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记得你曾经说过作为一军主帅，我们有责任将自己手下的兵平安的带回去，如今我们因为瘟疫，而要舍弃掉他们的性命，难道我们不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吗？还是你要让他们带着对我们的信任，一步一步的踏上去黄泉之路，最后死不瞑目？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给他们一个痛快，而不是这样让他们受尽痛苦的死去！”
龙千笑的身体一颤，几步跨到帐中，恭敬的跪下，仍然坚持道：“请王爷三思！”
“龙、大、将、军！”晗月直视着龙千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吐出，但是龙千笑也丝毫不让的与晗月对视。晗月沉声说：“龙大将军，我们虽然是他们的主帅，但是我们没有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死权利，我们不能仅凭我们一已之念便抹杀掉他们的性命，那样做太自私了。我无颜面对他们死后的英魂，难道龙大将军不觉得于心难安吗？”
最后几个字晗月几乎是用吼的问出来，龙千笑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夜影大概也觉得晗月有些失态了，担忧的唤道：“主子？”
晗月揉了揉太阳穴，其实他刚问出口时，他就后悔了，龙千笑与那些将士相处的时间比他更长，感情也一定更深厚，做出这样的觉得心中最痛的人一定也是他，但是自己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无疑是在他的伤口撒一把盐。晗月用力的闭了闭眼睛：“抱歉，龙大将军，我太激动了，请你原谅，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一向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的晗月在此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向龙千笑解释，最终只是徒劳的垂下手，靠在椅背上，无力的叹息。
龙千笑却突然笑了，他有些无奈的说：“你果然很像他啊！”说到这里，龙千笑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一脸严肃的说：“不，王爷说的没错，我是没有脸去见他们，我还要感谢王爷骂醒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将军，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冷血，可以漠视生命的消失，随意的便决定了手下将士们的性命，这么多年，我也染上了身为上位者的通病，若不是王爷，我大概还毫无知觉吧！”
晗月苦笑的说：“龙大将军不要妄自菲薄，你其实是让晗月很是佩服的一个人，你是一个合格的将军。只是有时候，请你相信你手下的将士们，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四书五经，但是他们绝对是最讲情义的一群人，谁对他们好，他们心中都如明镜一般，他们会理解的！”
龙千笑豪迈的一笑：“我龙千笑为人处事，但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中间无愧于心，他们是否理解，我倒是不大在意，但是王爷，你确定无论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你都可以吗？”
龙千笑的目光似乎可以看透晗月心中所想，晗月坚定的说：“我意已决，请龙大将军去集合将士们吧！”
龙千深深的看向晗月，起身离去，临走之前，龙千笑淡淡的说：“你何苦逼自己至此？”
晗月回以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却给了龙千笑答案，因为我是慕晗月，一个可以对别人狠，但是对自己却更狠的人。
龙千笑走了，晗月笑着对孙白蛉说：“孙大夫，我这里有一个药方，你亲自熬出来吧！”
晗月举起笔，正准备在纸上写下时，却发现无法控制手写下一个字，晗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然后迅速对夜影说：“夜影，我说你写！”然后念了一串药名。
夜影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孙白蛉，心知那些药的作用，无奈的离去了。
晗月的手捏得紧紧的，没有注意到孙白蛉看向他手时，眼里的一瞬间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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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夜影，你也下去吧，我一夜未眠，此时也有些倦了，我想睡一会，龙大将军安排好了，你再叫醒我吧！”晗月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安排夜影下去了，夜影也没有怀疑便下去了。
等到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时，晗月却没有休息，晗月重新拿起笔，如流水一般在纸上写下一首诗词，晗月看着纸上清秀俊逸的字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脑海中浮现的是刚才的药方，晗月试图在纸上写下药方，手却不听使唤，不停的颤抖，仿佛手中之笔重达千斤。晗月举起左手用力握住他执笔的右手，用力在纸上写下，奈何留下的却是那一团团的墨迹，与刚才那首工整的诗词成为鲜明的对比。
晗月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不能再写药方了？怎么会？晗月从轮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到自己的药箱前，随便选了一个药方，晗月拿起药瓶便想配药，可是他的手完全不听他的指挥，倒出来的药粉，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总是控制不住分量，最后还失手摔碎了一个药瓶，晗月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碎片。
瓷器破碎的声音惊动了夜影，夜影担忧的问：“主子，你没事吧！”
晗月急忙清醒过来，淡淡的说：“不用了，我喝水时无意中摔碎了一个杯子，没事的。”晗月收拾好药箱放好，坐回了桌前。
晗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平定了一下心神，心思却已然远去。晗月想到自己的手已经无法再配药写药方，心中一颤，手也不由的用劲，茶杯便碎掉了。
晗月无力的松开手，手中的碎片随即落地。他呆呆的注视着自己的右手，若是只是无法写药方，他还可以让别人帮忙代写，但是如今他已然连亲手配药都做不到，这样的他还能算是一个大夫吗？就连上天也认为他失去了作为一个医者的资格啊，晗月苦笑几声，眼里的一直闪耀的火焰渐渐的熄灭了，成为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时帐外传来夜影沉稳的声音：“主子，龙大将军来了！”
晗月淡淡的说：“我马上就出来了，请龙大将军稍候！”说完拿起丝帕拭去手上的水渍，然后在自己的脸上揉了几下，给苍白的脸上增添几分红晕，最好一切准备后，滑动着轮椅出了营帐。
晗月对着等候在外的龙千笑淡淡一笑：“让龙大将军久等，晗月真是失礼了！”
龙千笑漆黑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晗月，久久不语，就在晗月终于忍不住皱眉时，龙千笑沉声说：“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你不知道你的笑看起来很假吗？”说完也不管晗月与夜影的反应，转身在前面领路。
夜影气愤而不解的看向龙千笑，而晗月则无奈的抚上自己的脸，自己的笑容真的很假吗？
夜影以为晗月是在生龙千笑的气，欲言又止，晗月看出月夜影的担忧，心中一暖，即使自己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医术，他们也依然在我身边，想到这里，晗月真心的露出一抹笑意：“夜影，不用担心，我们快走吧，让大军久候不好！”
夜影沉默的推着晗月向校场走去，他知道晗月此刻最需要的是勇气，足矣面对接下来的风雨的勇气，而不是他毫无意义的安慰。
校场之上，患病的士兵们或坐或躺地最中间，其他士兵围绕在最外围，而龙千笑以及端着熬好的药汤的孙白蛉已经站在了他们之间的空地上。
晗月示意夜影在外面停下，然后站起来，前方的士兵自发的分开，晗月一步一步的走到龙千笑的身边。
在场的士兵看着晗月，眼里都带着满满的敬佩，就是这个少年，在千军万马之间来去自如，于千里之外决胜彊场，更是平息了人人惧怕的瘟疫，在他们心中，晗月的地位只在慕云翔之下，他们心中对晗月充满了信任，相信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晗月都可以带着他们走出一条路来。但是即使如此，他们此刻的心中也有着一丝疑惑，如今北寒退兵，瘟疫也已经得到了控制，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他们召集所有人至此呢？众人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晗月看着场中的将士，突然想就此离去，捏紧了拳头，沉声说：“我知道大家都很疑惑，我召集大家至此究竟有何事情，但是现在还请大家耐心听我说完。上一次，我在这里召集大家，是为了大家一起压制瘟疫一事，召集治疗瘟疫的药方已经找到，但是我们面临了比瘟疫更难选择的难题。”
晗月话音一落，在场的将士们霎时沸腾了起来。众人惊惶失措的看着自己周围的同伴，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恐，比瘟疫更加难以对付？难道军中又出现了什么难以医治的怪疾？
晗月捏紧了双手，指甲深深的嵌进自己的手掌中，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事情并非你们所想，我玄月军中除了瘟疫，并没有其他的怪疾。我要说的事情与众位患病的将士，有莫大的关系。”说完晗月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中间的那些士兵们，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中间患病的将士们沉默的看着晗月，虎子憨厚的说：“王爷，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我们都是因为你，才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命来，我们的命都是你的，你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是！”
晗月苍白的看着虎子，苦涩一笑，你现在对我是满心的感激，但若是知道我即将要做的事，你会怎么做呢？晗月仔细的看着中间的每一个人，似乎是想要把他们的面貌深深的刻进自己的的心里：“大家都知道朝中派人送来了大量的，够我们军中用几年的了。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些药材虽多，但是能够用在治疗瘟疫上的却是少之又少，如今药材已经消耗过半，而军中却仍无一个康复，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康复之人寥寥无几。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晗月顿住了，平静的扫视了一眼那些病人，一咬牙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我希望有人能够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药让出来，让给那些更有希望康复的人！”
玄月军中一片哗然，让出那份药，等于放弃了生存的机会均等，这不等于让别人去死吗？那些健康的士兵此刻看着晗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不谅解，有些甚至愤慨的看着晗月，在他们心里说出这样话的晗月，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但是最中间却是一片平静，这次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他们比之常人更多了一份对生死的不惧，其中有些人自从发现送来的药汤，变得越来越淡，便已经有了从容赴死的准备。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晗月居然会在全军的面前说出这件事，他们的心中除了对晗月的感激与敬佩，更多的却是对晗月的心疼。
外围士兵的不谅解，仅仅只是让晗月的心中微微刺痛，真正让晗月心如刀绞一般的是那些患病士兵坦然而感激的目光，他们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自己的是在逼他们去死啊？为什么不恨自己呢？那样自己心里还好受一点，为什么啊？晗月的眼里痛苦更甚，手中的伤口也更深，一滴滴的鲜血侵入黄土。
虎子一直呆呆的看着晗月，等到他终于清醒过来后，正准备站出来，却被一枚飞来的石子定住了，虎子恼怒的看向晗月背后的夜影，夜影却微微偏头，躲过了他的视线。
晗月平稳的声音中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有人同意我的决定，请饮下前面的这碗药！”
外围的士兵们，彻底的愤怒了，甚至有人试图冲到中间打翻那碗药。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笑着说：“哎呀，我老头子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也活的够久了，就把我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们这些年轻人吧，以后这玄月的边境还要靠他们守着呢！”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个说话的人从担架上缓缓的爬起来，一步一晃的走到晗月的面前，苍老的脸上是慈祥而温和的笑容。
不知何时出现在校场上的影七，略带点哭音的声音在场中“干爹。。。。。。”影七哭泣着看着那位才人，双眼通红的便想扑到老人面前，却被一旁的影六他们按住了，影七突然向老人跪下了，凄声道：“干爹，你走好！”然后便“砰砰砰”三声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一直没有抬头，唯有地上逐渐扩大的水迹泄露了他的心情。
老人慈爱的看着影七，叮嘱道：“阿七呀，你以后要听王爷的话，好好做事，不要给王爷他们添麻烦啊！”然后老人转向晗月：“王爷，阿七是个好孩子，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说完便喝了一口药，缓缓的倒了下去。
天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是在替无法哭泣的人，心中的悲伤。
第八十三章
晗月扶住倒下了的老人，轻轻的放在一旁，晗月面向最中央，站在了老人的面前，雨水顺着晗月如玉的面庞蜿蜒而下，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略微不稳的声音静静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慕晗月此生从来未向任何人下跪，即使是我的父皇。但是今天，我慕晗月给你们跪下了，不为其他，只是因为我慕晗月曾答应带你们回家，如今却是我亲手逼你们到黄泉，我慕晗月有负大家对我的信任，请各位受我一拜！”
晗月重重的跪下，飞溅起几点泥水，落在他不染纤尘的白衣上，却无人在意。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龙千笑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跪在了晗月的身边，沉声说：“让你们放弃生命，是我做的决定，无论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同意，即使要我一命抵命，我龙千笑也决不推辞！”
见自己的主帅跪下，身后的士兵们也一一跪下，雨下的更大了，仿佛要洗净这人间的悲伤。
这是，中间有几个人艰难的站了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到了晗月他们的面前，其中有一个笑着说：“其实王爷即使不说这些，我们几个也准备去找王爷说这件事了，我们几个残的残，老的老，而且那些药用在我们的身上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了，还不如用在那些有用的人身上，减少了浪费，还多救了几个人，以后碰上北寒那群混蛋，也有人为我们报仇了！”
另一个人笑着说：“是啊，王爷你起来吧！你的腿受不得寒，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不是让我们死了都不能安心吗？”
晗月笑着看着几个人：“你们还是让我跪着吧，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一点！你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出来，即使再难，我慕晗月也会替你们做到！”
一个人迟疑了一下说：“王爷，我家里面还有七十岁的老娘需要人照顾，她住在京都的清水巷，若是可以的话，请王爷把我的骨灰带回去给我老娘，告诉她，她儿子不能为她尽孝了，但是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晗月点头：“你放心，我会亲自将你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