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回:“好像是。”
姜熙淑看到儿子的震惊脸有点笑不出了,表情略僵硬地跟着拍了几下,心想这丫头活泼跳脱如过动儿,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会茶道的样子,不过凭她的应变能力应该能把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嗜茶崔”忽悠过去吧。
简洁挽着具俊表臂弯的前爪微微用力,走到了场中央,和崔博文满含兴味的目光对上,停顿三秒,忽然仰脸俏皮地笑问道:“你想看看真正的中国式淑女是什么样子吗?”
姜熙淑闻言顿时心下一宽,这丫头居然连茶道都会?!
具俊表也顽皮地歪头笑了笑,“好看吗?”
简洁笑而不语,只捉起裙角向崔博文曲了曲膝,“请容晚辈先去卸妆净手。”
崔博文先是一怔,继而欣喜地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个会吃茶之人,难得!难得!”
简洁虚指自己的唇彩轻笑道:“晚辈虽然才疏学浅,却也知晓不能让这等庸脂俗粉辱了茶之清韵。”她又温文尔雅地向众人施个曲膝礼,“劳烦各位稍等片刻。”
崔太太亲自引领简洁前去,返回时她以洗尽铅华之姿出现在众人眼前,连手表也取下了,素淡容颜虽则失了几分娇俏之色,但不过短短十数分钟眉梢眼角间却增了恬淡娴静之韵,别有一番风骨气韵。在场懂茶之人不由暗暗点头,茶之一道,心境最是讲究。
简洁款步走到茶海上座,轻提裙摆跪坐在坐垫上,双手放在膝头向四位男客欠身施礼,柔声说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四人也欠身回礼,崔博文向一旁的茶几摊了摊手,“简洁小姐,请。”
简洁含笑取过一套竹制的茶道六君子,“晚辈献丑了。”
坐在崔博文身边的中年男人看着具俊表悠悠问道:“为何选竹?我还以为紫檀六君子更配这般好茶呢。”
简洁抬眸凝视一瞬,继而低首轻语:“晚辈私以为悠然竹风拂送绿茶清香最是涤心,而紫檀之色更宜红茶郁香之韵。”
“说得好!”崔博文轻赞一声,随即指着那男人笑道,“苏兄,你俗了,俗了。”
简洁偏脸垂眸凝视着茶海边缘的煮水器,唇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位苏兄名叫清艺,是苏易正的父亲,也是一位流恋花丛数十年如一日的陶艺大师。年过五十,却以一头花白凌乱须发,白衬衫灰马甲配一条花花绿绿小丝巾的不羁装扮登台亮相,真不愧是一位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艺术家呀。更恶的是,呵呵,自一进门后他的目光就在自己身上打转,虽称不上淫邪,却也令人心情不畅。易正,兄弟我为你默一个。
苏清艺哈哈一笑,“我本凡世俗夫,俗又何妨?”他本是随口自谦,但以他在韩国艺术界的地位,另两人还是大赞他谦逊,说这正合茶道中的“谦”之心境。
崔博文似有考较之意,看着简洁问道:“茶道诸多要诀,你最看重哪一诀?”
“和。”简洁想也不想地答,微撅一边唇角看了苏清艺一眼,“心和,则人和。”
崔博文正想追问,可这时正好水沸便静默不语,看着简洁用左手虚托右腕,以敛袖而行之姿执壶将沸水依次倾入紫砂壶、公道杯、闻香杯和品茗杯中,清洁茶具兼提升茶具的温度。她这串动作流畅舒缓,显得极为雅致美观,再加上她脸上恬淡幽静的笑容,使得原本窃窃私语的客人们都安静了下来,有的懂茶却轮不到就座的客人甚至觉得连心境都平和了不少。
具俊表早在她落座之时就掏出手机充当起了摄影师,对于宾客们的揶揄偷笑丝毫无所觉,连姜熙淑也看得摇头暗笑,这孩子!却不知自家儿子一边欣赏美色一边心中在吐槽:“嗤,这个猪头,真是不装不知道,一装吓一跳。”
不过简洁这回还真没装,前几年她在疗养百合花毒时除了看书无事可做,于是常被腹黑大师兄以静心养神为名招去当茶侍、棋童,日子一久茶道之乐和手谈之趣也就能唬人了。
水又沸腾,端坐了一会的简洁又忙活开了,拈起茶则从茶罐中取出适量茶叶,用茶匙轻柔地划入茶壶中,忽然抬头笑看具俊表一眼,轻声解说道:“乌龙入宫。”
“哦~~”具俊表点了点头,一旁不懂茶道的观众们也齐齐点头,心说真的好高雅呀,与那天怒冲舞台气势磅礴的女斗士完全不搭调啊。
简洁心里默数着时间,待水温降到八十五度左右,她才执壶举高手臂将沸水直冲入壶,轻声说道:“高山流水。”再用茶针将溢出茶壶的泡沫拂去,“春风拂面。”
“这叫重洗仙颜。”简洁含笑美眸轻瞟了苏清艺一眼,盖上壶盖,将煮水器剩余的沸水淋洒在壶顶,再将壶中的初沏茶水迅速冲泡好茶杯,“若琛出浴,俗称洗杯。”
第二壶茶水已成,她用茶夹将闻香杯和茗香杯分组夹到茶盘上,右手执紫砂茶壶将茶水倾入公道杯中,轻笑低语:“玉液回壶。”
“关公三巡。”她以食指轻扣公道杯盖,拇指和其余三指捏住杯身将茶水依次倾入闻香杯中,只斟七分满,剩余少许茶水则以一点一抬头之势再依次点入各杯,“韩信点兵。”说完做毕,她微笑着看了看各杯的茶水量,嗯,还算均匀,没出洋相。最难一关都过来了,基本完工!
崔博文看到这儿情不自禁地低赞一声:“漂亮!”
苏清艺却慵声赞道:“香,真是香,不愧是绝色佳人煮的绝顶香茗。”
简洁不由怒上心来,死色老头!她轻吸一口气抑住心乱,将闻香杯置在茶托中,左手托底右手护边先敬首席,“崔前辈,晚辈恭祝您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又看向崔太太,“恭祝贤伉俪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得到崔太太一个温文慈爱的笑容。
崔博文以双手接过茶托,并正色致谢:“多谢小友为我等凡夫俗子烹茶。”
“崔前辈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简洁低首回礼,再依茶道中的敬茶秩序奉茶给主人身旁的主客苏清艺,眸色却冷了些许,“苏先生,请。”
苏清艺伸出双手,却顿了一顿才接过去,置于鼻端闭眼轻嗅一下才放下,慵声吟道:“香,真是香啊~~宜烟宜雨又宜风,不得不赞。”
崔博文迅速与另两位客人默然相视一眼,脸上隐隐有抹尴尬之意。
“请。”简洁奉第三杯茶时的动作也顿了顿,勾起一边唇角邪笑道,“我自不开花,怎撩蜂与蝶?”
于是崔博文安然微笑开来,如此慧质兰心的女子当真世间少有!
两人这么一番吟诗作对听得观众们一头雾水,只当苏大师在盛赞简洁的茶道之精。这种文绉绉的酸文醋诗具俊表虽然基本有听等于没听,但男性的本能让他突然不爽起来,拍摄的角度不由偏向苏清艺蹙眉审视着,心中郁闷地吼了一句:“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对于苏清艺的风流习性知之甚深的姜熙淑万分紧张地看着简洁,只因崔博文是具父最看重的至交好友之一,而崔博文其实也是个怪人,他素爱结交各方人士,可长达数十年却只识得知己二三,今晚叫简洁一声“小友”实在已是天大的恩宠与赏识。若简洁忽然来招拍案而起再演上一出闹剧,那这个场子就真的要被砸毁了。
但姜熙淑不知道此时的简洁已气过头了,因为她已不再把苏清艺当作苏易正的父亲对待了。有了这个认知她自认就无需顾虑了,就当丫是个登徒浪子呗,她高兴就踩两下,不乐意就直接无视掉好了,人不是说最高级的蔑视便是无视嘛?尊老是什么东东?呸!她一向只尊认为值得尊敬的长辈,绝非因年纪、地位、名声与私人关系而决定!
在寿星和另两位客人以及在场某些老到的宾客的密切注意下,简洁仍是秀出一脸祥和愉悦的闲适表情,摊手轻笑道:“三龙护鼎,请。”
“小友,请。”崔博文也做个邀请的手势,继而拈起一个品茗杯扣在自个跟前的闻香杯上,一指扣品茗杯,两指夹闻香杯向内翻转,执起闻香杯垂眸轻闻一下,再两指捏品茗杯的边中指托住杯底分三口慢慢啜饮,品完还惬意地眯了眯眼,“好茶。”
“好茶。”恰逢简洁也喝完自己的份赞出声,于是一老一小会心地相视而笑。另外三位也照此手法品完香茗,齐声赞好。
“晚辈幸不辱命。”简洁恭敬地欠了欠身,又眉眼弯弯地看了看姜熙淑和具俊表,极快地眨了下眼,起身说道,“晚辈只会此等雕虫小技,就不打搅各位雅兴了。”
苏清艺忽而起身拍着具俊表的肩膀大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俊表,赶紧,赶紧。”
酸诗菜鸟具俊表顿时头大如斗,刚张开口想笑两声蒙混过关,简洁已走过去亲热地勾着他的臂弯晃了晃,仰脸爱娇地笑道:“我们不喜欢烂俗桃花,但浪漫樱花还是可以欣赏欣赏的,噢?”
苏清艺先是一怔,随即兴味盎然地看向具俊表,似乎在探究着什么。可等具俊表开了口,他却顾自大笑着转身取酒喝去了。
“嗯,不是说好了明天就去赏樱吗?答应过你的事我怎么敢忘了。”具俊表虽然雾煞煞,但立马顺着她的话头接了下去,还满含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发,又转身征询地看向母亲低声问道,“妈,她今晚还有功课要赶,我们能否先走一步?”
姜熙淑当即应允,其实她早盼着要么苏清艺消失,要么这个惹眼撩心的丫头快快消失。
崔博文自是不敢挽留,向宾客们告过罪后亲自将两位小朋友送到门口,临上车前他迟疑着说道:“简洁小姐,今晚真是对不住了。苏兄他——放浪形骸惯了,并非有心为之。”
简洁轻笑着摇摇头,“前辈言重了,这等小事如果也要计较,晚辈又何德何能敬茶于您?”
“哈哈哈~~这次是我俗了,俗了。”崔博文闻言大笑数声,连声赞道,“如此绝妙女子,也无怪乎苏兄失态至此了。”
简洁意味深长地悠悠道:“心中千千结,自古难解是心结。钥匙从来就在他手中,解与不解全看他自己。告辞。”
“他,唉~~”崔博文感慨万千地长叹一声,继而挥手作别,“他日若得好茶,我定当单邀你和俊表一起品赏。”
刚上车具俊表就迫不及待地问:“刚才你和那个色老头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是替易正难受。”简洁略疲惫地揉揉额头,“我可以说实话,但你要保证不生气,不迁怒。”
具俊表郑重答道:“我答应,你说。”
简洁嗤笑一声,幽幽说道:“你太专注,我却早感觉到了。从进门开始到我们在角落避人时他就一直暗中观察着我。说得难听点,如果他不是自持身份估计会过来搭讪。刚才我表演茶道时,他一直赞的也不是茶,是我,又暗嘲你是昂贵紫檀木与清浅如竹的我不配。嗤~~被我挡了回去又用诗词来调戏我,以咏竹比喻我是个宜这个宜那个的女子,可能觉得我既能冲锋上台又能温柔似水吧。我就同样用咏竹诗对付他,说竹子不想开花又怎么招狂蜂浪蝶?而他对你说的桃花什么的,是说春天桃花开了,正是结婚成家的好时候,要你赶紧把我这个宜室宜家的女子娶回去免得有人来挖墙角。崔老头为他说好话,暗示他有伤心往事才会这样失礼,我回他的话你总听得懂吧?”
具俊表这才恍然大悟,恶喷道:“死性不改!为老不尊!混蛋!”
简洁大笑着拂乱他的发,“螃蟹少爷你特么滴说得太对了!”
chapter 122
苏清艺这么一搅和;倒把姜熙淑想时常拎简洁出去溜跶一回的念头给打消了,这让酷爱显摆的她小有不爽;不过她很快找到n个理由说服自己,比如配合简洁想“塑造神秘感”的计划;或者亮相过多会引起某些宵小之徒垂涎美色而徒惹风波等等;但她最怕引起儿子的反感。
最近儿子越来越孝顺贴心;她深知这并非儿子突然大转性,而是简洁一直以来身体力行展示孝道潜移默化的成果。难能可贵的是这丫头很有度;绝不会直言指责好面子又幼稚的儿子哪哪做得不对;不说只做让儿子自己去体会思考,或者以玩笑调侃的方式侧面提醒。儿子很吃这一套,有样学样不说,偶尔还会像刚学会走路那会软软糯糯撒娇似的喊声妈妈;和自己言谈间也不像以往那样冷冰冰公式化甚至带着一丝能不见就不见的味道了。
这种改变让有心的李管家老怀大慰,同样也让她感慨良多,表面上虽然还会习惯性地薄责几句,但其实心里很是欢喜。她闲暇时会翻翻老旧的照片集,回忆和儿子孩提时代的相处时光,才发觉自己似乎错过了儿子很多很多,以前公务繁忙时老觉得将来可作补救,但只一晃眼的功夫儿子就已长大成人,有了他自己的小世界和小伙伴们,不再依赖父母的照拂了。
每晚睡前她总会和老公通个电话,说说那两个孩子今天又干了什么蠢事或恶作剧,一边吐槽一边乐呵。当具父得知苏清艺之事后极为欣慰,大赞简洁处理得当,说她既保住了崔具两家的情谊,给苏清艺留着颜面的同时也全了与易正的朋友之谊,又彰显了她的可贵人品更捍卫了儿子的尊严,若是换了其他普通的女孩绝不可能做得这么周全。
姜熙淑却怨苏清艺太过放荡无礼,更恼他不顾两家多年情谊与身份竟连子侄辈的女友也想染指,若传到易正耳里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具父宽慰说凭简洁的能力肯定能处理妥当,且年轻人自有解决问题的方式,身为长辈就别瞎操心了。他还笑说这丫头在事业上是一员得力干将,对我们全家人来说是一个福星,俊表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实是家门之幸,要妻子对她多加照顾疼爱,别倚老卖老差使她做这个干那个的,免得这么好的儿媳妇撂摊子走人了。
姜熙淑无奈地表示这个坏丫头金枪银弹好言好语一概攻不进拿不下,还自吹是个“金钱视我如女皇,我视金钱如粪土”的谪凡仙人,为证明所言非虚还想用新得的手表砸核桃给人看,幸亏被特重视“情侣装扮”的儿子给拦下了。又吐槽说平时要是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她就翘尾巴猛夸自己,或是怪叫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是对她多点要求,她就装可怜小媳妇抹些口水当泪水骗东骗西,骗得李管家来说好话,惹得儿子跟自己急眼或是明知被耍也甘愿一边替她干活一边怨自己。如今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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