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听见了苍云绝的呼唤,楼宛若歪头看向他,仿佛此刻才记起眼前还有他的存在。
“宛若,你放开他,你放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苍云绝紧张之下竟是连自称朕都忘了,反倒是用了往常的自称,双腿微微的有些颤抖。
“什么都答应?好!”不知是哪个字刺激了楼宛若,只见她一双玉手微移,竟是把孩子占为己有的架势,“那就把这孩子杀了!”说罢作势就要往地上摔。
“宛若!”苍云绝气急,身形一动就要上前去夺,但还是慢了对方一步。
“不是什么都答应吗?陛下真是一言九鼎。”原来楼宛若不过是试探,反手把孩子往怀里一揽,倒是让苍云绝落了个空。如此动静,襁褓之中的孩子竟依旧没有大哭,瘪了瘪嘴,攥着小拳头还是睡着。
“陛下难道是要留着这孽种吗,留着他来让天下人看笑话?”痛心疾首,楼宛若看着苍云绝如此着急的模样竟是痛心疾首。
“你什么意思?”经过刚才一番动作,苍云绝已是不敢轻举妄动,但眉头却是越来越紧蹙。
“陛下要孩子,那自有臣妾。若是臣妾不力,自还有千万女子。陛下竟是要这样一个孽种继承我青国江山吗?按青国律储君之位是立长不立嫡,就是为了防止皇后专权,但普天下都知道陛下您只有臣妾一后,臣妾自认没有任何过错,若陛下真要带此孽种回宫,那就是给臣妾难堪,让整个楼氏难堪,让天下难堪!您还要这样做吗?”说到这楼宛若已是一片清明,看着苍云绝的样子也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素色长裙下单薄的身躯竟是威仪尽显。
苍云绝愕然,他哪里想到如此远,他不过是一时冲动,想把这孩子留在身边,他更从未有过立这孩子为储的念头,他怎么可能把玉君涵的孩子立储……可楼宛若不知道,她竟是把这刚出生的婴儿看作了最大的敌人。
“臣妾在宫中日夜期盼陛下早日回宫,但竟突闻陛下以男子之身孕子,更荒唐的是陛下竟将此孽子生下,现在更堂皇的想带回宫,陛下是否太过天真了?所以,臣妾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让陛下圣断,此子万不可留!”话音落,杀意起。伴随着楼宛若最狠绝的声音,苍云绝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楼宛若太心急了,楼氏太心急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的事竟被他们如此折腾,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苍云绝突然心里一阵冰冷,但却似乎也找到了出路……
“对,宛若你说的对。朕是皇帝,此孽种万不可留,你说的对。”苍云绝半垂下头,脚下也稍稍退后,竟是妥协的架势。
“哦……那陛下的意思是?”听的半句苍云绝妥协的意思,但楼宛若依旧没有放手之意,竟是要苍云绝自己说出来。
“朕的意思是,他既是朕生下,也该由朕来结果,免得污了宛若你的手。”苍云绝抬头,眼底已是肃然,再开口却已是青国寒帝的身份,再无半点儿女私情之嫌。
楼宛若挑眉,弯弯的柳叶眉微微有些纠结,心头竟是有些胆寒。
“是吗?既是陛下的旨意,臣妾本该遵守,但臣妾愿意替陛下分忧,不如就请陛下将这恩典赏给臣妾,臣妾愿意替陛下解决了此事。”楼宛若毕竟是楼宛若,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饶是苍云绝都无法辩驳。
“好,宛若若是愿意,那自然最好。”果然苍云绝只能点头同意。
“那臣妾就谢陛下恩典。”微微一福身,青国皇后从来只有她楼宛若!纤细的玉手一寸一寸移向初生婴儿全身最脆弱的脖子上。
风声起,树影动。得到苍云绝允诺的楼宛若倒突然有了一丝迟疑,素色长裙迎风飘起,也带起了襁褓的一角,粉色的小娃娃丝毫不知凶险,皱着小脸睡的依旧舒适安详。
“陛下当真不后悔?这可是您的亲骨肉呢?”玉手没有移开,但离最后一步却还有最后一丝距离。
“后悔?怎么可能?你说的对,他是我这辈子最深的耻辱,多少次我欲杀之而不能,如今宛若帮朕除去了这孽障,那正是朕欣慰之事。”苍云绝答得从容,同时强迫自己看着楼宛若,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唯有冷静才是上策,任何一丝退缩和胆怯都将置他于死地。
“但如此是不是太可惜……”那粉嫩的一团为何如此脆弱,为何如此令人揪心,苍云绝带着一丝侥幸。
“陛下难道是要出尔反尔?”楼宛若一激动,手下就重了几分,被卡着脖子的小娃娃再次努了努小嘴,小拳头似要抗议一般挥了挥。
“宛若!”苍云绝大喊,却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转回,“当然不是,宛若莫要激动。朕的意思是若只是如此杀了他未免太过可惜,他怎么说也是玉家的骨肉,而玉家在江湖的地位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若能以此要挟得到玉家的支持那岂不是对我朝大大有利。”
苍云绝分析的自是在理,楼宛若状似心动,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苍云绝跌落深渊。
“陛下真是深谋远虑,可惜臣妾竟是毫无兴趣呢。若是臣妾执意要杀了他,陛下难道会废了臣妾?夜长梦多,臣妾就当这罪人了!”青筋微露,白皙无暇的玉手一把掐在那柔软的小脖子上,短短一瞬就已将原本粉色的小脸憋得涨红,淤青的痕迹更是看的人心疼不已。
“宛若!”苍云绝大喝一声,终于是忍不住心底的不舍,飞身扑向那黑夜中单薄一片的身躯,苍白无力的手正要触碰到那粉嫩的一团,但却一阵身影飘过,手指似乎划过什么……
“哈哈……”楼宛若侧身闪过苍云绝的一击,竟是笑的猖狂,原来她竟是料到了苍云绝有此一招,“难怪人家说母子连心,母子连心,陛下竟是如此心疼这孽种,倒真是让臣妾刮目相看呐。”
“哇哇……哇哇……”楼宛若还要说什么,襁褓之中的孩子却突然放声大哭。苍云绝以为楼宛若又下杀手,连忙伸手想去阻止,但不经意一瞥却突然发现自己指甲中暗色的一丝血迹,再细心一看,苍云绝心中顿时自责不已。
原来苍云绝刚才那一扑竟是碰到襁褓一角,但楼宛若一动,手下一移,手指竟是划过了婴儿的手臂,婴儿薄嫩的肌肤如何能承受这一下,一道血痕竟是永久的留在了这孩子身上,苍云绝看见了当真是心疼不已。
“哭什么!别哭了!”被怀里孩子的哭声吵得不耐,楼宛若当下狠狠拍了几记,但换来的只是更大的哭声而已。
苍云绝心疼的不行却没有办法,楼宛若却仿佛打出了瘾,手下又要下去,“呀!”突然腿上一阵钻心的疼,楼宛若不由得惊叫一声。
“哪里来的畜生!滚开!”楼宛若低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一只兔子状的小动物竟一口咬在自己小腿处,长长的耳朵还一抖一抖的,似乎在生气的模样,当下楼宛若却一记把它踢了出去。
苍云绝顺着楼宛若的动作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怀里的紫血貂竟是跑了出来,还如此大胆的去咬了楼宛若,当真是不知死活的小东西。被踢了一脚的紫血貂在地上滚了一圈,似乎也知道了厉害,抖着胖乎乎的小身子躲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强迫
被刚才紫血貂这一惊扰,楼宛若倒突然冷静了下来,看向苍云绝的眼底也再没了多余的耐心,但手里倒也不再拿无辜的孩子出气。
可怜我们的小宝宝受了伤却没人心疼,更被打了好几下,原本粉嫩的小脸哭的通红,强烈的抽泣带动他小小的身体都有些痉挛。
“宛若,你放了他吧。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若要什么只管冲我来,他是无辜的。”经过了如此一番折腾,苍云绝再没了一点力气,看着孩子此刻可怜的模样更是心疼的不行,心下只希望楼宛不要再为难那无辜的孩子,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无辜?这天底下就没有无辜的人!陛下当年能凭借一己之力登上这九五之位就更应该明白这道理,天下没有无辜这一词,有的只是强者和弱者,而只有弱者才会说无辜这种话,没想到今天竟是被陛下说了,真是荒谬。”苍云绝从未有过的低姿态没有获得楼宛若的一丝怜悯,反倒是出言讥讽,但此刻的苍云绝哪里还有力气愤怒。
刚经历生产的身体没有得到应有的休息反而是星夜奔波,此刻更被人如此侮辱践踏,苍云绝的手脚慢慢变凉,生产时的疼痛似乎一下全都回来了,一点一点的肆咬着他的心。
若说苍云绝是心惊胆战,那楼宛若就是心灰意冷,她毕竟是个女人即使再胸有大志,一旦嫁了人却总是希望能与自己的丈夫并肩前进,而非此刻的对立。虽然她早知道苍云绝娶她是为了大局,是为了她身后的势力,但她不得不承认苍云绝是一位出色的帝王,出色的连她都怦然心动,也许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奢望就是嫁给如此一个出色的人,而她也许一直都太忽视这点了。
正是有感而发,楼宛若幽幽的叹了口气,“臣妾妄言了。不过陛下说的对,他还是个孩子,我楼氏一族还不至于连个刚出生的婴儿都容不下,饶过这孩子又是怎么难的一件事呢,只是陛下却要为臣妾做一件事。”事已至此,楼宛若确实不在需要遮掩。
“什么事?”苍云绝听出楼宛若话里有话,心下不由得起了提防。
“陛下知道臣妾是如何进的这冷溪山的吗?这冷溪山虽说在地志上是有明确标识,可却是生人难进,连山下山民都不敢贸然进山,一见有陌生人来此更是提防,若非有人带路,臣妾只怕也不敢如此贸然闯进……”抬眼望了望周边的环境,楼宛若竟是说的平常,而刚才提及的所谓条件也似乎忘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对楼宛若的长篇叙述感到不耐,苍云绝赫然打断她。
“臣妾是想告诉陛下,陛下难道认为凭自己一人之力就可以离开此地吗?臣妾虽然不知道陛下和那明玉山庄是什么关系,但却清楚勾搭陛下的正是那玉家的人,连这孽种也是玉家的……不过,只要陛下能出面断了此孽情,断了那人的妄念,那这孽种自然就能保下,而陛下也可与臣妾一起安然回宫。”既然苍云绝如此不耐,楼宛若也不需再遮掩,微微上前几步,竟是有些居高临下之态。
“你说什么?”苍云绝听的大骇,脚下竟有些站不住,“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跟玉君涵对峙吗?”
“玉君涵?真是好听,应该也是人如其名吧,不知相较于陛下是否更显出色,不过能让陛下委身与他,臣妾还真有些兴趣。”楼宛若淡然一笑,竟是格外雍容,但这笑意却进不得更深了。
“若是陛下不愿那自然是由臣妾出面,不过那时候的结果陛下也许就不大想见了。”聪明人说话自是点到即止,楼宛若看着苍云绝瞬间苍白的脸色,心下自是明了。
“你、你这样有什么意义……我、我跟他不过是一场交易,这孩子也不过是他一时妄念才有的,能生下更非我本意。所有一切不过是场错误,宛若,宛若你就不能当这事没发生,我可以跟你回宫,我们可以马上就回宫!”苍云绝惶恐,手心全是冷汗,若是他真的照做,他……玉君涵不会原谅他的,真的不会!
“陛下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吗?现在臣妾给陛下两个选择,一是去了却这段丑事,那这孩子就当是陛下一时心善捡来的,臣妾作为后宫之主自当收养;二是陛下若还余情未了,那这孩子也就不必留下了,最多不过鱼死网破;臣妾也许还要多谢陛下成全。”面对苍云绝的仓皇失措,楼宛若却是志得意满,一切尽在运筹之间。
“宛若,宛若你……你也疯了……”苍云绝心下竟是后悔不已,究竟自己这一次任性让多少人陷入了这魔障,而他又成了谁的魔障……
呼啸的山风疯狂的在山间肆虐,毫不留情的带走冷溪山最后一丝暖意,楼宛若临风挽了挽被风吹乱的发髻,最后的筹码已经全数握在手中。
“陛下说笑了,臣妾是陛下的皇后怎会是疯癫妇人,可陛下若是再犹豫只怕这冷溪山就回不到以往的安宁了。”此刻的楼宛若已不再只是温婉的楼氏长女,更是一代皇后,心机和手腕不输于任何男人的一代皇后。
“你究竟做了什么?”苍云绝已不再奢求什么,只希望楼宛若能痛痛快快的,不要再折磨他。
“陛下是知道臣妾的,楼氏一族的族规即是不打没把握的仗,尤其是像如今这样深入敌人腹地,难道陛下认为臣妾会一点准备也没有。”楼宛若转身向一边山崖走去,苍云绝没有选择,只得跟上,脚下重的仿佛拖了石块。
“听说江湖上有一通缉令,通缉的正是那什么鬼刹宫的叛徒。臣妾是不懂江湖事,但手下却有人不知好歹送了一人过来,臣妾看他断了一臂几乎是个废人,正要呵斥属下,可巧听说这人竟与这玉家有关,臣妾自是收下了。这不,臣妾此次还是亏得那人带路才进的这冷溪山,也才知道这明玉山庄是怎样的不堪一击!”越往高处自是风越大,楼宛若的声音竟是被风吹的有些变形。
“鬼刹宫的叛徒……”苍云绝略略一沉思,“鬼冥!是鬼冥!难怪玉君涵找了那么久没找到那人,是你救了他?”
“陛下果然清楚。那臣妾也就不需要多说了,陛下看了自然就明白了。”纤纤玉指指向山下,那蜿蜒的山谷中正上演着她所导演的一切。
苍云绝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也不愿相信,但刺骨的寒风,婴儿的哭泣声都让他无法逃避这是现实的景象,所以,所以他别无选择……
“我……好,朕答应你。但是朕也有一条件……”苍云绝转身。
暗哑的声音,苍白的面容,楼宛若一瞬间竟是恍惚看见了当年的苍云绝,那原本应该意气风发却提早进入沉静的青国帝王……
卿君绝 中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双十
玉君涵永远不会忘记这双十之夜,这是他曾经无限期盼的日子,这原本是他最珍惜的孩儿出生这之日,但现在却成为了让他失去所有信仰的一夜……
双十双十,十月两团圆,十月纷飞散……
一切的希望在今天,一切的绝望也在今天……
玉君涵记得他那时听了玉四娘的话后连忙赶到庄外,到了庄外时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的严重。一想到这些人如此不长眼竟敢在今天来偷袭,玉君涵心中的杀意已经蔓延。
于是玉君涵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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