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修离那天不正常的表现,或许我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从来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冷漠的他却对这个丑陋的人过多的关注。尤其是在我叫那个人过来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我将那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脸上没有易容的痕迹,手很粗糙,有的地方已经龟裂开缝,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事实上我对他从未有过信任,并不是他有什么可疑之处,而是所有能够接近修离的人都要被严密监视。
听说易容的人长期带着人皮面具不取的话本来的脸会烂掉,我相信在暗卫的监视下他并没有取下的机会。如果真的是你,毁了那张绝世容颜该有多么可惜。我突然很好奇那张面具下的脸如今是什么模样。
宿敌之间有一种类似于情人间的默契,我猜他今夜会铤而走险,他也知道我会拼尽一切来阻止他。笑话,我怎么可以容忍你夺走他,将我再次推入地狱。
渔阳最高的城楼,也是天狼最坚固的城楼,尹文家的男人曾经无数次用它抵御外敌,守护天狼的百姓。今天我将用它来守护我的爱情,不是我们,只是我的罢了。他站在我的对面跟我说自己要回去。回去?回哪去?明明这个身体的第一次是给了我,明明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忘记之前的一切,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要走。可是你也知道我绝不会放手!
曾经尹文澹也试图在这里留住他们,可是他却没有从一开始就尽全力击毙即墨辰,而是自大地想欣赏困兽之斗,我绝不能让历史重演。我不会给即墨辰靠近的机会,四面早已有弓箭手准备,只要我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我不曾怀疑过他的能力,但我更相信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强悍也敌不过一支正规军队。修离被护在即墨辰的怀中,我相信他宁死也会护你周全吧,如果不是又怎么配说爱你呢。那就让我看看他的爱有多深,是不是就算倒在血泊之中也会将你护在身下,挡住飞来的流矢。
我站在混战之外,专注地看着被重重包围的两人。原来我的冷静也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天知道我有多怕伤到修离,哪怕是一根头发。为什么不能安静地留在我身边呢,为什么忘记一切却还记得要离开,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地漠视我呢,只要你转过头来,我一直一直都站在原地。
“噗!”
“殿下你没事吧?”
我推开上前来扶我的上将军,那些染红我双眼的到底是谁的鲜血,喉咙再次涌起一股腥甜,我一阵反胃。
“哈哈……”
除了大笑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周围的士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怎么忘了呢,他是宁死也要护你周全,那你又何尝不是呢。那支深深插进你背脊的箭矢,明明隔得如此遥远,我却好像清晰地听到利器扎进血肉的声音。原来它扎进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我的心脏。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没有意义,纠缠来纠缠去,我得到的不过是你愿意为他赴死的答案。
我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么?
城门大开的时候。天刚刚好亮,日出的微光穿过深深的门洞照进来,在地上留下一片光亮。你踩着它向光亮的源头走去,地上拖着两个细长的影子,城外是宸国整齐列阵的士兵。我听见整齐划一的铠甲声,我听见震耳欲聋的跪拜声。
我放你离开,却将自己锁在围城之中。
天狼惠帝三十一年,宸国退兵至陵兰山脉,归还天狼半壁山河。次年皇三子尹文浩歌即为,史称文帝。大战之后,天狼国内经济萧条,到处一片荒凉。文帝采取轻徭薄赋,与民生息的措施,使生产得到复苏,天下殷富。
文帝五年,君择宗室子孙中贤者即储君位。
正值盛夏,凤栖城内的那棵老槐树又开花了吧,树下的那张藤椅是否还在微风中摇晃。
我叫慕罹,爱慕一个叫离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月更党飘过、、、
感觉很对不起大家、、狠拍、没关系、、
、写在最后之后
失去记忆的人生是苍白的,但被扭曲了记忆的人生却是可悲的。
春日的朝阳像慈母的手温柔地拂过每一片大地,留下一片暖暖的金色。沉睡中的古老宫殿像一只蛰伏的猛兽难得地露出它安详的一面。远处的晨钟响起,浑厚有力的声响回荡在绿瓦红墙之间。这是一个转折点,沉睡的宫殿仿佛立刻醒了过来,错落有致的院墙之间是青石铺就的宫道,尚女宫的女官们穿戴好服饰纷纷从侧门里走出,整齐划一的步伐穿行在四通八达的宫道上,各赴其职;御膳房里升起缕缕炊烟,混杂着各种珍馐的味道弥漫开来;最别致的是从上书房传来的读书声,带着少年们特有的嗓音,郎朗之声,清脆悦耳。
与别处的喧闹截然不同的是这里却安静的怕人,漏壶(古代计时工具)里的水滴落在花纹繁复的玉盘上,发出空灵的回响。古铜色的镜面里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浅褐色的短发,柔和的五官,露在空气里纤细的脖子以及微微下陷的锁骨。我抬起手拂过耳边的碎发。竟又长长了呢,颜色也浅了些。看来得找束发的女官给拾掇拾掇了。这一年来,我一直保持最初的发式,短短的浅褐色。这让我在别人眼里显得很怪异,可是我却依然我行我素,即便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蓄着长发的。
有一只蝴蝶从窗外飞入,绕着摇曳的烛火扇动着翅膀。我扯开嘴角,淡淡地笑。
未央湖上的风卷起满室的轻纱,搅乱了这一室的宁静。
随意披一件薄衾,白色的衣摆拖曳在地上,与黑色裎亮的地面形成强烈的反差,我推开镂空雕花的殿门,穿过曲折缦回的走廊。殿内的宫人极少,大概是因为它的主人不喜欢外人进出的原因。这里是夕颜殿,我不知道关于它的过去,但我知道这里一定藏着许多故事,就像寝殿里那张大的不可思议的龙床一般,每每卧于其上,我都会觉得寒意陡升,灵魂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挣扎奔腾着要涌动而出。
晟睿十五年冬天的时候,我们迁回了京都,因为陵兰山脉的冬天总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我带着兴奋和好奇坐在回京的马车上,因为宫女们告诉我宸宫是个非常美丽庄严的地方,它的规模远大于锁情宫的好几倍。我仿佛能从她们雀跃的稚气的脸上预见宸宫的雄伟华美。而事实上它也只有雄伟华美罢了。
夕颜殿外有一条清静的小路可以通向别的宫殿。我一般很少出来,出来也会挑一些人烟较少的路走,因为我一来便发现这座宛若城池的宫殿最不可爱的地方不是它的冷漠和等级森严,而是这里的人和闲言碎语。我时常会想念锁情宫,至少那里会单纯一些。
尽管我已经尽量挑人少的路来走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宫人。她们纷纷朝我俯身行礼,脸上挂着谦卑的笑。
这时候我能做的便是点头微笑,很假很假地笑。宫人通常行礼的时候都会伴随着问安,但是她们却从不向我问安。事实上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向我问安。回到京都即墨辰从未向外人表明过我的身份,所以奴才们也不好妄下断论。
我记得他说过我是他的帝后,太子是我的儿子。可是回到宸宫以后,我发现另一个事实,我不是帝后,帝后是一个已经死掉的男人,他也叫修离,但分明不是我。陵兰也不是我的儿子,而是即墨辰与一个贵妃生的孩子,事实上两个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那么我又是谁?这是我最痛恨的一个问题,或许我不过就是宫。人口中那个陪陛下上床的男人。
可是我却再也不想开口问他了。
上书房是专门供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晟睿帝只有陵兰太子一个皇子,未免寂寥,于是便从公卿贵族子弟中选聪慧贤良者入宫陪太子读书。储君乃国之将来,才德优劣关系一国之命运,因此上书房便设于朝阳殿的侧门处,以便帝君随时稽查。
我站在竹帘之外,仔细听着帘内郎朗的读书声。似乎都是些“之乎者也”之类让人听着便头晕的东西。听说太子每日卯入申出(早上五点上学,下午三点下学),天还未亮便要来此读书,下学之后用过晚膳还要进行骑射练习,想来确实辛苦。透过竹制的纱窗,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室内的情景,太子太傅端坐于檀木案几之后,一手拿书一手捋着颌下那几根稀疏的白色胡须,嘴里一阵念念有词。下面的贵族子弟大多是十多岁的少年,他们或跟着夫子摇头晃脑,或两眼无神地定在某个方向,而正中那张明黄色的座椅上竟空空如也。难怪课堂上的气氛如此懒散,竟是主角都不在。我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在这里?”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我惊了一跳,转身便要行礼。一双骨节分明是手扶起我。
“远远地便看到你站在这里。”
“哦,我来看太子读书。”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即墨辰的眼神看向我的身后,绽开的笑凝在脸上。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即墨辰的脸上恢复到毫无表情。
“传太子到御书房来见朕。”
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听不出喜怒。他握着我的手朝御书房走去,伴驾的宫人战战兢兢地跟在我们的身后,他们对于即墨辰的恐惧似乎是日积月累的。我看着那张宛若神祗般的侧脸,脸颊上那块指甲般大小的花形疤痕不仅没有损害他的俊美,反添魅惑。尽管他对我宠爱有加,我却无法消除对他的恐惧感。那些他给我的记忆都是事实吗?是事实的话那就太荒谬了,而他却从不曾向我解释过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是不是你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灵魂?
御书房里有一间小小的暖阁,虽然即墨辰并不避讳我,但那些闲言碎语不能控制,我不想陷入佞臣干政的流言里。所以每当他处理政事的时候,为了避嫌我都会呆在暖阁里看看书或者沏一杯茶。
陵兰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暖阁的软塌上沏茶,平日里我是不会注意外面发生何事的,今日却不同,总觉得陵兰会被发现没去上书房都是我造成的。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外面却安静的可怕,偶尔会听到即墨辰翻阅奏折的声音。如果不是刚才太监的通报声,我会以为陵兰并不在殿内。
“太子可知错?”
良久,我才听到即墨辰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毫无感□彩的声调,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一边翻阅奏折连眼也不曾抬一下地说出那几个字的情景。
“儿臣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的靡靡之音。”
“哦,太子不喜欢这些圣人之言,为君之道,那太子喜欢什么?”
“儿臣喜欢兵法,要学行兵布阵、征战杀伐之术。”
“太子是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吗!你是一国之储君,而不是一个将军!”
“那父皇有没有问过儿臣稀不稀罕这个身份呢,我宁愿生在颠沛流离的百姓之家,也不愿生在这冷酷无情的帝王家!”
“你!大胆!”
相处的这两年我知道即墨辰对陵兰的要求极其严格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见现在有多生气了。
吱呀……
我推开暖阁的门,两个剑拔弩张的人侧过头来看我,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
“陛下,尝尝我刚泡的‘庐山云雾’吧。”
我端着托盘朝即墨辰走去,将青花瓷杯递给他,他接过放到桌案上。
“外面凉,怎么不多披件外衣再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因为太急,我只着一件薄衾便出来了,顿时觉得寒意陡升(暖阁里一般穿的较少)。即墨辰脱□上的披风给我系上,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下。
“陛下何必动怒,陵兰还小自是有些玩性的,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呢,我们陵兰却已经是可以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了,况且我听说太子的授业课程确实不太合理。”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能起到多大作用,内心忐忑,却是真的希望陵兰不要被迁怒。
“我们陵兰?”
“啊?”
“修,喜欢太子吗?”
即墨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我看着他又望了望站在下面的陵兰。他狠狠地盯着我,我没有看错,那眼神确是狠狠的,可是他垂在两侧的手分明在不安地捏着衣角。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凉,为什么要问我这样一个可笑的问题呢,不是你告诉我他是我的孩子吗,那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他呢,还是你告诉我的都是谎言?
“修喜欢陵兰吗?”
见我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仿佛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冷冷地说:“我自是喜欢陵兰的,他不是我的儿子吗?”
即墨辰愣了愣,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我明显感到陵兰的身体在颤抖。
“只是因为这样吗?”
即墨辰低声说,仿佛在喃喃自语,语气里竟带着些受伤,我有些无措起来,仿佛是自己做错了。
“我……”
莫名地我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也不稀罕是你的儿子!”
陵兰突然朝着我大吼,转身便冲了出去,而外面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刚要跟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
“由他去吧。”
冷淡的语气让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一直不能理解他对陵兰严苛、冷漠的态度,表现得太理智,根本不像一个父亲。或许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晚膳的时候太医来通报说太子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即墨辰并没有多问什么便挥退了太医,用完膳他便去了议事厅处理政事。
东宫是这片庞大的建筑群里第二大的宫殿,这里很安静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几盏稀疏的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我走了这么久竟不见一个人影,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如果不是那些新漆的雕花栏杆提醒,我会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一座荒废的宫殿。太子宫竟是这样荒凉没有人气,我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加快脚步朝太子寝宫走去。
我一直不喜欢宸宫的设计,每一个角落都张显着它的庄重和严苛,就如同现在存在我眼前的太子寝宫。绕过一方巨型的屏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空旷,除了两侧一些少许的陈设外,映入眼帘的便是程亮的地板上那幅巨型的图腾彩绘,它一直从屏风的位置延伸到床下的脚榻旁。皇家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显示它的尊贵无比和遗世独立,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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