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迎着林将军的视线,便只好硬着头皮干巴巴的说道:“末将觉得……既然是大夫的话,将军最好还是听上一听才好。”
说话间,楚留香手上再一翻转,便随手拿出了一个瓷瓶来,“这是蓉蓉特地于你配上的九转清露丸,日后你若觉得难受,便可服上一粒,见效想必定然是不错的。”
林子清沉默片刻,方才道了一句:“……多谢。”
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的朋友,而或许有几个朋友,你本已经不必于他多说,他大多都已经懂得,再大的恩情,再多的人情债,于这个朋友而言,也许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轻声的“多谢”便已经足够,甚至于,一声“多谢”都已经是多余,既然他已经把人当成了一个不错的朋友,朋友之间的大恩大多都是不必多言的,然而,该记着的恩情于他而言却该已经深深记在了心底,一分一毫,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一生之中,也许有过这样的一个朋友已经足以不枉此生了,而林子清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很幸运,因为他确实遇上了这样一个朋友。
……
这日里,
天然居楼下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出现在这个客栈里的时候整个客栈里的男人都忍不住想要去看她。
这个女人确实很美,一种带着一种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美,五官美则美矣,却似乎随着几分的英气,眉目之间竟好似更随着几分的金戈之气,这个女人的脸上噙着几分真假难辨的浅浅的笑意,年纪看起来已经不再是个正值芳华的少女,应是已过双十的年纪,但这女人还是很美,比之寻常女子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美感,周身自有几分让人动容的气质。那女人的身后随着两个身着寻常百姓布衣打扮的男人,宽脸大耳,两鬓多髯。
张合见余晃似乎定定的瞧着楼下开始出神,从楼上的雅间的窗格子中倒是可以清晰的瞧见楼下的全景,张合顺着余晃瞧过去的视线随后便也瞧了过去,杯中的一杯好酒方才入口,
“——噗!”余晃伸着自己的袖口掩住了张合的口鼻,随后袖子一甩,便自觉的将手连同着自己的右手负于身后,再见张合,见其哇哇大叫一番之后,忍不住惊道:“这个小娘皮子怎么也来了京城!”
林子清也抬眼看去,见了楼下那个似乎漂亮得有些热火的女人,思忖片刻后,便不急不缓的说道:“三年前定下的两国盟约便有明确的条例,戎狄使节每三年觐见我朝,算算日子,倒也确实似乎差不多了。”
张合忍不住也开始摸起了自己的鼻子,“倒是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小娘皮子。”
林子清沉吟片刻,“戎狄使节造访,朝中应该早有人前去接应才对……”
张合眯着眼瞧上了楼下那红衣的女子片刻,随后便嘿嘿说道:“倒是没想到,这小娘皮子依着我们中原人的衣着打扮一番下来,倒也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
茯苓本是戎狄王耶律木第八个女儿,也是戎狄军中最为得力的干将,若是论起身份来,作为使节倒是已经绰绰有余了,只是,放着自己的女儿,又身兼戎狄大将的女人来作为使节,虽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不在两军交战之际,但毕竟放着这么一个身处要职的女人身处险地,戎狄王此番举措未免也多有些不智了。
林子清忽而唤道:“张合。”
张合闻言下意识的倏忽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囫囵咽下了方才入口的几筷子肘子肉,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末将在!”
“……”
张合小心的仔细瞧上了一眼座上似乎面上仍是一副言笑不苟的模样的林将军,忍不住转了转眼珠子,随后眼珠子再往上那么一番,一副等同视死如归的模样。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瞧上了课林将军几眼,随即便笑道:“你平素在军中之时,莫非都是这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林子清:“……”
林子清忍不住伸手揉着自己又拧上几分的眉间,瞧着面前似乎一副难得十足忐忑不安的张合,遂张口便问道:“戎狄大军领兵之人如今……可是何人?”
“禀将军!”随后,张合很快便答了上来,“正是戎狄如今的第一勇士呼和哈尔。”
第69章
弓枢在长安转了一圈之后;月前便又打定了主意要赶回边疆,他总觉得边疆近来戎狄一方似乎又不怎么安分了;时而啐道:“这些个蛮子;挨上一棍子都不一定能把狼头缩回去。”但回头想着将军的思虑又不免叹气,前几年大战正起的时候,戎狄本就遭了旱季,牛羊都死了不少;结果战败后,又给朝廷送上了牛羊千计;短时间内怕是回不过气来了,狗急了都还会跳墙,若是真把戎狄那伙子人逼急了;什么条约都是狗屁,对于戎狄人来说,哪比得上填饱肚子要来得重要。
弓枢越想越觉得将军所言极是,很多时候,他总忍不住对将军多服上几分,能凭着一己书生之力,在军中建起赫赫威名,想来怕也就独此一人了。
将军说什么,弓枢大多都觉得是对的,将军从来没有错过,而且确实独有一番的道理。弓枢越想越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想着自己反正再过几年便该成了退下的老兵了,家里的崽子也已经成人了,索性再回去边疆上守个几年,才是安心。所以,半月前便向将军辞行了。
戎狄正在此时派来了使节,戎狄内部生气大减,自然要寻个出路,此次前来,怕正是要向朝廷求援的,当然,若是再不能谈妥,边疆战事恐也难平了。
皇帝暂时还没接见戎狄使节的打算,便将那些戎狄人安排在了天然居,由户部的人出面交涉,戎狄使节在这方面倒是出奇的配合。皇帝倒是觉得此回那戎狄人意外的顺眼,看得出,此次戎狄人和谈的决意确实不错,竟是由戎狄王耶律木的爱女耶律婉(茯苓)亲自担任使节,虽非嫡女,但据说也是颇得耶律木此人的宠爱。
时已至二月,礼部上下如今正忙着春闱之事,往往早朝过后,礼部的官员便急匆匆的前往翰林院,本来翰林院负责处理一些杂事的都是些文官,说来,林子清虽然之前也是担了个文官的职位,但毕竟在战场上溜了一回,头上还压着一顶更大的镇远大将军的帽子,与翰林院的礼部官员共事,好些官员也多有些适应不能,也不知这皇帝忽然是怎么个想法,派了一个将军共事春闱之事,这皇帝的行事,近来也实在让人多有些捉摸不定了。
他只负责春闱之时的主考事宜,至于其他的琐事,自有其他的官员负责,他倒是也落得个轻松。
天然居,
近日来,刚从战场上回来,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盏,望着窗外一片熙熙攘攘吵闹的街景,他竟是忽然多有了些物是人非之感,他的记忆似乎仍停在三年前的那片疆场上,毕竟,对于一个睡过了三年的人来说,三年前的记忆自然在眼前要更清晰一些。
“爷,你的早膳。”客栈里的小二随着一脸谄媚的笑意将几碟子的糕点端上了桌,林子清近来习惯了这天然居的早膳,清清淡淡的,随着一股的甜香,不是太腻,还算符合他的口味,因而,每日早朝过后,他便会来这天然居的雅间坐上一坐,此处的雅间却是那客栈的老板一早便为他备下的,正对着一处闹市,视野也是开阔。
一壶清茶,几碟糕点。也是巧,端着糕点和清茶上桌的小二正是日前遇上的那个言辞颇为放肆的伙计,此时却又端是换上了一副谄媚讨好的面孔,瞧着也有几分的好笑。
张合,余晃二人今日又去了兵部报道,由兵部受下官职之后,战事若是不起,二人以后便直属归他管辖,算是私兵。这皇帝倒还算待他不薄,给他留了两个不错的帮手,日后出事自也有个保障,不怕随时把着自己的脑袋绑上自己裤腰带的危险了。
春闱在即,这日子里,客栈里来往的都是各地赶来的举子,过了秋闱之后,留在京城的便都是些秋闱在榜的举子,多是些胸中颇有些才子的生员,秋闱在榜,也算是有小小的功名在身,正是一副十足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上楼的时候便见到一个好似喝得醉醺醺的举子与他正好擦身而过。
三日后,便是春闱。
此处的客栈之中,间或还能听到几个举子偶尔的高谈阔论,林子清偶尔也听上几分,然而,听罢,又觉得多有些失望,多是些圣人言,孔孟之曰,偶有见解,也都依此而来,半步不得变通,随后更是又扯到一些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的小技上了来。
林子清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衣,一身最粗陋不过的布衣,腰间也未曾配有几个佩环,手上倒是执着一把折扇,也不过是应个景,连个扇坠也无,想着若是日后得了空闲,便择个扇坠回来挂上倒也是不错。
林子清倒是注意到了那正在街边摆着小摊子的那青衣书生,远远看去,都已觉得是一番不凡的姿态,于人群中孑孑而立的模样竟也是无端的惹人瞩目。许是这样的场景在林子清看来竟眼熟的都有些亲切的起来,林子清向着那小二招呼道,“你可识得那书生?”
客栈里的小二对于客栈周围的一些小事都多有些了解,或者说,对着整条街上的老老小小多少都能说上几分,甚至于,有时候,这也是店里的小二赖以营生的一种手段。
那小二瞧上一眼,迟疑的斟酌一番字句之后,便很快流利的答道:“也是这届秋闱中举的一举子,不过倒不是宿在我们这天然居的,平素与其他的举子也少有来往,才气是高,却似乎有着几分的心高气傲,是个……不大好处的性子。”
林子清道:“可知此人是何方人士?”
小二小心的抬头看上了林子清一眼,心下想着,也不知那穷书生怎么着的竟就引起了林将军的赏识,莫非是要忽然走大运了,心下一凛,想着自己日后还是多讨好着这穷书生才好,若是真能借上这林将军的势,怕是离得势恐也不远矣,朝中更有传闻,林将军正是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之一,心下这么思量着,面上却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是清水县的一举子,顾姓名惜朝。”
一边说着,那小二却是想起,面前的这林将军好似也是清水县人士,倒也是一桩巧事,又想着,传闻这林将军困窘之时,也是个贩卖字画出声的穷书生,此时见了眼前这书生,这场景,怕是有些睹物思景了。
心下想着,卖个字画都能被这林将军给瞧上,这书生今日当真是好大的一番运道。
——……顾惜朝。
林子清正在沉吟片刻之时,却见帘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那小二就着帘外一瞧,便见一群瞧上去相貌堂堂的锦衣举子正在门外簇拥着,小二心下一咯噔,心道,莫非是楼里有个嘴把不住门的将林将军在此用膳的消息给漏了出去,怎么一大群的读书人都往这里凑了过来。莫非都是想着与那林将军一同套关系的来着。
又想着,林将军向来喜静,此时一番的喧哗的场景,可别莫要惊扰到将军了。
正准备大着胆子对着那几个举子呵斥几声,怎料,那举子中的一人却直接向着那小二递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说道:“某与某诸位好友寻了多处,这天然居里的雅间都给包上了,独有此间似乎还未包下,莫不然,小二你便与我们通融一下,多多行个方便。”
小二转头便觉得有些呆了,这哪是没包下,分明是这几个举子莫非瞧见这进了雅间的见是个看上去青白的书生,便起了借势压人的胆子来。
而未等那小二回过神来,林子清这头却已经步出了帘外,一见林将军,那小二吓得将手中的银锭子迅速的往那举子的手中再塞了过去,只好干巴巴的向着林子清问候了一声,道:“爷……”
林子清瞧着眼前的一副场景,一时间也觉得有些迷糊了起来,双眉缓缓拧上几分,“何事喧哗?”
那先前说话的举子便向着林子清说道:“这位兄台,我与我的几位朋友正好要寻个雅间,再温习些许功课,想着还是寻间雅间才好,所以这才斗胆,不知这位兄台……”那举子虽是这般说话,听着似乎极为和缓,然而眉目间却是盛着几分的年轻人风发意气来。
林子清沉吟片刻后,很快回道:“无妨。”眉目间倒也确实不见分毫愠色。
仔细想着,他确实也该到回府的时辰了,将着这日早膳的银两于那小二结下之后,便一步一步踩着极为稳妥的步子转身下楼了,步子更是踏得极稳,甚至于随后更向着那几个举子勉强露出了个还算是温和的笑意。
几个举子只觉得这青白书生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心下虽也是一喜,几分纷纷拱手示意之下便簇拥着进了这雅间之中。
独独留着那小二近乎傻眼的兜着两边的银子,随后脸上便很快露出一种古怪又近乎扭曲的笑意来。
……这叫个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赶火车……大概会有一两天额……停更咳咳
下面是新文试读:
桃花坞,桃花庵。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陆小凤踩着脚下枯枝遍布的小径寻着那阵似乎忽远忽近的竹杖声一路追踪而来,耳边是一阵类似小儿嘻嘻追逐打闹念来的儿歌的声音,此刻已至深夜,不知谁家的顽童三更半夜仍在这树林深处玩闹戏耍,那声音飘飘忽忽的,夹杂着几声“咯咯”的小儿的笑声,那“咯咯”的笑声忽然越变越明朗,变得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半夜栖居在树梢的乌鸦发出一阵“嘎嘎”的声音,被惊起了一片。
陆小凤皱眉仰头望去,习武之人的视力比之寻常人还要更出色一些,几近铺天盖地群惊而起的一大片的乌鸦,似乎一瞬间把这片树林的上空一瞬间遮蔽的变得密不透风了起来。这片深树林里竟栖居着这么一大片的乌鸦,这么一大片的乌鸦倒也是少见。
陆小凤很快已经顾不上那群乌鸦,因为他更快的发现自己一路追踪而来的那声声的竹杖击打着地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连同那声愈发凄厉的小儿“咯咯”的笑声都已经隐去。
而此时陆小凤的面前却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古庙,来不及细想这向来人迹罕至的荒郊深林之中竟然会存在一间看上去年代不算久远的破败的庙宇,他已经站在了这座古庙的门前。
陆小凤几近传奇的一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