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
瞧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好好先生闻琛自然不会扫兴;故意装得兴趣满满反问道:“快说说看,是谁?”
“杨笑基!”蒋庭辉头往靠背上一仰;烟气喷出老高。
这倒真超出了闻琛的预料,他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人一当了运,事事都顺风顺水?养小鸡那种人恨不得把脚换成轮子,风头一变随时转向,他竟然会主动接近你,该不会是……真看上小妹了吧?那算是弟妹呢,还是妹夫?总之是亲戚……”
“嘿我说你!行,信不信让你今晚的辛苦全白费!”蒋庭辉将手里燃到一半的烟头朝闻琛面前一丢,正落在他用来对账的单据上,闻琛就像是自己被烫了似的,“嗖”地窜起来,手忙脚乱抖落着那一沓差点被烧掉的纸片。
看够了闻琛出丑,蒋庭辉重新抽出支烟,正经说道:“这事搞不好,还真有小妹的功劳……从前咱们一提起养小鸡,都觉得他是个死变态,送上门的鲜肉嘛,怎么会忍住不啃一口?结果呢,咱们都错了,他还真是把小妹当儿子疼!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太他娘奇怪了,你说蒋小妹那样的臭脾气,正常人有几个忍得了?还真有人当宝贝……”
闻琛在用纸巾擦拭着桌面上残留的烟灰,听见这话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
蒋庭辉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在取笑他。因为第一个忍着小妹的臭脾气还把他当成宝贝的家伙,正是自己。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是啊,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闻琛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放下手里东西,走到写字台前双臂一撑郑重建议道:“庭辉,既然养小鸡没那个意思,正好,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做点什么了?畏首畏尾,可不像你一贯作风。”
“你以为我不想?可有些话就是不能轻易挑明,万一小妹接受不了,只怕兄弟都没得做。”蒋庭辉苦笑,“好几次我想试探看看他的心意,不过都没成功。他好像很排斥聊感情的事。”
闻琛跟着叹了口气,安慰道:“越是看起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人,对感情越认真。小妹正是心事多的年纪,你跑去问,他当然不愿意讲啦,不如……找火女试试,别管外表如何,她毕竟是女生,相对感性一点,比较会让人有倾诉欲。”
“阿Vin,我不知道怎么讲……”蒋庭辉摆弄着手里的烟,一直没点燃,“小妹呢,是我从小婴儿开始一手带大的,我总觉得,我该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甚至比老爸老妈还了解。可是某些时候,我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好像他不是、嗯、不仅仅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小妹……好像小妹的脸孔底下,还藏着另外一张脸……”
闻琛并未立刻有所表示,他低头思索了片刻,迟疑着说道:“庭辉你记不记得,小妹第一次出现在Solas的时候,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吧,可当时他直接就称呼我为Vincent哥了……”
蒋庭辉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慢慢调转到另一边,望着虚空走起了神。小妹的到来,似乎伴随着很多机缘与巧合。
比如,本来书念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说要进黑社会,还偏偏就跟了龙准,被人当做一件把柄用来控制自己……这本是坏事,可古展一死,却又成了龙准放心让自己出选堂主的定心丸。再比如,他与杨笑基从前根本素不相识,一下子就跑去认了干爹,闹到全世界都当他是卖肉卖上了台湾佬的床……可他不知使得什么手段,把杨笑基治得服服帖帖,到最后竟然连自己这个大哥都愿意出面支持了。对,还有古展的死,如果不是他事先透露消息,又怎么能顺水推舟踩炮哥一脚?
这个蒋小妹,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或是别的什么缘故……难道是受了杨明礼摆布?也说不同通啊……
外岛的跑马场永远都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四层贵宾室里,龙准正紧盯着赛况连连高呼:“大进强风!大进强风!快,冲,冲冲……丢!”
随着泄了气一般的语调,他将手里的马票狠狠甩飞。这局选中的头马又以失败告终,整晚都在不停输钱,一无所获。
“龙哥,”手下敲敲门走了进来,见龙准脸孔拉得老长,犹豫片刻才如实汇报道,“那天老五派出去的几个家伙全都没回去,所以很难查出是什么人出手帮了蒋庭辉。不过,听说杨笑基的车在那附近撞坏了,还挺严重,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哦?”龙准鼻子重重喷着气,柠起眉头自顾自念叨着,“杨笑基……杨笑基……”
他一直急功近利去讨好杨笑基,根本目的并不是要把对方笼络到身边,而是不想给别人机会笼络到杨笑基。龙准一向自视甚高,他统领的和义社近年来在社团里地位愈发难以撼动,此时沙皮、古展已相继倒台,再熬到佛头见了阎王,小和兴的坐馆之位还不是囊中物?可这台湾佬若是给别人挖了去,整体形势就另当别论了。
杨笑基车子撞毁如果真跟当天事件有关,那他不是在支持蒋庭辉,就是在支持蒋庭辉的对家……可更奇怪的是,无论是蒋庭辉还是对家,都没有任何动静。难道说,被抓住的几个真是铁齿钢牙完全问不出东西?不然和新社为什么还没闹个底朝天?
手下极不识趣,多嘴提醒道:“龙哥,你说杨笑基刚刚认了蒋亦杰当干儿子,他会不会也看上蒋庭辉了,想来个兄弟通吃?”
“你懂个屁!蒋庭辉是什么人,他心气高着呢!”龙准冷冷瞪过一眼,“再说杨笑基也不是二十几岁的愣头青,难道还会玩什么不爱江山爱美人?别看他现在对蒋亦杰百依百顺的,真让他为了蒋亦杰出头得罪人,他才不干呢。生意人都最善于算计,凡事讲交易。喜欢?哈,喜欢值几个钱?”
“可是龙哥……”手下还想再说什么,被龙准烦躁地挥挥手赶了出去。他可以承认自己的疏忽和失算,却不能容忍由手下来指出这一点。
更何况,龙准对一切早已有了计划,虽然杨笑基的选择让他头疼,但不会产生过于严重的阻碍,也不会改变他支持蒋庭辉上位的决策。毕竟,换个人坐和新堂主,实力不够,后劲不强,拿什么去对抗佛头?对抗不了佛头,他自己又如何坐收渔利?
龙准如意算盘打得响,蒋庭辉就专攻佛头,蒋亦杰就拿来对付颠九,兄弟战兄弟,这场擂台有看头!
不过为今之计……诸事都要加快脚步才行。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拿起手机打给一名心腹:“是我龙准,颠九的货打算什么时候到港?”在对方给出一个确切答案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道,“给我盯紧了,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放过。等船靠岸,就连人带货一锅端,连泰国那边的人也不放过。既然他跟我抢生意,我就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我派个新人过去……”
这边密谋完,又换上满脸阴笑,拨出了另一个H开头的号码:“怎么样,憋了这么多天,瘾上来了却一口都吸不到的感觉很难受吧?哈哈哈……别说龙哥不关照,你听清楚,过几天就要开大会选堂主了。这位置蒋庭辉十拿九稳,之后喝酒庆功少不了。你呢,就给我跟牢他,到时候听我指挥,在他酒里加点料,后面的事我自己搞定……放心,吃不死人的。事情办成了,我拿上好的货色慰劳你,再包你半年不断粮。如果敢失手……哼,别忘了你有多少不良记录,我要是一次性都快递给蒋庭辉,猜猜他会找出什么销魂的节目来陪你玩啊?哈哈哈哈……没关系,我不急,完全不急,你自己慢慢考虑。我相信到了最后,你会主动来找我的……哈哈……”
古展三七之后,在正叔操持下,为其进行了风光大葬。
葬礼结束,饮过解秽酒,小和兴爷叔兄弟们聚在一处,投票选举和新堂口的新一任堂主。
选堂主是桩大事,理应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但因为前任堂主新丧,也就一切从简了。坛上照例设了五祖、关帝,场正中安放着龙头座位,两边各摆放着十二张交椅,呈八字排开,叔伯长辈坐交椅,各级兄弟坐两旁,等级再低些的,只有后排站立。
蒋庭辉以及几名堂主候选人依次站在当中空地上,在他身侧的,是前几日横空杀出来抢夺文件的老五,和古展曾经的心腹阿保,以及另外两个资历更浅、年纪更轻,一看就知道是陪跑的家伙。
时间差不多了,正叔从后堂缓步走过来。身边的助手忍不住低声询问:“正叔,往常选举,就算芝麻绿豆大的职位,都要争得鸡飞狗跳,可这次和新选堂主,竟然一直风平浪静,也太不正常了吧?”
“是看着平静,风浪都在暗处呢。”正叔将手背在身后,淡淡一笑“这种情况,要么是几名候选人实力太过平均,要么,就是其中一个太强,强到其他几个望尘莫及了。”
助手更加好奇:“那今天的情形是哪一种?”
正叔笑而不语。
等到步入大厅,净了手,上了香,正叔稳稳入座,朗声说道:“诸位,今天召集大家前来的目的,想必无须多言了。一堂之主,不仅要领导好堂口兄弟,也要为社团拼杀牟利,可谓举足轻重。还请诸位顾全大局,切莫贪小偏私。几个年轻人平时跟着古展出出进进,也都不用再介绍了吧?那咱们直接开始……”
会场里很安静,大家各自心里早有了打算,也不需要交头接耳再多商量。只不过,小的们都要先看过大的态度,站好队才敢出声。
沉默片刻,茂西叔第一个举手:“我选庭辉……”
一丝礼貌而谦逊的笑意浮上蒋庭辉嘴角,他暗暗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并小心擦拭掉了表盘上沾染到的一丁点灰尘,又对站在最外围的闻琛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闻琛默默退出大厅,走到僻静处,掏出手机将一条简讯点发出去。简讯只有两个字——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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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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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章
会场中人互相观望着;各怀鬼胎,都在等待有人能带头表明态度。选谁不选谁还是次要;万一站错了队;逆了大佬心意;将来日子恐怕不好过。
终于;茂西第一个举手:“我选庭辉!”
无论如何,蒋庭辉在贿金一事上为他撑足了面子,欠了人情总要还的。并不是他本性多仗义,而是事情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必须做给小的们看看;让小的们知道他茂西为人靠得住;不管亲疏远近,只要够诚意,都一定挺到底。
茂西一表态,蒋庭辉立刻知道,事情成了。
果然,在茂西简短发言之后,一直置身事外、看似态度超然的正叔也果断点了点头:“我同茂西一样。”
小和兴资格最老的三人,只剩下一个东佬,他的选择至关重要。东佬很享受这种带有悬念的气氛,他故弄玄虚地扫视一周,确认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之后,才缓缓举高右手,一字一顿说道:“蒋,庭,辉!”
既然三位大佬意见一致,接下来的投票结果已不言自明。站在他们背后的各股势力也乐得做顺水人情,一时间大厅之中“蒋庭辉”三个字此起彼伏。
不等正叔宣布选举票数,那两个资格较浅的竞争者水鬼、兆容已经率先跑到蒋庭辉面前,诚心诚意地握手道贺:“辉哥,恭喜,今后还请多关照!”
蒋庭辉分别拍拍两人肩膀:“都是一家人,互相照应。”
古展从前的心腹阿保立在原地,脸色僵硬满头大汗。他原以为老五人脉广、年资深,两相比较会更多胜算,甚至还暗中听其差遣去算计过蒋庭辉。不想此时蒋庭辉意外当选,可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而选举之前颇多小动作的老五则紧紧咬住嘴唇,各种情绪轮番上演。他想到了自己会输,却没想到输得如此彻底。也好,既然退无可退,索性就破釜沉舟,自己没得玩,也不能让蒋庭辉有得玩!按照预先计划,他偷偷拨打了手下电话,可不知为什么,却迟迟没有收到约定的回应……
选举结束,蒋庭辉作为和新社的新一任堂主,全票通过,众望所归。正叔面带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庭辉,新官上任,你也借此机会说几句吧。”
蒋庭辉假意推辞几下,推不过,这才站在大厅正中对着里外上下几百号小和兴帮众谦逊笑道:“承蒙各位叔伯兄弟厚爱,愿意给机会我,庭辉感激不尽。我是个粗人,不会讲漂亮话,总之对上,为社团肝脑涂地,对下,与兄弟肝胆相照。论资历论本事,我多有不足,今后还要仰仗诸位提携、扶持。一人拾柴火不旺,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兄弟齐心,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
听了他一席话,正叔坐在主位上微微颔首,几个堂主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而守在大厅外的那一班和新小弟更是集体拍起了巴掌,吵吵嚷嚷:“辉老大说得好!挺你到底!”
蒋庭辉朝外间喧闹人群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诸位,时代不同了,全世界都在讲和平讲发展,社团想出头,不能光靠打打杀杀。兄弟们出来混,也是为求财。从前古展大哥是家长作风,总担心大家年轻冲动、经验不足,事事喜欢亲力亲为。我呢,比不了古展大哥,索性就偷偷懒,堂主不过是个名头,遇事拿拿主意,撑撑门面。说到底,是兄弟就要有力一起出,有钱一起赚!”
“说得好!是兄弟就该有钱一起赚,有酒嘛,也要一起喝!”龙准在旁边笑出满脸细碎纹路,“庭辉啊,和新若大个堂口,你可以接手后慢慢打理,不急于一时。今天难得人齐,也高兴,还是先商量商量这顿酒去哪里喝才对啊,哈哈哈,大家整天各忙各的,好久没聚在一起喝个痛快了。”
“稍后这顿酒,我一定舍命相陪,不醉无归!只不过……”他打眼瞄向不远处的老五、阿保,笑意深邃,“请爷叔长辈们稍候片刻,在此之前,我想先处理一件事。今天毕竟是我初登堂主之位,我怕自己办事不够牢靠,有失偏颇,还想几位帮忙从旁看看我的处置是否妥当。”
佛头饶有兴趣地一仰下巴:“你要做什么倒先说说看。”
“正叔,各位长辈,”蒋庭辉不紧不慢问道,“作为堂主,我该有资格清理门户了吧?”
正叔稳稳点头:“那是自然,只要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