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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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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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脸,乾清太熟悉了。
那人走进了,走路稳健又斯文。仿佛只是路过这里而已。他站到井口的旁边,但也只是站着。乾清以为他会像方千一样拼命的把井打开。
但是他没有。
那人走到井边的树上,手里抱着一坛酒,另一只手提着一盏灯笼。灯笼不是普通样式的,很精致有点像正月十五的花灯,但是却是通身白色。
那人放下酒坛,把灯笼系在树上,如同对待一个精美的艺术品。灯光又一次投射到他脸上。
乾清紧握弓弦,他看到了来人的脸。乾清心里明白,今日上午厢泉手里那只装着砒霜的蓝色瓶子,自己见过。不仅如此,他还打翻过。
出乎意料的,厢泉在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乾清大惊,本以为是二人皆隐蔽在此,来一个守株待兔的。
厢泉走路不稳,一瘸一拐的向来人走去。他这一下站起,乾清感到窒息,想张嘴喊住他,但是发不出声音。
来人听到响动立刻警觉的回头。他看到厢泉,明显震惊了一下,却平静的、没有任何移动的意思。来人缓缓的注视着,灯光照在他深邃的双眸中,像一本难以读懂的书卷,平静安详却隐藏了太多东西。
“夏家的仆人名字是按照二十四节气排的,据我所知,还未有‘惊蛰’二字。”
厢泉出乎意料的开口,乾清吃了一惊,他说这话完全没有来由。
来人沉默了一下,竟然朗声答道:“‘惊蛰’,春雷萌动万物苏醒,是春天的开始,寓意不错,”他接着叹气道,“春天的开始,新的开始……易公子这是为何?”
“小泽可以去夏家先做下人,夏家人不会亏待她。日后的路,便要靠她自己争取了。先生可有此意?”
“惊蛰……的确合适。”说罢,傅上星缓缓的摘下脸上的白布。他站着一动不动,墨发如云烟,脊背挺直站于树旁,迎风而立。双目没有焦距,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沉静的像黑湖的深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恶疾

傅上星,傅上星。
乾清缓缓闭起双眼,他早该知道的。
方千死的那日,厢泉手里的蓝色瓶子——装着砒霜的瓶子,正是乾清无意间在傅上星那里撞到的。
那是乾清第一次调查西街去问傅上星问题之时发生的事。当时方千面色苍白,傅上星说要给他看看,还说“刚才夏公子碰倒的药就挺不错的”,乾清自行离去也没有再管。
挺不错的药?
乾清明白了,傅上星后来把那瓶毒药给了方千,怂恿他自杀。
乾清脑袋一片空白,心里懊悔、不甘、愤怒。他为什么没有把瓶子打碎,或者留下等着,跟方千一起离开?
银杏树的枝叶遮蔽了天。在枝条交错阴影之下,傅上星微微笑着。那是他贯有的温柔笑容。
乾清冷冷的看着他,轻轻搭上了弓弦。他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他此刻却清楚一点——眼前的人不是温柔仁慈的大夫;他不是,从来都不是。
“易公子的脚伤好了吗?”傅上星温和的笑着,只是轻叹,“易公子定然是知道我的底细,公子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对我过于信任?”
“二者都是,”厢泉安然,他缓缓进几步,“你可以无所畏惧的站在我面前,我也可以。”
“我不是个好人。”傅上星淡淡道,灯光让他的表情显得那么怪异。
厢泉只是低头笑着,一如二人在医馆初见般自然的聊着,语气温和:“你害了这么多人,当然不是好人。”
傅上星饶有兴味:“哦?你到底了解多少?”
厢泉站稳脚跟,目光睿智而坚定:“有些比你少,有些比你多。”
“易公子真有胆识,那么显然,主动权在我手里了,”傅上星双眼闪动一下,轻声笑着,下意识的攥紧左袖,“在我坦白之前,请公子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比如……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耳语。
“难得你有兴味听。你应问我什么时候怀疑方千的。”
傅上星笑了:“今夜把话都说完整。”说罢,他在井口的板子上安然坐下,如同一个茶客在听人说书,悠闲自在。
猫头鹰扑楞楞的飞过夜空,穿过粗壮的树木。银杏树飞下零散的青黄叶子,沙沙下落轻轻扫过易厢泉身旁,一片片落到他的白衣上,仿佛是用上好的丝线绣上的图样。厢泉笑的镇定却僵硬,唯有乾清才能知道看出厢泉每个笑容背后隐藏的情感——他在隐藏自己的不安。
“我第一次遇到青衣奇盗那夜,街上没有什么守卫。方千说,自己接到了调动守卫的信,落款是我,但是信的字体会消失。在将信焚毁之际,他意识到了骗局所在,于是赶紧采取补救措施,终于留了一小片信纸,上面是‘方’字。”
傅上星蹙眉,厢泉紧盯他的双眸,接着道:“这一点我和乾清提过,但是他没有意识到。那“方”字纸片的四周都烧掉了——这就奇怪了。我们烧东西,火焰可以从信的角落开始蔓延,或者从中间燃起向四周蔓延。要留下一个四周都烧焦的纸片几乎不可能。那一个‘方’是开头方统领的称呼,余下损毁,火焰自下蔓延,至少会留下纸片上边缘、左边缘不被烧焦。而且四周都烧了而只剩一个字,当真……有难度。”
厢泉又扬起嘴角,单手拄拐,另一只手却下意识的抚上腰间的金属折扇:“这只能引起我的疑惑而已。此外……还有七节狸。据乾清讲,青衣奇盗偷窃那日,方千见过七节狸,但是他没认出来。方千自幼在庸城,呆的时间可不短,当然,他不认识也有可能。如果他认识,那么他为什么要隐瞒?”
傅上星只是笑笑。
厢泉见他那个样子,只是从容的、自顾自的继续道:“这两件事都是与青衣奇盗有关的。因为偷窃当日我不在场,这都是听的乾清的描述。要说疑点,任何人都有,”厢泉顿了顿,接着道,“那我们不妨把青衣奇盗的事情抛开来看,单纯从西街的事情谈起。”
傅上星笑道:“我本以为你会从我这里深挖下去。”
“青衣奇盗与你有关联,与方千也有关联。用同谋这词也太重了,倒不如说,你们都被那个贼利用了。”
乾清听到这,震惊了一下,这又是怎么一说?云里雾里,不清不楚。
“但青衣奇盗之事不是今夜的重点,我自然不必对你深究。青衣奇盗的事我到时候自会处理,”厢泉忽然正色,“如此夜晚,相信上星先生也不愿多提他人。”
乾清听到这里愣住了。青衣奇盗真的与傅上星有关联?他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想知道更多,但是他们把话题扯远了。
傅上星没说话,只是低头望着井上的厚石板。厢泉接着道:“你知道我接着要说什么问题,是关于红信和方千的。在这之前却不得不提起一个女人,她才是整件事情的出发点,也是你……犯下大错的源头。”
厢泉说的缓慢,将最后的几个字拖得很长,很重。
傅上星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是抬头望着黑湖和那边高大的银杏与垂柳,似听非听的。
“碧玺。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子,”厢泉直勾勾的盯着傅上星,“只是她得了一种病,一种传染病。这病如果蔓延开来,会给全城带来巨大灾难,纵使患病的消息传出去也会让人恐慌。这病连几岁孩童都知道,似魔鬼,人人避之而不及。因此水娘隐瞒了真相,说是肺痨。可是事实呢?这件事只有水娘和你这个郎中清楚。红信和她是同样的病症,显然是被传染的。看红信的房间,再也明显不过了。这种病会毁掉一个美丽女子的容貌,会毁掉一个琴技一流的琴师,毁掉一个书法家,毁掉一个青楼女子的全部。消失的镜子、飞溅的墨汁和药汁都证明了这一点。她不想看见自己的脸,而且什么东西都拿不稳。因为她的面容被疾病毁去,手脚也残疾了。什么病又有如此症状呢?”
“麻风。”傅上星轻轻吐出两个字,轻松无比,却隐隐透露出哀伤。
乾清向傅上星看去,看不懂他的表情。漆黑的而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映衬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厅堂,喝酒声、嬉闹声飘散在夜空里,但是全都被染成黑色。
傅上星的整个暗色衣袍都笼罩在大树的阴影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藏爱

在这种苍茫夜色下,厢泉却是一身雪白,这种颜色在暗夜中显得突兀,却又让人感觉自然而安心。他的声音也不同于这黑夜,淡然而沉稳。
“你倒答的轻松。人们对于麻风病总会感到恐惧,我原本不甚了解,但近日翻阅先生的书籍,倒是收获颇多。这种疾病让人恐惧,因为它是致命的。发病之人的样貌也令人恐惧——毁容、残肢,视力也会受到影响,似妖魔而非人。一个女子得了这种病,单从她自身而言,怕是难以接受。”
傅上星什么话也没说。他与厢泉的交流如今看来就像是医术上的讨论,似乎不掺杂私人感情,这点让乾清诧异不已。
面对傅上星的沉默,厢泉语气越发冰冷,平调中带着些许指责:“为了碧玺,你很残忍。”
傅上星突然苍凉一笑,比秋日寒霜还要炎凉百倍,让乾清为之一颤。
“她值得我残忍,”随即他颇有兴味的转向厢泉,眼里却黯淡无光,“易公子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关于碧玺,几乎是知道所有。”厢泉只是望着他,目光中竟有怜悯之色。
乾清几乎什么都听不懂,他唯一听懂的,是碧玺和红信都染上麻风。乾清心里犯嘀咕,水娘居然藏着麻风病人,西街居然还能顾客盈门!
麻风一直被认为是“不逮人伦之属”的恶疾,得病之人或毁容或残体,外貌丑陋,不似人形,若是死亡也不能留得全尸。它传染性极强,在唐代之时才对此病有些认识,有隔离一说,故而有些地方有“麻风村”的存在。
傅上星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残忍?对碧玺就不残忍?呵,孙思邈早已对麻风病作了详叙,疾风不出五种,五风所摄,麻风病不一定致死。这不过是种病而已,得病了就治——人们为何惧怕?”
他说的平淡,眼眸中却掠过不安与愤怒。
厢泉紧紧盯着他,拐杖也狠狠的戳烂了地上的秋叶,似是扎根到湿润的土地里。
乾清听得稀里糊涂。只见傅上星微微闭起双眸,待他睁开,平静许多,不紧不慢的问道:“我与碧玺之事……易公子是何时怀疑我的?”
厢泉“唉”了一声:“想来最初那晚,我与你在医馆相见。桌上燃着红烛。若非有患者进门,你是不会点燃它的,红烛太贵了。我淋雨进门却未见人,而红烛却一直点燃的——你知道我会受伤,你在等我。”
傅上星惊讶道:“只凭借一根蜡烛就——”
“当初只是好奇而已。你与青衣奇盗有勾结,这还是后来才知道的。而我当时不曾料到,你竟然与西街的事有关。如此说来,还是因为乾清。小泽夹在书中‘乾坤何处去,清风不再来’一句。这种诗不适合这样的女子。显然是藏头诗,指的乾清的名字。”
提及曲泽,傅上星眼里微微闪光,良久才道:“她喜欢夏公子,我知道。”
“记得我与先生见面,问过先生名姓的问题。本家姓傅,但是非医药世家却取了上星为字——一个穴位。我当时笑言猜测小泽姓曲,竟然猜中。这也是因为曲泽穴的原因。很好解释,先生行医,你与小泽的名字都是你取的,都是穴位名称。”
傅上星挑眉:“这有何干?”
“我生来就喜欢猜测,你为自己取名,是在你学医之后。小泽与你可能是在学医之后认识的。你与小泽毫无血缘关系,不同姓名却同种类——显然两个穴位名字,皆是你行医后取的。再论性格,小泽与夏家丫头谷雨性子很像,并无很强的尊卑观念,而且同样的机灵——是因为她们生长环境类似。这是一种普遍的识人方法。性格多决定于人的早年经历。谷雨早年生活艰辛不尽人意却有兄长的守护,这是谷雨的生长环境。如果小泽与她类似,那么必然也有一位如同兄长一般的人守护小泽。可见你与小泽当真亲如兄妹。而却有不可忽略的一点——你们不是亲兄妹。”
傅上星眉头一皱,厢泉接话道:“恕在下唐突,先生英俊多才,小泽可爱美丽而且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你们年龄相配而且性格相投,毫无血缘关系但是长久相处,为何不生任何情愫?只是亲情?小泽喜欢乾清,而先生也对小泽没有男女之情。这就奇怪了。”
乾清听到这真是吃惊了!易厢泉这木头居然还会注意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厢泉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只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其中有种极大的可能,那就是双方都有喜欢的人。小泽的情感易于体现,喜欢乾清。可是先生你呢?”
傅上星本是愣住的,突然就笑了:“易公子真是……”
“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先生相当出色,所认识的女子也当时出色之人。先生兢兢业业,你的心上人而多半是行医遇到的。如今的女子通诗词的不少,有才艺的也不少,性格温婉的也很多。但是限定在庸城却少了。如果先生真对某位女子有爱慕之情,为何不去见情人?为何毫隐藏的毫无痕迹?我打听过,大家都不知上星先生有什么喜欢之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爱之人,那么先生必然与此女常见,如何常见?久病才能常见,因为你是郎中。”
乾清这时趴在木板上,心砰砰直跳,激动不已。这种媒婆才会关注的事,居然被易厢泉这木头看了个通透,他与常人的思维真是不同的。更令乾清诧异的是,易厢泉居然还能由此断案……
“这是我在事发前闲来无事所想的,但是我耳闻碧玺之事,才突然有所怀疑。她符合所有的条件,但是身份低微。我这几年行走江湖倒是积攒了看人经验,人与人常在一起,观念也会彼此互溶。小泽不重视身份地位,这显然是受了先生你的影响。一个好的大夫,自然不论病人的身份一律接待——如此,你与一个青楼女子不顾及身份而毅然相恋的可能性真的不小。”
傅上星愣住,随即爆发一阵大笑。他的笑声震落了树上的叶子,苍凉尖锐,刺穿了乾清的耳膜。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就是……这书其实不是耽美,因为放到无CP里没人看(骗人,清泉不叫CP!?),才放到耽美里的。= =凑合看吧,如果是腐女……它其实能是耽美也能是言情也能是历史也能是推理,上到50下到10来岁都能看的(真的,给六零后九零后都看过,都觉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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