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梳着发辫的紫衣少女跳了出来,先是和夙汐打了个招呼,她杏目圆睁,指着陵端的鼻子就是一顿好骂:“你再欺负芙苓,我就告诉执剑长老!”
陵端悻悻收回了剑,却依旧不甘:“明明是茯苓糕目无尊长!她居然叫我死、死胖——”
“死胖子。”夙汐淡定地给絮絮叨叨的陵端接上了话,然后她听到有什么崩断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茯苓糕!!!!!”
陵端神经崩断就要对夙汐动手,芙蕖上前架住陵端的剑,厉声:“陵端,芙苓师妹尚未学习剑术你便对她动手,若我告知长老,你绝对逃不过面壁之罚!”
“……茯苓糕,芙蕖,你们等着!”像是惧怕,摞下一句狠话,陵端怒而离去。
芙蕖看着一动不动的夙汐,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便担心地问道:“芙苓,没事吧?”
“没事,师姐。”靠,小胖子居然还想伤我= =,劳资教小紫花仙术剑术的时候,你特么还没出生呢!
“那就好~”
夙汐看向抚摸着发辫的芙蕖:“已至傍晚,师姐来找芙苓,是有何事?”
芙蕖吐了吐舌头:“被师妹发现啦~”
——夙汐认识芙蕖,完全是因为陵越屠苏。这几日,紫英授予她心法口诀,之后便由陵越指点,结果练习到半路上蹦出一个妹子和她大眼对小眼,于是夙汐就这样认识了芙蕖。因为终于有了个同辈的师妹,这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对她多加照顾,夙汐感谢之余也觉得奇囧无比——那个啥,其实说起辈分,你们都是我的徒孙好么……
“屠苏师兄顶撞戒律长老,被罚三日不许吃饭……”芙蕖说到这里跺了跺脚:“明明是陵端先骂的屠苏师兄……”她扁嘴,递给夙汐一个竹编食盒:“趁着管事还不知道,我借口师妹和屠苏师兄身体都不舒服把饭菜都弄出来啦~芙苓师妹快给屠苏师兄送去吧~”
夙汐接过食盒:“为什么芙蕖师姐不自己……?”
“我也想,可是师尊让我去心清堂……”芙蕖神情沮丧:“我方才为屠苏师兄说话,也被戒律长老训了……师尊肯定是知道了……”
“那……?”
“没事的,师尊不会怎么罚我的。”芙蕖摆了摆手,转身一溜烟跑了:“要记得给屠苏师兄啊~”
夙汐望着芙蕖的背影,脑中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让她摇头失笑:“师兄妹啊……”
真……好呢。
……
夙汐提着食盒到了剑塔,一眼便看到坐在屋前大石前的屠苏。少年怀中抱着焚寂,静默的如同一尊石像。
夙汐快步走到屠苏面前,停住,对着他晃了晃食盒:“屠苏师兄。”
屠苏陡然惊醒,见到是夙汐,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小……芙苓师妹。”
“这是芙蕖师姐叫我带过来的。”夙汐指指手上的食盒,想了想,跳上了大石,坐下,将食盒放在她与屠苏之间,打开,将里边的碗筷递给了屠苏:“不必理会陵端那个死胖子~三天不吃饭什么的芙蕖师姐和芙苓会想办法的,师兄不必担心。”
屠苏接过,迟疑道:“你和芙蕖还是不要这样为好,免得师尊怪罪下来……”
“噗。”夙汐扭过头去:“师尊虽不能次次拂了戒律长老的面子,免得有人说他仗着辈分欺负人,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总是能做到的吧~”
屠苏瞪大眼,夙汐晃了晃手指又道:“芙苓看芙蕖师姐这种事也做过好几次,师尊有罚过师兄和师姐么?”
屠苏半晌不说话,夙汐见他表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笑了笑——那朵花……几百年也没有变过,即便成了别人的师尊,对人好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别扭……
纵然容貌已变,岁月流逝……果然,那个紫英,还是那个紫英。
夙汐想着,端起碗筷。
她伸向菜碟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夙汐面无表情地把碟子里的苦瓜扒的远远的,内心咆哮不已——芙蕖师姐啊!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菜了吗?!你不知道我上辈子在琼华因为不吃这菜被青子吐槽了多久吗?你不知道我上辈子在琼华因为不吃这菜被玄霄鄙视了多久吗?你不知道我上辈子在琼华因为不吃这菜陪小紫花吃饭的时候被小紫花说教了多久吗?
勾起了惨痛回忆的夙汐默默地把筷子戳在了豆腐上。
“师妹……”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屠苏的眼中又划过黯然:“你的确不是小蝉……这些菜……她是吃的……”
夙汐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她轻轻说了声抱歉。
两人静静的吃着饭,不说话。
微风拂过。
夙汐本来还在伤感,后来却变成了从韭菜炒鸡蛋里将鸡蛋挑出来,把韭菜扫在一边= =,并且还越挑越起劲= =+。见她锲而不舍的进行着这项活动,屠苏愣了许久,也帮着夙汐挑起来了。
夙汐内心囧的半死,但她完全无法停下手上的动作。
——因为韭菜,太TM难吃了!
就当夙汐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身边的屠苏突然放下碗筷,从大石上跳了下来,对着面前的人恭敬行礼:“……师尊。”
夙汐手一抖,差点条件反射的想要把韭菜毁尸灭迹==,却突然忆起这里已不是琼华。她立马也跟着屠苏跳了下来行礼,跳下来的瞬间却看见漆红木质食盒从紫胤袖边化为光点——诶?她没看错?紫英刚刚是不是拿着食盒?
夙汐望了眼仙风道骨表情肃穆的紫胤真人,默默的,=_;=了。
“……胡闹!既然受罚,为何于此处偷食?”紫胤看向夙汐:“芙苓,可是你擅自带了吃食给屠苏?”
夙汐不知怎地,越发的想笑起来,她垂了头,道:“回禀师尊,正是芙苓,芙苓甘愿受罚。”
“师尊,此事与师妹无——”
“师兄,勿要多言。”
夙汐拉了拉屠苏的衣袖,对着他挤了挤眼。
——放心吧,这朵傻花也就那么一说。口是心非的笨蛋,是绝对不会罚她的~
屠苏一愣,就听紫胤说道:“念在你初犯,此次便不再追究。若有下次,必不再饶!”
“芙苓多谢师尊。”
夙汐顺坡下驴,恭恭敬敬地和紫胤对台词。她此时倒盼着紫胤快点走了——若是直接在他面前狂笑出声,此时她又不是他师叔了,非得被丢去经库抄半个月的书不可。
“……”紫胤不答,他扫了一眼石上碗碟,淡漠的眸光微动,他看了夙汐,问出了奇怪的问题:“这些菜,你不吃?”
夙汐顺着紫胤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碟子里的一大坨的苦瓜韭菜,她脸黑了一下,目光游移,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师尊……我……”
“……”紫胤表情有些微妙的奇怪,而后又恢复了常态。他长袖一甩,转身离开:“……尽数食净,不可偏食。”
夙汐一脸呆滞地看着紫胤离开,颤抖着手指着紫胤半天没缓过来。
——都四百年了这朵花居然还是、还是、还是要管她嗷!
“我我我才不吃!”脑抽之下,夙汐脱口而出。
言毕她差点没把自己脑袋捶下来——犯二了吧,又犯二了吧!
刚庆幸着紫胤已经离去,风中就远远地传来了清冷的话语。
“……剑塔面壁一日。”
夙汐童鞋,泪流满面。
——我居然被紫英罚了,这不科学啊啊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吗?!嘤嘤嘤嘤嘤!
、魔
残破的剑柄发出微弱光芒。
光芒缀在一边长剑的刃身之上,清凛幽深。
正是夜色空明,云白长衣的男子全身笼罩在如水月光之中,朦胧清辉从他银发之上倾泻流淌,蓝衣白衫,也似乎笼上了一层薄纱,虚幻的仿佛随时就会乘风而去。
他站在苍松之前,烟灰瞳眸映出月光清冽。
陡然,叹息踏碎一地幽芒。
“师叔。”
“天道轮回,往复循环,我并不相信,世上有起死回生之法……可若有,便是一命换一命,身形俱灭,紫英也甘之若饴。”
“天罚之后,我又寻了百年,却始终未寻到你一缕魂魄。紫英心灰意冷,便应了天墉掌门之请,又入了这昆仑山。”
“本以为自己勘破红尘,得入大道,修得仙身,早已六根清净……直至今日,才知即便渡了心魔,我心中魔障,依旧无法消除……”
“若能时光倒流,紫英愿放弃仙身,一生伴你身侧,只做你口中那个……爱吃糖的……小紫花……”
他顿了顿,微微弯了嘴角,须臾,笑容又化为涩然。
“原本,我以为,又是我的错觉。”
“可传授心法之时,我所见,所有的习惯,皆别无二致。”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灵力凝聚,动作,神态,说话方式,甚至连喜欢的菜肴……也如出一辙……”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我是否,能奢求这一线生机?”
“人,争不过这天。可紫英,能否存了这痴傻妄念?”
“师叔,是不是你?”
“究竟……是不是你?”
“可若是你,为何不与我相认?”
白发的男子缓缓阖上了眼。
“为何……不与我相认?”
※
夙汐面无表情地啃着手上的茯苓糕。
天墉城上,雾气萦绕。
她面对着狭路相逢的小胖子陵端,一口一口地啃着手中的糕点,面无表情地盯着陵端,仿佛啃掉的是陵端的肉一样。天生的危机感令陵端内心警铃大作,他不由得退后两步,抱胸。
“茯、茯苓糕,你想干嘛?!”
“啊,陵端师兄是想吃我手上的茯苓糕了么?”
夙汐满脸微笑,她决定如果这个死胖子再说什么废话就直接把手上的糕点甩到他脸上去——她特意偷溜下山买了一堆茯苓糕,绝壁能把他的脑袋砸成猪头的~
夙汐在心里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
——每天左转一圈,看到死胖子,右转一圈,又看到死胖子,只要她在陵越跟前被指导就要被这个死胖子吐槽吐的半死,成天到晚阴魂不散茯苓糕来茯苓糕去这个小鬼简直神烦啊擦擦擦!只要和陵越在一起就必定会被这个死胖子找到吐槽她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爱上她和屠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师兄了啊她勒个去!
总有一天,她非得把这个小祸害收拾掉。
夙汐淡定地啃着茯苓糕,在内心哼哼阴笑个不停。
“小心吃成大胖子哈哈哈哈哈哈!”
陵端果断发动了大嘲笑术。
“死胖子你以为我是你?”
夙汐一句话把陵端堵了回去,陵端指着夙汐吹胡子瞪眼半天,转身跑得不见踪影:“我陵端不和你一般计较听说陵泉师兄下山被魔打伤了我才没功夫在这和你浪费时间呢呸呸呸呸死茯苓糕你才胖!”
望着小胖子一溜烟跑远的背影,夙汐先是感叹了一下死胖子的肺活量,她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拍拍手,动作却遽然僵硬。
陵端刚说什么?
……被魔打伤?
男子张狂的大笑声似乎穿越了四百年重新出现在她耳畔,被勾起了不愉快记忆的夙汐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
这个时候……魔?溪风?屠肆?
哈哈哈哈总不会是楼哥吧~
“干脆……去看个热闹吧~”
夙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回忆着陵端前去的方向,踏在台阶上,她停步,回首看向远方。云雾缭绕,四处环山,天墉城立于苍穹之中。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暮色四合。黄昏已至,天边晚霞似锦,青铜被镀上一层暖黄,无端的给天墉添加了一份生气。这里是与琼华不同的景色。
——和昔日映入她瞳眸的,不一样的景色。
……已经四百年了。
“芙苓师妹~”
少女的清脆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夙汐扭了头,就看到芙蕖直接奔到了她跟前,歪着脑袋好奇道:“师妹是要去哪儿啊?”
夙汐牵起唇角:“听死胖子说有位师兄被魔族打伤,芙苓想去看看。”
“哦哦~”芙蕖了然地点点头:“我也是正要过去~我们一起走吧~这次的事情惊动了师尊,连执剑长老也——”
“师尊也去了?”夙汐诧异,芙蕖又点点头,怪道:“你不知道?”
夙汐摇了摇头——她一大早上上完早课就被陵端堵,也还没去紫英那里交课业,不过今天的确是没有看到陵越的样子……
走在夙汐跟前的芙蕖偏了脑袋看了眼夙汐,边走边给夙汐解释起来:“这是刚刚的事,我才去通知了一圈弟子要他们加强戒守,要他们把消息传下去呢~大概执剑长老和陵越师兄都去的匆忙,所以没人告诉你一声~”
她收起面上笑容,换了副严肃的表情:“天墉城附近有魔出现,原本也有几个弟子瞅见过,天墉结界也有入侵迹象,但不是很肯定。没想到今天陵泉师兄却被打伤,芙苓师妹,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能擅自离山。我们修仙之人,本来就是那些妖魔的眼中钉,这次陵泉师兄侥幸逃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嗯,明白了师姐。”夙汐说着,一点一点皱起了眉。
魔族几乎都视凡人如蝼蚁,动手也就罢了,怎么会留下天墉弟子一条命?
“师姐,那个魔是什么样子的?”
“诶?”芙蕖像是没想到夙汐会问这个,她单指点着下巴,略略思索片刻,回答了夙汐:“听说,那个魔有着红色的头发,拿着一把充满火灵之气的通红长剑……”
夙汐的脚步停了下来。
芙蕖走了几步,发现夙汐没有跟上,她转过身,奇怪地望着夙汐:“怎么了?”
夙汐看着芙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红发?长剑?”
“是啊,都是这样说的~”
“……”
夙汐陡然沉默了下来,她神思恍惚地回了芙蕖一句“没事”,而后跟在芙蕖身边,亦步亦趋,对于芙蕖接下来说的话,她全然未闻。
若她没有想错,伤了天墉弟子的,是他?
四百年后……那人终是从东海里脱身了么?
他上昆仑……是为了做什么?
夙汐移开目光,看向青铜地砖。
……他说过,她和他情谊已尽。
他上山也好,伤天墉弟子也好,与她有什么关系?那人也是,他在鬼界一等百年,与她有什么关系?
那与她……有什么——
夙汐回过神来,她已经跟着芙蕖走到目的地了。
揉了揉眉角,夙汐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
陵泉的房间前有不少人在,却尽数被弟子拦下,离房间远远地探头探脑议论纷纷。夙汐眼尖看到站在门口的陵越,芙蕖拖着她径自地穿过人群,与守卫弟子打了招呼后便走到陵越跟前,与此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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