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兄的一个弟子,名唤张宇的,跟小弟乃是同年,如今又同在一个衙门。”后面的话就是不说,鲁翰也明白了。不孝的徒弟,原来是那小子出卖我!不过……“恕我不能从命!”鲁翰起身长揖至地。林如海做得事他都听过,心内也挺佩服的,知道他姓名的那一刻,心中也暗自感叹,这个朋友交的值,没有丢读书人的脸面。
只是……这些…尚不足以构成自己出山的理由!
林如海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坚定,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何?”
“恕我不便相告,贤弟若是来跟我探讨学问、研习书法,我欢迎之至。若是下山为朝廷办事,那愚兄却是爱莫能助了。”鲁翰抱歉的道。林侯爷的声名,如今已是天下皆知,气度和修养都是一眼便看得出来的。就林如海个人来说,他是欣赏的,单方面的探讨学问,他自是高兴。但若是下山,还混迹朝廷之中,则并非他所愿了。
林如海见他说得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得暂且住下,另谋别的办法。
山上清幽,宅院虽宽敞,奈何一直是鲁翰带着孙子,并一个小丫鬟一小厮居住,虽有多余的房间,也都放了杂物,一时整理不出来。乍然添了林如海一行人,难免拥挤。空余的客房只有两间,林如海和萧承共住一间,余下的近十个侍卫也只能挤在一间凑合了。
萧哲麟本打算让陈忠跟着林如海的,陈忠心细,有他在,不必担心如海委屈了自己。无奈林如海因陈忠乃萧哲麟贴身内监,目标太大,不肯带他。萧哲麟即使再独断,在林如海面前一向是言听计从的,见他执意如此,只得罢了。又要李平跟着,李平是陈忠一手调*教出来的,颇得其真传。林如海又觉得女儿最近挺喜欢这李平的,且他于宫中之事颇为熟知,倒不如让他跟着女儿自己还放心些。
因此最后只能多派些侍卫跟着,明里暗里足有好几十人。
临走前,萧哲麟又对萧承叮嘱再三,让他看紧林如海,千万别委屈了。
林如海刚进了屋子,萧承便尽职尽责的递过来一个手炉。林如海一愣,想起平日里萧哲麟也是这般,不觉挂上了笑意,“承儿,你的王妃可是有福之人啊!”萧承疑惑的皱皱眉,半晌方反应过来,道:“师父也是有福之人。”林如海本意是要逗逗萧承,反把自己弄了个大红脸,不自在的转过头,看着仅有的一张床,若有所思。
“师父!”萧承挑挑眉,将两个小桌子一并,一把拂掉上面的东西,拍了拍,笑得神采飞扬,哦,不,是满脸傻气!指着并在一起的桌子道:“你睡床,我睡这里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先不说冷不冷,你明天别喊腰疼背疼的!”
“没事没事,师父,我身体好着呢,既冻不着也委屈不了。师父你不知道,我以前偷偷跟皇叔出去,大手大脚花光了银子,荒郊野外都住过呢?幕天席地,餐风露宿,也没见生病,这算什么!”萧承摆摆手,说的毫无愧色。林如海倒来了兴趣,摸着下巴,笑得满脸兴味,“哦?你还有没银子住客栈的时候?”
萧承啐了一口:“也不怪我,都是皇叔花钱太不知节制!”
“你经常跟三王爷出去么?”
“也不是经常,一年能有一两次就不错了。有时候皇兄看我看得紧,根本没机会出去。入朝前还要每天读书,不能无故缺席,有时候我就装病,然后偷溜出去。父皇很少管我们的,便是皇兄知道我溜了,也不会告状,倒会想法子帮我遮掩,回来最多挨顿骂而已,皇兄做事有分寸的。”只是以后会看得更紧,所以最近几年老找不到机会出去。
“你倒是有位好皇兄。”二人说话的时候侍卫已经将床铺好了,林如海挑挑眉:“真不睡床?”萧承忙摇头,他要是敢点头,回去准没命。父皇让自己路上照顾师父,可没让自己跟师父同床共枕。林如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别看床够大够宽,多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但为了不给萧承添麻烦,还是别强制他上来了。
“再拿两床被子来!”林如海对刚刚的侍卫道。
萧哲麟给林如海配备的侍卫,绝对是任劳任怨,武力值就不必说了,关键是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不一会儿就抱了两床被子来,林如海暗自点头,摆手让他退下了。侍卫走后,林如海看看萧承,指指那两床被子,道:“一床铺一床盖,自己会弄吗?”
“师父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是行的。”说着,便将被子一抖,整整齐齐的铺在了小桌子上,林如海看他弄得有模有样,也算是彻底放心了。他和衣倒在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酝酿了半天,林如海愣是睡不着。远处传来了萧承浅浅的鼾声,可他死活就是睡不着。
不对呀不对呀,□□和别提多郁闷了。以往自己的睡眠不是挺好的么?不说每天挨着枕头就睡吧,至少也不想现在这样怎么都睡不着啊!到底哪里不对哪里不对,林如海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被子一蒙。他就不信这个邪了,没有身边的那个臂膀就睡不着?哼,以前没有萧哲麟的时候自己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而此刻皇宫里的萧哲麟也不好过。
被子、枕头都留着林如海的气息,可是怀中的空虚仍是让他心中一阵失落。如海,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他在心中暗叹。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自己就听信如海一面之词放他自己去了呢,真是…后悔呀!没有如海,自己连觉也睡不好了怎么办?萧哲麟愤愤的抱紧了被子,狠狠的嗅了几口,闭着眼睛把它想象成爱人的样子。
半晌之后萧哲麟恨恨的捶床,触感都不一样怎么想象?抬头望着夜空,玉盘般的皓月悠悠散发着银光,令他不自觉想起以往二人并肩赏月的情形。林如海很喜欢赏月,望着月光的时候他的表情柔和且平淡,似乎满脸享受。萧哲麟一直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与这淡淡的月光很像,清冷且高华,令人敬而生畏,不忍亵渎。
夜间的风往往带着凉意,便是夏天也不例外。萧哲麟便以我怕你着凉的理由将爱人揽在怀里,这个时候的林如海往往意外的好脾气,多数情况下都是默认的。萧哲麟最爱他轻轻的靠着自己,嘴一张一合,在月光下说着古今轶事的样子。我在想你,如海你在干什么?萧哲麟抬头望望挂在中天的皓月,心里想此刻如海一定在呼呼大睡吧!
哼,还没有离开京城就在心里雀跃了,你个没心没肺的。萧哲麟忍不住后悔了,是不是自己占有欲太强了,所以如海总想着离开自己。那以后自己要不要多给他点自由空间,可这样的话,如海一定会离自己远远地。既不想让爱人不开心,又不想爱人分开,还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呢?
二人都在思念,萧哲麟的思念中多了一些哀怨。
其实说到底在二人的角逐中,他一开始便将自己放在了卑微的位置。
不管了不管了,萧哲麟考虑一下后果,觉得林如海不在身边,自己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哼,如海你等着,等你回来我一定把你锁在怀里一辈子!每天做的你下不来床,以解相思之苦。看你还整日往外跑,你跑呀你!萧哲麟想着嘿嘿的笑了,嘿嘿……嘿嘿……要是如海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某人笑得一脸猥*琐,翻个身,将林如海的枕头也抱在怀里,紧紧的,似乎抱住了整个世界。
☆、82
在山上一住就住了两天;棋艺切磋了;书法也探讨了;林如海也拐歪抹角的与人谈了,鲁翰就咬死了一句话:不下山。这活计又不比别的,不能强拉壮丁;得两厢情愿才行;不然人家不给你好好干也是枉然。呆了两日;见鲁翰态度坚决;林如海只能先带人下山,另谋他法。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事还没办完;就这么走了?一直到山脚下萧承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拉着林如海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不是说请鲁先生帮忙修堤坝吗;这不是还没请到人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我们便是再住两天,他也不会妥协!”林如海叹口气,背着手道。
“那我们……”萧承愣了愣,摊着两只手,抬眼一看林如海已经走了几步开外。他跺跺脚,追了上去,“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不是更加不会妥协?”留在山上起码还有点希望啊,萧承想。林如海住脚,挑眉看着他,笑道:“谁说走了,我们下山想办法……”
“诶……?”萧承的脸上带上了惊喜,这么说师父有办法了?就说嘛,师父这么聪明怎么会一点办法也没有,那自己还愁什么?萧承的脚步也欢快了起来,若非顾着林如海,怕就在山路上奔跑起来了。乐极生悲,回到镇子上的客栈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什么?师父你说让我想办法……去请那个鲁先生?”他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林如海肯定了他的疑问。
“可是……师傅你也知道这有多难……”萧承面露难色,您自己还跟那老头子还有些交情呢,都没办法,让我去,别吃闭门羹就得谢天谢地了。对鲁翰的怪癖他也算是有所见闻了,那老先生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都没有一丝恭敬的表现,萧承绝对相信他不会卖自己面子这一回事。
“你还没看明白吗,我跟鲁先生认识,有些事不好做,你就不一样了,懂了没?”萧承茫然的摇头,这根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林如海看他这样,一口闷气堵在心头,自己怎么就教了这么个笨徒弟,这些日子的兵法都白学了是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猛地回身,看到萧承无措的样子,只得自我安慰一番: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觉得自己的脾气最近有些暴躁,也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被萧哲麟惯的了,也可能是太久没见到他心情不好了。林如海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大些,毕竟在京城的时候除了萧哲麟外自己对旁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有些想他和玉儿了呢?
“唉,你……你平常不是挺灵通的吗,这会子脑子怎么转这么慢?”林如海指着萧承,颇有些怒其不争气的哀怨,这还非让自己说明白了才成是吧!“这几日我们该说的道理也都说了,我看鲁先生并非不顾江南百姓的死活。恰恰相反,他虽从未入仕,却颇有匡扶百姓之心。他之所以如此必有苦衷,你想办法把他的苦衷查出来,看我们能不能解决。”
“啊?哦!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萧承说着便风风火火的走了,林如海话还未说完,忙伸手去抓,抓了个空,萧承身子灵活,转瞬之间便已到了门外。林如海只得隔着窗子叫道:“慌什么,等等!”萧承应了一声,忙又转回来,笑问:“师父还有何吩咐?”林如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必要之时用些非常手段,别只凭着一股子蛮劲儿傻干!”
“啊?”这话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懂。
“我们时间有限,越快越好,知道么?”林如海叹气。
“哦,我知道了师父!”不是说不着急吗?他虽不十分明白,却也知道师父说的都是对的,自己只要执行就行了。
“我可以走了吗,师父?”萧承指指门口的方向。林如海不由失笑,挑眉稍稍抬头,含笑吐出两个字:“去吧!”萧承点头出去,刚迈出去几步,林如海又不放心,皱皱眉头,叫道:“承儿回来!”萧承回头,疑惑的站在原地。林如海笑着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指指自己的头部,道:“多动动脑子,过犹不及,别把事情办砸了!”
萧承郑重的拍胸脯:“师父你放心吧,您第一次交代我办的事,我就是拼了命也得办成啊!”
林如海笑笑,也没再说什么,萧承踌躇满志的走了。十七岁的年纪,在林如海看来也只是一个孩子,不过这孩子出身皇家,就有些与众不同了。即使被保护的很好,皇家的孩子也都比一般的早熟。就比如萧承,如今也已入朝两年,办过不少差事,平日里虽然看着没心没肺了些,那是在熟悉的人面前。真遇到外人,这小子精着呢?因此这点小事,倒不用担心他应付不了。
虽如此想,但当萧承这死小子将鲁翰那些个宝贝木匠活全掳来堆在小镇的客栈里时,林如海气的当场给了这小子一脚。这是他第一次对萧哲麟以外的人动手,都是给这小子气的!不知道那些都是鲁翰的命根子么,是你说抢救抢来的?萧承委屈啊,摸着被踢疼的小腿,嘀嘀咕咕的哼唧:“师父你不是说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吗?”
混账小子!林如海终究没骂出来,忍了忍,从牙缝儿里蹦出一句话:“非常之法非常之法!我让你抢别人东西了吗?!”不愧是萧哲麟的种,都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萧承垂着头站着,显然也自知理亏,但仍在嘴硬,咕哝着道:“师父你不知道,我这几日上山,那姓鲁的老头子根部就不见我。我有什么办法?”
“所以你就把他的宝贝都偷下山,逼他自己来见你?”
“师父英明,徒儿就是这么想的。”某人很狗腿的半弓着身子,满脸的讨好。
英明个屁!林如海暗骂一声。这下子萧承可是把鲁翰得罪狠了,原本就怕这小子手段过激,结果还真是如此,现在好了,这么个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林如海看了萧承一眼,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内略有松动,暗道毕竟还是个孩子,能要求他多么的八面玲珑啊!这事砸了就砸了吧,总归还有补救的方法。
林如海并不是个纵容孩子的长者,知道事已至此,责备再多也无用,索性让萧承自己去想办法。哼,谁捅的篓子谁补!他当即便命萧承讲那些木器原封不动的给人送去,道歉也好请罪也好务必让鲁翰消气,并将人请到山下,由他亲自解劝。
萧承倒也真放得开,领了林如海的命便去了,亲自弄了一捆子荆条,结结实实的跪在鲁翰的山门外,谁拉都不起来,来了个负荆请罪。鲁翰便是再藐视权贵、不屑与之为伍,但看到堂堂皇子郡王在自己门外跪了大半天,心下也松动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寒风刺骨的腊月,别说是跪在地上了,便是在外面站一会儿也未必能忍受得了,何况还是娇生惯养的皇子。鲁翰暗自叹口气,左右他的东西也没什么损坏,看来这小子搬的时候还是小心的。想到此,他原来的十分气性也便只剩了三分了。不过,他还是不想给偷他东西的小子好脸色!
当看到面前的那两上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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