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的人还没揪出来,”蒋庭辉沉着脸摇了摇头,“不过我也料到了,堂主的位置没那么容易占稳。不说外人,就是和新自家堂口里,也有大把的人眼红不服气。”
他正想打开前门坐进去,被蒋亦杰一把拉住:“我来开车,你到后面睡一觉吧。白天恐怕没时间休息了。”
蒋庭辉点点头,没再推辞,自己拎着衣服钻进后座,缩在那闭上眼补眠。蒋亦杰一路将车开得平稳无声,直到了堂口楼下才轻轻叫醒大哥。
时间尚早,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兄弟俩下了车,蒋亦杰把钥匙向蒋庭辉抛去:“自己小心,出入身边多带些人!”
“没事,快回去休息吧。”蒋庭辉接过车钥匙,拳头收紧用力一握,脸上露出个让人安心的稳重笑容。
“诶你……”见到大哥转身就走,蒋亦杰赶忙把人叫住。
虽然猪头看得久了,顺眼不少,但是顶着这张脸去见手下,蒋堂主一定会威严扫地。蒋亦杰忍着笑提醒道:“你那个……你上去之前先洗把脸。”
蒋庭辉抬起手胡乱揉了揉眼角,确认没挂上眼屎,又大力搓了几下被海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头发:“放心,大哥身体好着呢,就算再熬个几晚,也照样生龙活虎!”
“不是,你还是……喂……”不等弟弟吞吞吐吐说完,他已经咚咚咚几步迈进了大门。
蒋亦杰原地呆立两秒,幸灾乐祸地轻笑起来。他靠着墙壁悠闲站定,点起支烟,望着空荡荡的大街耐心等着。不出片刻功夫,楼上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笑声,其间夹杂着金毛飞独特的脏话和火女乐不可支的起哄,混乱之中,又有什么玻璃器皿砸在了地板上,清脆炸裂……
这下蒋亦杰心满意足了,他将烟头按在墙上灭掉,两指夹住随意一弹,准确地射进了垃圾桶,又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向街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甩来甩去,静待蒋堂主兴师问罪。
不出意料,电话转眼响起,他迅速按下了接听键,却不说话,只举在耳边任由大哥独自咆哮着:“蒋小妹!你有种!等着,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给我……”
蒋亦杰抿着嘴点了点头,嗯,不错,一夜不睡骂起人来还能底气十足,大哥果然够生龙活虎!
回到家的时候,王大关正枕着安安的名片大作春梦,白花花的口水流了一下巴,整间房都是他火车汽笛一样的巨大鼾声。蒋亦杰看得“啧啧”摇头,帮对方关好房门,自己简单清洗了一下,就软软瘫在了床上。
虽然只在码头上小憩了一会,浑身疲惫不已,可是闭上眼却没办法立刻睡着。无数问号从他脑子里源源不断冒了出来……跑去大哥地盘砸场子的人是谁?是单纯闹事,还是另有图谋?和龙准有没有关系?如果自己计划失败,挑拨不成,下一步该怎么办?用Tony去接近颠九到底可不可行?大哥要怎么做才能不被卷进风波……
“嗡嗡——”手机蜂鸣声把蒋亦杰从半梦半醒拉回了现实。
猛然睁眼,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拿起电话一看,是龙准。他赶紧坐起身,清清喉咙,调整情绪:“喂?龙哥你找我?”
龙准依旧是嘻嘻哈哈、不紧不慢的腔调:“阿杰啊,晚上有安排吗?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吃饭、洗澡、按摩,咱们兄弟好好乐一乐,顺便也商量些事情。你呢,先准备准备,等下阿力会到附近去接你。”
“好的龙哥,那稍后见。”挂断电话,蒋亦杰心里犯起了嘀咕,龙准请吃饭请洗澡,绝对不会只是交流感情那么简单。商量些事情?龙准除了指派自己出去卖命,还有什么值得和自己这个“人质”商量?
很有可能……对付颠九的行动就在今晚!
吃饭只是行动之前的准备时间,而洗澡是为了保密需要,所有人赤身露体聚在一起听候调遣,自然没办法和外界暗通消息。如此一来,还可以避免因为直接搜身和没收通讯工具而伤到情面。这倒很符合龙准既谨慎又狡猾的行事风格。
晚上这顿饭龙准出手极其阔绰,却破天荒没有点任何酒水,他的行为再次验证了蒋亦杰的推断。
趁上厕所的机会,蒋亦杰偷偷传了简讯给大哥,约定好派人在桑拿房外蹲守,一旦发现大队人马出发,立刻照计划通知杨明礼。
果然,从浴室里出来龙准立刻把人聚在一起,派发了衣服,面罩,枪械之后,不留任何接触外界的机会,直接把人拉上了车。上车之前蒋亦杰小心搜索了一下周围环境,见街对面站着几个代客泊车的小弟,猜测里面应该有大哥的人,他故意走得很慢,拖到最后一个上车,并在上车后大力扣上车门,提醒对方注意。
一拿到枪,蒋亦杰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还好昨晚及时勘察过场地,今天又幸运地占得先机,此行志在必得!
行动由大块头阿力带队,一行十六人,分乘两辆商务车趁夜色向小码头进发。蒋亦杰闭着眼养精蓄锐,耳朵却敏锐捕捉着身边的各种动静。
斜对面一个小秃头坐着无聊,抻长脖子凑到阿力身边讲起了八卦:“力哥,你猜我今早看见谁了?我在仙记吃面,看见和新的炮哥了,他带着一帮人从门口经过!你说,小和兴上下人人都知道是他暗杀了古展,他怎么还敢回来帆头角?”
阿力小声嗤笑:“连老大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个炮哥也真够衰,辛辛苦苦做掉了老大,堂主却给别人抢去了,自己半点好处没得着,还要被警方四处通缉,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力哥你说,”小秃头是个多事的,越说越来兴致,“这个炮哥偷跑回来,不是和蒋庭辉抢堂主的吧?换做是我,我也气不过,妈的凭什么老子四处逃亡,你就风风光光做堂主?太他娘窝囊啦,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喽!”
阿力有意无意瞄了瞄闭着眼无动于衷的蒋亦杰,一把推开小秃头:“老实歇着去吧,和新的家务事哪用得着你去操心,好好准备今晚大干一场是真的。”他想了想,又站起身拍了两下巴掌,“你们听好,待会一个个都打起精神听我指挥,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颠九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别怪力哥不提醒你们,万一从谁身上出了岔子,你是死是活不打紧,坏了龙哥的大事,只怕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底下众人纷纷表态:“力哥放心,我们都是靠龙哥赏饭吃,一定不会给龙哥丢脸!”
听见炮哥的名字,蒋亦杰立刻将他和昨夜三角街的突发事件联系在了一起。无论小秃头的推测是否准确,那家伙绝对来者不善!蒋亦杰下意识去掏手机,才想起手机根本不在身上。他原本平静的心绪渐渐被不安所笼罩,似乎已经预先嗅到了恐怖的血腥味。
炮哥无疑是个危险人物,而且十之八|九是冲着蒋庭辉来的,如果尽早通知大哥,说不定能帮他躲过危险,起码也能将危险减少几分。
快要从滨海公路拐下小路的时候,阿力忽然叫了声:“停车!”又挥手指示众人,“走,去撒泡尿,他妈的轻装上阵。”
车子路边停好,几个人随同阿力一起下了车,向旁边齐腰深的荒草丛生走去。蒋亦杰略一迟疑,也跟了过去。他站在距离阿力几步远的位置哗啦啦放着水,眼睛偷偷搜索着阿力略微突出的裤袋,一个方形的黑边从露在了袋口外面。阿力作为行动的指挥着,要负责和龙准进行联络,他是这些人里唯一能够和外界取得联络的家伙,那个黑边应该是手机无误。
方便完了,蒋亦杰跟在阿力身后向车子走去,他的手几次不经意挥动到对方裤袋附近,只要两只指头轻轻一捏,就可以把手机偷出来。但是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轻举妄动。
鬼使神差地,小秃头从阿力身边经过撞了他一下,手机从裤袋出磕出大半,眼看就要掉落地上,蒋亦杰的心脏砰砰砰猛烈跳动起来……
58章
大块头阿力走在蒋亦杰前头,接近一米九的健壮身材看起来像座移动的小山;这形象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他是个行动迟缓而笨拙的家伙。但蒋亦杰知道,这个人不能轻易去挑战;起码他的脑子比外表看来要聪明得多。
随着阿力迈步时双腿有节奏地摆动,他的手机也从裤袋里一下一下探出头来;像是故意在朝蒋亦杰招手戏弄——来啊,来偷啊,偷我出去,就可以尽早把危险通报给蒋庭辉了……
正当蒋亦杰极力压抑自己内心冲动之际;小秃头急三火四跑过;途经阿力身边时不留神撞到了对方,那支手机在裤袋里猛烈一颠,大半边耷拉出外面,摇摇欲坠。
蒋亦杰紧张得不断吞着口水,手机万一掉落出来,到底是神不知、鬼不觉伸手接住?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骨子里天生的疯狂因子使他不自觉加快脚步,拉近了与阿力之间的距离,差一点,就差一点……
“阿杰!”千钧一发,阿力忽然转头一把拍向蒋亦杰肩膀,“这些人里你身手最好,等会跟在我旁边,我们俩负责逮漏网之鱼。”
“噢……好,”蒋亦杰抽动嘴角,摆出个不太自然的浅笑,“我都听力哥安排。”
阿力那双小却锐利的眼睛淡淡瞄了下几步之外的小秃头,又重新投射在蒋亦杰身上,手底下加重力道拍打着,“今晚努力表现,龙哥很看重你,干得好了,今后前途无量,大把的钞票、美女任你挑!”
“那就借力哥吉言了!”蒋亦杰赶忙点了点头,将双手缩回袖口里,偷偷擦拭着手心渗出的汗渍。
车子一路缓慢前行,在距离目的地几百米的地方熄火藏好。留下两人负责接应,其余人借着夜色、荒草与海浪声的掩护,弯下腰悄悄向小码头摸去。
月黑风高,茂密芦苇被吹得东倒西歪,窸窣不止,暗沉的黑影飘飘忽忽,像一张巨大幕布,遮挡着穿梭其间的魑魅魍魉。
昨夜空空荡荡、恍若远离人世的陈旧码头,此刻又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观。一艘外壳斑驳的小型拖网渔船正停靠在岸边,随着波浪起伏,船舷不断撞击着码头外壁,锵锵作响。桅杆上挂着盏略显昏暗的小号探照灯,勉强可以看清楚方圆二、三十米的影像。
几名全副武装的打手站在外围,不时观望四周,或许是对交接货地点的隐蔽性过分自信,眼神略显懒散。现场除了负责指挥的小头目“快点,快点,加把劲!”的呼喝之外,只剩下急促交错的脚步声。有人将装满高纯度海洛因的木箱搬出船舱,有人在简易舷梯处转手,再迅速装上停靠在一旁的封闭厢式货车。
眼看搬运货物的工作逐渐收尾,阿力无声地握起拳头,笔直向上举到头顶处,小幅度画了个圈。左右众人得到指示,各自向预先设计好的位置潜行而去。最先要控制的,是装满货物的货车,其次是载有泰国人的渔船。而那些负责警戒的打手们,早就被暗处黑洞洞的枪口所瞄准,只等阿力发出号令,立即格杀勿论。
静待所有人各就各位之后,阿力抬起手臂,枪管透过苇叶间的缝隙,借着探照灯制造出的良好视野,稳稳扣动扳机,“嘭”一声枪响,子弹划破深邃午夜,“噗”地钉进了对方小头目的眉心。足有三秒钟,现场鸦雀无声,直到那名指挥者原地晃了两晃,双眼圆睁直挺挺仰面栽倒在地上,所有人才像炸了锅似地乱作一团。
阿力奋力一扯蒋亦杰:“走!”
蒋亦杰紧跟阿力纵身一跃,又借着惯性就地滚出几米,躲进了厢式货车临时形成的视觉死角里。与此同时,一大片密集的子弹雨点般落在他们刚才开枪时所处的位置。
两拨人马全数进入了战斗状态,枪口喷射出金色火蛇,炙热的空弹壳清脆迸溅,枪声震颤得耳膜嗡嗡发痒。趴在车门边抽烟的司机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十几发子弹同时击中,摇摆手脚跳舞一样抽动着,身上溅出无数血花,直至扭曲倒地。
早有四、五个人潜伏在码头边,枪声一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跃上甲板,一名泰国人见状,想举手投降,被两枪射断了脖子,另一个老家伙企图跳海逃走,人还没入水,就被子弹追上打烂了后背,随着水面上“咕嘟咕嘟”涌起大量红色气泡,尸体慢慢浮了起来,衬衫膨胀开,像个花花绿绿的水母。
那些负责搬货的小弟们横七竖八死了满地,断了气的也要朝头上补个几枪,坚决不留一个活口。打手们见突生变故,默契地分批向车子撤去,试图逼停敌人火力,抓住时机将货车开走。双方就车子的争夺陷入了胶着枪战,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蒋亦杰不断寻找着机会,想要趁乱放走某个人,令其能够逃回去通风报信。可阿力就在身边,他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少数家伙还算聪明,借着同伴尸体的掩护,跌跌撞撞向阴暗小路跑去,妄想逃出生天,蒋亦杰几次故意将子弹射偏,无奈都被阿力及时察觉,既快又准地相继消灭掉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蒋亦杰心头越来越凉,二哥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是真的不会出手帮忙了。单靠自己一个人,不知能不能完成预期的谋划,难道那么多努力就这样前功尽弃?真是不甘!
在这焦急万分的时刻,终于给他发现,有个上身穿白背心的小子正趴在货车底下,四肢着地悄悄向背后小土坡方向爬去。蒋亦杰欣喜不已,故意慌慌张张向另一侧开枪,引敌人回击,他假装躲避,嘴里高叫着:“力哥当心!”朝对方一扑,将人带倒在地,子弹擦着耳边嗖嗖飞过,一时间压得两人抬不起头。
他以为阿力在如此紧急的情形下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逃走,谁知那家伙冒着枪林弹雨迅速翻身跳了起来,指着小山坡方向低吼道:“快,快追!有人跑了!”说着话抬手就是一梭子弹,砰砰砰循着白背心连续射击。
白背心身材瘦小,人极其灵活,猴子样来回跳跃着,几步闪进了芦苇丛中。
不等阿力再有所动作,蒋亦杰抢先一步追了出去。为了争取时间,他已经顾不得身旁呼啸的弹片了,只管闷着头往前冲。幸运的是,那些子弹都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纷纷贴着他的皮肤、衣物擦过,人却分毫未伤。
他身高腿长,步速飞快,轻易捉住了白背心的影子,却没立即动手。直到对方一口气逃到小土坡另一头,他才一跃而起,骑在对方身上,手臂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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