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鸣懒得再跟这两个人扯,拉开门就往里屋走,还不忘轻飘飘地来一句:“进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俩小偷在我门前徘徊。”
而被他嫌弃的两人却在后面嘀咕。
“你确定这是你说的那个救你于水深火热,用自身经验感化你的人?”
“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深表怀疑,唉,老男人啦,你多多体谅。”
“你好像把我也骂进去了。”
“哦?是吗?呵呵呵呵,你一定是听岔了。”
不过两人嘀咕的同时又有点庆幸,还好沈清鸣什么都没问,不然还真没法解释两个认识不过一天的人竟然吹着冷风在外面谈心。
其实在见到何涂的时候沈清鸣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再次踏上那块熟悉的土地。
记忆中衍生那片火海的地方如今已经被拆迁,不再是房屋,而是一条通向主城区的马路,何涂家就在这条马路后面。
那栋他小时候不知道去过几次的房子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可人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
何涂时不时转过身对他笑笑,只有这个记忆中的人,还保留着原有的温暖,可这温暖,已经不是他能企及的了。
张茵对沈清鸣的到来表示了十足的热情,用何涂的话说,从他出生到现在都没见张茵笑得这么开心过,所以也不能怪他总说自己不是亲生的。
一阵久别重逢的嘘寒问暖后,张茵和何涂跑去厨房做饭,沈清鸣则留下来跟何建国下棋。
“总算盼到你回来啦。”何建国感叹了一声,“不然我家这臭小子可得搅得我们一辈子不安宁啊。”
沈清鸣动了一步棋,有点奇怪地问:“何涂又做什么蠢事了?”
“这小子啊。”何建国干脆也不下棋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当年你走后三天他才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回来,一听说你的事狠狠跟我们发了一通脾气,怪我们不留住你。”
“当年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怎么能怪得了你们,这家伙简直太胡闹!”
何建国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说的又何尝不对,我们的确考虑了各种因素没强留你,这一别就是七年啊!”
沈清鸣眼角犯酸,低哑着嗓音叫了一声:“叔。”
“看我!”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下又感情泛滥,何建国忙调整情绪,“你姨刚还说不要提以前的事我还在这跟你唠叨,来来,留着脑子,咱俩继续下棋。我记得你这小子以前棋艺可是很高超的,让叔看看退步没。”
沈清鸣笑着说:“以前是叔让着我才总能跟您平局,现在大了,叔可别再让我了。”
“好说好说。”
等到沈清鸣这边一盘棋厮杀完,何涂已经帮着张茵把满满一桌菜摆上了桌,看他爸满面愁容的样子,料想肯定输了。他苦大仇深地数落沈清鸣也不懂让让老人,心里却在偷乐。终于有个人来收拾收拾这自大的老家伙了,天知道,每次他跟他爸下棋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榆木脑袋,不懂变通,以至于何涂一见何建国拿棋盘就躲着走。
今天沈清鸣终于帮他报了仇,何涂忙招呼他落座,还殷勤地帮他摆好碗筷,一副奴隶样。
沈清鸣只是笑笑,并没揭穿何涂的幸灾乐祸。
张茵此刻端着一盘东西风风火火地出来,把站着的何涂挤到一边说:“来来,最后一盘压轴,我知道鸣鸣最喜欢吃了。”
沈清鸣满脸的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
因为张茵端出来的,是盘饺子。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满面春风地跟张茵说:“谢谢姨。”
“这孩子,跟我道什么谢。”张茵招呼何涂父子坐下,自己则坐在沈清鸣旁边拼命给他夹菜,很快,沈清鸣碗里的菜就堆得比碗还高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张茵时不时地问沈清鸣几个问题,沈清鸣也都一一应答。
只是当问到沈清鸣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时沈清鸣隔了好一会儿也没声响。何涂这才注意到沈清鸣此刻正低着头跟他碗里的菜奋斗着。
他忙在下面捏了沈清鸣一把,状似不经意地对牢沈清鸣的眼睛说:“妈你不要每次见个男人就问这种问题好吗,鸣子这么帅的人还怕没人追啊。”话落还朝沈清鸣眨了眨眼。
张茵没好气地抱怨:“还不是你小子总让人不省心,再过个两三年就要三十了,还没个女朋友。”
“诶,妈!”何涂一副又来了的表情,“不要总是把这么丢脸的事挂在嘴边嘛!”
张茵抽出手狠狠打了一下何涂的头:“你还知道丢脸啊!”
何涂忙护住头喊道:“女侠饶命啊!”
沈清鸣看着这对从小就打打闹闹的母子,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结婚,生子,孝敬父母,这才是何涂该走的路,沈清鸣,你真的好醒醒了。
叙旧完后,沈清鸣婉拒了张茵留宿的建议,执意要回去。
张茵看他这么坚持也就没再劝,只是交代何涂送送沈清鸣。
何涂二话没说,拿了车钥匙就拉着沈清鸣出了门。不管沈清鸣怎么强调可以自己打车,何涂都充耳不闻,把沈清鸣塞进车后就消失在了张茵他们的视线中。
两人在车上相对无言了很久,直到碰上第一个红绿灯,沈清鸣才把视线从车窗外转过来问:“你知道我耳朵听不见吧?”
何涂转过头,直视着沈清鸣的眼睛回答说:“是。”
“鸣子……”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沈清鸣挥了挥手,转过头面朝窗户。隔了好久,等何涂重新启动车,低哑的嗓音才从对面传过来。
“何涂,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疯猴子”夏询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何涂拎过沈清鸣的衣领,表情有点狰狞:“你说什么?”
沈清鸣只是眼神冷淡地看着何涂,像看着个陌生人:“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叔跟姨那儿你帮我说一声,就说我出远门了。”
何涂的心如坠冰窖: “沈清鸣,你清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们找了你七年,从知道你不在你大伯那边就一直找,一直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竟然说不要见面了,你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压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一见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就会想到我爸我妈,想起那场大火,想起所有被我刻意遗忘的过去。”
“对了,姨今天有端饺子给我吃吧?”沈清鸣悲极反笑,“你知不知道,我爸妈死之前正好在帮我煮饺子,说起来,这还是七年来我第一次吃饺子呢。”
“鸣子……”何涂的手终于放开了沈清鸣的衣领,满脸不可置信。
“开车吧。”仿佛累极,沈清鸣说下这句话后就再也没开口。
一直把车开到沈清鸣家楼下,车上的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谁也没打破这份沉静。
沈清鸣打开车门,最后转过身看了眼何涂,就头也不会地往楼道口走去。
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何涂忙打开车门,朝不远处的身影喊道:“鸣子!”
“鸣鸣!”
同样的叫喊从对面传过来,何涂一愣,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昏暗的路灯下只见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从对面跑过来,一把抱住沈清鸣,声音透着兴奋:“鸣鸣,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沈清鸣挣扎了半天才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阿询?你怎么来了?”
夏询才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继续厚颜无耻地贴上来,逮住沈清鸣的脸就“吧唧”亲了一口,语调轻松地说:“我想你了。”
沈清鸣暂且没“看清”夏询说了什么,不远处的何涂先跳脚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压抑着怒气问道:“鸣子,这是谁?”
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的何涂,夏询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叫道:“啊,是你!”
何涂疑惑地看了夏询一眼问:“你见过我?”
夏询语调轻松地说:“没见过面,但我在鸣鸣那边看过你的照片,你是鸣鸣的前男友!”
何涂腾得涨红了脸,此刻的他无比庆幸现在路灯昏暗,对面的两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而沈清鸣似乎也没看清楚对方的男人说了多么让人尴尬的事情。
还没等何涂恍过神来,夏询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你好,前任,我是鸣鸣的现男友。”
何涂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他求证般把视线转到了沈清鸣身上,而沈清鸣只是任由夏询半抱着,神情未置可否。
何涂最终什么也没问,交代了一声便开车走了。
夏询看着渐渐消失的那抹银色,牵了牵嘴角,随即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跟沈清鸣嬉皮笑脸:“鸣鸣,咱快回去,我饿死了!”
沈清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等不到我不会打电话吗?我虽然听不见但震动还是感觉得到的。”
夏询挠了挠头:“这不想给你个惊喜嘛!”
“得了吧。”沈清鸣鼻孔朝天,“从认识你开始,你给我的惊吓多过惊喜。”
夏询立马垮了脸:“鸣鸣……”
沈清鸣扯了扯夏询的俊脸:“不是饿了吗?还不走?”
“走走走,快走!”狗皮膏药再度贴了上来。
沈清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任由夏询拉拉扯扯地朝家走去。
认识夏询,是在四年前。
那时候沈清鸣还没搬来B市,每天为了生计忙忙碌碌,服务员、搬砖工、快递员,几乎所有能赚钱的活他都做过。
他极力想摆脱前两年的困境,也想趁早挣够钱回B市,虽然,那里有着很多不好的回忆,但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想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说来他跟夏询的相识也是很俗套的情节,黑帮少爷被人追杀,路过的打工少年逞强去救人却被挨了一刀,好在最后警察接到报案及时救了两人。然后黑帮少爷就死缠烂打地赖上他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要是在七年前,沈清鸣是绝不会想到这辈子还能跟电视中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黑帮扯上关系的。
沈清鸣把一碗刚烧好的面放到夏询面前,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你把生意渐渐转到这边你爸也同意?”
夏询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咝溜”了好几口面才抬起头回答道:“老爷子早去美国逍遥自在去了,哪会管这些闲事。”
“那你哥呢,也不管吗?”沈清鸣可不会忘记当年追着夏询砍砍杀杀的可是夏安的手下。
夏询停止了自己吃面的动作,扯了扯嘴角不屑道:“夏安吗?我很期待他的动作。”
沈清鸣皱了皱眉看着夏询:“这里不比H市,治安相对严谨,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把生意转来这边?”
夏询委屈地嘟喃:“还不是因为你!三年前没声没息地就回了这里,既然你想生活在这个城市,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地过来陪你了。”
沈清鸣表情有点尴尬:“阿询,我……”
“知道你还没忘了那个人!”夏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管多久我都等,鸣鸣,别拒绝我。”
看着夏询期待的眼睛,沈清鸣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交代他厨房还有面就逃也似的跑去浴室洗澡去了。
直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夏询才收敛了自己一脸期待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鸣鸣,我夏询这辈子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鸣就苦大仇深地看着在他房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要是有那臂力,他真想一左一右把两人扔出去。
有时候沈清鸣还真的不得不承认这世界真的是有天生的冤家存在的。这几年夏询虽然人在H市,但每年总会抽空过来跟沈清鸣叙叙旧。
想起这两人刚认识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沈清鸣就觉得好笑。
一个看不惯另一个的嬉皮笑脸,死缠烂打,一个看不惯另一个的没大没小,嚣张跋扈。
这不,今天陈淼一见到夏询,战争就开始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嚷着去游乐园,幼不幼稚?”陈淼不屑地冷哼。
夏询瞪着他那双大眼睛,怒极反笑:“陈淼小朋友,你才十五周岁都不到,别整天装大人。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陈淼咬牙切齿反驳:“装逼总比某些人永远长不大好,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不懂事地就知道瞎跑!”
夏询:“我这是劳逸结合好么!”
陈淼:“劳你妹夫!你怎么不说是偷懒呢?”
夏询:“不好意思啊,我没妹妹,说起来我的妹妹可不就是你吗?哎呦,妹妹啊,你怎么把你未来老公都骂进去了啊。”
陈淼:“鬼才是你妹妹!”
“好啦!”
眼见两人越扯越远,沈清鸣终于看够了热闹出来打圆场,“不是说去游乐园吗?再不走太阳都要落山了。”
看夏询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陈淼忙急切地叫嚷:“鸣哥!你怎么总是迁就这个家伙呢?”
沈清鸣伸出手拍了下陈淼的头:“好啦,别闹了,你也一起去,别总是搞得自己像个小老太婆一样唠唠叨叨的,你这个年纪就该多出去玩玩。”
陈淼委屈地一撇嘴,小声嘟喃:“也不用去这么幼稚的地方啊。”
沈清鸣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哪不知道夏询的心思,每次夏询过来都会死缠烂打地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陪他出去玩,嘴上说得好像很感兴趣非去不可的样子,其实,他是想让自己多接触外面的事物,不要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他虽然对夏询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人家每次千里迢迢而来的好意他却也不忍心拒绝。
一直到站在人声鼎沸的游乐园,陈淼都一副死不情愿的样子。不过看沈清鸣脸上难得露出暖色也就不再继续跟夏询较劲了,有时候这疯猴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算身处如此嘈杂的地方,沈清鸣的世界也是安静的。这些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只有在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现实梦境地分不清楚,耳畔回想的都是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声音。
此刻正在办公室给几个下属开会的何涂被自己手机的追命连环call给整得完全没了说话的兴致。
这几天何经理心情不好那是有目共睹的,周围整天都笼罩着一股黑气压,一般人轻易不敢接近。
此刻众人都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关了机,要不然可有他们罪受的。
何涂按了接听键,压低声音警告:“你最好真有什么十万紧急的事,不然……”
办公室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好強的杀气!
这种时候也只有卫超这种二百五才会感觉不出来,依旧在电话那头隔着嘈杂的人声狂吼:“何涂,我看到你要找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意乱情迷
尽管已经在电话里跟卫超解释了很多遍他要找的人已经见过了,可还是忍不住早早散会推掉工作大老远地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