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么?”
江仇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一笑:“现在是没房顶给你躺了吧。”
“有喝酒的心,躺哪儿不都一样呢。”沙华坐在了江仇的身边,看了江仇一眼:“你喜欢小饭。”
“连你也看得出来。”他怎么就不懂呢?
“他总会明白你的心意的。”江仇将酒坛放在了江仇的面前,江仇接过,看着明朗的星空,明天或许就是一场恶战,儿女之情在主子的雄图大业面前都显得无关紧要,反正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成就印瞳。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日情愁他日说。”举杯对饮,笑谈生死的感觉很好,小饭是个笨脑瓜子,或许正如沙华说的那样,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明白他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心意……
、三十三
摄鹰王手下有三大将,黄臻,沙华,江仇,分别为左右与前将军,每个将军的手上都有两个副将,黄臻除了司空傲这一个副将之外,其余人还是原班人马,沙华江仇两个人披上盔甲倒像那么回事儿。与漠南上官靖的战事一触即发,三个主将与一干副将在印瞳的帐篷内一起商讨布战策略。
军师离先生众所周知,容颜一瞥难忘,虽然私下有人传他和摄鹰王印瞳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碍于摄鹰王的威严都只放在心上,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人能出什么好主意,纷纷等待第一次商议的结果。
上官靖高傲,百战百胜的名头不是空穴来,两百年来大漠中不是没有像印瞳这样妄图当上大漠之主的人,不过无一成功,皆是上官家领兵应战。
“漠南上官靖领兵来战,不知众人有何退敌之法。”印瞳坐在正中间,身边站了白衣翩翩的狸儿。
周围人都还未说话,黄臻便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中间单膝跪下:“属下想,上官靖虽然落脚漠西,可漠南刚派兵来助,军队刚到,必定在长途跋涉中损耗不少,我们可以乘夜袭营。”
司空傲等都不说话,狸儿看了印瞳一眼,只见印瞳一笑:“黄将军有练兵打仗的经验,不过出此策得胜的几率有多少?”
“没有十成,也有七八。”黄臻抱拳。
“那就由你领兵夜袭。”印瞳双手环胸,黄臻得令之后印瞳便让他们都出去,白天布置,晚上开始夜袭,黄臻带着手下兵马,司空傲留守。
营帐内就只剩下印瞳和狸儿两个人,顿时间安静了起来。
“你刚才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印瞳知道狸儿聪明,他有想法不一定会说出来,刚才黄臻提出夜袭的时候,他便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蹊跷的很。
“上官靖的军师是连悦华。”狸儿坐在了印瞳的身边。
“连悦华……”印瞳皱着眉头念了念这个名字,好像存在记忆深处一般,貌似听过。
“可以说上官靖百战百胜是靠的连悦华,他聪明的很,大军刚驻扎在漠西边境外,疲惫肯定有,连悦华也一定会做好准备,哪儿会没想到我们夜袭。”狸儿说。
“那你还不知声。”印瞳倒是一派悠闲,靠着椅子上与狸儿对视。
“你也不急?”狸儿挑眉。
“你不说,自然是有你不说的道理,既然你那么胜券在握,我就安静的听你想法好了。”印瞳笑,这么一说,狸儿也笑了起来。
另一边,十万大军刚在漠西境外扎营,上官靖便让他们不要放松警惕,轮流值班看守,穿上铠甲的上官靖嫣然一副王者风范,若说他是帝王御驾亲征,也不见得有人不信。满身银色鳞片,黑色的披风直落在脚踝处,刚掀开营帐,便看见坐在里头看着地图的连悦华。
“悦华。”上官靖喊了一声。
连悦华抬头看了上官靖一眼,见他大步走进来:“安排好了?”
“嗯。”上官靖看着地图,略微皱眉:“按照地势来说,敌方比较占优势,我们处于壑处,若有大风沙的话要撤离很难,大军又长途跋涉不能再往前走了。”
“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敌方也是看我们长途跋涉所以可能有夜袭的行动。”上官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连悦华微微一笑:“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就劳烦你上官公子下令加强军队的危机意识,巡查将士布置多一倍。”
“等会儿我就下令,他们长途跋涉也累了,换班时间缩短,光是防范还不够。”
“所以要以退为进,我们一面松懈,一面在外布下埋伏,等到敌军夜袭军队来了之后一举拿下,而且要让他们防不胜防,我早就想好了一招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烧光他们的粮草。”连悦华说完这句话之后,拍了拍袖子,收回看地图的目光,再看想上官靖的时候,微微一笑:“这样可行?”
“当然得行。”上官靖脱下盔甲:“有你连悦华在身边,我从不担心自己会输,他摄鹰王印瞳此次败仗,漠北便能平静百年。”
连悦华整理桌案上书籍的手突然一顿,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平静多年的内心猛然波动,一双眼睛直直盯在同一个地方,接下来什么动作也没有。顿了好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摄鹰王,谁?”
“印瞳,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是去年刚从中原来到大漠的,短短两个月内便灭了漠北第一马贼团,并且将毒蝎子凤炙收于麾下,这个名字被整个漠北膜拜。他们都喊摄鹰王,我看……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他也太幸运了,究竟是自己本身的实力,还是有什么人在后面帮他推波助澜呢?”上官靖说着,便沉入了自己的深思中。
连悦华的心随着他的话逐渐跳动的更快,五年前那个高傲的笑,那句爽朗的话,还有那抹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温柔,那句:祝你成功。
印瞳,原来如今的摄鹰王,如今漠北的首领,如今对抗漠南,对抗他的人竟然是印瞳。
那个被他埋在心底五年的名字,从来不拿出来,而此时无意间被勾出来,竟然勾出了那么多过往,勾起现在这么多纠葛。
是夜,帐外篝火,将士们全都围在一团吃饭,看上去一派散漫,埋伏在沙丘后头的黄臻带着三千将士紧跟后头,每个人都是他亲自练兵出来的,哪怕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默契十足,夜袭才更加方便,即使这次的夜袭不能成功,也要给对方造成一些伤害,总不枉这次突来。
黄臻一扬手,身后一个弓箭手小步向前,,伏在黄臻身边,拉起了弓,瞄准目标。
上官靖刚脱下盔甲,解开腰间的佩剑,突然拔出佩剑往后一指,那抹白色的身影落在耳边的头发因为剑气微微飘起,然后落下,垂在胸前。被指的人眼神波澜不惊,直勾勾的看向上官靖,上官靖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一顿:“是你……”
狸儿身形一晃,微微勾起嘴角:“是我。”
“你来做什么?”上官靖收回手中的剑,看向狸儿满身白衣:“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印瞳身边的人吧?”
“军师。”狸儿回答他,在上官靖的营帐内转了一圈,床边有一个木雕弓箭架,上面好看繁琐的花纹勾了的可以说完美无瑕。上面放了一把看上去有些陈旧,有些简单,但只有实弓箭者才能看出来的绝世好弓箭,弓箭的弓和箭都要讲究韧度,狸儿一眼瞥过去,便知道是上官家一直传下来的。
上官靖一听眼前这个人是印瞳的军师,心里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既然是敌人,对方军师莫名其妙跑到自己的营帐中来,并且在对方很有可能做出夜袭举动的同一个晚上。怎么能让他不想歪,现在他只要扬起剑,将眼前的这个人俘虏,那印瞳那边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上次你说印瞳当大漠之主顺从天意,简直是荒谬,谁是天意?又谁顺谁?漠北公然起兵造反,大漠之主派我前来剿灭叛党,你一个叛党的军师竟然还敢出现在我方军营,你就不怕我将你杀了?”上官靖依旧没有动手。
狸儿转身,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上下打量着上官靖,简直越看越像:“我这不是不动声色的进来了,怕什么?”
“你竟然不怕?”上官靖微微眯起眼睛,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的胆识,同样也佩服他的武功,印瞳身边一个军事竟然能在他的营帐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对付他更不可大意。
“上官靖,此时收手尚来得及,我与你还有些渊源,不想看你枉送性命。”狸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许无奈。
越是这么说,上官靖便越心高气傲,他上官靖何时被人这么看不起过?败仗从来没打过不说,眼前这个人一说便是送命,也太看不起他了!上官靖微微昂起下巴:“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考虑考虑。”
狸儿一笑,心中叹这人的幼稚:“狸儿。”
“那就麻烦狸儿军师回去告诉你们摄鹰王,我上官靖不仅不会退缩,还会带军朝前,必定将他漠北一干反贼统统擒获。”上官靖一挥袖转身,腰背笔挺:“顺便说一声,他印瞳的命我更是会活取!”
狸儿看着上官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他竟然放走自己?
转眼想来,他做的已经够了,以前的恩情也都尽了,上官靖若真的认真思考自己的话,一定能找出答案的,如果来这儿多了,反而会让自己变得更加优柔寡断。一个转身,随着吹进营帐中的风一起化作一团白烟,细细的飞散。
站在营帐外屏住呼吸的连悦华将这些话从头到尾的听完,看着营帐唯一的出口久久没人出来,不禁有些怀疑,他刚才只是从这儿经过,正要进去多问上官靖一些印瞳的消息,怎料到碰到这种场面。
那个清冷的声音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在疆门城上官靖提到的那个身穿白衣的神秘男子,听他的话,的确是有些蹊跷,和上官靖有渊源……
黄臻微微一动手,伏在他身边的弓箭手一松手,弓箭嗖的一声朝夜巡小队一个领头人额头射去,直接射中眉心,这一箭顿时起了骚动。
黄臻吩咐一小队从后包抄,分两路,小部分人烧粮草,剩下的人全都冲进去,能烧的烧,能杀的杀。
“敌军夜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顿时传彻整个军营,连悦华一听,顿时警惕了起来,上官靖披上外衣从营帐中走出来,看了连悦华一眼:“果然说中了!”
黄臻带着手下一起冲进营帐的时候,身边才几千人马,而上官靖手下十万大军,虽说也疲惫,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只要能烧掉对方的粮草,这也就算成功了,只是没想到原本混进去的探子打探到的粮草地是错误的地点,不光没有粮草,反而埋下伏兵,就等着他们进来送死。
一切也都好像预料到了似的,原本在营帐中应该睡得很熟的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的从一边的枯木后冲出,有的从他们刚才埋伏的小沙丘后面出来,显然知道他们一切举动。黄臻心下咯噔一声,顿时觉得不妙,想要收兵撤退,再呆下去,必定死伤更加惨重,自己还可能成为俘虏。
刚要扬起手,从营帐中走出的上官靖冷冷一笑,拉开弓箭就射过去,不偏不倚的射穿了黄臻的右臂,疼的黄臻咬牙看过去。
敌军首脑就在眼前,可看着自己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顾全大局要紧。
正在他踌躇的片刻,跟着来的一个亲信帮他又挡了一下从上官靖那边射过来的弓箭:“将军,快走!”
上官靖显然是猫玩儿耗子似的要一点一点的撕裂他!
、三十四
黄臻咬紧牙根最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再说,在众人的掩护之下上了一匹马,扬起马鞭就开始逃离。一边回去,一边还时不时回头看向上官靖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片仿似占了大半的沙漠,而他带着的几千人也在厮杀中抹灭了。
噙着泪,一路奋力朝前冲去,眼看越离越远,却没想到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了一阵风,将他卷下了马,分明今天不像是会起风沙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风刮过来?眼睛都睁不开,空中的风像是利刃一样朝自己割过来,一片片,一刀刀的卷起地面上的石子,一粒粒打入体内,黄臻疼的意识模糊。
努力让自己睁着眼睛的时候,眼前好像有万千军马,每人手中一柄弓箭,箭脱离了弓像雨点般朝自己落下,顿时他身上到处是伤,一块块血肉与自己的肢体分离,脸色一下比一下惨白。
难道要死在这里?难道他黄臻一生就这样结束?他不甘心!还有那么多的雄伟大业没有完成,还有大漠之主没有换代,还有上官靖的十万精兵,还有印瞳恩公的,对……他其实……守着印瞳恩公的一个秘密。
记忆瞬间回到离开漠北的前一天,在进印瞳房间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注意,所以看见了那个半掩着门里的一个秘密。和离先生正在谈话的印瞳手中把玩着一块玉柱,尾指大小,上面却的的确确刻着黑鹰两个字,用金子镶边,好不华丽。这个东西他听说过,马贼团伙的头子黑鹰手中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当时的他突然脚下一致,被印瞳发现,只是对着他一笑,也不责怪他。
随后将手中的玉柱扬了扬:“捡来的,好看吗?”
那眼神中的凌厉他一生难忘,当时他心思复杂,也没管其他,随便点了点头连来的目的也忘记了,回去之后便辗转反侧怎么都难以入眠,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提起,此时死前,竟然记起来。
身上的伤口一处比一处深,印瞳那时对他说话的眼神,还有那一抹笑在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黄臻挣扎着身体最后筋疲力尽的躺在一片黄沙中,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喊出声,睁着的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天空,风沙骤止,躺在黄沙中的黄臻,身上只有右臂上的一处箭伤,其他地方竟然完好无损。
风沙止住之后,落在马匹边的白衣男子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忍转瞬即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连一条人命都要怜悯,怎得天下?
狸儿伸手顺着马匹背后的鬃毛一路摸到底,刚才还受了惊慌的马匹顿时安静了下来,狸儿朝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至于这匹马的生死,还是由马自己掌握的好。若他能在找到水源之前离开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说不定能碰到个不错的商人一路带走。
自己负手而立,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大步朝漠北的方向走去。
印瞳没见到狸儿回来可睡不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眼前少了那抹白影,就开始变得不踏实了起来,负手在营帐中度来度去,一头黑色的头发已经披下,腰背挺得笔直。
站在外面的狸儿透过布帘缝看那个身影,高挺着的身材,不若司空傲那样魁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