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能干吗,现在衣服全是湿的,你让我怎么军训!”
其他人把衣服穿好都准备去吃早餐了,见姚力和何佳卿两人还在为湿衣服伤脑筋,于是就给他们提了个建议:“要有电吹风吹一下很快也能干,昨天教官都说了天气预报有雨,谁让你要洗的。”
姚力烦躁的挠自己的头发:“现在都成这样了,说什么风凉话!”
其他人见是这样的情况,便也没再说什么,收拾好就出门了。
宿舍里只剩下姚力和何佳卿,何佳卿没等姚力再朝自己发火,马上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去其他寝室借一下吹风。”
男生们很少有吹风这玩意,大多数是洗完头甩两下就干了,何佳卿站在走廊上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去哪个宿舍借吹风。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向川刚好从自己寝室出来,何佳卿看了他一眼,连忙随便就进了一个宿舍。
见何佳卿看到自己跟遇到了猛兽一样,向川撇撇嘴角,倒也没受到多少打击,他知道自己长了副凶相,何佳卿那小兔子自然不会喜欢他靠近。他面不改色,继续走自己的路。
而何佳卿进到的寝室好死不死的正是白熊的,白熊上铺是曾佳。曾佳一大早脸色也很臭,在过道上不知道把谁的鞋子给踢到床底下去了,白熊拿着小镜子在往头上喷啫喱水,没注意曾佳的小动作。倒是曾佳注意到了何佳卿,脸色放缓了一些,问道:“有什么事么?”
何佳卿嗫喏张口:“请问,请问你们谁有吹风?”
作为文艺青年的曾佳,他当然会有吹风,而且也知道了何佳卿借吹风的原因,作为班长的曾佳,他别的没多说,直接从柜子里把自己的吹风拿出来给了何佳卿:“往上是热风,下面是冷风,不要太靠近衣服,会灼坏。”
白熊没找着自己的鞋子,听到曾佳的话,好笑的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连个吹风都不会用?”也不管曾佳的脸又臭成什么样,独自一个人嘀咕起来:“哎,我的鞋呢?谁知道我的鞋跑哪去了?”
何佳卿刚要提醒,曾佳就把他推出了门,道:“你别理那个神经病。”
何佳卿谢过曾佳,而后就拿着吹风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他把吹风接上电,先吹起了姚力的,姚力是个急性子,对他慢吞吞的行为极其不满,一把夺了过来将吹风塞进袖子里,另外一头用手一捏,竟然把军训服给吹鼓了起来。这一开始是比较有用,但是袖口和领口的布料是双层的不容易干,姚力又把衣领贴在吹风口上,没留一丝缝隙。
很快,何佳卿就闻到一股糊味,而姚力也感觉到了,他赶紧拿开吹风,但是为时已晚,衣领那一块被吹风的温度烫出一个洞,边缘的布料也都皱在了一起。
姚力脸色一变,吹风机和衣服直接就丢在地上。何佳卿慌忙从地上把东西捡起来,道:“你穿我的吧,我马上吹干。”
何佳卿的衣服是小号的,姚力却是身高一米八的大个子,两人互换衣服穿的样子,别提有多滑稽,尤其是何佳卿的衣领上还有一个大洞。
然而这还不能算作是着装上的一大笑点,军训的衣帽和鞋子都是军用迷彩,白熊的鞋子有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他就把自己的一只绿色帆布鞋穿出来凑数,他自己以为差不多,却令队伍里的同学大牙都快笑掉了。
天气阴沉沉的,还没开始训练就已经飘了些细细的雨丝。今天教官们也不是昨天的打扮,他们穿着迷彩服带着迷彩帽,跟学生们的装束差不多。
齐筠今天更显英气,脊背笔挺,迷彩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他精干突出的锁骨。何佳卿望了一眼,想到他昨晚上没给自己发短信,心里有些失落。而齐筠却注意到了何佳卿的衣服,奈何要开始集队点名,他也就没去问他怎么回事。
点名的时候有几个学生迟到,齐筠罚他们到旗坛下面站军姿,一起上去的还有“穿错鞋”的白熊。
八点军训开始,八点半不到,雨势就大了起来,学生们不时打报告,教官们充耳不闻,学生们怨声满地,纷纷祈求雨下的更大。
依稀听得大队长说:“别求雨了,求来了雨遭罪的还是你们。”
八点五十,有风吹来,雨却小了。大队长哨声响起,最中间的中队长下了几个口令,而后进行高抬腿动作,上千学生一起,把水泥地都蹬的响声震天。
齐筠把队伍领到昨天训练的那地方,叫学生们原地休息,他自己和旁边教官李嗑药聊天去了。
向川拍了下何佳卿的肩膀,问他:“衣服怎么回事?”
何佳卿穿着姚力的衣服,皮带死死扣着,那衣服却还是显的极其肥大。他不答话,拿眼睛上下扫视着向川,让向川愈发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兔子。
向川下巴扬了扬,道:“你一直都这样的么?”
何佳卿微微睁大眼睛,点头又摇头,向川倒不明白他的意思了。何佳卿不跟自己说话,向川自讨没趣也没有在他一旁多呆。他刚走,曾佳就又过来了,拉着何佳卿的领子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贴太近么,那神经病还说你不是三岁小孩子,我看你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
何佳卿被训的不敢张口,隐约听见向川在不远处冷笑,经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
曾佳终于注意到不同,皱着眉头道:“这不是你的衣服?”
何佳卿小小的点了下头。
曾佳张口就骂:“你长脑子没有!难道就任由别人欺负你?逆来顺受你等着谁帮你解决问题!”
何佳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话,看着曾佳一脸嫌弃厌烦的表情,何佳卿张了张嘴,半晌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上大学前曾佳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都有一群人拥护,可谓是得天独厚,自然有骄傲的资本。人说事不过三,事情才发生了两次,曾佳就看清了何佳卿的本质,一开始他把何佳卿当做自己的同路人,以为他也是因为高考失利换了个陌生环境难以适应,现在他才知道,何佳卿天生胆小,性格软弱,和自己完全不同。
曾佳是看不起何佳卿的,但是说了那一句话之后,他又放轻了语气,道:“以后别理那些人。”
何佳卿点头不语。
齐筠龟毛也就只龟毛了军训第一天,第二天他就兴致缺缺了,找了两个个高的当做排头兵,除了要教新的内容,不然口令什么的全部由他们代劳,他就蹲在一边的台阶上看着。
休息的时候有学生坐在他旁边聊天,新生们最关心的都是各自从什么地方来,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差不多的时候,有个学生注意到了齐筠,于是多嘴问了一句:“教官你是哪个省的?”这学生方言口音较重,齐筠听了当即也学着他的口音道:“我是我妈生的。”
几个学生都笑了,那个问话的学生以为齐筠是自己同乡,于是又用方言问:“教官,你也是四川人呐?”
齐筠摇头,笑而不语。
学生们问了半天也什么都没问出来,终于最后什么也不问了。
上午训练至此结束,散操之后,齐筠没来得及搭上何佳卿,曾佳就已经先把何佳卿拉走了。
“喂,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齐筠背上猛然挨了一拳,却是那未成年的小矮子教官。小矮子姓季,但是部队里的人都叫他苗子,不知道是怎么衍生出来的,反正他自己也都默认了。
齐筠被苗子拍了一巴掌,正好心里有些堵,于是就把怨气发泄到他身上,拧着他的耳朵将他提起来,佯装怒道:“胆子够大的,竟然偷袭!”
苗子疼的哇哇大叫,一边掰着齐筠的手,一边求饶道:“哥,哥,我不敢了,松开,快松手,耳朵要被扯掉了——”
齐筠拧了一圈才放手,而后用胳膊勾住苗子的脖颈,问他:“小梁昨晚跟老高一起去哪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苗子眨眨眼,坏笑道:“你也别装了,咱俩都心知肚明,高连长觊觎小梁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逮着机会那还不好好把握住!昨晚我看见他们俩去开房了,小梁哥竟然是乖乖跟去的!”
齐筠皮笑肉不笑:“梁桢那小子真是挺能装的。走,咱哥俩去好好慰问一下小梁。”
齐筠没有“慰问”到梁桢,哪都不见梁桢的影子,他和苗子吃完饭回到宿舍,见只有高云山一个人倚在墙上玩手机。齐筠摸着下巴上下左右打量高云山,没想到高云山把头抬了一下,云淡风轻的先开了口:“小齐,梁桢的队伍下午你帮着带一下。”
齐筠依旧摸着下巴,问了句:“小梁人呢?”
高云山:“不舒服,请了一天假。”
齐筠:“不舒服还不是你给整出来的。”
高云山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都笑了。
齐筠又道:“帮小梁带队是可以,不过我有条件,后面几天我要用手机。”
高云山奇怪道:“你以前不是说没有人可以联系用不上手机么,现在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带学生军训是没有带真正的兵有趣,但也绝对不能打游戏消磨时间。”
齐筠耐着性子等他把一句话说完,而后道:“虚拟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倒没说为什么要用手机。高云山也没有多问,转手就把手机递给了齐筠。
下午站军姿之前,齐筠先把梁桢的女子军团带到自己队伍旁边,因为天阴沉沉的,他也就没有特意关照何佳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女混搭造成了气场冲撞,站军姿的时候,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晕倒了好几个。女学生们就开始祈雨,渐渐的小风吹来,夹杂着一些雨丝,雨丝渐渐变成雨点,打在人身上毫不留情,没一会教官和学生的衣服都湿了。
大队长通知中队长,中队长就拿着扩音器,让教官带学生去教学楼避雨。不过除了大一新生在军训,大二至大四的学生都已经在上课了,教学楼一时容纳不下那么多人,没去教学楼避雨的就去了学生食堂。考虑到学生淋了雨,食堂员工竟然还特意煮了几锅姜汤,分发给学生喝。
学生们闹哄哄的说着听不清的话,教官们三两个坐在一起,不知道也在谈论着什么。
雨下了整整一下午,到五点也没有小点的迹象。
在食堂避雨的学生因为近水楼台,所以顺便把晚饭给吃了,大二大三大四学生下课之后食堂就变得有些拥挤不堪,没有带伞的学生直接脱下军训外套,盖住头就重回了宿舍。有些学生带了伞,好几个人躲在伞下,其实回到宿舍衣服也是湿透的。
曾佳和何佳卿回到寝室之后,何佳卿又打着伞去了食堂。胆小软弱是何佳卿的性格不假,在这里面,其实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由于他过于敏感,对周边的人和事都存着戒备的心思,他不是看不出曾佳对自己的嫌弃,他也并不是孤单的想找一个人陪,是他天性不懂拒绝,他当着曾佳的面,几乎能不发声就不发声,甚至于连他姐姐的饭他都没在曾佳在场的时候买。
从食堂到宿舍,何佳卿和曾佳撑着伞,衣服全湿,又从宿舍回到食堂,全湿的衣服冰凉透骨,贴在身上异常难受。
何佳卿买了五毛的饭,以及两素一荤的菜,才用了四块五毛钱。刚把饭盒装进包里,他就接到了他何菱的电话:“家宝,给你发的短信你是不是没看到?雨下的太大骑车不方便,今晚我下夜班了买碗面吃就行,你就不用给我买饭了。”
何佳卿愣了一会,那边何菱交代了几句让他注意不要着凉,然后就挂了电话。收件箱里果真有两条短信,一条是何菱发的,一条却是个陌生号码——
“你在哪?回宿舍了吗?”
、8
第八章 斗
“就为了省一些水电,你姐姐才让你在学校给她带饭?这样真的能行?你姐姐做什么工作,为什么厂里还不管吃住?”
齐筠带何佳卿去了最近的教学楼,找了间空教室,和他坐在一起,逼着他回答了自己几个问题,然后又继续发问。
何佳卿嘴唇发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了,他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才在齐筠的注视下断断续续道:“是个亲戚和别人一起开的服装厂,姐姐培训了三个月,我开学没几天她才转成正式员工,做衣服计件算钱,她想多做点,每天上十一个小时的班,房子是亲戚家的,房租已经免了,姐姐不想欠他们太多。”
齐筠蹙眉:“那她早上中午吃什么?”
何佳卿哆嗦着回答:“馒头和面条。”
齐筠想了半天,也斟酌了半天,过了会才问:“何乖宝,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你爸妈呢?”
这次问完之后,何佳卿半晌都没有回答,齐筠本来是想逼着他说说自己的情况的,看到他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只好就此打住。
何佳卿缩着肩膀浑身颤抖,齐筠这才想起一件事情,他把自己的衣服往上拉了几分,从里面拿出件干净的迷彩服,让何佳卿把破了个洞又淋了雨的那件衣服给脱了,换上自己带来的这件。
何佳卿愣愣的看着齐筠,齐筠拿手碰了碰他额头,咧嘴而笑:“别太感激哥,哥只是好人做惯了。”
齐筠的衣服何佳卿穿着自然更显大,但是没有破洞,看着至少顺眼点,而且这衣服和他们的军训服没有什么区别,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齐筠又把何佳卿贴在额头上的湿发拨开,看着他发白的小脸,自己也微微愣了下神。
何佳卿从小就是他们乡里最不像男孩子的男孩,他长相随他妈妈,是典型的江南秀美脸庞,皮肤白的不像话,额头太阳穴旁边竟能看到细小的青紫色血管。他的眉毛不算长,也不怎么浓,搭配着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眼,却令人感到惊艳无比。
齐筠不敢再摸下去,他把手收回去,放在唇边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窗外雨已经停了,齐筠站起身拉着自己的衣服,道:“回去吧。”
何佳卿穿着齐筠的衣服,心里面暖暖的,一时竟有些舍不得齐筠。齐筠见他站着不动,又问了声:“怎么了?”
何佳卿低下头,轻声道:“我回去了。”
刚走出两步,何佳卿就被齐筠叫住了:“何乖宝,你很不懂礼貌。”
何佳卿又呆住了,不明白齐筠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他睁大眼睛看着齐筠,脸色一时更显苍白。
深感罪孽深重的齐筠暗道,把人给吓住了!他摇了摇头,无奈用手拨了下头发,道:“再见。”
何佳卿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逃也似的离开的教室。
军训一天新生们都淋了雨,衣服差不多也都是湿的,为了明天军训不穿湿衣服出去,有些人聚在一起摆坛祈雨,把希望放在老天爷上,也有些人使出各种方法,诸如送去干洗店烘干,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