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年朝廷就为了两件事吵吵嚷嚷的过来了,一则便是鳌拜挑起的两黄旗和正白旗的圈地之争,一则就是索尼上折子提请的请皇上亲政一事,但是说起来,后者还只是在朝中吵嚷,前者却已在天下特别是京畿地区掀起轩然大波了。
户部尚书、隶正白旗的苏纳海上折子写明,他认为土地分配已久,且康熙三年时已有圣旨,称民间土地不许再圈,亦反对更换。鳌拜闻知此事,暗地里存了欲置苏纳海于死地的心思。
此后,虽有议政王大臣复议此事,又有都统贝子温齐等人查勘八旗占地的详情,辅政大臣仍称旨说,永平府周围土地未经圈出,应令镶黄旗移住。并援引先帝爷的凡事俱太祖太宗例行之旨,极欲实现鳌拜之心愿。
四月间,户部遵旨议复镶黄旗、正白旗两旗换地一事,以两议请旨,鳌拜等人在称旨时将两议中于己身有利的内容全部纳入。
原本圈占土地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如今新的圈换土地的命令,重新激起旗民惊恐不安,不仅正白旗的广大官员旗民强烈抵制,就连镶黄旗下级官佐和旗民,有的也不肯再换地了。
换地激起了朝野上下广泛的不满、动荡和不安。
康熙五年年底,直隶山东河南总督、隶汉军正白旗的朱昌祚和直隶巡抚、隶汉军镶红旗的王登联均据实据理,抗言直谏,鳌拜等对他们称旨严责,十一月,鳌拜以改拨圈地,诬告大学士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等罪,将三人逮捕下狱,首辅大臣索尼对此无甚异议,遏必隆软弱,苏克萨哈威望太浅,皆不能节制鳌拜,更无法抗拒鳌拜。
这年十一月,京城又下了好几场大雪,正所谓瑞雪兆丰年,玄烨却因此事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他一个人在保和殿寝殿里待着,一夜没睡,在御案前从丑时生生坐到了卯时,梁九功在一旁陪着,好几个时辰了,也是一言不敢发。
未几,玄烨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站起来走到殿前,示意梁九功将殿门打开,梁九功忙示意宫女太监去开门,他则忙着拿了大氅来给玄烨披上,外头还下着大雪,若是皇上吹风着凉了,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玄烨拢着大氅站在门槛后头瞧着外头的大雪,天依旧是黑沉沉的,外头亮着的不过是几盏宫灯罢了,玄烨心里总觉得这黑沉沉的天就像是大清的现在,只是不知,这黎明前的黑暗还要多久才能过去……
“皇上,外头雪大风大,皇上还是别瞧了,黑咕隆咚的也没什么可瞧的,皇上若是要赏雪,等天亮了穿戴整齐了再出去瞧啊,”
梁九功劝道,“皇上的病才刚好,不能在风口上站着,皇后娘娘也嘱咐过奴才的,奴才求皇上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若是真的有个好歹,皇后娘娘骂奴才打奴才一顿都没事,只是冻坏了皇上的身子就不好了。”
梁九功瞧着皇上还现着苍白的面容,心里直叹气,皇上是个执拗的性子,他劝不动皇上,若是皇后娘娘在这里,保管能劝得动的,梁九功心里知道,皇上前些日子的病,一半儿是因为着凉风寒所致,另一半儿是因为朝中的事情着恼所致,就算现如今风寒好了大半,可朝廷上下还是在吵,皇上这心里的结也依旧未解开,好几日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昨夜更是一夜没睡,梁九功只是担忧,再这样下去,皇上的病只怕又会复发了……
“给朕更衣罢,朕去前头听大臣们议政,正好朕也有些话要问他们。”
苏纳海等三人的案子到如今还没有了结,而玄烨心里清楚,这三人已经逮捕下狱,鳌拜是一定会杀了这三个人的,不仅仅因为他们阻碍了鳌拜的换地政策,还因为鳌拜要彰显他的权力和地位,可是他始终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三人因此被刑部议罪论处,他虽没有权力下旨,但过问一下也不是不行,若有可能,他只想保住这三人性命即可。
梁九功不敢阻拦,忙着就去预备皇上的衣裳,又拿了热热的手炉给皇上带着,待皇上更衣之后,他便跟着一道去了前头大臣们议事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休息了下~~今天继续更~~么么哒,国庆快乐~~(一想到是祖国母亲的生日,就无心工作和学习哇~~(╯3╰))
☆、第067章
玄烨到了内三院众臣议事的地方;竟发现群臣只来了十之二三;且都是些不管事的人;索尼病重没了,议事处只有遏必隆和苏克萨哈在这里,他扫了一圈;都没瞧见鳌拜的影子。
玄烨也没有说什么;照往常一样端坐一旁听政;人来得不多;遏必隆和苏克萨哈也不过处理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作罢了,在二人请示了玄烨之后;玄烨摆摆手道:“你们既结束了;也不必顾忌朕;自去便是;朕有话跟两位中堂说。”
自此众臣离去,遏必隆和苏克萨哈单独留下来,玄烨也没绕弯子,直接开口便问道:“鳌拜没来?”
遏必隆没说话,苏克萨哈闻言,重重哼了一声,道:“他现在哪里还有来宫里议事的功夫?皇上方才不是也瞧见了么?这该来的人还不到十个人呢!皇上以为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这些人都去了鳌拜的府上,咱们这里说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事情,人家在鳌拜的府上,那议论的才是军国大事呢!”
“中堂大人这话欠妥,老臣就不大赞同你的话了,”
遏必隆道,“鳌中堂这几日欠安,就回府休养去了,这是你我都知道呀,至于说大臣们都往鳌中堂府上去议事,这话更是无从说起了,只因为朝中的事儿都必得咱们四个一致同意了才能往下处理,所以这事儿咱们两个说了不算,鳌中堂不能来,大家就只好去他府上问他了,这有什么不妥吗?若说这个不妥,那索中堂病重不能上朝的时候,大伙儿不是也往他府上去议过事吗?所以老臣觉得,中堂大人不必这般说话,人老了,谁没个病痛的,咱们要体谅才是呀!皇上,您说,是不是老臣说的这个理儿?”
“遏必隆,你说的很好,难怪先帝在时,都时常赞你很会说话的。”
玄烨笑了一笑,遏必隆是个惯会和稀泥的人,先帝爷赞他会说话,实际上也是说他说话没有重点,更没有自己的立场,他就是哪边都不得罪,见苏克萨哈说鳌拜的不是,他如今又跟鳌拜结党,鳌拜又不在这里,他自然要替鳌拜说话的,玄烨算是看出来了,遏必隆如今是被鳌拜拿捏住了。。
遏必隆这番话,自然又惹了苏克萨哈的不痛快,若非皇上还在这里,他肯定又要跟遏必隆对骂起来,鳌拜是结党篡权,索尼那是忠心为国,他能跟索尼相提并论吗?
不过话说回来,苏克萨哈心里也是极其厌恶索尼的,就为了圈地的事情,索尼自个儿是正黄旗的,竟支持鳌拜跟正白旗的闹了起来,苏克萨哈现在是孤立无援,在辅政大臣里头算是一个人的阵营了,他心里真真是不痛快,更恨自己有眼无珠,竟相信索尼是个忠心为国的,如今牵扯到了他自己的利益,还不是不顾天下苍生百姓,只想着要把两黄旗的地给换回来!
苏克萨哈厌恶遏必隆说的话,因此干脆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玄烨见二人这个样子,也懒得再说旁的事情,直接开口问道:“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的事情,你们几个人议的结果怎么样了?”
之前他曾屡次在三人面前表示过,不要杀了苏纳海等三人的性命,他知道这很难,四位辅政大臣,恐怕只有苏克萨哈一人有心想要保住这三人的性命,所以玄烨就希望他们多少能在乎一些自己的意见,好歹他也是个皇帝,虽不能下达圣旨,但他的话,辅政大臣多少也该做些参考的。
哪知这话一出,遏必隆脸色就有些变了,苏克萨哈脸色更黑,更是沉默不语,连看都不看玄烨了。
玄烨心道不好,开口便问苏克萨哈道:“你们没有议出结果来?”
哪知苏克萨哈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哑声道:“皇上不要问老臣,问遏必隆吧。”
待玄烨看向遏必隆,遏必隆干笑两声,不得已上前一步回道:“回皇上的话,这事儿已有结果了,只是前些日子皇上病着,就一直没有告诉您。当时议事的时候索中堂和鳌中堂都是在的,咱们四个人说的就是这件事,只是从头至尾,苏克萨哈大人都一言不发,老臣与另两位中堂大人都认为应坚持原判,应置重刑。所以在月前,鳌中堂已经称旨,将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人处予绞刑,家产抄没。”
“你们——”
玄烨一瞬间就要大怒,却在此时想起自己在奉先殿跪着的那一天来,硬生生的压下怒意,一字一句的冷道,“你们倒是把朕再三强调的话给忘了,这么说,这圈换旗地是换定了?”
他始终不同意将这三人重重治罪,却没有想到,鳌拜竟然擅自矫旨,将这三人用了重刑。
“皇上是仁君,但这三人实在太过分了,臣等不得不法办了他们给众臣瞧一瞧,否则怎能政令通畅呢?圈地换地之说,是当年□□太宗就定下来的旧例,臣等不敢擅专,还请圣上明鉴。”
玄烨沉默许久,忽而扯唇笑道:“遏必隆,你说得对,□□太宗的旧例等遵守,你们做得很好。”
玄烨丢下这一句话,起身便从议事处出去了,再不管身后二人,他临走之前深深看了苏克萨哈一眼,难怪方才他一字不肯说,原来这一局,苏克萨哈是输了,输了个彻彻底底,只怕从苏纳海等三人被处以极刑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苏克萨哈的惨败,注定了这场圈换旗地之争已鳌拜的得势而告终。
他不是替苏克萨哈惋惜,他心里想着的是正白旗和镶黄旗旗下那些旗民,只怕这个冬天,他们是过不好的,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丢了性命,被冻死或者饿死……
刚出内三院,大雪仍未停,玄烨看着满天飞舞的大雪,想起自己跪在奉先殿的那一天,那天太皇太后就斩钉截铁的告诉过他,要他一定要忍,一定要等,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他才能名正言顺的除掉鳌拜,可是鳌拜如今矫旨将苏纳海三人杀了,天下人一定都以为是他杀的,大概天下人都在骂他是无道昏君吧……
梁九功跟着皇上从内三院出来,将皇上只顾着在宫道上走,他也不敢催皇上上龙辇坐着,他怕打扰了皇上的思绪,毕竟皇上从出来后便一直脸色阴沉,带着御前侍卫和宫人们跟着皇上大概走了百十步,就见皇上脚步一停,站在风雪里不知在想什么那般出神,梁九功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皇上,不如上龙辇里去避避风雪?”
玄烨停下来并非是为了别的,他只是突然发现他走的是回保和殿的路,而他此刻并不想回保和殿去,所以才停了下来,听见梁九功这句话,他便点点头,心里瞬间做了决定:“去坤宁宫。”
梁九功一听这话,心里一直攥着的一口气倒是松了,说实话,他这一天一夜跟着皇上,瞧着皇上自苦的那个样子,他都有些心疼,就生怕皇上回保和殿去了之后还是那个样子,皇上这会儿说了去坤宁宫,他就放下了一颗心了,有皇后娘娘在,皇上准保能好起来。
这会儿天不过是刚刚蒙蒙亮的,恰好这一日又不是请安的日子,珠锦压根就还未起来,玄烨从前不知道,但这将近一年也知晓了她的习惯,想着她虽未起来也无妨,他就是想去看看她,在坤宁宫里坐一坐就好,正好能与她安安静静的说说话。
玄烨到了坤宁宫时,这么早来的竟不止他一个,他刚一进正殿,乌兰其其格和钮祜禄完琦就已经到了跟前来迎他,给他行礼请安了。
玄烨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钮祜禄完琦身上略略停了一刻,才抬手笑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你两个怎么来了?”
这后宫里,他知道珠锦不与人交恶,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跟她关系很好,庶妃里头不过是张氏和董氏,再就是乌兰其其格,这个钮祜禄完琦什么时候在不用请安的时候来的这么早了?
他记得,珠锦定下的请安的日子是每隔五日,不是正日子钮祜禄完琦根本不会来的,他跟珠锦绝不是一路人,怎么今日倒来了?
“臣妾今儿起的早了些,想着今儿的大雪很好,又记得游艺斋里的几株红梅很好看,就信步走了过来,一时又想着到了坤宁宫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不太好,就过来给娘娘问个安,不巧娘娘还未起来,又见兰妃姐姐在这里,就坐下与兰妃姐姐说了几句话,可巧皇上就来了。”
钮祜禄完琦见不到珠锦,原本是预备要走的,她跟兰妃素来是死对头,两个人面和心不和的,能有什么话说?说不到两句话,她就会被兰妃那张嘴巴给气死!
方才两个人就已经不冷不热的争了几句,钮祜禄完琦气得要走的,哪知外头人来报说皇上来了,她瞬间转怒为喜,她已有好几日不曾见皇上了,这时候皇上来了,皇后又还未起来,说不准她可以把皇上拐到她的永寿宫去用早膳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更来咯~~O(∩_∩)O么么哒,祝看文愉快
☆、第068章
“我与你可没什么话好说;你也不用见皇上来了就说好听的话哄人家!你方才不是说你特特的起了这么早来瞧皇后娘娘的么,怎么如今倒说你是去游艺斋赏红梅的?你莫不是早起昏了头,连自个儿才说的话也忘了?”
乌兰其其格是瞧不惯钮祜禄完琦这个样子的,她本就性子娇蛮,如今见皇后不在这里;钮祜禄完琦又是那样一副样子对待皇上,因之前与她争了几句;这心里早就不痛快了;她素来又是什么说什么的人,也不管皇上在这里,只挑眉对着钮祜禄完琦道,“你也不用装成这幅样子哄人!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么?你不过是仗着你义父最近得了意;皇后娘娘的祖父又生了重病不能上朝,你心里就来瞧皇后娘娘的笑话罢了!”
“你当我们不知道?你若不是这个心思,为什么这半个月恨不得天天都是这个时辰来?也不知你耀武扬威给谁看的,偏偏娘娘不理睬你,你还非要显摆一通再回去!你要真的有心给娘娘请安,为何之前没见你这般勤快?”
乌兰其其格讽完钮祜禄完琦,这才对着玄烨又行了一礼道:“臣妾不是来找皇后娘娘的,臣妾知道今儿不是请安的正日子,无意打扰娘娘休息,臣妾是来找曲嬷嬷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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