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羽满脸疲倦的靠回躺椅,淡淡回道:“也没有什么。魏相国来提亲了,要将绮兰公主嫁给衢儿为后。”
林逸朗闻言,脑袋“嗡”的一声炸响,绮兰……竟然是她?又想起衢儿和羽刚才的争吵,林逸朗有点不敢往下听了。
方灵羽平静的吐出一句:“我答应了这门婚事。”
林逸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满眼的不解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方灵羽这样的固执,甚至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羽,你为什么这样……你甚至都不问我和衢儿一句。”
方灵羽对视上林逸朗的眼睛:“我需要问么?难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是问你,你能同意么?”
林逸朗摇头道:“羽!你不知道这样会让衢儿伤心么!”
“我当然知道!难道我不心疼自己弟弟么?曜帝答应如果促成这件婚事,他就退居王位!曜国退了,宣国自然会效仿!如今,安国步步紧逼,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是兰秀儿一个女子重要,还是这南方三国一统重要?孰重孰轻?我有的选么?衢儿他首先是大徽的皇帝,比起大徽的江山社稷,别说一个兰秀儿,就是我和衢儿也要牺牲自己,谁让我们生在这皇家!”方灵羽说完,满脸的烦躁之色。
林逸朗却针锋相对道:“羽,你忘了衢儿那日是怎样维护你?而你,竟然这样对他。羽,对你来说,大徽的江山社稷真的是最重要的么?为了他,你可以牺牲一切么?甚至效仿姃瑛公主么?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又为何强加于衢儿?”
方灵羽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够了,朗!这件事你为何一定要和我作对?难道我心里好过么?我只能权衡利害,两害取其轻!衢儿他还小,简直像个孩子。今天我已经和他吵了一架,不想再和你吵!如果你一定要问,那我告诉你,是,大徽的江山社稷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此时不是兵强马壮,那么恐怕我也不得不效仿姃瑛公主!而衢儿,和绮兰公主联姻,正是他此时该做的正经事!至于兰秀儿,她可以为妃,但不能为后!大徽皇帝从来没有娶民女为后的先例!”
林逸朗沙哑的嗓音,透着无限的失望和悲凉:“羽,我不是想和吵,我只是想问你,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说衢儿是个孩子,你说和曜国联姻是他该做的正经事,可是,我不这样看。”
“羽,你说衢儿首先是大徽的皇帝,其实你错了,衢儿他首先是一个人,而且,他是个真性情的人。不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大人们总是觉得孩子幼稚,可是,在孩子的眼里,大人的世界才着实可笑!有很多大人,一辈子没闻过一朵花,没看过一颗星星,没喜欢过一个人,除了每天奔波于名利,他们什么也没做过!你若是问他,他会告诉你,他每天都在做正经事!可是在孩子的眼里,他根本不是个人,他只是个蘑菇!”
“如果一个孩子和大人说,我看到一座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房子,窗户上是天竺葵,屋顶上有百灵鸟,大人们想象不出这座房子有多么好,你必须对他们说,这是一座价值万两白银的房子,他们才会惊叫多么漂亮的房子!是孩子们幼稚?还是大人们愚蠢?羽,这世间最宝贵的,只有金钱买不到,权势交换不来的东西啊……”
“羽,衢儿他喜欢秀儿,对他来讲,秀儿是他的唯一,也只有秀儿能让他感到幸福,这难道不重要么?有的人,终此一生不曾爱过,而衢儿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秀儿,他们情投意合,难道这不重要么?他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应有的名分,难道这不重要么?羽,一个人懂得爱已属不易,爱上另一个人又需要多少的缘分,两情相悦又是何其的难得,这难道不重要么?羽,如果衢儿他爱上了亿万颗星星中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漫天繁星时就会无比满足,而你却随手掐掉了那朵花,对衢儿来说,就好像所有的星星一下子全部熄灭了一样!这难道也不重要么?羽,在衢儿心里,秀儿她是唯一的啊……”
、第八十八章
这一刻;在方灵羽的眼里,那个久违了的,满身孩子气的朗又回来了。是的,这是她所熟悉的朗,简单;干净而纯粹。她的朗,隔绝了世事纷扰,无视了荆棘遍地;只是简单的用一双孩子般的眼睛审视这个世界。她的朗恪守着一颗不染尘埃的纯净心灵。有一瞬间;方灵羽的心松动了……但是,只是一瞬。朗;你太单纯了;南方一统对大徽的利益与兰秀儿的后位相比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朗,这是现实而残酷的世界,世人要遵守约定俗成的规则,否则便会被淘汰出局。
方灵羽疲惫的阖上了眼帘:“朗,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已经答应了曜国,这门婚事已成定局。”
林逸朗近乎绝望的嘶吼:“羽!你会后悔的!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依你,都可以迁就你,但是,衢儿的性子我了解,我不能眼看你铸成大错!羽,这不是可以权衡利弊的事情!这不是钱货两讫的生意!你不能用衢儿的幸福做交易!价码再高也不行!走,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找魏相国说清楚!”林逸朗不由分说的攥住方灵羽的胳膊往外拖。
方灵羽痛呼:“放开我!你弄痛我了!”
林逸朗并不撒手,决然吼道:“我不放!除非你现在就跟我走!!!”
争吵变作了扭斗,方灵羽敌不过林逸朗的力气,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叫道:“你放肆!别忘记自己的身份!谁准你这样对我!我是一国公主!”
只一句话,林逸朗松开了手,呆呆的盯着方灵羽的眼睛,僵硬的面颊没有一丝的表情,接着,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讽刺的笑容,“呵,身份,呵呵,我忘记了我只是个草民,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羽,我错了,我忘记了身份地位,忘记了世俗礼教,甚至忘记了这大徽的江山,我在和你纠缠一个在你看来无足轻重的话题,我甚至触犯了你不容人触犯的尊严,因为我和你一样,不能背弃自己的信念……”
方灵羽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不仅是为了林逸朗这番冰凉的话,更是因为,她在林逸朗的目光中看到了,受伤还有疏离……方灵羽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却细微得如同耳语,“朗……”
“羽,我错了,我忘记了,我们来自两个世界……”林逸朗深深的看了方灵羽一眼,然后决然的向门外走去。
“朗!你去哪!!!”方灵羽尖声的嘶叫,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死死的搂住了林逸朗的腰。
林逸朗驻足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只是本能的想要离开,她怕再呆下去俩人的间隙越来越大,如果双方都不肯妥协,那她只好自己想办法,“羽,我想离开几天,一个人静一静……”
“不!我不许你走!”方灵羽贴在林逸朗的背上,箍紧了林逸朗的腰。
“呵,不许?”林逸朗缓缓的转过身来凝视着方灵羽的双眸,脸上是一分不屑二分不羁。
方灵羽被林逸朗的表情吓住,声音变作了乞求:“朗……不要离开我……”
林逸朗淡淡的说道:“羽,我们都固执己见,再争下去,只会更糟,不如分开几天,我们都需要静一静。”林逸朗掰开了方灵羽箍紧在腰间的手指,“你放心,我回不去那个世界。这几天,我住在林宅里。”林逸朗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漆黑的夜,无眠的夜,被泪水席卷的夜……
这一夜,方灵羽守着孤枕空榻泪流满面,呵,朗又走了,这是第几次了?明知我离不开你,却还要弃我而去,朗你为何这般狠心?
这一夜,兰秀儿在姐姐的怀里哭了一宿,无论兰瓶儿怎样安慰,秀儿的嘴里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一句:“姐,我是个多余的人,我不该留在这里……”
这一夜,林逸朗辗转反侧,睁着眼一直到天明,她最担心的是衢儿,她了解衢儿的脾气……怎样才能阻止这门婚事,林逸朗想到了绮兰,如果绮兰也反对,事情就会有转机,可是,绮兰在哪里?卜智子说是离开京师几天,可到现在也未露面,这是怎么回事?当初真不该把绮兰交给他,林逸朗一阵莫名的烦躁,这个卜智子摸不清看不透,自从他出现,林逸朗就诸事不顺……这种感觉像极了一个人,林逸朗想到了端木影秋,每一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为什么,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方灵羽刚发现衢儿和秀儿的事,曜帝就突然提出了联姻,一切发生的这么快,都不给她应对的时间,这是巧合么?为什么就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有一双幕后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几日,林逸朗都足不出户,她想静下心来思索举措,可是思来想去,却无从下手。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坠入了迷雾,一切都变得晦暗不明,她就像被蒙住了眼睛,只能在漆黑一片中凭着感觉摸索出路。于是,这日,她终于步出了林宅。
刚一出府邸,便遇到了那座挡门神狼单。
“你跟来这里做什么?”狼单默不作声,林逸朗知道问也多余,也不再理他,兀自骑上了霜影,向城东走去。狼单像影子般紧随其后。
端木商栈。跑堂伙计笑脸相迎:“这位公子,采办何物,咱这十几间铺面应有尽有。”
林逸朗淡淡开口:“带我见你们老板。”
伙计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林逸朗一番后,堆起笑脸。“公子稍等,掌柜的!”
林逸朗眼皮也不抬:“不是他,我要见端木影秋。”
这下,掌柜都愣了。“这位公子,抱歉的很。我家主上不在,呵,就是她在,甭管您多大的生意,她也不会见的,还是小的伺候您吧。”
林逸朗淡淡一笑:“你若还想当这个掌柜,就速去禀报。林逸朗前来造访!”
只一会后,一抹婀娜倩影挑帘而入,正是端木影秋亲自出来相迎。端木影秋含情美眸看了看林逸朗,对身旁掌柜吩咐道:“记住,林公子是贵客。这端木家哪里她都是进得的……”
端木影秋领着林逸朗进了后宅,狼单却被阻在门外。
满园海棠,林逸朗在院落中驻足,微微一笑也不点破:“端木小姐,此情此景甚是熟悉。”
端木影秋心知林逸朗此言所指,凭林逸朗的智慧能看不懂那副藏字画么?端木影秋笑而不语,她喜欢和林逸朗彼此布阵猜谜,这是智者间的较量。绕过曲径长廊,进了一间雅致的堂舍。林逸朗毫不拘束的在屋里踱步,“端木小姐,怎么不问我为何事造访?”
端木影秋悠悠然座在小桌旁,拾了桌上一枚棋子手中把玩:“该说的你自会说,我又何必问?”
“呵,你我每次见面皆是不欢而散,不知今日可是一样?”
“这要看林大人是为何事而来。”
林逸朗步到小桌前,看了看案上棋盘,“也不为何事,久闻端木小姐冰雪聪明,可否领教一盘?”
端木影秋一双美眸顾盼流转,“那我要好好见识下林大人的棋术了……”
叮……余音缭绕,清脆悦耳过后,林逸朗手中一粒青白玉子适时落下,如往常一般的棋路开首,盘局之上,双圆参差而据,二人相视一笑。只见一粒黑子默然再临,端木影秋婉指转腕,遗留黑墨,林逸朗纤指捏袖,纯白玉子又以相对。
局势见开,端木影秋凝神屏息,更为严谨地撂下一路。林逸朗唇齿含笑,毫无思虑之意,迅速落下一子。身旁精致的茶具圆滑的杯口间袅然而生腾腾热气,似烟似雾,缭绕于黑白两色之间……
端木影秋略一沉吟,于左上路白子处飞挂一子,觑其角地,“人间经纬,好似这棋盘纵横,世间的人,就似一颗颗的棋子,每走一步,都是命中注定。每颗棋子都抗不过执棋之手,每个人都抗不过命运的安排……”
“人生若棋,棋若人生。”林逸朗顺手在七三路落下一子,大飞守角,白子一动,黑子显然陷入了险境。“一步赢未必步步赢,一步输则满盘皆输……”
“只是,有时候,也要放手与命运一搏。”端木影秋落下一子,黑子绝处逢生……
就是如此一黑一白间的交错,半个时辰已过……林逸朗自恃棋艺非常,起初下的比较散漫,并不十分认真,不想渐渐发现端木影秋布局竟然颇为精妙,很快以区区几子占据了大片领地,再加上执黑先行的优势,越下越顺,棋风越发显得咄咄逼人,皓腕抬举间,已频频将白子提子出局……
林逸朗不再轻视她,立即正襟危坐提起精神凝眉思索应对之计。无奈前面失势太多,现在再要挽回已是十分困难。苦思良久后勉强再落一子,但此着却似早在端木影秋意料之中,很快应以一黑子,所落处又使大片白子处于无气状态,被端木影秋神情悠闲的一一提出……
“林大人,”端木影秋轻笑着说:“临近收官了,似乎输的是你呢。”
林逸朗便也抬头微笑道:“嗯,我的形势是很不妙。看来只能盼端木小姐手下留情了……”
又是一番缠斗,黑子已经处处占了先机,端木影秋不禁得意的微微一笑:“林大人,该你落子了。”
林逸朗看着棋局凝思片刻,然后拈起一子淡然道:“这盘棋真是很玄妙,不到最后也不知谁是胜者。”言罢举手落子,竟落在端木影秋全然没想到的地方,如起死回生一般,一子打破了端木影秋苦心经营的局面,杀掉了她一大块黑子。
形势急转直下,端木影秋万没料到林逸朗会有这一手,自己右路须得补一手才能活,但被白子当头一镇,外势全消,只能委屈求活,若要强行跳出,被白子扭断,则只能打劫求活。
端木影秋默默的一手托腮愁眉苦脸的沉思,好不容易想出一招,刚一落下林逸朗立即落子以对,又把她逼得寸步难行。端木影秋只得继续苦思……
林逸朗见她蹙眉凝思之态甚是可人,与刚才的一脸得意判若两人,林逸朗心中好笑,忍不住想逗逗她,端了一旁的茶壶,从容不迫的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细细品着,左手则拈了一枚棋子在桌上轻轻敲击,以示催促她尽快落子。
端木影秋冥思苦想,不觉间将手中握着的丝巾一角送至唇边,下意识的缓缓点咬。正在烦闷间,一抬头却见林逸朗正悠闲的敲棋品茶,端木影秋心中一阵好气,见不得林逸朗这般的悠哉,匆忙又落下一子……这下,局势越发凶险,显然败局已定,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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