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官公子从小便是人上人,一般姿色怎入得你眼?”连悦华一笑,上官靖哼了一声:“悦华你又取笑我。”
“岂敢。”连悦华拱手。
其实他说的也一点不错,上官家在漠南本就是名门世家,又是当朝元老,出了一个独子十三岁便开始受到皇帝的宠爱和重用,一路十二年,他从没被石头磕过碰过。像是受到上天的庇护一般丰衣足食骄傲地活到了二十五岁,养成了一副霸道挑剔的性子,二十五岁未娶妻室,想要嫁入上官家的姑娘连上官家门槛都要踏破了,他上官靖一律拒之门外。
原因无他,这些庸脂俗粉都入不了他上官靖的眼,他从小便是天人一般的生活,找的人也必定是天人,即使不断被拒绝,也有不少姑娘络绎不绝的上门。
连悦华记得五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上官靖的身边时,二十岁的上官靖就已经是打了胜仗归来被帝王封了将军,连悦华当时一身青衣,书生气十足,一拱手,一弯腰:“在下连悦华。”便这样当了上官靖的军师。
其实上官靖是不好伺候的,可为人却仗义重感情的很,两个人吃吃喝喝聊了会儿之后看着天色已晚,打算找个地方住下来。
主要是华同客栈房间都被人给订满了,剩下的也都是些莺莺燕燕的闺房,要住可以,必须同房,倒是让上官靖和连悦华有些郁闷。两个人吃完东西之后找了个看上去雅致点儿的客栈随便住下,反正离漠北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他们也只是提前出来玩儿的,大队兵马还在后头,多呆一段时间也不耽误。
眼看天色将黑,远远的就能望见疆门城的轮廓,司空傲瞥了一眼凤炙,对方已经灰头土脸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了。
凤炙心里一阵感叹,可算是到了疆门城了,摆脱这个大胡子不是首要的,首要是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好好吃点儿东西然后洗个澡睡一觉,等养足了精力再折腾他。漠北和漠西的边界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一路走过来差点儿迷了方向,要不是大胡子身上还有两个水袋,估计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
“我……我要洗澡!”看着城门口,凤炙抹了一把脸,手心竟然都有些灰。
“好。”司空傲无奈地摇摇头,拉着他大步朝城里走去。
、二十三
“哎,哪儿来的?一边儿去!”走到个看上去挺雅致的客栈门前,司空傲和凤炙还没进门就被人拦在外头,倒不是拦他们的人狗眼看人低,实在是两个人灰头土脸的,看上去也不像有钱的,住进来吃点儿东西没钱付账就不是打发走这么简单了。
凤炙一双眼睛凌厉地朝店小二看去,司空傲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店小二的手中:“拿些好酒好肉来。”
店小二看见了银子,一双眼睛直冒金光整个人的背都弯下了一大截,招呼周到。凤炙有些不屑的勾起嘴角,从小二身边路过的时候,抬起手掩起下半张脸对着他一笑,店小二稍微有些看呆,这么个俊美的男子怎么会跟这个粗狂的大老爷们儿后面?
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搭呀!
“小二哥,麻烦再备上两间上房,打好热水。”凤炙说完,也从袖子中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小二的手中:“麻烦你了。”
收了好处,小二立马笑脸相迎:“是是是,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
司空傲只瞥了凤炙一眼,又交代小二:“一间上房。”
店小二僵了脸看了看连个人,两个男的……住一间?罢了罢了,反正小费已经拿到手了,管他们高兴怎么住呢,连忙笑着点头下去。司空傲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如果两个人睡两间房要多付一倍的钱不说,凤炙逃走的机会也多得多,呆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才能让人放心。
凤炙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司空傲在想什么,他倒是无所谓,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身红衣的边角染了些灰尘,抬头看了一眼这客栈的四周,倒是雅致,而且安静。
“悦华。”不知谁喊了一声,凤炙朝那个声音的主人看去,浓眉大眼的不单不呆滞,反而是少有的能干聪颖,一双眼睛慑人的很,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便能告诉别人,他不简单。
房门从里打开,一身穿青衣的男子从里头走出来,凤炙再打量了这个人两眼,一身傲骨看上去就知道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虽说模样柔弱,可那对勾起的眉尾透露出此人的精明。凤炙在心里摩拳擦掌了会儿,看来不久就有好戏看了啊,又朝司空傲瞥了一眼,想要折腾这大胡子还不是简单的事儿。
安排好房间的小二领着司空傲和凤炙往楼上走,路过刚才那两人的房间边时,凤炙推开了临近那两个房间的门,指着里头说:“太累人了,就这间吧。”
司空傲倒是不反对,小二看安顿好了更是开心,留了一句有事儿招呼后便离开了房子,凤炙走进去上下打量了房子两眼,钱倒是花的值了,就是不知道住这个有点儿不透风的房间值不值。
小二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时,躲在角落里偷偷将怀里凤炙给自己的碎银子拿出来,凤炙给钱的时候不像司空傲那样,一锭银子就放在他手心,有着司空傲那么高的个子一挡,这碎银子没见光,想怎么处理还不是他自己的事儿?
笑嘻嘻的将银子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心里更是开心,没想到落魄的两人竟然这么有料,随随便便出手就如此大方,刚开心完了,喉咙管就一阵难受。胃里也一阵翻滚,五脏六腑都跟着痛起来,小二捂着肚子跪坐到了地上,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刚想要开口喊救命的时候大片鲜血就从口里翻涌出来。
不光是鲜血,里头还夹杂着一些人肚子里破损的内脏,整个外翻挂在嘴边一大片,小二倒在地上睁大一双眼睛,血丝密闭的眼球有些凸出,整张脸早就已经被血染红了。
“啊——!!!”
刚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的另一个跑堂的看着这般景象吓得手中的东西一丢就跑了,跑到前院的时候都惊魂未定,将所看到的告诉老板听。老板带着人去后院看了看,还让人将消息封锁,要是传出去客栈里闹出这档子事儿他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屏风后头,躺在水桶里正开心泡着澡的凤炙听到一声尖叫,笑容更加深了,伸出手从桶里招了点儿水到手臂上,那只浑身通红的蝎子从他的颈脖后面爬上手臂,与白皙的皮肤成了鲜明的对比。
司空傲进门的时候就没给凤炙好脾气,原本看凤炙身上那套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主子说要让凤炙帮助自己这边,所以干脆给他点儿好处出门帮他买件衣服回来。又知道凤炙喜欢红色的衣服,找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和原本那件差不了多少的去,可刚回客栈就看见有人将店小二的尸体从后门悄悄抬出去。
倒不是老板不追究,而是因为疆门城里人多口杂的,传出去对生意不好,所以干脆出点儿钱息事宁人算了。
司空傲想这事儿十有八九和凤炙有关,晚上来的时候那店小二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凤炙当时的眼神他就看见了,所以才会拿出一锭银子了了这桩麻烦。没想到……
“你为什么要杀人?”司空傲关上门,走到屏风前,刚想进去就看见一条修长白皙的腿挂在木桶旁边,让他硬生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不能再靠前,不然一定会看到些什么。
“我杀人?我衣服都被你拿去扔了,能杀谁啊?”凤炙心情不错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哼着司空傲从来没听过的小曲儿,伴着水声哗啦啦的引人遐想。
“那店小二是怎么死的?你浑身带毒,你给店小二碎银的时候是不是就在他身上下毒了?”司空傲坐在凳子上腰背挺得笔直,一如他的为人一般,如果真的瞧那小二不惯,大可以去掌柜的那儿告一状又或者当面将话挑明,暗地里下毒算什么君子。
“我若那个时候下的毒,他不早就死了吗?要怪就怪他咎由自取,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了他,谁让他偷偷摸摸的。”凤炙从木桶中站了起来,从屏风后伸出一只手,司空傲微微皱眉,将刚买好的衣服放在他手上。
凤炙在屏风后头穿着衣服边说:“我只是在那碎银上头弄了点儿毒而已,碰了银子的人绝对不会有事儿,是他自己贪财先将银子私自扣下,又疑神疑鬼咬一口辩真假的,毒入了口,死了能怪谁。”
“你做错事还有理?!”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凤炙此时穿好衣服,一边系着腰带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边说:“其一,若他没狗眼看人低将我拦在门外我也不会给他那些碎银,其二,他倘使拿着碎银没贪小便宜将银子交给老板的话也不会有事儿,其三,哪怕他将银子私自留下来了也不应该怀疑我给他的银子是真是假用牙咬这么蠢。若这三点但凡他有一点没做到都不会死,现在被老板用席子卷出去了,还怪的上我?”
司空傲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可总觉得哪儿不对,他站起身子,足足比凤炙高一个头:“反正你杀人就是不对。”
凤炙哼笑一声:“要我说多少遍啊大胡子,不是我杀他,是他自杀。”
司空傲辩不过凤炙,干脆开口:“以后你不准碰任何人,哪怕是间接的也不成!”让他靠近一个人,就要做好随时死一个人的准备,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有小饭的药支撑着。
凤炙睁圆了一双眼睛,心里叹不好,今日他杀了一个人,肯定让这大胡子看得自己更紧了想要逃跑又难了。他眼睛转了转,脸上顿时堆出了笑容:“哎呀,司空大哥,我是以前动手做惯了,以后一定改,若不是别人逼紧了我我一定不会杀人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别人我随便下个毒就能死,而我用在你身上的涅水对你竟然一点儿用都没有,难不成你有神仙护体?”
司空傲看着凤炙那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在打什么鬼算盘,哼了一声:“你就当是有神仙助我罢。”
凤炙被堵了一句,说不出话来,这大胡子虽然老实,但人也不笨,知道什么口风可以松点儿,什么千万不能说出来啊。
不急不急,他凤炙的毒有千百种,一种一种在这大胡子身上用,总有一个可以弄死他!
司空傲就知道凤炙肯定没那么好心,若自己不看着点儿立马又得有人死,店小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就被他弄出这么多名堂,下毒杀了人他还理直气壮的。拉着凤炙就往床铺走去,凤炙现在手脚能动,哑穴也解了,看司空傲还打算和自己睡在一起肯定不同意。
“那个……那个我们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不太合适吧?”打架打不过,逃跑逃不了,商量总可以吧?
“你怕什么?”司空傲没来由的一句让凤炙愣了愣。
他怕?!他能怕什么?还怕你对他动手动脚不干净?
“我是习惯一个人睡了。”凤炙笑了笑。
司空傲直勾勾的看了凤炙两眼,心想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招?干脆反手一指,点住了凤炙的穴道,凤炙睁圆了一双眼睛,这是干嘛?莫名其妙的又点上做什么?!
而且还不能说话,搞什么?
司空傲将凤炙扛到了床铺上,往里头推了推,给他盖好被子,自己裹了一半的被子躺在外侧,闭上眼睛就打算睡觉。
凤炙可郁闷了,这大胡子是有病吧?难道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那他就不商量迁就不就好了?干嘛又点穴?第二天又得手脚麻木好一会儿呢!
瞪着司空傲的后脑勺,可惜自己又不会武功,凤炙郁闷的盯着头顶上的床帘,闭上眼睛认命罢。
隔壁房间刚和连悦华在外头转了会儿的上官靖回来,推开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有点儿冷的缩了缩肩膀,他看了一眼半开着的窗户,明明记得出门前是关上的,难不成这个窗户坏了?
走到跟前关好了窗户,转身时顿时感觉一阵寒气在背后竖起,他猛的回头,看见一抹白色身影坐在桌边,一头长发披下,背对着自己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上官靖眯起双眼,眼神中充满危险,冰冷着口气问了一句:“你是谁?”
、二十四
那一抹白色坐在桌边也不回头,放下已经空了的茶杯站起来,双手放在腰后依旧背对着上官靖,上官靖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剑便指向那个身影,卖什么关子?
“剑,不是你拿手的吧。”那个人突然开口,上官靖在心底佩服,原来还是个高手,未转身看见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光凭一股气劲就猜到此时指着他的是把剑。
不过他上官靖向来不是善类,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让他觉得这个人是走错了门打算马上离开的,他一点也不信,只是昂起下巴:“说!你是谁?”
“上官家向来善弓箭,我记得你们上官家历来为官,在朝为将,到了你就更厉害了,十三岁便得到了先帝的赏识,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那声音越说越低,后来像是在喃喃自语似的:“大将军……是大将军了啊……”
上官靖扬了扬剑气,那白衣男子才转过身,像是有风吹过似的,他额前的细发扬起,露出一张倾城容颜,让上官靖呼吸一窒。
一双狐狸眼斜斜勾起,细长的眉毛淡薄的很,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双薄薄无色的唇,淡褐色的瞳孔在与人对视的时候,仿佛要将人吸进去,带入一个无我之境,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上官靖看着那双淡褐色的瞳孔,竟然无法移动双脚,一把剑笔直的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他白皙的皮肤与剑光几乎合成一体。
“上官靖,漠北一片摄鹰王统领,他有朝一日当上大漠之主顺从天意,你不可逆天而行。”那声音清冷,说出的这句话才让上官靖回过神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上官靖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冰冷着一张脸看向那人。
“知不知道名字不重要,你要记得我这句话,他日若再见,或许我们就不会这么对谈了。”那人身形一飘,竟就这样化成一阵风离开了,上官靖还愣在原地不知所以,刚才那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他的幻觉?
‘吱呀’一声窗户被风吹关上,他猛回过神,记得明明出门前关了窗户,来时开了,他关了之后,现在怎么会开了又关?
看着放在桌边的那盏茶杯,总算清楚这不是一时幻想,世间竟然有那么动人的容颜,分明是个男的,却在不自觉中透露出几分妖媚,尤其是那双淡褐色的瞳孔。不过,他说的却是让上官靖不得不深思熟虑的问题,什么摄鹰王有朝一日当上大漠之主是顺从天意,让他不可逆天而行。
什么是天意,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