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我失望的摇了摇头:“乔更衣区区一个末八品的更衣,你如何说不得?你错的是不该对皇上宠幸她有微词。”看她不服的脸色,我道:“你且起来。”马贵人战战兢兢起来,“七出第四条是什么?”马贵人脸色有一丝明悟:“是嫉妒。”
我点头:“不论你我还是皇后菀贵嫔都是皇上的女人,皇后作为皇上的正妻都还没有发话,你急的什么?”马贵人露出愧色,低下头。“我说你被恩宠冲昏头脑,却是问你,乔氏一个宫婢,没有华妃许可,她敢爬上龙床?即是华妃准许,你又急个什么劲?华妃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就不怕得罪了她?!”马贵人羞愧道:“嫔妾多谢娘娘提点。”
我轻叹道:“自我进宫,你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便是菀贵嫔、惠容华也不曾像你一般对我。诗韵,你眼光放高一些,乔氏宫女出身,又无长才,如何值得你忌惮?平白看低了自己。”
傍晚,玄凌来玉润堂看宝哥儿,我破例没有叫来马贵人。玄凌双手掐在宝哥儿肋下,玩抛高高游戏。直把宝哥儿喜得咧开无齿的嘴咯咯大笑。我含笑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子,玄凌突然转头看着我道:“宝哥儿胆子倒大,抛的越高反倒越高兴。”
我接过宝哥儿,为他擦了擦笑出来的汗,道:“不仅胆大还皮实,今儿早在榻上翻身掉到地上也没哭呢。”玄凌急忙抱过宝哥儿上下翻检,怒喝道:“那群作死的奴才,也不小心看着!”我等他翻看完毕才掩嘴笑道:“地上铺了厚厚的棉被呢,哪里真会有事?”
玄凌不赞同道:“皇家的孩子总娇贵些,怎能让他碰着了?”教育理念不同,我也懒得去劝他,横竖宝哥儿是我在教养。敷衍道:“是,臣妾知道了。晚膳时候到了,皇上是在这里用饭还是……”玄凌抱着宝哥儿大喇喇坐下,道:“就在你这里。”
我吩咐喜儿道:“传膳。”翠儿领着一溜儿宫女,翩翩飞舞着将晚膳一一摆放好。因着玄凌在这里,皇上的晚膳也传了过来,显得格外的丰盛。
竹锦抱了宝哥儿下去,我洗了手,为玄凌布菜。玄凌道:“你也坐下,只朕与你,很不必讲那些规矩。”我为他置了一些开胃的酸菜,才坐下吃饭。听到身边娇脆的一声“我来吧”,翠儿接了喜儿的差事,为玄凌布菜。
我看着翠儿画的修长的眉,薄施胭脂的脸,微微沉了心。玄凌看了翠儿一眼,随口赞了一句道:“你这宫女长的倒娇俏。”翠儿脸上飞出一抹霞红,眨了眨眼睫,掩了得意的神色。我淡淡道:“是吗,臣妾倒没有注意,还以为是初跟在臣妾身边的不解事的小丫头呢。”
此事过后,我命红儿仔细留心翠儿的动静。翠儿愈发爱俏,拿出我往年赏的颜色鲜艳的丝绸做了衣裳,玄凌来时必妥妥装扮了,在周围徘徊。玄凌稍有动作,她就要过来露脸。喜儿禀告我时,觑着我与素日无异的脸色,心中惊惧,噗通一声跪下哭求道:“翠儿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打死都不为过。可是奴婢与她从小的情分,求娘娘看在翠儿尽心服侍娘娘的份上,把她打发去冷宫也好,万万莫送去慎刑司!”
我只道:“翠儿刚才送衣物去浴室了?”喜儿歪坐在地,脸色惨白一片——皇上正在浴室里沐浴。我道:“时间还来的及,只要翠儿这次没有做下丑事,我便饶了她这一遭。”喜儿重重磕了一个头,连泪也不及擦,就匆匆的往浴室赶去。
我静静的坐了很久,直到玄凌逗了宝哥儿过来,才换上笑脸去迎他。
此后几日,我待翠儿与往常并无二样,即不打骂也不挑刺,仿佛之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翠儿战战兢兢了几日,见我八风不动,觑了一个机会跪到我面前,一语不发。喜儿见她这个样子,哪有不明白的,扑上去就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翠儿不躲也不挣,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
我喝道:“喜儿,下去!”喜儿咬了咬嘴唇,恨恨瞪了翠儿一眼,不情不愿的出去了。我看着翠儿倔强的脸,道:“你可想清楚了?”翠儿磕了个头,沉默不语。我打量她的脸,大眼,樱唇,雪般的肌肤,着实生的不错。想着她才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团孩子气,心中募得一软,道:“你若是现在出去,我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翠儿进来之后第一次说话,声音坚定而又绝情:“求娘娘成全。”我闭了闭眼,在睁开时已是一片清冷:“你既要学乔更衣,本宫身边断是留不得你了。”翠儿脸色苍白,仍跪着不起。“念在喜儿与你相交一场,本宫给你个建议,端妃一直病重避世,敬妃最端方不过,华妃身边有了乔氏,其他妃嫔未必敢收留本宫身边赶出去的丫头,你只有投靠皇后。”
翠儿重重向我磕了个头:“谢娘娘成全。”我看着她磕头,看着她起身,看着她离开,在她迈出门的时候,我轻轻的道:“淳嫔娇憨天真,曾颇得皇上宠爱,可惜红颜薄命,令人深以为憾。”翠儿的脚步滞了一滞,出去了。我却知道我刚才的话,她已经听了进去。
小钱子和喜儿推门进来,小钱子愤愤不平道:“奴才一直以为翠儿这丫头是个好的,竟不想她是个深藏不露的——皇上也是凭她能肖想?”我道:“好了,小钱子,你明日送她回紫奥城,一路上不准对她冷言冷语。你把事情前后仔细告诉周源,他自会安排。”
翌日,七月初一,玄凌举办宫宴。遣了使者向太后请安,使者回来禀报太后身体康健。玄凌大喜欲厚赏太医。我含笑举杯,道:“太后身体好转,除了太医功劳之外,还有一个人有功劳呢。”玄凌疑惑道:“谁?”我言笑晏晏:“皇上竟把惠姐姐忘了吗?”
使者也在一边附和,玄凌恍然大悟道:“的确有苦劳。”当场传旨道:“禀朕旨意去紫奥城,进容华沈氏为从三品婕妤,俸禄加倍。”又笑容满面的看着我,道:“朕恍惚记得你宫里马氏是与你同年进宫的?”我道:“是。”玄凌道:“贵人马氏久侍宫闱,晋从五品良媛。”马贵人大喜,出众谢恩。
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除了玄凌最近换了口味,出身名门的妃嫔如端妃,敬妃之流,屡被召侍。而我和马良媛之类出身单薄的,则少了恩宠。诗韵见我竟然毫不在意,也只得跟着我安分度日。
又一日晚宴,甄嬛在席上与乔采女起了口角,玄凌以“御前失仪,出言无状,有失妃嫔之德”为罪名,罚甄嬛去无梁殿闭门思过。回玉润堂的路上,我一直沉思,玄凌为了甄嬛驳斥华妃的面子也是有的,怎会为了乔采女突然震怒至此?且前几日玄凌对甄嬛仍是宠爱有加。
及到了玉润堂,我吩咐喜儿竹锦收拾衣物,自己换了一袭淡青色无绣花的素净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支银簪,抱着宝哥儿一路肃容慢行至水绿南熏殿求见玄凌。李长来传我进去,我抱着宝哥儿跪在玄凌面前,道:“臣妾自请去无梁殿。”
玄凌阴沉了脸,收回欲扶我的手:“你为了菀贵嫔威胁朕?”因抱着宝哥儿我不能磕头,只弯腰道:“臣妾不敢。菀贵嫔出言无状,臣妾是亲眼目睹了的,皇上并没有罚错。只是菀贵嫔与臣妾有救命之恩,乾元十二年,臣妾病重,是菀贵嫔派来太医救治臣妾。今番菀贵嫔被罚思过,那无梁殿在翻月湖中央,人迹罕至,臣妾不忍菀贵嫔寂寞,愿与贵嫔作伴。”
玄凌沉吟道:“你不怕朕不再接你们出来?”我点头:“臣妾怕。但人无信则不立,无义则不信。臣妾更怕臣妾做一个无信无义之人。”玄凌甩袖怒道:“如此,朕就成全你!”我弯腰道:“臣妾谢恩。”站起身,依依不舍的看着玄凌,决然道:“皇上多保重。”转身带着宝哥儿出去。
玉润堂听说我要去无梁殿,已经乱作一团。马良媛远远见着我,一把将我拉至僻静处,焦急道:“你疯了吗?无梁殿那是什么地方你也争着要去?!”我见她为我担忧的连称呼都忘了,不由安抚道:“本宫自有用意,你不必担心。”
马良媛不可思议道:“你有用意?什么用意?去思过的用意?!”说的愈发不像话,我沉下脸喝道:“本宫做事岂用你置喙!”马良媛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颓然松了手。我不忍,道:“天要大变,本宫走后,你也别急于争宠,回到长杨宫最好闭门不出。一切等本宫回来再说。”
马良媛不解道:“嫔妾不明白。”我叹了口气,道:“不明白也不要紧,记着本宫的话就好。以后见了华妃远远避开罢。”
喜儿小钱子两个听我要去无梁殿,自发收拾好了包裹,要与我同去。同行的还有竹锦和周源推荐的那个名唤芸娘的奶麽麽。
到了翻月湖,小钱子和喜儿将包裹一个个拧到小船里放好,竟占了一半空间。宝哥儿早已睡熟,芸娘为他穿上小衣服,抱在怀里。我静静的立在湖边,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回身轻轻一笑:“嬛姐姐,我来陪你去无梁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青箩尘亲的长评《评《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这是长评加更送上》
第三十七章 在无梁殿的日子安静而自由,我每日或教导宝哥儿说话,或为他制一些小衣裳,或抄录经书,或沿湖赏景。怡然而自乐。
只是我甚少去探望甄嬛,倒是甄嬛往我这里来的愈发频繁。每每说话间,脸上有感动之色划过。我只是淡淡的笑着,偶尔附和一两句,谈不上热情。我自请与她作伴无梁殿的情义在先,每日相处冷淡在后,又兼之我毫无幽禁失宠的惊慌失措。这般态度令甄嬛一头雾水的同时,也使她起了疑窦。
这日傍晚,我趁着凉爽抱着宝哥儿出来走走,遇见甄嬛站在湖边怔怔出神。她见着我,向我笑了一笑算作打招呼。我亦点头回礼,继续前走与她擦身而过。甄嬛突然道:“圣驾已经回銮了吧?”我一愣,算着日子道:“今日八月初六,再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若此时还不回京,便来不及了。”
甄嬛脸上便有了些落寞,望着紫奥城方向道:“中秋佳节,合家团圆。皇上觥筹交错之际,众美环绕之时,也不知会不会想起我们?”我略怔了怔,又往前走几步。甄嬛却回过身,真情意切道:“那日在翻月湖边,得知你自请和我作伴,我心中即震撼又感动。”握住我的手,“得友如你,甄嬛此生无憾。”
我示意芸娘将宝哥儿抱走,淡淡道:“你不必如此,是我应该做的。”甄嬛见我反应寡淡,皱了皱眉,直白问道:“可是到了无梁殿,你却待我十分生分,这却是为何?”
我瞬间冰冷了神色,自嘲道:“为何?贵嫔娘娘贵人多忘事,何必在意我这点小心思!”说罢用力抽出手,转身欲走。甄嬛情急,一把拽住我的衣摆道:“我向来不如你细致周到,但凡我哪里开罪了你,你直与我说,这样隐瞒猜忌,要至我们昔日姐妹之情于何地?”
我猛然转回身来,神情犀利而冰冷:“娘娘自重,我与娘娘何来的姐妹之情?”甄嬛脸上苍白,眼中受伤的看着我,道:“昔日在甄府我们同居同食的情谊,你难道忘记了么?初进宫时我们互相扶持彼此照顾的情分,你难道不记得了?”
她不说便罢,她一提起我怒火愈炽,道:“好一个姐妹情谊!乾元十四年元宵节,我不过是在你处偶遇你兄长,你便处处试探我,以为我与甄衍有私情,是也不是?!”喝问到是也不是时,我陡然逼近甄嬛,怒火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的一丝慌乱与闪躲,我丝毫没有错过。
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我的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怀疑姐妹的品行贞守,便是你所谓的姐妹之情?”甄嬛神色惊慌,有一种秘密被揭开的尬尴与恼怒。“你‘姐妹’情深,可惜我却不是泥性的人——随你揉捏!”
甄嬛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我忽然就失了与她继续纠缠的精力,仰天深吸了两口气,平复满腔的怒气,冷静而疏远道:“乾元十二年,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今番你有难,我便来助你一次,以还你恩情。皇上只有两子,因此便是忘了我们,也不会忘记宝哥儿。待皇上派人来接宝哥儿之时,便是我们回宫之日。自此以后,你我两清。”
说着,我闭了闭眼,用力挥开甄嬛还拽着我衣角的手,啪的那一声脆响,惊醒了她的愧疚我的冷漠,我决然转身与芸娘大步离开。
我和甄嬛说话,并没有避开槿汐。离去的路上,槿汐小心劝甄嬛道:“自去岁出了正月,湘贵嫔便一次没有到棠梨宫来。奴婢原以为是因湘贵嫔有孕,需要静养的缘故。但是后来二皇子满月之后,仍不见湘贵嫔来咱们棠梨宫,才知道竟是娘娘与湘贵嫔生分了。这一次湘贵嫔突然自请来无梁殿与娘娘作伴,”说道这里,赧颜一笑,“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以为湘贵嫔态度反复,必有所图谋。直到今日才知湘贵嫔品性之高洁。”
甄嬛也道:“那日在翻月湖边遇见陵容,本宫惊喜感动之余,也颇有疑虑。及到了无梁殿,陵容对我清清淡淡,并没有故作热情,本宫也是一笼雾水,辨不清她的真心假意。”长叹一声,终于带了丝悔色,低低道:“是本宫看低了她。”
槿汐在一边觑住甄嬛的神色,建议道:“那年湘贵嫔为报答惠婕妤的提携之恩,冒着触怒龙颜大险,为惠婕妤求情。如今又为娘娘当年的救命之恩,舍弃荣华恩宠,带着幼龄稚子,来为娘娘搏求复出的可能。不惟金玉其质,亦且冰雪为心。此等友人,娘娘千万莫生疏了才好。”甄嬛点头道:“本宫亦是此想法。”
之后的几日,甄嬛日日往我这里来,我俱都吩咐了小钱子关门,不愿与她相见。甄嬛不以为意,依然每日准时来我门前,站立一个时辰等候。连续半月之后,我终于打开大门不耐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甄嬛惊喜的望着我,道:“不请我进去说?”
我让开身子道:“有话便一次说完,我可不愿让人以为我骄狂成性,竟敢让贵嫔主子为我当门神。”甄嬛带着几分讨好的笑道:“敢有人如此说你,我第一个就放不过她!”我只冷冰冰的不理,甄嬛脸上讪讪的有些下不来。槿汐乖觉,见状便退了下去。甄嬛扫视了一眼我身边的喜儿小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