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正好从外头走进来,看到伺书这番做派,忙横了她一眼:“这简直成何体统!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东西!”
伺书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认了错。
容嬷嬷仍旧没有消气,继续骂道:“你们这些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欺负格格年小,居然在格格面前这副做派。简直……”
“嬷嬷,不碍事的。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雅娴说道。
“格格!”容嬷嬷不赞同了,她直直的跪下磕了三个头,“请恕老奴忠言逆耳,格格如今年龄已是不小,眼瞅着再有个三年便是该大选之日了。格格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万不能乱了规矩啊!”
这情景,和上辈子是多么相似!
雅娴眼圈微红,仿佛看到前生那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跪下不住的磕头直至流血的样子,仿佛看到那老人拼尽一生为她遮风避雨的样子。
这一世,她的性格开始转圜,而容嬷嬷却没有。她试过无数次想要劝容嬷嬷软和一些,却都是无效。
她知道,无论是为了谁,她都应该让这老人离开她的身边。不去那个污浊不堪的地方,但,她舍不得,她至今仍记得,那一日,容嬷嬷抱她入怀的情景。
这样的温情,雅娴自问无论用什么来相抵,她都不愿舍弃。
罢了,大不了这一世,她多长长心眼儿,护住容嬷嬷便是了。
雅娴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容嬷嬷:“嬷嬷,雅娴听您的话。”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劈亮了雅娴的房间。
容嬷嬷反射性的将雅娴搂入怀中,直至那闪电过去,才慌忙跪下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雅娴看的有些不忍,只好搀起她,打发容嬷嬷去帮她辞了今儿的骑射课。
容嬷嬷去了之后,伺书方才吐了吐舌头:“不知为何,嬷嬷一瞪眼睛,奴婢就怕的紧呢。”
“住嘴!”雅娴呵斥道,“嬷嬷岂是你能随便说的?”
伺书又慌忙跪下认了错。
雅娴叫她起来,复又叹了口气:“嬷嬷心直,在我屋子里说说还行,就怕她出去嘴上也带不住把门的。伺书、伺琴。本格格只告诉你俩。今后在外头嬷嬷有什么言语漏洞的,立刻填补齐了。”
伺书和伺琴忙跪下了应了。
雅娴见气氛沉重,便转移了话题:“伺书,我听闻今儿个是哪个贵人有喜呢。”
伺书笑道:“格格,是四阿哥,四阿哥今儿个迎娶嫡福晋呢。本来钦天监合出这个日子是极好的,不知为何突然就变了天。”
‘下雨了吗?可是,上辈子弘历娶富察氏可是个大晴天呢。’雅娴想道。
【亲,一切都不一样了哦!从你重生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哦!所以,亲要加油!】系统君的声音适时地冒了出来。
雅娴第一次认同了它的话——‘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
伺琴她们几个还在说话:“好像那嫡福晋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大人府上的嫡女。前几年的时候,咱们还跟着格格去过李荣保大人府上,见过那位格格呢……”
雅娴看向窗外,外头凄风厉雨。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来了……”
来了,这已知却又未知了的命运……
————
‘哐’
殿内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
“孽子!”
随着一声大吼,背对着殿门口的苏培盛身体抖动了一下。他示意侯在殿前的宫女和太监都离远点儿。
殿外风雨声大作。所有人都低头站在风雨之中,不敢乱瞅。一道闪电劈亮了这殿堂的名字:御书房!
————
宝亲王府,新房内。
富察·明玉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今儿个,她嫁人了。嫁给当今圣上的四阿哥宝亲王弘历做嫡福晋。
对于现在的结果,她早已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在她入宫前便接到过父亲的暗示:她的姻缘,只怕就是在这四阿哥宝亲王身上了。
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大事,只要她做的好,她的家族也会水涨船高。她这一嫁,事关家族能否更加壮大。
她看着父亲和母亲接旨之时喜悦的眼神,便认了命。
总归这一生,她要做的便是牢牢抓住这个男人,得不到爱也要得到他的敬。她这一嫁,却是没有半点新嫁娘的喜悦,担负着的,全是沉重的包袱。
富察·明玉曾在假山上远远的瞅见过那四阿哥,虽看不清楚面容,只觉得他身长如玉。于是,她拼命催眠自己,那四阿哥看上去竟也是个可能做良人的。
于是,便才微微地安了心,不再恐惧未来的生活。
而今日过门时的那场暴雨,却让她原本微微松了的心,又重重提了起来——虽则下雨乃风调雨顺之兆,但这雨却也未免来的太不是时候了。钦天监明明算过,近日都是大晴天。可她一过门便落雨,一落雨,便打了大雷。
别说别人,就连富察·明玉自己都觉得恐非好事。
孤坐在喜床上,想起今儿个拜堂时,那人身上的淡淡檀香混着脂粉味道。她心头越发的凉:她在嫁人之前特地托了阿玛了解了宝亲王后宅的情况。据说,宝亲王后宅纳了大学士高斌的女儿做格格。
阿玛当时宽慰她说,那起子汉女不过是个格格而已,上不得台面。可她却深知,就连额娘也经常被阿玛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格格欺负。对于阿玛的话,她自然是不敢全信的。
今儿宝亲王身上的淡淡脂粉味,更是提醒了她——后院里那位,恐怕是个手段不低的,竟能惹得当今得帝位可能性最大的阿哥在娶嫡福晋之日还去看她。这简直就是在公然挑衅她这个嫡福晋的脸面。
思来想去,富察·明玉只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但她却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绿衣轻轻走近:“格格,前头还在闹腾。”
富察·明玉让那些个喜嬷嬷都先下去,然后问道:“你且去听听,看看宝亲王对今儿突然下雨,有什么说法没有?”
绿衣应了一声,便要离去。
“且慢,”富察·明玉又叫住她,“也听听其他人对今儿的雨有说法没有?记下来告诉我。”
绿衣出去了,富察·明玉长长地吐了口气。
————
镜中,一素衣女子披发,细细装扮着自己的脸庞。
“喜儿,外头怎样了?”她声音娇弱,却透露出一股子病态的魅惑来。
“格格,外头正闹腾着呢,今儿个王爷射第三支箭的时候,突然天上下了大雨,电闪雷鸣的好不吓人。有人说,这是喜庆呢,预示着风调雨顺。”她身后一浅蓝色旗装婢女适时递上素衣女子要的黛石。
“哼,”那女子哼了一声,“风调雨顺?电闪雷鸣的风调雨顺吗?”
叫做喜儿的婢女低头不敢接话。
“告诉父亲,今儿个天降奇雷,京城里好几个无辜的人被劈死了。还有巷子被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那女子惋惜地说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喜儿应了一声,离去传话不提。
女子狠狠地将手中的黛石拍在桌上:“富察·明玉是吗?我倒是要看看,王爷的心是在你身上,还是在我高素娥这里!”
末了,她起身,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一笑,声音温婉绵软:“富察·明玉,你看啊,就连老天爷都是站在我这头的。”
第15章 新妇觐见
‘吱呀’
门被人推开。
富察·明玉忍不住攒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低了头,看着那大红色的靴子离她越来越近。
她知道,那靴子的主人便是她这一生要苦苦争着,守着的男人了。
“请王爷用金秤杆挑起福晋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嬷嬷带着慢慢的笑意喊道。
富察·明玉看着那停在面前的靴子上的祥云纹。心砰砰乱跳着,感觉自己此时就连张嘴呼气都是热的。她不安地等待着,仿佛能听到那人的呼吸声,和烛火的跳动声。那一瞬息的寂静于她而言,竟像是过了万年那般长久。
好在,那人没有让她继续等下去。一个不觉,她眼前突然惊现一片光明。
她来不及闭眼,便在那片耀眼的红中见到了他!
一个男人,站在一片耀眼的红中,却丝毫没有半分逊色。她有些看呆了,直到那人发出一声轻笑,才惶然低下头去。
她觉得连呼吸都是沉重的——这宝亲王,生的也委实好看了点。
竟是她这十六年中,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请王爷和福晋坐在一起。”喜嬷嬷又道。
弘历便坐下了,那喜嬷嬷上前行了个礼,将他们的衣摆绑了个结。方才退下。
富察·明玉的心跳的越发不正常,她忍不住偷偷看着自己未来的良人。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不过的事了。她的王爷,居然是这样好看的男人。
“请王爷和福晋共饮甘露酒,从此甘苦与共!”
丫鬟奉上两只同样的喜杯,一阴刻龙凤及一阳刻龙凤。弘历自取了阳刻龙凤的那杯酒,富察·明玉将手伸向阴刻的杯。那一瞬间,她心头是茫然的,但又是极为喜悦的。
两人饮下自己杯中半盏酒,然后将杯盏放回了托盘上。弘历再取了阴刻的酒杯,富察·明玉带着些甜蜜拿了阳刻的酒杯。
然后将对方喝了一半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喜嬷嬷自是笑得喜庆:“请福晋进些点心。”
富察·明玉是真的饿了。但看着那点心时,却有一瞬间慌乱:宝亲王会不会嫌弃她的吃相?自然,她的吃相是极为文雅的,但她此时却居然担心起这来。
在喜嬷嬷的催促下,富察·明玉小心翼翼地夹起了一只鼓囔囔的水饺,用左手半掩着嘴,慢慢进了口。
‘噗’
她几乎是刚咬下第一口,便迫不及待的将饺子吐了出来:“生的!这饺子竟是生的!”
说完后,她才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弘历。喃喃道:“王爷,这些奴才太大胆了点儿。他们……”
喜嬷嬷和两侧的丫鬟们早已喜气洋洋地跪在了地上。
弘历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你自个儿说要生的!”
富察·明玉一愣,继而才想清楚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一下子整张脸都红透了。
“祝王爷和福晋早生贵子!”喜嬷嬷喊了一声,其余人也纷纷说了一遍。
“吴书来,赏!”弘历说道。
“嗻!”吴书来应了声,掏出随身带着的红包,发给了那些人。
喜嬷嬷和丫鬟们鱼贯而出。
烛光摇曳中,弘历看清了自己的新娘——
十六岁,仍旧稚嫩却强装镇定的脸。很漂亮,眉眼虽和高氏相似,却又有着一股子高氏不及的高贵气势。
他心下一暖,伸手挑起她低头时滑落脸庞的一缕发丝,柔声道:“夜了,歇了吧。”
————
深夜。
雅娴翻了几遍身后,终于披衣而起。她点了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雷雨交加的夜,让人平添了几分森然冷意。
她坐在那里,许久。然后抬起手,摩挲着镜中的自己。
【'打哈欠]亲,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我这一生,真的还要和他绑在一起吗?”她问系统,同时也是在问自己。
系统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久到雅娴以为它不会回复了的时候,它才说道:【玩家唯一攻略目标人物为爱新觉罗·弘历。】这一声,倒是和平时机械的声音一模一样了。
只是雅娴却知道,机械的声音是从来不会和她交流的,那声音虽然像是属于系统君,但却又和系统君是分离的。
她没有再想下去。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阻挠着她,让她拒绝去思考这系统君的怪异之处。
“我可以拒绝,”雅娴说,“我不怕死。”
【'微笑]可是亲,你不想要回你的孩子了吗?】这次系统的回复却是很快。
“我的孩子……”雅娴仿佛看到了她的小五,小十三和小十二……
“他们会回来吗?”
仿佛是错觉,系统君的声音竟然柔和了很多,良久它方说【'加油]亲,一定会的!】或许,这是真的,或许,这只是系统君为了让她乖乖屈服的一个借口。可是无论如何,这句肯定的答复都给了雅娴无限的力量。
————
“主子,主子!”喜儿敲门而入。
“进来!”高素娥居然没有睡下。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喜儿低声说道。
喜儿偷偷觑了一眼高素娥,见她眼中含笑,方继续说道:“其实奴婢私以为,即使什么事都没有,那位也不足挂齿。虽不知道您才是王爷心尖子上的?就连今儿个娶妻,王爷都来看您,生怕您受半点儿委屈呢。这府里的明眼人哪个不知道?要不是今儿个是新婚夜,只怕王爷看都不屑去看那位一眼儿呢。”
“住嘴!你又懂了?”高素娥喝止住她,却随手拣了个金簪子递给喜儿,“这个簪子拿去戴着。”
喜儿满脸笑容的磕了头谢赏,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伺候着高素娥歇下了,方欢天喜地的去了。
黑暗中,高素娥慢慢躺回被褥中去,她轻轻笑道:“富察·明玉,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不知道你可欢喜?”
————
雨,越来越大。
李荣保竟是一夜未眠。多年混迹官场练就超出常人对危险的敏锐感深深地提醒着他:要发生什么事了。
他睡不着,干脆开了窗,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
这场雨,竟是他有生之年罕见的大雨,而这大雨,偏偏又是在他的嫡女明玉出嫁的这天下的……
“老爷,夜了,歇了吧?”中年美妇轻轻下了床,走到男人身边,看了一眼外头电闪雷鸣的天。她瑟缩了一下,把衣服裹得更紧了点儿。
“明儿上朝,不知道会有这样的胡言乱语。”
“他们敢!”那中年美妇道,“我女儿现在可是……”
李荣保指了指外头的雨:“只怕,这就是被弹劾的关键。”
那中年美妇似是想到了什么,竟落下泪来:“老爷,明玉不会有事的对吧?”
李荣保摇了摇头:“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场亲事结的真是一波三折。李荣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如今只求女儿能获得这四阿哥宝亲王的疼宠了。
窗外,雷雨声更大,那条条闪电,如同利剑把这黑夜劈的如同百日般闪亮。
————
堃诩宫内。
弘历带着他的嫡福晋正在给雍正帝和皇后请安。
乌拉那拉皇后喝了一口富察·明玉孝敬的茶,觑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温婉无害且娴静美好。于是笑了一下,竟是褪了自己腕上的镯子,并着早已准备好的改口礼一起赏了她。
富察·明玉见那镯子,不由得既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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