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把烟头从他手指间弄了下来。
蒋志明感觉到了,睁开了眼:“你小子睡醒了?”
陆远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几天的确是有点混乱,工作的事还有一堆,全压在蒋志明身上了:“蒋哥我……我这段时间碰上点事……”
蒋志明没有马上接他的话头,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你跟我说实话,你碰上什么事了,彭安邦没事的时候就尽在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资料科那边都来问我了。”
陆远心里一阵懊恼,彭安邦这个不着调的,查这些怎么能通过资料科这种正常手段!他看着蒋志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蒋志明也不多说,只是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这事。”陆远皱皱眉,他怎么可能解释得清,一个法医跟自己的领导说,自己最近碰上灵异事件了?
“和这几起案子有关系?”蒋志明问。
陆远沉默着。
“而且和你有关?”
蒋志明这话一说出来,陆远猛地抬起头,冷汗都下来了,这种联系一但被蒋志明知道,自己可能就要有麻烦了:“……不是。”
“陆远啊,我是真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蒋志明叹了口气,“不管发生什么事,在彻底弄清楚之前我都会相信你,我带你的时间不算长,但也好几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点数的。”
“我想请假。”陆远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蒋志明愣了一下,陆远觉得自己这个不合理要求百分百会被否掉,这种全员跳脚的紧要关头,他居然要请假。
“多久?”
“半个月。”陆远硬着头皮。
蒋志明盯着他看了很久,开口说:“陆远,你先告诉我,这些案子和你有没有直接联系,或者说,是不是因为你……”
“不是。”
“先十天吧,如果有急事,我还会打电话叫你回来,”蒋志明看了他一眼,拿了根烟点上,“你请假的事就不报上去了备案了,批不了。”
“蒋哥,谢谢。”
陆远到隔壁找彭安邦,他桌子上堆了一堆打印出来的材料,正埋头看呢。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公开去查!”陆远有点无语,过去拍了他一巴掌,“蒋哥今天都问我是怎么回事了!你这样子查下去,没等查出来,我们就都成线索了。”
“你来得正好,你住的那房子,”彭安邦回过头来,一脸倦容,胡子也没刮,眼神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太邪门了,那片房子在市政规划上根本就没有!”
“什么?”陆远没听懂,那片地就算不开发,也不至于没有吧。
“听不懂我的意思吗,那是一片根本不存在的地!”彭安邦在他肩上捏了捏,“陆远,这事太有料了,我们碰上什么事了!难怪我去接你的时候找不到入口。”
“等等,你别瞎兴奋,这什么跟什么啊,不在规划地图上,不代表就不存在,明白了没?”陆远拍开他的手,这人是不是有点听风就是雨,巴不得怪事越多越好呢。
“就是不存在,地图上那地方是水库!而且是废弃了的水库!”彭安邦压低声音。
陆远愣了一下,废弃的水库?那里可基本算得上是市中心啊,居然会有水库?
“水库?”
“水库!你知道水库之前是什么吗?”彭安邦脸上的倦容因为说起这件事而一扫而光。
“是什么?”
“被淹掉的一个大片老宅子。”
陆远这下是真的呆住了,彭安邦的话让他有点回不过神来:“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住的那片,七家园子改建水库的时候已经被淹掉了。”
“……可是有人告诉我那片以前是坟地?”陆远想起韩旭之前跟他提起过这个事。
“是有一片坟地,七家园子那块人死了都埋在靠山的那边,据说以前就出过不少怪事,都说是坟地的关系……”
“我回去一趟。”陆远打断彭安邦的话,转身就往外面跑。
彭安邦去查资料的时候,陆远只希望能查到关于齐叔的背景,对于七家园子那片老房子,他没有多少兴趣,他一直觉得那只是一片出过点怪事而被闲置的土地。他从来没有想过那里会是这样的情况,不存在的地方,很久已经就已经被淹掉了的地方……
陆远想起来,除了第一次来的时候,是韩旭开着车带他进来的,之后他每次打车回来,司机都是只停在路口,而且他报出目的地是七家园子的时候,司机都会愣一下,问他是不是灯饰城那里,有些就说不知道,而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
这些被他忽略过的细节,现在一齐都涌了出来。
他有些无法控制地颤抖,那里也许真的是一个水库,废弃了的水库,七家园子这个地名,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他在一个已经被淹掉的地方住着?不光19号,那片老房子里还有不少人,这都是他亲眼看到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有多少人是像他这样,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住在了那里。
或者,他们……都是鬼?
“先生去哪?”坐上出租车时,司机回过头问他。
“七家园子。”陆远回答。
“……七家园子?灯饰城那块吧。”
“是的。”
“您在那边长大的吧,现在还说七家园子的很少了。”司机笑笑,开了车。
车照例是停在了灯饰城门口,陆远下车的时候很想问,你能看到这个路口吗,那边是不是水库?但他没有问,他怕司机觉得他是疯子。
这条路看上去很正常,就像陆远平时每一次回来的时候那样平常无奇,路上依旧是不多的行人偶尔与他擦肩而过。陆远盯着向外走的人,他们都是平平常常地走出路口,汇入中山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陆远转过头沿着路慢慢向前走,他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脚步沉重地走在这条路上,恍如隔世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这里是哪里?
推开19号的院门,一切都和他见惯了的19号没有不同,他一路跑上楼梯,没有回自己屋子,直接冲到了苏墨门前。
苏墨静静地坐在背光里,像是一座雕塑。
“这是哪里。”陆远走过去盯着他。
“七家园子。”
“这里已经被淹掉了,应该是水库!”陆远弯下腰,一把抓住苏墨的胳膊,“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不然呢?”苏墨没有挣扎,仍由他抓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但是,”陆远停了停,放慢语速,“如果我死了,你就什么也做不了吧?”
苏墨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手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个无奈的笑容,语气竟有些凄凉。
“你想听故事么?”
51
51、51 最初 。。。
吴长风猝死的消息,泽之没有隐瞒。
齐家没了,街坊四邻见到泽之时无一不是叹息一声便唯恐避之不及地散去。吴长风这没来由的一死,齐家的事在常眼里变得更是诡异恐怖。
“泽之,”二丫头趁着老娘没有看严,悄悄摸进了吴家的院里,看到泽之正站在堂屋里,凑过去轻声说,“你快别住在这里了,我娘说齐家犯了煞,谁也躲不过的……”
“既是谁都躲不过,我又何苦走。”泽之冷冷开口。
二丫头涨红了脸,瞪着泽之,半晌才轻声说:“你会死吗?”
“左右不过一辈子,谁能不死,”泽之指指门,“你快回去吧,一会小鬼来捉了你去。”
“你……”二丫头惊恐地环视了一遍周围,跺了跺脚,转身跑出了院子。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星星也黯淡得很,风一阵阵刮,树上没落光的半黄叶子沙沙响个不停。
泽之站在齐家老宅园子里,眼前是一片枯掉的海棠树。
“就是这里了。”那黑衣人指了指。
泽之没说话,低头拿了铁锹,对着树下一锹插了下去。二人都不再开口,只有铁锹与泥地触碰时发出的闷响。没用多长时间,铁锹插下去时碰到了硬物。
“有了。”泽之扔下锹,弯下腰去用手拨了拨土,指尖触到了一个光滑的盒子。他回手拿过灯拧亮了,看到一个埋在土里露出个盖子的红木盒子。
“当心些。”那人在身后说了一句,却并不过来细看。
泽之刨松盒子周围的土,抓着盒子晃了晃,一尺见方的一个盒子随着他手上使劲,被拿了出来。盒子晃动时,里面传来什么物件滚动的声音。泽之看了看盒盖,一把精致的小铜锁挂在上面,又伸手在土里摸了摸,并没有钥匙:“这怎么打开?”
“没钥匙就开不了么。”
泽之皱眉,手指捏在锁上,狠狠一掰,“喀”一下,锁带着碎木被掰了下来,盒盖应声而开。泽之就着灯光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一个看着平淡无奇的石头瓶子静静躺在盒子的一角:“就这个?”
说罢伸手就要拿,指尖刚触到那瓶子,就觉得手指一阵发麻,那麻迅速窜至全身,泽之腿一软,跪了下去,手撑在地上。他有些诧异,回过头看着那黑衣人:“这东西……”
黑衣人似乎有点惊讶,向泽之靠了靠,低下头看了看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居然没事……天意啊……”
这话说到一半,声音里竟透出隐隐欣喜来,没等泽之再开口追问,他的手抬起,从长长的衣袖里递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来:“用你的血滴上去。”
泽之接过刀,却没有动手,这人怪异的反应让他起疑:“你要是不说是为什么,我是不会动手的,你再找别人去。”
“七少爷的魂魄。”黑衣人并不多说。
泽之转过头看了看那瓶子,心下有些迟疑:“七少爷的魂魄若是在这里,他的墓里怎么会是个空棺?”
“若是都在这里,我也不必劳神找你了,这是他的怨念,你碰了这东西还能无恙,也算是天意,你自小和他感情深厚,由你去办这事,也算是合适。”
这番话泽之听着并不明白,但他确是不愿意七少爷如此游荡,齐家无论如何对不起他,也不该拿了这么多命去偿,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尽头?大少爷又如何安得了心……
想到这里,泽之没有再问,刀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
血慢慢从刀口中渗出来,一滴滴落在瓶子上,那瓶子霎时发出了暖暖的黄色光芒,泽之看得呆住了,一时忘了收回手。
“这东西现在是你的了,没有人可以再碰,”黑衣人在身后缓缓开口,“它是你的力量,如若遗失,你便不能将他送走……若是落到另一个能拿起它的人手中,除非他心甘情愿将东西还给你,否则就只能……”
黑衣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凑到泽之耳边一阵轻声低语,泽之听到最后,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你没有多少时间,在他用那个方法之前,你若是不能送走他……一切就都白废了。”
这天夜里,齐家老宅莫名其妙地走了水,一场大火将齐家最后一点痕迹烧得干干净净。看见了这场火的人,都说生平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邪门的火。
这火硬是把偌大的一座宅子全烧成了灰。
陆远坐在苏墨的房间里,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秒秒地跳动,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好几个小时。苏墨有什么要说的,却不肯当时就说。
“晚上吧,我喜欢晚上,白天太亮了,我会累。”
于是陆远只能坐在这里等,苏墨依旧是坐在椅子上,背着光,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每次陆远看向他时,都能看到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看来只是在发呆。
陆远不明白说个话能有多累,但他忍住了没有问,只是耐心地等。他已经查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等这几个小时。
当夜幕终于慢慢地降临,窗外的昏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坐在椅子上的苏墨终于动了动,慢慢站了起来。陆远一直半撑着靠在苏墨的床上,看到他站了起来,也想跟着站起来,刚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这个姿势保持得太久,全身都麻了,腰酸得厉害。
“下去坐坐。”苏墨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房间。
“……还坐啊?”陆远终于站了起来,一边活动着胳膊腿,一边跟着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陆远注意到,19号里所有屋子的灯都是灭的,现在八点多,平时下班放学的都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今天却一反常态的一片安静,连房东的屋子都是黑灯的。
彭安邦关于这片老房子是不存在的说法在陆远心里慢慢有些落实了,只是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又都去了哪?
苏墨往杯子里倒上水,扔了一块暗绿色的东西进去,这场景陆远十分熟悉,但在他心里浮现出“食灵”这个词的时候,却又有另一种感受了。
他从屋檐下拿了张凳子坐到茶桌旁,看着苏墨:“现在可以说了?”
“你害怕过么?”苏墨喝了一口茶,轻轻地问。
“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苏墨淡淡地笑了笑,靠在椅子上。
“……害怕。”陆远能体会这种害怕的感觉,他从来不和人提起自己的事,就是因为害怕别人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
“如果每一个人都觉得你和他们不同,觉得你是个怪物,”苏墨闭上眼睛,轻声地说着,“觉得你不该存在,觉得你带给别人的只有伤害……”
“每个人都讨厌你,害怕你,是什么样的感觉,你知道吗?”苏墨睁开眼睛,双眸变成了琥珀色,闪着诡异的黄色光晕。
陆远看着他的眼睛,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苏墨眼睛的变化,这一次却更为清晰,他甚至能看到他眸子正中细长一条的瞳孔。
对于苏墨的问题,他摇了摇头,他没有尝过被周围的人害怕疏离的滋味。苏墨说的是他自己吧,陆远想,这样的眼睛,如果是天生的,谁能说不害怕呢。
“你的眼睛……”陆远看着苏墨,突然觉得有点心疼,“其实挺好看的。”
苏墨突然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笑了一会,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是么,很多年以前有人也这么说过,不过已经很久了,再过个几十年,我怕我会不记得他是谁了……”
“现在还记得就可以。”陆远轻声说,不管能记得多久,只要眼下能有一份回忆就是美好的,这就是他的想法。
“每个人都害怕我,他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们。”苏墨的左手轻轻抬起,掌心向上,不一会,掌心中间出了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发出淡淡的光芒。陆远吃惊地盯着那一团光晕,看着它一点点变大,然后一阵风轻轻刮过,那团光晕竟然像是没有重量似的飘了起来,慢慢升起,漆黑的天井被它一点点照亮。
这种光线很像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