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情稍微放轻松了些,走得却比之前更慢了。这松树林越往里去,树木越显粗壮高大,到最后两人脑中竟会偶尔产生一种幻觉,以为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缩小之中。
走着走着,焦真人忽然轻声道:“停下!”智者大师从后伸出头来左右观望,并未发现这片阴森黑暗的松林有什么动静,不由拍拍焦真人肩膀道:“怎么了?”
焦真人抬头努了努嘴,智者大师望头顶一瞧,也不免浑身冒起无数寒意。但见他们头顶正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蜘蛛网,那网中央还停着一只磨盘大小的蜘蛛。不但这蜘蛛网是用手指粗细的五彩丝线织成的,连那蜘蛛身上同样是五彩斑斓,浑身透露出一股妖异的气息。
再细看那蜘蛛网上,竟然还有个头稍大的鸟兽等动物的几片骸骨,显然是那蜘蛛享受美餐后留下的不能消化的食物残渣。
就听焦真人小声说道:“这蜘蛛应该就是启动这法阵的机关,看样子是在打瞌睡,只要我们不去惊动它,小心走过去,便……”话未讲完,二人竟听到一声鸟叫。
却不知什么时候,前方树枝上落下来一只半人高的飞鸟,歪着头好奇地望着他们。焦真人轻声对它说道:“好乖乖,千万别乱动,等我们先过去如何?”智者大师也是口宣“阿弥陀佛”,心中怦怦跳个不停。
那鸟儿冲他们点点头,又轻声叫了一下,似乎表示赞同。焦真人大喜,忙招呼智者大师赶紧随他过去。
哪知道他们才走出不到五步,那飞鸟发现了网中央的蜘蛛,突然振翅飞起直扑蛛网而去!那蜘蛛似乎手脚更为敏捷,就在巨鸟眼看要啄中它时,倏忽间轻快地退了两步,让它“扑”地穿网而过。
鸟儿这一撞倒是没了踪影,那蛛网却因为被巨鸟翅膀弄破,承受不起蜘蛛的重量,随着蜘蛛一起“呼剌剌”垮了下来,直望焦真人和智者大师头顶砸来。
智者大师双手立刻结成金刚印,迅速念动梵语,顷刻白光闪过,竟将蜘蛛和蛛网从中破为两半。焦真人惊呼道:“不可动用法力!”却已来不及阻止他作法,只能睁大眼看着散落满地的蛛丝和那裂成两块的蜘蛛,苦着脸道:“我说大师啊,你平时不是慈悲为怀么,怎么今天出手这般果断?”
智者大师擦去额角的汗珠,双手合什道:“道长提醒得对,贫僧又杀生了,罪过罪过。自从十岁那年不小心打死过一只苍蝇后,这算是我第二次杀生,但贫僧从小什么都不怕,就怕蜘蛛……”
焦真人想笑却笑不出来:“我说药坛子大师啊,你这一番举动做错了两件事情。其一乃是使用法力,都怪我入阵前忘了交待你,进阵后绝对不可施用法力,否则法阵便会随时启动;其二则为杀死了这只蜘蛛,它虽为启动法阵的总机关,却也是控制法阵的总枢纽,本来我正想用法术将它定住缩小留在身边,你却……”
智者大师连忙说道:“阿弥陀佛,都是老衲的过错,不过这法阵似乎并未启动啊……”便要挪动脚步,吓得焦真人大叫道:“千万别再动了!此阵既然是仿造三国诸葛孔明之八阵图而设,必是以静制动之阵,只要我们脚步一动,它便会随之转动,福祸难测啊!”
智者大师挠头道:“那可真是头疼,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在阵里站一天吧?如此岂非永远没有出阵之日了?”
焦真人咬牙道:“那倒未必,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是由人想出来。”
半空中却忽然有人怪笑着接口道:“你们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吧!就安心死在这里好了,本座还能让你们少几分痛苦。”
焦真人听出这是弥勒尊使的声音,破口大骂道:“好个无恶不作的妖使,原来是你在从中捣鬼!为何不敢面对面与我们较量,只知道使这种见不得光的阴法?”
那声音就哈哈狂笑道:“本座今天心情甚佳,不与你们做口舌之争。你们胆敢托大进入我精心布置的劫界,就等于将一半性命交到了我的手上。辟尘珠落入我尊使手中那刻,便是你们在阵中力尽身亡之时!”
但见半空中伸下一只大手来,拔起一棵松树便向他们当头砸来。
焦真人叱道:“先上树再说!”与智者大师一同跃到最近的松树之上,那大手已抡动松树把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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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只觉整个松林都在不断颤动,那大坑中也不停向外喷涌出黑水来,迅速淹没了所有的地面,须臾间松林中阴风怒号,竟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从每棵松树的体内更不时传出一声声低沉的叹息,仿佛地狱中无数冤魂的哀号!
焦真人在一片漆黑中无可奈何地握住智者大师的手道:“这下法阵真的启动了,我们不想做运动都不行啦。”
十二章(古代):逢水魅(上)
苍穹之上繁星点点,伴以慵懒游动的浮云,恰似江海中的渔火闪动。但可惜地上的两人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微凉的夜风轻轻从山洞口掠过,也吹起他们满是血污的衣袂哗哗摆动。
张铁嘴听着洞中沉沉睡去的放牛娃和依旧昏迷的老陈交错起伏的呼吸声,松了口气道:“还好我为防发生意外,曾在草房下挖了条出村的秘道,否则只怕今晚我们已被追上来的官兵乱刀砍死,成了孤魂野鬼。”
那蒙面人摘下头套,现出张轮廓分明的方脸来,察看了一下肩头的伤势,也不住地摇头苦笑:“如今跟我们一路逃走的人大部分都已走散,还不知另几路人能否安全逃脱官兵的追捕。”
张铁嘴也撕下人皮面具,答道:“只怕是凶多吉少,洛水帮和那吕超如此可恶,我张某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真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随手一掌挥去,拍得洞壁石屑乱飞。
两人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正在惊魂未定之际,却是谁也没有留意到对方究竟是何许人物。
方脸人无意中瞧了张铁嘴的脸几眼,不由分说先一把将张铁嘴抱住,猛地嚷道:“原来是老兄你,害得为弟这些年来好找,若是再过几年,小弟不认为你已经去阴曹地府报到都不成啦!”
张铁嘴却甚为迷惑:“我与这位兄弟从未见过面罢……”
方脸人松开手,故意一揖到地,言道:“阁下莫非不是当年那个洛阳人称‘铁嘴一开,生死立断’的张先生?自从十二年前你去了成都后,我们一直打听不到你的音信,不曾想你原来就在杨家村隐居。在下中原镖局总镖头徐千山,这次本是押镖顺道经过此地,却差点搭进性命去,好险!好险!”
张铁嘴又惊又喜,赶紧将他扶起,自我解嘲道:“如今我是‘泥嘴难开,生死无断’才是,当年之事还是休提,惭愧!惭愧!”见到徐千山那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道:“老弟调皮的脾性还是当初的样儿!记得我在洛阳摆摊算卦的情景么,那时你这小鬼长得还没过我的肩膀,便想来砸我的招牌,结果被我略施小计弄得你们中原镖局下不来台,最后还是令尊亲自前来赔罪,此事才算了结,嘿嘿!”
徐千山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道:“这就叫做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识。若不如此,你跟家父怎会如此投契,你我又怎能成为好朋友?”
张铁嘴忽然沉声问道:“你既然还肯认我这个朋友,为何当年我去成都前上洛阳总局向老爷子辞行,却不见你的踪影?”
徐千山便反将他一军道:“你还好意思问我,那你这十来年离洛阳如此之近,可来看过我们中原镖局么?”
张铁嘴叹气道:“我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过阵子我亲自到你们府上做客还不成吗?老爷子身体还好吗,何时卸的任,倒放心让你这浑小子执掌门户?”
徐千山大笑起来,说道:“家父这几年足不出户专心研习道学,身体堪比松柏长青,他每每提到你神乎其技的卦术总是称赞不已,还说有机会想向你请教一二呢。张兄言重啦,我徐千山岂是小肚鸡肠之人,那时不过是被家父送往外地学艺去了,年前方回来接过总镖头这千斤重担。”
张铁嘴释然道:“原来如此,不知老弟都在外面学了些什么功夫,师从何门?”
徐千山摇头说:“讲来惭愧啊,我这枪法倒有一半是和人打架加苦练自学成才的,若非我不愿在洛水帮面前露出真功夫来,定教那杜飞的什么‘七星聚会’使不出一半来!不过今日我们有幸并肩作战,可是狠煞了洛水帮的威风。”
他觉得话未说尽,又俏皮地补充道:“小弟在外练了这么久的武功,总算是明白了一个真理:学武功就像去Se情场所观看西域的脱衣舞表演,结果尚在其次,要的就是那个过程,至于真等到衣服脱下了,才发现那美女也不过如此。”
这话逗得张铁嘴直乐:“你小子果然长大了,连荤段子也是出口成章啊?”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空气中充满了愉快的味道。
忽然洞外有人怪声叫道:“两个杨家村的反民,还有胆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次看你们往哪里逃!”隐约便有个官兵从暗处持剑冲杀过来。
两个人方才只顾着聊天,不想敌人突兀而至,都有些猝不及防。
徐千山反应最为敏捷,须臾间三枪已经连续刺出,那人都灵巧地躲过,反被那人伸剑在长枪上一拍,震得他后退了半步。
张铁嘴连忙从旁抢攻,双掌连环劈向那人肩部,以缓解徐千山正面承受的压力,怎知自己的攻势竟也被他轻描淡写般用单手化解了。
徐千山知道遇上了高手,立刻换了种枪法,三分攻,七分守,以求先守稳自己的门户。那人倒并不乘隙强攻,偶尔攻出一剑,也多半是虚招。
张铁嘴总觉着此人对他们并无敌意,突然主动退后,低声喝道:“朋友是谁,快亮出名号来。”那人这才哈哈大笑,停下身将火摺子晃亮了,把盖住眉间的头盔摘去,竟是穿着兵士甲衣的刘鲲鹏。
张铁嘴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说是哪家的厉害军爷来了,刘捕头若再迟些说话,恐怕要被徐老弟戳出几个透明窟窿了。适才我明明见你走在前面,一转眼的功夫却不见了,还道你着急办那要紧之事不辞而别了。”
刘鲲鹏将笨重的铠甲脱下,苦笑道:“本来在下正有此意,只是我担心老太爷的安危,方才突发灵感,顺便混进吕超手下中打探情况,果然不虚此行。这群官兵十分凶悍,一气儿抓住了百十个村民,杨老太爷等人全都在内,还将村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抢了个精光。可惜凭在下的力量尚不能把他们解救出来,只有等这次事情办完求刑部姚大人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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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千山将手中长枪顿地,怒道:“想不到连当今朝廷一员副将也敢在东都附近胆大妄为,鱼肉乡里,百姓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
刘鲲鹏上下打量了徐千山几眼,像连珠炮一般问道:“这位不是适才出手大战杜飞的那位兄台么,若我猜得不错,那用箭射下船帆‘火烧落水帮’的神射手也是阁下罢,果然好身手!好智谋!只是不知你怎会知道杨家村之人有难,恰巧在紧要处出手相助?”
徐千山轻轻摇头道:“那是你们福大命大,碰巧我的镖队刚好在那时经过,看见山头上满是洛水帮的人,知道杨家村恐怕遇上麻烦,被我带了几个能干的兄弟抄小道在密林中撞了个正着。”
刘鲲鹏恍然大悟,说道:“今次除了兄台,还得多谢那个使刀的蒙面小子,否则我们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只可惜不知道他高姓大名,刘某人倒有意结交这个朋友。”
张铁嘴赞同道:“这人年纪轻轻,竟然可以跟‘黑煞君’白显打个平手,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若我猜得不错,他当是往铁剑山庄而去,只怕今次武道大会,又要涌现许多少年英雄了。”
刘鲲鹏沉吟道:“莫非先生竟然不知,此次铁剑山庄举办武道大会,除了以武会友外,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张铁嘴和徐千山都“哦”了一声,专心听刘鲲鹏说出下文。
“据说温庄主准备联合武林头面人物,一起揭开十多年前曾经骚动江湖的……”他忽然瞧了瞧洞外的天色,冲着张铁嘴两人抱拳道:“我们虽然一见如故,只可惜在下还另有些要事需要提前动身,咱们就约好铁剑山庄武道大会上再把酒言欢如何?”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匆忙离去了。
徐千山却是一言不发,直到相信刘鲲鹏已经走远,才问张铁嘴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张铁嘴笑道:“此人是杨家太爷的侄孙儿,姓刘名鲲鹏,刑部姚侍郎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居刑部总捕头雷震天之下担任副总捕头。他虽在官府公干,对江湖人物倒还能以礼相待,算条响当当的汉子!”便把刘鲲鹏这两日找他之事和盘托出。
徐千山听后连连摇头说:“小弟只怕不能同意张兄的意见,此人分明城府极深,能坐上刑部副总捕头的位置,又可在表面上与江湖人物打成一片,行事未必会光明磊落,张兄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张铁嘴诧异道:“徐老弟如此评价一个人,是否太过草率……”
徐千山却反驳道:“我跟这位刘捕头其实在今年初就见过面,他装作不认识我,我自然也装作不认识他得了。这人既然是杨老爷子的亲戚,明知老爷子家身陷险境而不先想法救助,仍要办完身负的任务,可见他内心刚硬,毫不为人情世故所动。而他应该早就在暗处偷听到我的来历,又故意不加说破,自然是怕我反过来追问他的身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不是心机深重又是什么?”
他见张铁嘴陷入了沉思中,便询问道:“小弟受人之托走镖,其间不容出分毫纰漏。我们最好连夜赶路,待张兄陪小弟把这趟镖安全送到铁剑山庄,小弟再同你秉烛长谈如何?”
十二章(古代):逢水魅(中)
焦真人和智者大师听声辨位,在松枝之间灵巧地跳来蹦去,不时躲过从各处冷不丁射来的暗器。再说他们两人都有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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