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娃娃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疯的疯,死的死,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就是她的“好心好意”、多管闲事,造成这样的结局。再一次的,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难过的泪水,滑下她的眼眶,在脸上蜿蜒成河。悲伤如水,只要轻轻一晃,她就难过得抽痛,绝望得无以复加。
禺疆轻叹一声,难掩脸上的一抹无奈之色,轻轻搂过她,任她在温暖的怀中大哭一场。书包网
头曼…1
丘林野死了,禺疆派人向丘林基泰报丧,说明情况,之后,塞南护送尸体回到丘林氏部落。据塞南说,丘林基泰只是悲痛、愤怒,但也没有愤怒到率兵来犯的程度。然而,禺疆和伦格尔总觉得丘林基泰的反应太过平静,不像他的脾气和个性。于是,派人时刻关注着丘林氏的动静。
爱宁儿真的疯了!
她不再纠缠于禺疆,确切地说,她纠缠于自己的幻想世界,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只跟黑妹说话,多数的时候自言自语,也是一惊一乍;疯疯癫癫的。她很快乐,行走在部落里,低头沉思,或者唱着嘹亮的牧歌,宛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天真无邪地行走在白雪皑皑的雪原上。
然而,部民们都知道,爱宁儿居次,疯了!
杨娃娃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她造成的;即使禺疆多次劝慰她,她仍然无法释怀。就像夜天明、林咏和夏心的死,让她抑郁了好一阵子,这次,她能否再次地拿得起、放得下?
也许,事情总有因果循环,总有了结的办法,未来,谁能预测呢?
飞雪萧瑟,草原的冬天是孤闷的,冷峭的,砭骨的,凛冽的寒风扫荡着贫瘠的大地,部民的日子更加寒苦,心境也更加焦躁,企盼着来年春天的来临。
禺疆禁止她出外走动,说外面寒冷,风雪漫天,怀孕的女人要乖乖地待在帐内休息。杨娃娃忍气吞声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烦躁的情绪,跟他发了一通脾气。她掐着肥腰,腆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朝着他大叫,“我要出去!你知不知道,怀孕的人不多多走动的话,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痛很痛的,而且还可能生不出来,到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
禺疆被她吼得愣住了,豪气的俊脸上无辜得没有一丝涟漪,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好一会儿,他颤抖地问道:“生孩子,真的很痛吗?”
“你说呢?”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走上来,从背后拥住她,靠着她的侧脸,沉溺地说:“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会在你身边,一定在你身边!如果你要生了,而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等我,知道吗?”
闻得此话,她呆住,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边笑边说道:“宝宝急着要出来,我还能不让他出来吗?难道我跟宝宝说,等你阿爸同意了,宝宝才能出来哦!宝宝乖哈,再等一会儿才能出来。不然,你阿爸就不疼你了!”
“你这小东西,就会逗我开心!”禺疆亲昵地抚弄着她的下颌,爽朗地笑开,高昂的笑声,流荡在营帐中,浓浓的暖意。
当然,这天之后,每天的午后,他都会陪着她在外散步,走遍挛鞮氏部落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候会走得很远,雪原上,月亮湖……她挽着他的胳膊,缓慢地行走,她觉得,幸福,离自己很近很近,可以听得到幸福呼吸的声音,仿佛就隐藏在冰冷的空气中,流淌在她的脸上,流溢在弧度优柔的眉梢眼角。
转眼,宝宝已经七个多月了,她的身子越发笨重了,圆滚滚的,又有点尖,倒像别人九个月大的样子。临近三月份,草原上仍然雪覆千里,月亮湖和内陆河流依旧冰封冻人,然而,冰凉的空气中似乎熏染了丝丝缕缕的暖意,枯树上仿佛也能窥见纤毫的春意。
这天,禺疆和兄弟们外出打猎,嘱咐她不要外出散步了,就落下一天,没有大碍。不过,待到下午,她觉得头晕晕的,胀胀的,有点心烦气躁,一下子完全抛开了禺疆的叮嘱,叫上真儿四处溜达。
平展的天空密密匝匝地贴满了彤云,不见一丝缝隙,望也望不到边涯;空气中流散开一股阴湿的潮气,沉沉的发腻,西北风就像暴动的乱民一样失去了控制,一浪赛过一浪,汹涌不绝;整片莽荡的草原,阴霾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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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曼…2
“阏氏,好像要下雪了,我们回去吧!”真儿搀扶着阏氏,担忧地说。
杨娃娃抬头望天,天色晦暗,风势稍稍减弱,漫天的雪片开始细细地飘落。除了几声狗吠,天地间更加宁静了!
她想着他也该回来了吧,于是折身往部落走去。
远处的草丛,簌簌抖动,风雪萧声的掩盖下,传来隐约的弓弦声。杨娃娃警觉地捕捉到了,连忙喊了一声:“真儿,小心!”紧接着,她看到了右边踏雪飞射而来的羽箭,一念之间,她推了一把真儿,然后快速地侧开,避开羽箭的追魂夺命。
又一枚羽箭穿越风雪追风而至,誓不罢休的劲头强劲无比,笔直地冲向杨娃娃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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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阏氏!”真儿大吃一惊,尖叫着奋力地跑过来,挡在她的前面。顿时,飞奔而至的箭镞猛力地扎进真儿的右肩口,血肉裂开的声音和喉咙里喑哑的惊愕声,混成一片,沉闷,凝重,却似丝帛撕裂的尖声,震荡在杨娃娃的耳畔,清晰异常。
“真儿,你怎么样?”杨娃娃扶住真儿下滑的身躯,放眼瞭望,没有发现放箭之人的藏身之处,下定决心道,“我带你走!撑着点儿!”
真儿的脸色霎时苍白,唇上的血色一丝丝的剥离、流失,宛若覆上一层白雪般的冷寒,秀丽的眼睫因为疼痛而微微抖动:“阏氏快走,别管我!”
不由分说地,她搀抱着真儿快速地转身离开……刚跑出不远,感觉腹中的宝宝猛烈地踢了一脚,疼得她僵住了身子,倒抽着冷气。宝宝似乎踢得挺爽的,连续地又踢了好几下,好不乐哉地手舞足蹈着。
宝宝,安静点,好么?妈妈很疼很疼的呀!宝宝……疼痛,越来越强烈……她的脊背上,冷汗潸潸,额头上,悬着豆大的汗珠,莹莹的透亮。
“阏氏,你怎么了?”真儿焦急地叫着,转身扶住阏氏,苍白的脸上惶急无措;不经意的,瞥见远处洁白的雪地上站着的一个女子,惊慌地喊道,“是爱宁儿居次,她在那里——”
杨娃娃忍着腹中的疼痛,艰难地举眸望去——惨淡的天空下,雪花萧萧疏疏地飘洒,爱宁儿一身白色的裘衣,容颜清冷、诡异,桃花眼眯成一条缝,缝中只有某个人的身影;飘忽的眼神,如雪花一般冰冷、恪人,附在肌肤上,冰得发烫。
爱宁儿举起弓弦,缓慢的姿势充满了决绝的气息,拉弓,扣弦,在放箭的那一瞬间,她的脑中回荡着禺疆叔叔冷酷的表情、坚冷的话语——即使他会杀了她,她也义无反顾,她就是要他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的箭下,为自己报仇,为丘林野报仇,为——无论如何,她就是要那个女人死,一尸两命。
真儿挡在她的前面,扎在肩口的羽箭颤抖着,鲜红的血染红了衣服,艳丽的血色慢慢的洇染成最美的生命之花;她急急地哭叫道:“阏氏,快走啊……”
“真儿,你闪开!”杨娃娃尖声呼喝,把她推到旁边,顺手抽出她身上束着的腰带,“她要杀的是我,你快走!”
羽箭追风逐月般地飞射而来,接连三五枚,力道迅疾,转眼已到眼前。她扯动腰带,贯满全身的劲道,朝着近前的羽箭抛掷出击,裹住箭身、如水袖般婉转地抛出,再次收回、出击,却是充满了刚硬的力道。只见,她快速地左闪右躲,腰带翻飞如燕,灵动,曼妙,敏捷,纷乱;满天的雪花,四散如羽,仓惶逃奔,飞落大地。
真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静静地,像是惊呆了一般……阏氏,好美好美,好厉害好厉害,一条腰带就可以舞动出这么强劲的力道,这么优美的姿势,刚与柔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幻化出无穷的幽婉、迷离。
头曼…3
不多时,雪地上已然横陈着十多枚羽箭。间歇发作的腹痛,加上一番激烈的动作,她已是筋疲力尽,急促地喘息着,全身发凉;刚停歇下来,又有两枚羽箭一前一后地射来……腹部一阵抽痛,她痛得提不上力,虚软地站在当地……
羽箭,裹挟着一股强劲的冷风,扑面而来……她听不见真儿的叫声,只觉得腹中似有一只利爪,使劲地搅动着,抓挠着,无声的狂笑,狰狞的脸面直直地逼过来,逼得她手脚冰凉,软绵绵的无力,好似再也支撑不住……
狂啸而至的羽箭,仅有三步之遥,可是,她无力躲开,更是无力保护宝宝;今天,她就要葬身在这风雪之中吗?原来,爱宁儿装疯,瞒过了所有人,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今天,就是这一箭。
原来,爱宁儿如此恨她。恨,原是理所当然,偿命,也是理所当然,那么,就偿命吧!
轻轻地,她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眼,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冰清玉洁的,没有一丝仇恨。
“阏氏——”真儿惨烈地吼叫。
铮铮的两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锐利得刺耳。
她悚然而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四枚羽箭掉落在地,就在她们的脚下。适时的,右边传来铁蹄踏雪的沉闷声响,一小队骑士朝这边狂奔过来,踏醒了沉睡的雪原,搅乱了宁静飞翔的雪花,一种勃勃的生机,犹如呼啸的北风狂啸着涌荡而来。
“阏氏,是他们救了我们!”真儿喜极而泣,兴奋地嚷道,“爱宁儿掉马跑了,你看,有两个骑士追上去了!”
真儿回头一看,看到痛得萎瘫在地的阏氏,大惊失色,蹲下来撑住她的上半身,嗓音都颤抖起来了:“阏氏,你怎么了?阏氏——阏氏——”
杨娃娃坐在雪地上,左手撑在雪地上,右手抚着隆起的腹部,腹中疼痛欲裂,仿佛火球,烧得就要炸开一样。疼痛一如波浪般侵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疼得她扭曲了小脸,断断续续地说着:“好疼——我——可能——要生了,快——快送我——回去——”
一个俊奇的男子神速地跃身下马,略显慌乱的,跑过来,搂抱住她,心慌慌的,关切道:“深雪,你怎么样?”
她看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大而清俊的双眼皮,俊逸的鼻梁,清奇的脸孔,只是,上唇的胡须短而粗重,比以前长了不少,显得成熟、稳重。她感受得到,他的心,是惶恐的,于是轻轻地牵动着唇线:“是你,呼衍揭儿,麻烦——你,送我——回去!”
失血过多,真儿微微的眩晕,晃了晃脑袋,蓦然的,看见阏氏的大腿处流涌出嫣红的血水,在白雪的映衬下,令人发怵,刺痛了人的眼睛:“啊,好多血,阏氏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她想起禺疆说过的话:如果你要生了,而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等我!
他们说好的,他会在她身边,要陪着她,可是,现在……而呼衍揭儿突然出现,在她分娩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他会怎么想?她咬住下唇,坚决道:“我要生了,送我——回去!”
呼衍揭儿不敢想象,如果晚了一步,那枚羽箭就会刺进她的身躯,那么,他将会后悔一辈子!他的心中,泛滥着潮水一般的疼痛,他想砍人,他要宰了那个放箭的人,而现在,她这般痛苦,他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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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曼…4
真儿拼命忍住箭伤的痛楚:“不,不行,阏氏不能移动,这样会很危险的!”
“我不能送你回去,太危险了!”呼衍揭儿抹开她脸侧潮湿的发丝,心疼不已。
雪花落在额上,丝丝的沁凉,*!一阵绞痛漫荡开来,她揪痛地尖叫了一声,凄厉的嗓音,穿透了重重风雪。她抓住他的手腕,抓得死死的,忍着刀绞般的腹痛,艰涩地说:“真儿受伤了,救她——找一个最近的——毡帐,找一个接生的——婆婆;然后——把禺疆——找来,快——求求你,求求你——”
看着她痛得变形的脸庞,倔强、坚忍的神色,呼衍揭儿不忍拂她的意,沉痛地安慰道:“好,我一定照办,可是,你不能有事,一定要撑住,答应我!”
她虚弱地点点头!呼衍揭儿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往部落的方向狂奔……
……当听到杨娃娃出事时,禺疆一阵恍惚,紧接着,脑子里轰的一声,全部的思绪炸得粉碎,犹如大风雪狂乱地下。之后,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当他在帐外听到一声声的惨叫声,他恨不得飞奔到她的身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她。而当看到呼衍揭儿蹲在床边的时候,他慌乱、焦急的脸上,刹时冷硬如铁。
杨娃娃觉得快被撕裂了!一种剧烈的痛,蔓延全身,侵蚀所有的意识,可是她知道,她一定要拼尽全力,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到禺疆!
“用力,再用力,坚持住!”呼衍揭儿稳声地鼓励着,可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是恐惧不安的。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水有如倾盆大雨,小小的脸庞,仿佛泡了水一般;她感觉到腹部的重心往下下坠,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温热的液体有如春天解冻的河水从双腿之间奔泻而出,畅快淋漓。
她转过脸,瞥见了站在帐口的禺疆,一脸的冰霜雪色,满身的寒冬气息。思及呼衍揭儿的不合时宜,她禁不住心中的难过,挣扎着半坐起来,凄楚、疼痛地望着他,扭曲了眉眼,委屈的泪水涌出眼眶,簌簌而落。
呼衍揭儿见此情景,回头一看,稍稍掩去脸上的关怀之色,退到一旁,正气凛然的气度并无一丝一毫的惶然与愧色。
“啊——”又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狂卷而来,她痛得躺倒在床,惨烈地尖叫起来,释放出腹痛对她的折磨。
那一声惨叫,撕裂了他的神经,摧毁了他的整个世界,禺疆再也顾不得其他,狂冲过来,握住她潮湿的小手,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痛苦的眼睫、湿透的发丝,沉痛地呢喃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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