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肃慎回过神来,像甩掉溅在手上的滚油似的甩开女人,撒腿就跑。
女人望着杨肃慎狼狈逃窜的背影咯咯直笑,眼底却死气沉沉。
杜晟锐默默站着,低垂的眼眸下冰寒一片。
杨肃慎从12楼的楼梯间一口气跑到地下一层停车场,直奔自己的F0小汽车。
他粗喘着坐进驾驶室,掏出车钥匙想要插进锁孔里,右手却颤抖得像中风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他恼恨地扔下钥匙,对着方向盘一通猛捶,胸口疼得仿佛要炸裂开来,眼泪像大雨一样滂沱。
发泄完毕,杨肃慎放倒座椅,带着一脸泪水疲惫地躺下。
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
他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
他有什么资格发脾气、流眼泪?
一别5年,再度偶遇时竟被他撞破那种难堪场面,真丢脸!
接下来的两个月,杨肃慎一直陷在低落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傍晚,他结束医院的实习工作,去超市买了一些菜拎回家,发现家门口立着一位不速之客。
他打量着剑眉星目、目光犀利的中年男子,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先生,你找谁?”
“找你。”中年男子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跟我去医院做一下骨髓配型。”
杨肃慎被男子的态度激怒了,不客气地质问:“你哪位啊?”
“你爸!”男子斥责道,“居然连亲生父亲都认不出来,太不像话了!”
杨肃慎这才想起凌嘉坤这号人物,登时嗤笑道:“我爸早死了,哪来的神经病!”
凌嘉坤勃然大怒,抬手想要扇杨肃慎一巴掌,却被对方敏捷地格挡开。
“有病就去治!再敢发疯,别怪我不客气!”杨肃慎厉声警告。
凌嘉坤气得直抖,指着杨肃慎的鼻子大骂“不孝子”。
杨肃慎毫不留情地以身体将凌嘉坤撞到一边,动作麻利地开门进屋,将防盗门砰的一声重重甩在身后。
骨髓配型?
他家有人得了重病?
活该,死了干净!
第二天清晨,杨肃慎穿着运动服出门晨跑。
他刚走出电梯,就被两个身穿特警制服的男人飞扑上来捉住、反手铐上手铐。
他惊诧地打量两位表情冷肃的精悍特警,语气肯定地说道:“特警同志,你们肯定抓错人了!”
两名特警一声不吭,只是强硬地将杨肃慎送上警车。
一路上,不管杨肃慎如何抗议,把他夹在中间的两名特警和前方开车的司机都跟哑巴似的不吐一字。
杨肃慎说得口干舌燥,泄气地闭上了嘴。
他想起昨晚上门颐指气使的凌嘉坤,强烈怀疑这次绑架事件与那个老混蛋有关。
警车停下后,他被扭送至一家私人诊所,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还被一名女护士抽走了鲜血。
到此为止,他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对凌嘉坤恨得咬牙切齿。
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踢开;需要的时候,强行绑架。
这世上,竟有这样对待亲生儿子的父亲。
当天下午,杨肃慎被松了绑,却又被强行扒光除内裤以外的其余衣服。
他被迫接受身体检查,又被套上病号服关押在窗户装有防盗网的病房里。
经过几次试探,杨肃慎知道负责看守他的两名特警比他更加专业、强悍,不打算班门弄斧、自找苦吃,遂认命地留在屋里。
一个星期后,杨肃慎开始被迫接受动员剂静脉注射。
他知道,这意味着配型成功,他将被迫捐献造血干细胞。
想到自己一直被凌家人迫害,现在却又被迫拯救凌家人的性命,他觉得,自己真是这世上最懦弱无能、最荒唐可笑的人。
杨肃慎被迫连续4天注射动员剂,于第5天被采集走100毫升鲜血。
之后,他被两名特警送到自家小区附近,结束了近半个月的囚禁生活。
家里落满了灰尘,冰箱里的馒头、面包都长了绿毛,垃圾桶散发着阵阵恶臭,阳台的花草全部枯死……
面对这糟糕透顶的一切,杨肃慎只觉心灰意冷。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强大,可以彻底摆脱私生子身份引来的噩运。
没想到,他还是太过天真了!
门铃响起,杨肃慎拖着沉重的脚步前去查看。
从猫眼里看到钟向真立在门口,他感到很意外。
他打开房门,打量着脸色阴沉的钟向真,问道:“你怎么来了?”
钟向真推开杨肃慎进屋,话语透着逼人的寒气。
“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
杨肃慎不打算隐瞒钟向真,而是希望对方能够了解现实的残酷,进而更加警醒。
“我被凌家派来的人绑架了,被逼着捐献了造血干细胞。
“他家的势力不小,竟能支使特警、动用警车。也不知是不是假冒的。反正绑架我的那两个人很厉害,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麻烦你找两个素质过硬的保镖,保护好我的爷爷、奶奶。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能让他们受伤。
“你也离我远点吧,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你要是出了事,二老怎么可能会没事?”钟向真语气冷冽,“赶紧收拾东西,搬去跟我住。”
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钟向真便疏忽大意了,也没派人保护杨肃慎。
没想到,竟被人钻了空子。
一想到杨肃慎失踪了近半个月,他居然一直查不到线索,他就觉得异常恼火。
“不用了。就算搬到你那儿,他们也可以在学校或者医院动手。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杨肃慎灰心地说道,“与其天天提心吊胆,不如豁出命去享受当下。人这辈子,不就这回事嘛。要不是爷爷、奶奶还在,我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没多少遗憾。随它去吧,能活几天是几天。”
“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懦夫!”钟向真骂道。
杨肃慎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有勇气、有毅力。所以,你成功了,而千千万万的人还在苦苦挣扎。
“我其实是一个很平庸的人,你就别想着鞭策我了。
“说实话,我一直很佩服你!能够认识你,我感觉挺骄傲的!”
钟向真不了解杨肃慎的真实身份,无法领会对方这番话的深层含义。
不过,他轻易地被杨肃慎取悦了,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就算是为了二老,你也得好好活着。跟我住吧。”
杨肃慎扫视了一圈死气沉沉的家,想到自己近期的状态确实太过糟糕,不能继续放纵下去,遂问道:“你家会不会常有朋友来访?我住过去,方便吗?”
“除了小时工,家里没有别人,你放心吧。”
钟向真开始憧憬二人的同居生活。
“那我就不客气地过去打扰了。”
自这一世见到钟向真以来,杨肃慎还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
杨肃慎是个念旧的人,也是个懂得宽容与感恩的人。
即便钟向真改变太多、安排的相亲害他无比难堪,他也还是记得当年那个辍学少年的影子、记得这孩子多年来对前世父母的细心照顾,容易对此人生出亲近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8月6日晚6点更新。
、圈套
钟向真少年时期遭遇重大的家庭变故,恨透了他那个在丈夫死后丢下家人、卷走全部家产逃跑的妈,连带着对所有女人都心生芥蒂。
多年来,他只找男人泄欲,从来不碰女人。
即便于家二老不断催他结婚生子,他也无动于衷。
虽说他把二老当成亲生父母一样侍奉,二老也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但是,双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对彼此的私生活都不会越界管理。
所以,钟向真不会像杨肃慎那样被二老逼着相亲,而是一直顶着钻石王老五的头衔恣意放纵。
钟向真换床伴的速度比换衣服的还快,对谁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没投入真心。
不过,他出手大方、技术娴熟、能力超强,在圈内一向都是抢手货。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腻味了纯肉体交流,对精神交流的诉求越来越高。
他在挑床伴时不仅要挑容貌、身材、皮肤、年龄,还要挑内涵、品味、深度。
这就产生了矛盾。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年轻美貌的,都不会有深厚的内涵,而有内涵、有深度的,则不太可能年轻。
于是乎,他渐渐陷入找不到床伴的窘境。
一开始,钟向真尚能忍受。
时间一长,他那原本因为顾忌于家二老而对杨肃慎淡下去的心思又死灰复燃。
他想要杨肃慎,想将这个各方面都符合他的要求的完美男人圈进自己的领地。
而杨肃慎的突然失踪,成了催化剂,令钟向真加快了行动。
杨肃慎不了解钟向真的心思,只是像株安静的植物一样生活在自己的区域,尽可能地不对钟向真这个房主造成影响。
钟向真一开始还担心自己适应不了被人侵入领地的生活,一段时间以后,他放下心来,却又开始不满了。
他要的不是不受干扰,而是进展。
美人在侧,却只能看、不能吃,这简直就是折磨。
钟向真思来想去,决定耍点小伎俩,诱骗杨肃慎喝下添加催情药物的酒。
他派人事先打听好杨肃慎的休息日,在杨肃慎轮休时以公司签下了一个投资规模巨大、预期回报率很高的项目为由,从外面的餐厅叫了一桌子菜在家中摆开,要求对方陪自己庆祝。
杨肃慎因为第二天休息,不必禁酒,便欣然举杯。
身在家中,他心情放松,再加上对钟向真不戒备,不知不觉间便被诱哄得喝了不少酒。
他感到身体很热,血液像欢快的小溪一般在血管中奔涌,最后汇集在关键部位。
他尝试着压制那种冲动,却没能像往常那样成功。
他生怕会被钟向真看出端倪,慌忙起身去卫生间冲冷水。
钟向真观察着脸色绯红、呼吸紧促、东摇西晃的杨肃慎,知道药物起效了,压抑多年的欲望开始躁动起来。
他跟随杨肃慎进入卫生间,好整以暇地看着掉进陷阱的猎物垂死挣扎。
杨肃慎发现仅用冷水冲洗脑袋不管用,打算再洗个冷水澡。
他抬手去解衬衫钮扣,手指头却完全不听使唤,老半天也解不开一粒钮扣。
身体越来越热,血管里涌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他只觉焦渴难耐,等不及脱掉衣服,便踉踉跄跄地扑到淋浴间,打开冷水冲澡。
湿透的白衬衫、黑裤子紧紧贴附在身上,勾勒出极具雕刻美的修长身体,散发着禁欲的诱惑气息。
钟向真看得热血沸腾,再也按捺不住冲动,箭步冲进淋浴间。
他关掉水龙头,将湿淋淋的杨肃慎抵在湿滑的墙壁上,以风卷残云一般的气势吞噬觊觎已久的猎物。
他的亲吻、抚摸,像火星落入汽油桶,瞬间点燃杨肃慎身体里的欲望之火。
杨肃慎脑中警铃大作,慌忙伸手去推钟向真,却发现对方沉重得像座高山,无法撼动分毫。
他呜呜叫唤着想让钟向真退出,却迎来更加热烈的纠缠。
无奈之下,他只好猛地合上牙关,狠狠咬上那作乱的灵蛇。
钟向真已然忘情,没有防备杨肃慎的突然袭击,被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双眼因为舌头传来的剧痛而冒出凶光。
杨肃慎抖着手打开冷水水龙头,贴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在喷洒下来的冷雨中缩成一团。
到了这份上,如果他还没察觉到异样,那就真是没脑子了。
身为一名男子,却总被男人觊觎身体,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吗?
自打重生以来,他一直在苦苦挣扎。
这13年的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向真垂头看着在冷水中瑟瑟发抖的杨肃慎,心里懊恼不已。
他了解药物的药性,知道杨肃慎正在死扛。
宁愿忍受药物的折磨,也不肯顺水推舟放纵自己,这人未免太死脑筋了!
他怎么偏偏就看中了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他虽然急着想吃大餐,倒也不会没品到强暴杨肃慎。
他伸手关掉水龙头,口齿不清地说道:“别再冲冷水死扛了,自己动手纾解吧。”
丢下这话,他带着冲天怨气快步走出卫生间。
钟向真从不会委屈自己,既然欲望已被勾起,而家里的臭石头又不能助他宣泄,他自然要另找床伴。
这一夜,他龙精虎猛,硬生生地将经验丰富的床伴给干晕过去。
杨肃慎明白洪水宜疏不宜堵的道理,实在撑不下去时,只能忍耐着羞耻心自我宣泄。
直到耗光了库存,累得几乎虚脱的他才算是摆脱了困境。
他草草冲了个热水澡,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杨肃慎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只觉身体软得像煮烂的面条。
想到钟向真这个罪魁祸首,他又怒又恨,却也有点庆幸、有点后怕。
钟向真既然敢对他下药,想必是做好了拿下他的打算。
如果钟向真没有中途收手、而是强硬到底,以他昨晚那种欲火焚身却又四肢绵软的状态,恐怕会在劫难逃。
仔细想来,钟向真一直对他没有好感,当初会主动邀请他同住,必定是有阴谋的。
而他,总想着钟向真是自己前世的学生,对这人轻易地解除了防备,竟然傻乎乎地中了圈套。
真是何其愚蠢!
杨肃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挺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拖着行李箱搬离钟宅。
想到许久未住的家中必定积满灰尘,他没有力气打扫,直接开车前往酒店入驻。
百花齐放,阳光灿烂,明媚的春天已然来临,为什么他的人生还处于冰封的寒冬之中?
春走了,夏来,在一片喧嚷的蝉鸣声中,杨肃慎被一位头顶利落的短发、身穿清凉的吊带裙的妩媚女人敲开了家门。
“我一直在等你请我去坐摩天轮,你一直没来,我只好过来找你了。”女人俏皮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雪蛟,黎明的黎、雪花的雪、蛟龙的蛟。”
杨肃慎端详着黎雪蛟那荡漾着笑意的脸,想起此人是杜晟锐的亲密朋友,心里微微一痛。
他点头致意,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好!”
“不请我进去坐坐?”
黎雪蛟挑眉看着堵在门口的杨肃慎。
“家里太乱,不好意思。”
杨肃慎转身换了一双黑色夏季运动鞋,拿上钱包、钥匙走出门来。
“我们到外面的快餐店坐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8月8日晚6点更新。
、真相
黎雪蛟打量着身着白色圆领T恤、藏蓝色运动短裤的杨肃慎,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得天独厚,不但相貌好、皮肤好,而且不管是曾经的正装还是现在的家常衣服,都掩不住那股清风朗月般的气质。
对比之下,每天光是化妆、配衣服、配首饰就要花上两三个小时的她,则透出浓浓的包装味道。
杨肃慎掏钱买了两杯鲜橙汁,领着黎雪蛟在被阳光照得通透的凉爽快餐店角落坐下。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