他;严刹这几日「折磨」他的次数变多很可能是因为他把其它人都赶出府了。
严刹抬眼瞅了他一眼,把洗干净的人抱出浴桶,扯过布巾裹上。「公升他们知道你要陪我进京,很诧异。」嗯?还在乱想的人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过来他已经被严刹放在了床上。
看着严刹给他穿亵裤,月琼小心地说:「皇上的圣旨还未到,还不知会不会召小妖进京。严刹,若皇上不召小妖进京……」沉默了一会后,他拽拽严刹的胳膊,「让桦灼安宝、洪喜洪泰带着小妖到岛上去,我和你进京。」
绿眸瞬间幽暗,当严刹抬起头时却是一片平静。「若皇上不召小妖,你和小妖一同去岛上。」
月琼愣了,就听严刹继续说:「无论皇上这次是否会杀我,我都会反。你在岛上,我可以专心对付他。」
「严刹?」月琼惊呼,心狂跳。
凑到月琼耳边,严刹粗声说:「我不会让你和小妖活在任何危险之中。古年不死,你们两人就永无安宁之日。」
大眼瞪大,月琼的身子轻颤,严刹这话……是何意?颤抖的身子被人揽入宽厚的胸怀,粗糙的大手轻摸他的背身,可他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为何他总觉得严刹的话另有其意呢?严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揽紧了月琼,一如既往地在关键之时保持沉默。
第二日,就在月琼打算窝在床上发一天呆时,让他心魂破散的圣旨抵达了厉王府。一刻钟之后,严刹拿着圣旨推开卧房的门。当月琼看到他手上那卷明黄的东西时,只觉眼前发晕。
「圣旨上说什么了?」光着脚跳下床,月琼的声音都在发颤。
一把把冲下来的人搂入怀中,带着明显怒火的严刹粗声道:「古年召你和小妖进京。」
「召我,进京?!」一盆冷水直直浇在了月琼的头顶,冻得他牙关打颤。「他」为何要召他进京?难道「他」知道他还活着?月琼的眼前一片花白,脸色更是比纸还要白,就连严刹喊他他都没听到。
在月琼的耳垂上重重一咬,拉回这人的神志,严刹双手扣住他的腰把他托了起来。「古年召你进京和召小妖进京的目的一样。一个是历王世子;一个是跟了我多年如今正被独宠的公子。」
大眼眨眨,月琼咽咽唾沫,颤声问:「皇上……是想拿我和小妖,要挟你?」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双手往回一扣,严刹把月琼抱在自己怀里,眼神冷厉:「解留山带了五千人马去了石水,名为练兵。」
「石水?」月琼先是不解,过了会他身子抖了抖,「石水是不是离武夷很近?」
严刹点了点头,月琼瞪大双眼。武夷府可是恒王的直隶府,恒王的府邸就在那里。现在恒王世子江裴昭不在武夷,与恒王封地相邻的安王杨思凯也去了京城,严刹也要立刻进京,若解应宗这时候攻入武夷……
「严刹!你快派兵!绝对不能让解应宗攻下武夷!」月琼的心凉了半截。
严刹就那么抱着月琼,让他与自己平视:「若我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也许我还可以继续做古年的臣子;若我出兵,我与古年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我听你的。」
「喝!」月琼吓了一跳,直觉探到了危险。
不安地咽咽唾沫,月琼颤声问:「你,什么意思?」
绿眸幽暗。「你若不让我反,我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若你说出兵,我马上派兵,那我与古年之间也再无君臣之义。」
怎,怎能这样!月琼好似第一次见严刹,脸上刚刚浮上来一点的红润瞬间消失。话说回来,他和严刹第一次见面也没这么害怕过,他还很大胆地跟严刹讨包子吃咧。
「我听你的。」严刹又说了一遍。
「这种事哪里能听我的?!」月琼低吼,这明明就是在逼他!
「你若不希望我反,我就不反;你若同意我反,我马上出兵。这也许是古年对我的试探。」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怎能如此儿戏!」他,他怎么可能同意反!不,不!他、他不能让严刹出事,他是小妖的父王,「他」一定会杀了严刹,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可是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就算严刹现在不出兵,「他」也不会对严刹手软。
严刹不说话,那双绿眼直勾勾地盯着月琼。月琼不知道严刹这是怎么了。这人一向是自己决定的事从不更改,何时要听他的意思了?他,他又不是他的谁,他,他只是一个公子!只是厉王世子的爹!
「月琼,这回我听你的。」
如催命符般的声音又在月琼耳边响起,看着那张突然觉得很坏很坏的脸,月琼闭上眼。过了好半晌,他睁开眼很平静地说:「我跟小妖、桦灼安宝、洪喜洪泰去岛上。」说完就挣扎着要下来,要打要杀他不管!
身子被放下来,但禁锢却没松开。粗糙的手指抬起大胆公子的下巴,低头啃了上去,怀里的人气喘吁吁时仍不忘用一双大眼控诉他的过分,啃完了,严刹在他耳边说:「我出兵。」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轻松,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悲哀。把头埋在严刹的胸前,月琼哑声说:「严刹,若你赢了……留下皇上的命。」
「嗯。」严刹的回答很干脆,绿眸闪过精光。
「我跟你进京,出兵的事要小心行事,在我们离开京城之前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月琼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嗯。」严刹抱起他。
「你要把小妖平安带出京城。」这一天还是来了。
「嗯。」大胡子扎了上去。
「要反……每一步都需想仔细,」在严刹解开自己的衣裳时,月琼问,「严刹,我那块黑色的木牌呢?」得去找徐叔叔了。
严刹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撕了他的衣裳。
「唔唔唔……」这件衣裳是才做的!
这一次月琼没有发呆。在被严刹啃了不知几遍之后,第二日他忍着浑身的酸痛在严刹出去后就起床了。起来时,他的枕边多了块木牌──雾岛岛主的令牌。月琼快速写了几封信,然后找来叶良让他把信送出去,并把令牌给了他,告诉他如何与徐离骁骞的手下联系。在叶良离开之后,他又喊来桦灼安宝、洪喜洪泰,告诉他们他和小妖要进京了。
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四人的表现很平静,只是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跟你一道进京。」
月琼摇摇头,淡笑道:「这次进京,多有凶险。从京城出来后我会让人把小妖送到岛上。」
「月琼,那你呢?」黎桦灼问。
月琼深深吸了口气,笑得有些让人看不透:「我跟着他。」这不是打仗,只管往前冲就行了。与其在岛上睡不安稳,不如跟着他来得安心。不去深思自己为何会做这个决定,他做便做了。
屋内顿时静默,月琼拿过他的宝贝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金老虎和碎银交给黎桦灼:「这个留在身上,应急。」
「公子,我和洪喜决不离开您!」洪泰的眼圈红了。
月琼摇摇头:「当初我让小叶子为我涉险,险些丢了他的性命,这个错我不会再犯。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事若成了,我会去找你们;事若败了,我也会去找你们。你们放心,我会活着回来。」和严刹一起活着去找你们。
「公子……」洪喜洪泰急着还想再说什么,月琼却是心意已决。他搂了下洪喜洪泰,低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公子,您别这么说。」两人的声音带了哽噎。
黎桦灼在月琼开口前道:「你什么都别说。我等着你和王爷平安来找我们,你一天不来,我们就等一天,一年不来我们就等一年,一直等下去。」
月琼笑了:「这感情好。」
四人都快哭了,只有月琼还是淡淡地笑着,犹豫了一下,他道:「洪喜洪泰,去给我买些胭脂水粉、画笔唇纸来。再买一身红裳。」
洪喜洪泰一愣,马上道:「我们这就去!」没有问公子要这些做什么,两人转身跑了。
这时候,黎桦灼上前紧紧抱住他,哑声说:「月琼,对不起……」声音中是浓浓的歉意。
月琼笑着拍拍他:「怎么和我说对不起?这几年若非你天天来陪我聊天,安宝常偷偷给我买小食,我一定会闷得头发都白了。」然后他小声说:「等我回来喝你和安宝的喜酒。」
「月琼!」黎桦灼愕然地推开对方,安宝也呆住了。
月琼脸上闪过得意:「我可是孩子的爹了,安宝脖子上时不时出现的红点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黎桦灼的眼睛一眯,轻捶了月琼一拳,笑骂道:「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狡猾了。」
「人总得聪明一回。」月琼从未笑得如此开怀过。
黎桦灼脸上闪过不怀好意,慢条斯理地问:「哦?那我何时喝你和王爷的喜酒?」
月琼脸上的笑立刻没了,结结巴巴地说:「我,男子和男子,怎能成亲。」
黎桦灼上前一步:「难道我和安宝就不是男子?」
月琼后退一步:「我、我和严刹,不需要,成亲。」
黎桦灼再上前一步:「你这么说?」
月琼脖子一梗:「我就这么说了!」从未如此硬气过。
黎桦灼低笑:「安宝,咱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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