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陈夏生问,“你看的都是什么书啊?老师教过吗?”
陈夏生看着密密麻麻的英语,很惊恐的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他开始反思自己上课的状态,心想再不好好学习,可能真要留级了。
“没有。”沈天郁一边写字一边说,“这是英语,我就随便看看,好久没看了,有些生。”
这话说得是真的。沈天郁前世留学,说的一口漂亮的英语。不过十好几年没练,忘得差不多了。
陈夏生很惊讶沈天郁说的是‘好久没看’,也不知道自家表弟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英语。可表弟很快就陷入沉思,表情凝重。这是他做题时特有的表情,这时候和他说话往往得不到回应。
于是陈夏生就不说话了,擦着擦着,漫不经心的偏着头,仔细端详沈天郁。
沈天郁的睫毛很长,有些慵懒的盖在眼睛上。陈夏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慵懒’这两个字,可他觉得就这个词才能表明他内心的感受。沈天郁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的很,还有那尖尖的下巴……
“看我干什么?”沈天郁做完题,就感觉旁边有炽热的目光,转过头问。
陈夏生猛地一愣,几乎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没、没事,就是你长得可真好看……”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陈夏生有些尴尬,闭上嘴讪讪地笑。
沈天郁有点不高兴,他不喜欢别人刻意赞扬他的外表。在他看来长相一点都不重要,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不过陈夏生毕竟不是‘外人’,话说的也没恶意,沈天郁就没在意,‘嗯’了一声,抬头看表,然后说:
“睡觉吧。”
“行。”
那天晚上陈夏生怎么都睡不着,很想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可又怕打扰到沈天郁,只能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然后他又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着沈天郁流畅的下巴线条。在黑暗中,他只能看一点模糊的轮廓,那轮廓让他莫名的激动,很想——
很想凑到上面。
很想像小时候那样,用力亲一口。
粗暴地吻他的后颈,
贪婪地闻他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夏生发现自己的内裤湿了,里面有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那时候他是惊恐的,甚至有些绝望,陈夏生用一只手拽着内裤,慌张地偏过头看沈天郁。
沈天郁还在睡觉,看起来很安静,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衬得他更加白皙。
陈夏生竟然有些想哭,他慌乱的爬起来,脱下自己的内裤,光着屁股到箱子里找换洗的内裤。
尤金莲已经醒了,正在喂鸡,正模仿着鸡的叫声,‘咕咕’的唤着。
陈夏生眼睛都红了,手指哆嗦着穿上内裤。他们家睡火炕,但是床底下的砖头有了裂缝,水泥掉了,就有一点空隙。陈夏生惊恐的把脏了的内裤塞在缝隙的最深处。
他的心脏‘怦怦’跳,就像是做了坏事一样猛地把手缩回来。他害怕的不行,都不敢把内裤扔出去——因为尤金莲在外面。
他只能把脏了的内裤塞到一个自认为最隐蔽的地方。
村里人都淳朴,教育观念比较落后。学校没有专门的性教育课,在课堂上那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提的,否则会有家长说这个老师是流氓。
陈夏生发育的晚,根本没机会学到这些。
他害怕得要命,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偏头看着还在沉睡的表弟,扯开内裤看了看,悲伤地想,这是什么东西?
那地方那么脆弱,不知道是不是磕着了,也不痛,可自己的宝贝怎么会突然流脓了呢?
也许不是脓,可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夏生默默擦了一把眼泪,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要死掉了。
有了这个认知,陈夏生心里就涌出了一种难言的感受。自从当了哥哥,他就很少哭过了,最近一次哭还是父母出去打工的时候。可现在他认定自己即将离世,眼泪就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陈夏生最先想的是,自己死了,表弟怎么办啊?
他就这么一个哥哥,以后没人给他背书包,没人给他送饭,多可怜啊。
想到这里,陈夏生吸吸鼻子。他突然对沈天郁抱有浓浓的怜悯,他心中暗道,我一定要对他好点。
从地上起来的那一刹那,他有些头晕目眩,这感觉让陈夏生心如死灰。他心说完了完了,这肯定是某种绝症,没救了,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不然医药费肯定出不起。
他幼小而愚蠢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与悲伤,陈夏生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天太亮,沈天郁眯起眼睛,用手肘撑起自己,疑惑地看着陈夏生,问,“哥?怎么了?”
陈夏生肿着眼睛回头,就看到表弟祥和地坐在炕上,安静地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心里的阴霾好像被驱散了一些。陈夏生心脏‘怦怦’的响,像是在欢呼什么,身体有一种难耐的躁动,让陈夏生口干舌燥。
陈夏生坐到床边,低下头,半天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
“花儿。我心疼你。”
“……”
沈天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迟疑的看着陈夏生。
陈夏生用那种有浓重鼻音的声音对沈天郁说:
“以后我……万一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李小牛看你眼红,老想找李大牛揍你。我在的时候他可不敢来,我能把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我要是走了,你没有哥,得多受欺负?”
陈夏生越想越伤心,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揍李大牛,让他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沈天郁。
沈天郁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问:
“你要死了?”
‘死’这个字让陈夏生在心底打了个寒战,可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摇摇头,说:
“没有。”
沈天郁也觉得那是无稽之谈。陈夏生身体有多好自己是非常清楚的。
可是接下来,陈夏生就义正言辞地说:
“弟弟,我会对你好的。”
“……”
就像是交代临终遗言。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这时沈天郁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不过不知道怎么表述,于是就沉默着没说话。醒来的时候没发现,但是现在沈天郁能闻到屋子里有一种属于少年人发育证明的气息。这气息让沈天郁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些什么。
他抬头看着陈夏生,竟然不知如何说出口,毕竟自己现在才十多岁,知道的应该比陈夏生还少一点,这样才正常。
可是看陈夏生害怕成这副样子,沈天郁又不想让他这样,就思索一会儿,考虑该怎么说出口。
陈夏生在沈天郁旁边坐了一会儿,心里好受了些,起身说:
“我帮姑姑干活去,你先洗脸。”
“嗯。”沈天郁胡乱揉了揉头发,说,“我要去市里面赶集,你陪着我吧。”
今天是星期六,本来也没什么事情。陈夏生一想到自己以后就不能陪着沈天郁了,就难受得心如刀绞,自然是同意了。
沈天郁打算那时候再和他说。
等陈夏生走了出去,他就趿拉着鞋子,蹲下来,把手伸到那条手掌大小的缝里,过了一会儿就拿出一条脏了的内裤。
陈夏生以前的时候就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有什么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都会藏到这个缝里。
沈天郁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他的习惯。那时候陈夏生刚上小学,老师让写一篇短文,题目是‘我最喜欢的人’。陈夏生写完了以后就藏到这个缝里了,沈天郁刚能下地走,就趁着陈夏生不在家的时候好奇的看了看,结果看到那上面写得是——
‘……我最喜欢我表弟。他多可爱啊,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nen nen(嫩嫩)的小手,可爱的,漂亮的,美丽的,神奇的,五颜六色的……’
‘……我不想让我妈妈再生一个小弟弟。我表弟举世无双……’
看的沈天郁一阵嘴角抽搐。五颜六色?真当他是花儿了。还很有文采的用了一个成语,不过看起来非常别扭,一看就知道是小学生写出来的。
这时候沈天郁已经可以完全确认,陈夏生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把那条内裤扔到脏衣服堆里,准备私下扔了,或者帮陈夏生洗一洗。
他走到外面的井边,接了一盆水,开始刷牙洗脸。乡下人没有刷牙的习惯,可是自从换了牙齿,沈天郁就坚持一定要刷牙,尤金莲管不了,也不想管。这次他去赶集就是为了去买新牙刷的。
沈天郁用清水随便洗了洗脸,又洗了脖子,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往厨房走。
陈夏生已经煮好鸡蛋了,正惴惴不安,心思复杂得熬粥。
沈天郁走过来剥鸡蛋。新鲜的鸡蛋护壳,特别不好剥,要提前剥好了,不然饭桌上能急死人。
沈天郁转过头看到尤金莲正往里走,喊了声妈,就回过头来,拍了拍陈夏生的后背,说:
“哥,想什么呢?粥都要糊了。”
陈夏生吓了一跳,转过头,惊慌地看着沈天郁,过了一会儿反应过了,连忙关了火。
沈天郁凑到陈夏生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吃完饭就跟我出去吧。我有事儿要告诉你,只和你一人说,别让她听见。”
沈天郁话说的含糊,所以陈夏生没听懂,可是下意识地愿意听从沈天郁的指挥。过了一会儿,等沈天郁走了,陈夏生才发现自己被沈天郁拍过的地方有些发烫。
他情不自禁的回想着,刚才沈天郁离他那么近的情景。陈夏生能清楚的味闻到沈天郁身上井水般清凉的味道,那么甘冽——
那时候陈夏生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爱情。他还以为自己对沈天郁的感情叫做疼,心疼,疼爱,那是哥哥应该对弟弟的感情。
因为不懂,因为迷茫,所以陈夏生放纵了自己的感情,在这条有些偏移的小路上,越走越远。日后想想,其实那时候意识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陈夏生他,从来都没有后悔。
两人起得晚了,又是突然决定要去市里的,时间就有些匆忙。尤金莲给他们几块钱,让他们买点零食,嘱咐着说晚上早点回来。
陈夏生和沈天郁吃完饭就往外走。以往一直会寻找话题,无比有朝气、开朗、甚至话唠的陈夏生今天却有些沉默。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路过小树林的时候,里面安静的只听得树叶掉下来的刷刷声。
当前面一棵树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的时候,沈天郁开口说话了。
沈天郁说: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陈夏生放慢了步伐,却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反问:
“没有啊。不是你刚才在家里说有话要和我说嘛。”
“对,”沈天郁赞同地点头,“我就想和你说今天早上的事。”
沈天郁看到陈夏生一听‘今天早上的事儿’,脸立刻就白了。沈天郁心说他是有多害怕,才能被吓成这样啊。
因为陈夏生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沈天郁反而不好开口,过了一会儿说:
“你不会要死了吧。”
陈夏生突然蹲在地上,悲从中来,眼睛都有些酸了。
沈天郁也跟着蹲下来,说:
“哥,你到底怎么了?和我说说。”
陈夏生抬起头,对着沈天郁说:
“这件事我不能瞒着你。可你绝不能和姑姑说。咱家没钱给我治病了。你以后还要上大学,那钱是不能动的。”
沈天郁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
陈夏生只当他是同意了。他把手往下伸,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说:
“——弟,我的小鸟流脓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呜呜……”
“……”
然后陈夏生就扒开自己的裤子,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于是掏出来给沈天郁看,道:“就是今天早上,突然就流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痛……”
沈天郁连忙转过头不看,顿了顿又好奇的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无奈又好笑地说:
“你这不是要死了,你这是发育了。”
“嗯?”陈夏生挂在脸边的眼泪停住了,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沈天郁。表弟比他学习好,知道许多自己不懂的知识,所以陈夏生丝毫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期待地听着沈天郁给的答案。
“咳,”沈天郁掩饰性的咳嗽一声,别扭的说,“是男人都这样。我长大了也会……”
“流脓吗?”
“不是!”沈天郁哭笑不得的说,“那不是。那是精液。你知道吗?就是子孙液,能生小孩的东西。男子发育的时候就会有,和你长高、变声是一样的。”
陈夏生听得一愣一愣的,顿了顿把裤子提起来,问:
“……那我,没事?”
“嗯。”
“不会死吗?”
“嗯。”
“所有人都会和我一样?”
“不,男人都会这样。”
陈夏生笑了起来,欢快地说:“真好。花儿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懂得真多。”
沈天郁本来也被陈夏生逗得快笑出来了,一听这话突然就沉默了。半天才说:
“看书看的。”
陈夏生没有察觉的沈天郁有些阴郁的情绪。他牵过沈天郁的手,说:
“那太好了。不用死太好了,花儿就不会没有哥哥了。”
沈天郁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好了点,就任由他牵着手,调侃地说:
“哥,你都发育了,可以娶媳妇了,以后二舅回来,就该给你准备看人家了。”
陈夏生讪讪地说:
“不急。这事儿急什么?我还没毕业呢。”
沈天郁‘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陈夏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他一想到自己以后会娶女人组成家庭就难受,再一想沈天郁要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就更不高兴了,心脏那边一抽一抽的痛,慢慢蔓延到手指上。陈夏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伸出手揉了揉心脏,有些不知所措地一路向前。
早市已经接近尾声,不那么热闹了。买东西的人少,卖东西的却还是依旧的多。红薯、苹果、金橘、栗子;白膜、烙饼、面条;猪肉、炒肝、小肚、鲜鱼,还有卖女人衣服的,卖皮鞋的,拿着剪刀等客人上门的理发师。
陈夏生和沈天郁来到百货商店,买了牙刷和牙膏。又到书店逛了逛,买了几本沈天郁需要的练习册,草稿纸,这时候就到中午了。秋天昼夜温差大,早晨还冷的发抖,中午气温就将近三十多度,非常热,陈夏生汗都流出来了。
沈天郁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说,“去买根雪糕吧,还有点钱呢。”
“行。”陈夏生应和着,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就拉着沈天郁往一个地方走。
那是一家雪糕店,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没精打采的趴在冰柜上,看上去要睡着了。
“喂,”陈夏生说,“给我们拿根雪糕。”
小伙子懒洋洋地站起来,打开冰柜的盖子。一股冷气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