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传教士们不得翻身。”
前不久,南怀仁劾奏钦天监监副吴明烜所修康熙八年历法有误,康熙八年历内闰十二月应是次年也就是康熙九年正月,且又一年两春分、两秋分之种种误差,玄烨当时就命了议政王大臣会议会同确议,奈何议政王大臣会议之后,康亲王杰书等复奏,称历法精微,确难定议,应差大臣会同双方验证。
当时他真是被杰书给气笑了,杰书不通历法,更不通西方天文算法,一众议政王贝勒大臣都是不懂的,他就仿佛看到了康熙三年时的自己,那时候他才十一岁,看着朝中大臣为了历法到底属谁争了天翻地覆,他一句话也插不上嘴,他心里就只想着一件事情,这些人明明不懂西洋历法,却又在大殿上大放阙词,若传统历法不准,西洋历法是准的,用一下又有何妨!
又何须如此盲目排外!
他幼年时就对算理天文很感兴趣,从六岁起,就自己研习勾股定理乃至于几何数学,对于这些对西洋数理历法一窍不通的大臣们,他真的是无话可说,所以在杰书送来那个结果的时候,他心里就只是冷笑了,若是他也不懂呢,难不成由着这些人用错误的历法惹人笑话朝廷无能吗?
他花了十天的时间,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在保和殿里把康熙八年的历法给推算出来了,验证推算历法的结果与南怀仁均相符,又把结果给了图海,让图海和李霨等二十个人再行推算一遍,这些人都是他身边的大学士,他会演算,自然这些人也是会的,这二十人又再演算了一遍,回来告诉他,说结果跟南怀仁结果是一样的,与吴明烜所修历法不合。
玄烨便下了明旨,令吴明烜和南怀仁在议政王大臣和重臣面前推算康熙九年的历日,并让图海李霨等二十人跟随二人一同验证,他还明发上谕,告诫众人,要以汤若望案为戒,不可造成冤假错案。
玄烨默默算了算日子,当初议政王大臣会议好像就是定在了今日公开演算的。
“听皇上的意思,很看好南怀仁?”
“朕看好的是他的历法推算,至于他的信仰,朕是敬而远之的,按照他的教义,若是百姓都信了他的,要朕这个天子做什么?若他将此事做好了,朕可以允许他继续传教,也会给汤若望平凡,但是这并不代表朕就真的认同了他们,这只是一场交易,他心里明白的,”
玄烨眯眼道,“传教士们从明朝起,就力图让皇帝信他们的教,如果朕信了,这天下万民不就都成了他们的教徒么?明朝的皇帝不信他们的,朕又为何要去信?这一点南怀仁心里很清楚,所以他跟汤若望不一样,他是个聪明人,不妄言政治,也不劝朕信教,不像汤若望那样心计太深了。”
“鳌拜想继续借此事来打击朕,顺道达成他们将传教士赶出钦天监的目的,南怀仁想借朕的力量在钦天监站稳脚跟,想给汤若望平凡,朕想借此机会打击一下鳌拜,南怀仁要是真聪明,他会抓住这次机会的,何况,朕推算过,他的历法本来就没有错,所以朕看好他,自然不希望他让朕失望的。”
玄烨话音刚落,梁九功就进来了,玄烨似是心有所感,问道:“是不是结果出来了?”
梁九功点点头道:“皇上,康亲王带着南怀仁来复命来了,说议政王大臣会议的结果出来了。”
珠锦一歪头,恩?杰书带着南怀仁来了吗?心中忽而冒出一个想法来,她在现代见过的歪果仁何止千万,,想看就看简直停不下来,但是却还没有在清朝见过歪果仁,这么一想,就眼睛亮亮的看向玄烨。
玄烨听了梁九功的话,刚要开口说让康亲王和南怀仁进来,忽而就感觉到旁边有两道炙热的视线在盯着他看,他一转头,果不其然瞧见了珠锦亮晶晶的眼眸,还有刚被乳母抱下去喂/奶吃的饱饱的回来的二阿哥,也是睁着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望着他。
玄烨心下一叹,望着珠锦笑道:“想看?”
珠锦眨眨眼道:“可以吗?”
“你是皇后,见是可以见的,不过,”
玄烨顿了顿,对着梁九功道,“你去搬一架屏风来。”
转而对着珠锦笑道,“你在屏风后头坐着瞧他就行了。”
珠锦见南怀仁是没有关系的,可他还不愿意让南怀仁瞧见他的皇后,言罢,玄烨示意抱着二阿哥的乳母到他跟前来,倾身将二阿哥抱在怀中,这才对着梁九功道,“去吧,让杰书和南怀仁进来。”
珠锦在屏风后头坐下,怨念的瞧着玄烨怀里欢快的二阿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玄烨不让她如愿,倒是极宠着那小子,明明还在襁褓之中,玄烨总是能让他事事如愿,有个当皇上的阿玛真好……
杰书带着南怀仁进来,二人给玄烨行礼问安后,就都垂手站在一边,玄烨抱着二阿哥问道:“如何了?”
“回皇上,”
杰书道,“推算的结果出来了,最后的结果跟南怀仁的推算是一样的,吴明烜的推算存在多处错误。详议之后,证明杨光先身为监正,却解决不了历日的差错,袒护吴明烜,攻击西洋历法。”
玄烨点点头,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道:“传旨将杨光先革职,命南怀仁为钦天监监副,同时更正以前历书中的错误,今后节气占候,均从南怀仁之言。”
“是,”
杰书领旨,南怀仁谢恩之后,杰书又道,“刑部议吴明烜罪,杖一百,发配宁古塔。”
“杖一百就不必了,用不着这么狠,打四十大板,再发配宁古塔吧,”
玄烨觉得对吴明烜当从宽处理,言罢,又对着南怀仁道,“你放心,等时候到了,朕会给汤若望平反的。”
“多谢皇上,”
南怀仁一清心中多年郁气,心里很感激皇上为他所作的一切,也很感激皇上给他提供的这个机会,因此又道,“臣亲手做了个小玩意,这次带来,是想亲自献给皇上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玩意儿,梁九功过去接过来呈给了玄烨,南怀仁在一旁解释道,“皇上,这是臣自己做的金怀表,是挂在身上随身携带的,每逢整点它都会唱歌,还会发出音乐报时,臣没有别的能够感激皇上,就只能做这个献给皇上,臣定当为大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你来这儿这么久,倒也学会跟大臣们一样说官样文章的话了!”
对于南怀仁进献的这个镶金怀表,玄烨怀中二阿哥表现了极大的兴趣,他把怀表抓在手里,拨弄来拨弄去,恰好时遇整点,金怀表果然发出一阵悦耳的乐声,逗得二阿哥兴奋极了,玄烨便笑道,“也罢了,朕的二阿哥喜欢这个,朕就当着你的面转送给他了,另外朕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朕不需要你为大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需要你在完成钦天监的工作之后,给朕再造一架钢琴出来就行,朕的二阿哥也喜欢那个,另外还有一些东西需要你画图纸让造办处做出来,一会儿会有人把列出来的单子给你的。”
南怀仁道:“阿哥喜欢臣的东西,是臣的荣幸!”
南怀仁觐见完了皇上,出保和殿后,果然从梁九功那里得到了一样清单,上面写明了要她画何种图纸,造何种东西,看完之后,他就问杰书:“王爷,二阿哥还那么小,连话都说不好,皇上就要让他学弹钢琴吗?是不是造出来之后,还要臣来教?”
本来西洋历法得以推行他就很高兴了,赢了吴明烜他也很高兴,可是钦天监那么忙,他还要著书立说,还要传教,还要造天文仪器,还要替皇上造西洋玩意儿,哪里还有时间教皇子弹钢琴呢?何况,还是个不到周岁的皇子……
☆、第100章
杰书听了;嗤笑一声,道:“你也知道啊,二阿哥还那么小,皇上怎么会要你去教他学钢琴呢?皇上叫你造你就造吧;横竖有人喜欢这玩意儿的!即便要教,也轮不到你来教,你当了钦天监监副那么忙,别的传教士就不能教么!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南怀仁是异域人不懂;杰书虽不懂什么西洋的天文历法,但他好歹也是跟了皇上几年的人;自然眼明心亮的,他进保和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殿内放着一架屏风;心里只想着;他每回来见皇上,也没瞧见过这个,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多了一架屏风呢?
杰书再一瞧,屏风后面能瞧见人影晃动,又见皇上抱着二阿哥,二阿哥时不时的会看向屏风后头,看的时候还会兴奋的挥动小短手,仿佛是看到了熟悉之人,杰书也是个过来人,他的儿子小时候还不会说话,瞧见他额娘和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杰书断定屏风后头的人应是皇后娘娘无疑了。
而那个钢琴和南怀仁手中清单上所列之物,大概也不是给二阿哥的,二阿哥虽然喜欢这些,可他还是个孩子,能玩什么呢?自然那些玩意儿都是皇上要造给皇后娘娘的,杰书想到了这一点,倒是对外头流传的皇上极宠皇后娘娘的言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啊……
——
康熙八年正月,太皇太后懿旨,称“皇帝现居清宁宫,即保和殿也。以殿为宫,于心不安。可将乾清宫、交泰殿修理,皇帝移居彼处。”
孝庄这一道懿旨一下,内务府又忙着给皇上修理乾清宫交泰殿去了,玄烨就暂时移御武英殿住着。
整个正月里都忙着这件事,年节之后,后宫里倒是又出了一件事,庶妃纳喇氏诊出有孕了,珠锦也是依照惯例给了她赏赐,不过她的心思却不在这里,马佳氏的病势越来越沉了,太医竟都束手无策,从去年年底到现在新年都过去了,马佳氏愣是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过,一直都是卧病在床的。
就连曲嬷嬷去瞧了几回都说没办法,不禁让珠锦起了疑心。
马佳氏自从生了大阿哥,身子就一直不好,虽说隔三差五的就要卧床一回,但好歹瞧着还能支撑得下去,瞧马佳氏对大阿哥那个疼爱的样子,加上同为母亲的直觉,珠锦觉得,马佳氏定会拼尽全力要活下来的,大阿哥还不满一岁,她若是这么去了,大阿哥怎么办呢?
何况马佳氏身体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在几个月之间就病得要死了,所以珠锦便吩咐了曲嬷嬷等人,让她们暗地里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对马佳氏下手了。
三月间,曲嬷嬷总算是查出眉目来了,一得到消息便来给珠锦复命。
彼时珠锦正看着二阿哥在榻上爬来爬去的玩耍,见曲嬷嬷进来,面色凝重得很,心中一动,问道:“怎么?查出结果来了?”
曲嬷嬷道:“回主子,结果是有了。”
珠锦听了这话,又见曲嬷嬷的眼睛往乳母那边看,她心知肚明,当下淡声道:“你们抱着二阿哥去偏殿玩罢。”
待乳母们将二阿哥抱走,珠锦才问道:“是谁有问题,谁对马佳氏下手了?”
“回主子,这事儿是钮祜禄妃干的,我查过马佳氏这两个月以来的饮食起居,虽说马佳氏搬回了原来的地方,但钮祜禄妃依旧能在她身边对她的饮食和起居下手,马佳氏产后身子不好,若是好好调理或许还能痊愈,但是钮祜禄妃给她下了寒毒,这种毒浸在每日的饭食之中,根本不易察觉,若不是主子疑心,只怕马佳氏死了,众人都会以为是她自己身子不济病死的,”
曲嬷嬷道,“这事儿我也不敢居功,这事我查了许久都没有眉目,后来还是梁总管帮了我,替我查出了是钮祜禄妃下得手。”
“梁九功?怎么把他牵扯进来了?他都知道了?那么这么说,皇上也知道了?”
珠锦真心不解,“可是为什么呢?钮祜禄氏为什么要对马佳氏下手啊?她自己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何必非要害得大阿哥失母呢?难不成,她想抚养大阿哥?”
对于玄烨知道她在调查这件事,她倒是没有很大的感触,她是后宫之主,手里头能人很多,不说将整个后宫攥在手心里,要查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不过钮祜禄氏大概是吃一堑长一智,这回的事情就做得很隐秘,才让曲嬷嬷查不出眉目来,梁九功若是来帮忙查,她倒是非常欢迎的。
“我一直都是很小心的在替主子查这件事,除了咱们宫里的几个人,外头的人都是一概不知道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被梁总管知道了,梁总管来找我,直接把证据交给了我,告诉我此事不必再查了,就是钮祜禄妃做的,还说,这件事皇上已经知道了,还说钮祜禄妃身边有皇上的人,该如何处置钮祜禄妃皇上也自有分寸,让我回来告诉主子不必管了,”
曲嬷嬷低声道,“至于钮祜禄妃为什么要对马佳氏下手,梁总管也告诉我内情了,因为遏必隆大人,再加上之前的事情,皇上心里已是厌弃了钮祜禄妃,只是他还不愿意撕破脸,也不想日后将钮祜禄妃打入冷宫,好歹她也是勋贵之后,因此就给钮祜禄妃下了药,日后她都不能再生育了,钮祜禄妃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事,她倒是没有声张,却开始密谋想要马佳氏的大阿哥为继了。”
至于钮祜禄妃为何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却没有声张的原因,梁九功也没有明说,曲嬷嬷推断钮祜禄妃大概是不知自己是被皇上下了药,也不知道皇上在自个儿身边放了人,还以为是自身有病又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声张,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谋夺马佳氏的大阿哥的。
曲嬷嬷顿了顿,又道:“我瞧过了,马佳氏体内寒毒已深,怕是救不过来了,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就没了。梁总管说了那样的话,我也不敢问他大阿哥的归处,也不知皇上心中属意何人抚养大阿哥,钮祜禄妃肯定是被排除在外的。”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钮祜禄氏与我一道进宫却至今没有身孕呢,”
珠锦抿唇道,“行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是这么回事,梁九功叫你不要查你就别管了,左右皇上自有定论的,至于大阿哥归谁抚养,想必皇上也自有决断。”
珠锦也知道不会是钮祜禄氏,却也不会把大阿哥给她抚养,她自己还有个二阿哥在坤宁宫养着,哪里还能再去分神照顾大阿哥?何况她自己也并不是很想要大阿哥到跟前来抚养,好似她占了马佳氏的便宜似的,后宫里还有几个未生育过的后妃,给她们抚养倒是正好合适。
不过,这事儿要想办得周全也不容易,好歹大阿哥是个皇子,又是玄烨的皇长子,马佳氏要是真死了,这觊觎大阿哥的人应当是不在少数的,要是落入了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