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听他将一切解释一遍,便有种一切真相大白的觉悟。如今当今皇帝为他作证,这个人是虚甲老人花费七年光阴治醒,乃是百年前的凤凰,那么近日江湖的魔头宇文文静也有了出处。
原来这一魔一邪,皆是早该作古之人,阴差阳错在一百七十年后醒来,掀起当今江湖的腥风血雨。
沈浪心中复杂起来,却也不得不接受了现状。沉默许久,他开口问道:“你找到宇文文静,想做什么?”
宇文文静愣了愣,随即答道:“百年前的一战未分胜负,我被人誉为绝世武君,怎能允许身带无结果之战。当然是找他再战。”
“那……”沈浪吸口气,又重重吐出,而后似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好,我会帮你引出宇文文静。”
宇文文静见这几人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说辞,这才放下心。
第二日天未明,皇帝坐着八抬大轿回了宫殿。丞相府中其他三人都没有睡好,水昭被压了一夜,腰酸背痛,皇帝准他一天休息,但他还有其他事在身,不得已还是得早起操劳。
沈浪将宇文文静的说辞反复琢磨了一夜,越想越觉得这次自己的处事作风太过轻率。
他之前轻信宇文文静的身世,将落宇抛到一边不管,现在再一想,便觉惶恐。若宇文文静真是什么歹意之人,那他这样的做法岂不是要害死落宇。
他越想越是自责,便开始纠结自己为何轻信了宇文文静的话。这一纠结,先前宇文文静的笑脸便在他脑海中徘徊了一夜,让他难以入眠。
天亮后沈浪顶着两个黑眼圈爬了起来,突然一条荒诞的想法充斥了脑海,让他觉得眼前一黑,扶着额头就想摔倒:“我该不是……喜欢上了他了吧……”
沈浪一手撑住桌角,被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水昭起得早,浑身都不舒坦。他一不舒坦,就想让别人也跟着不舒坦,所以他去了京城府尹的大宅,风风火火的把府尹一家惊醒。那府尹急忙穿戴好朝服前来跪拜,水昭手一挥免了他的礼,开口就问:“那日你抓来的那名女子现在何处?”
府尹忙道:“回禀相爷,那女子自称是您弟妹,下官不敢冒犯,所以便放她回去了……”
水昭闻言皱眉。
府尹见状,忙道:“但经下官再三查证,那女子谎报案情是真,下官岂能不管?所以便派了重兵围守在她家宅四周,没有下官的批准,定然不会准她外出。现在只等相爷您亲自来审了。”
“好,府尹大人的确是心思缜密,做得好。”水昭满意的眯起眼,而后道:“她是我弟妹不假,但此女子心肠歹毒,不但贪图我义弟家财,还害他身陷危难之地,哼!府尹大人不必看我情面,此案照例交由你审,若有难处,只管借用本相头衔。我倒要看看,这京城的王法,到底是谁说了算!”
府尹垂着头连声说是,心中已经将其中利害关系摸了个透。
那李萱葶背后有李家撑腰,虽然权势说不上大,但在打点关系方面向来出手阔绰,京城多位官员受他恩惠,免不了会站出来替李家说话。现在丞相放出此话,分明是要他连根带茎将那李家一锅端!
这李家的内‘幕他早就查的清楚,只是碍于水昭颜面一直不敢动手,他以为水昭会顾徇私情,却没料到那李家是捅了丞相大人的禁忌,若没有丞相在他背后撑腰,李家灭亡是迟早的事。如今府尹得了水昭的许可,这案子一点都不难办了。
那府尹是个聪明人,水昭简单几句话表明立场后,便放心将事物交到他手,而后扶着腰又回了相府。
他出来时天方未明,等他回到相府,天光大亮,他也神清气爽。相府的早餐也端上了桌,沈浪和宇文文静各自出屋,坐到桌前。
水昭将这事跟沈浪说了个大概,沈浪心不在焉道:“你看着办就好,只是现在落宇下落未明,这事也不可做的太绝,弟妹……始终是弟妹。”
水昭道:“你放心,我只是帮落宇拿回原本属于落家的东西。这五年他们从落家吃了多少,我就要他吐出多少,实在不够,就拿他祖上基业充数。这次李萱葶放出的落家谣言已经惊动皇上,这事说小也可小,说大也算大,至于结果如何处理,全看本相心情了。”
沈浪知他心性顽劣,无奈摇头道:“总之听我一句,莫要义气用事,落李两家毕竟是亲家,中间还有一个孩子维系着血缘,你若伤了两家感情,让落英以后该怎么办呢?”
宇文文静闻言一顿,想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孩,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怪异感。
落英已死,他二人却以为落英跟在落宇身边,这中间误会,他倒不知该怎么开口。
转念一想,反正是事不关己,等他们找到落宇,这事就让落宇愁去吧。
于是宇文文静复又一脸无愧地吃起饭来。
水昭撇起嘴,悻悻地戳了两下筷子,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沈浪见他不言语,便也不再多说,转头看了一眼宇文文静,宇文文静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他,沈浪忙垂下头佯装吃饭。
宇文文静一脸的纳闷。
饭后,宇文文静和沈浪辞别水昭,准备上路。水昭送了他二人一人一匹千里马,又再三叮嘱沈浪注意安全不可逞匹夫之勇云云,沈浪无奈答曰自有分寸。
二人上路,先去了杨铜铁铺,杨铜果然信守诺言,铸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英雄令,沈浪几乎分辨不清。倒是宇文文静眼尖,一下就看出两者差别,杨铜瞪大眼又将这美人海夸一顿,两名双胞少年恨不得扑上去顶礼膜拜,宇文文静烦他三人太过粘人,一挥剑又削了他们一间屋子。
主仆三人立马变色,哭丧着脸把人送了出去。
沈浪将真正的英雄令交给宇文文静,自己拿了一块假的,便扬鞭上路。宇文文静照例远远跟在他身后,伺机观察前来打探之人。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京城,刚到云镜山林入口,却见已有七人在此守候。
便是南疆八墨剑。
七名墨剑身着黑袍带着斗篷和面纱,唯有一个露出脸,但这张脸却分外恐怖。
墨为上前道:“我等受巩长老之托,本打算去落家庄处理落家一事,半路听说英雄令已到你手。我七人担心你身怀英雄令有性命之危,便在此等候,决定送你一程。”
沈浪欣喜道:“有劳七位!”说罢下马作揖,墨为淡淡地点头说无妨。沈浪见他七人穿着黑袍,若不揭下面纱,实在难分你我,便又突生一计。
“我有一位朋友,也是送我去武林盟,碍于种种原因不能身现人前,可否请诸位提供一套衣物,让他混入你们之中?”沈浪斟酌道。
墨为想了想,他们八墨剑死了一位,若再加上一人,正好凑够,外人也察觉不出端倪,便颔首同意。
沈浪于是叫出宇文文静。墨为见原来沈浪说的人是他,顿时愣住,但面上却不露声色,给了他一套黑袍。宇文文静神色亦无异样,接下衣物到树丛之后匆匆换上,而后便站到了墨为身后。
墨为当他与自己心有默契,便也不再多言,只想着找机会再问清端倪。
一行人便就如此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这一路艰难早在他们意料之中,江湖上各门各派,但凡心有不正念头的都聚集到了一起,沿途设下种种埋伏。
有直接出面暗杀的,被他们直接砍死,有趁夜袭击的,便成为宇文文静剑下亡魂,更有一些心有城府的,佯装路过与他们套近乎,但最终也被杀死。九人一路走来,没被云镜山林的险恶环境为难到,反倒被这些江湖杂碎折腾的精神崩溃。
魔教人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那水云天原本派人偷偷跟随许诺去相府找沈浪,却被沈浪识破身份,许诺当场被废,水云天派去的细作将消息传回魔教,水云天一边冷笑,一边计划着亲自出马。
这次的出马便锁定在云镜山林外围,是前往渠阳的必经之路。水云天料定他们一路行来必然劳苦,他这一关卡设的极为阴险,又是放毒又是埋伏,单是陷阱就设了一里多路。
九人马匹被铁蒺藜割破脚,不得已弃马前行,他们辗转绕开了种种陷阱,已是身心疲惫之极,水云天突然出现,还带了大批人马将他们围堵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八墨剑如临大敌,强撑着身子亮起武器准备迎敌,未料,其中一人推开众人,沉声道:“你们只管看便可。”
其余几人还未将这句话消化,便见这名墨剑抽出了腰侧的宝剑,众人心中一凛,皆被这剑气惊动了心神。
霎时间风起云涌,龙吟虎啸,树叶被刮的哗啦啦作响,一股莫名的怯意笼罩在众人心头。前来围堵的魔教弟子还未想逃跑,便已身首分离。一片尖叫声后,水云天身后的弟子尽数倒下,身下是一滩血泊,眼中是惊恐万分。
水云天脸色骤变,瞬时便明白自己这一计算的是大错特错,不是他们埋伏了对方,分明是对方隐藏了埋伏。眼前这名黑袍墨剑,才是最恐怖的埋伏,才是那把藏得最深的屠刀!
水云天来不及做出反抗,一声龙吟呼啸而至,他看到一双龙爪犀利的掏向自己的心脏,他想躲,却被这骇人气势震得全身麻木,只能眼见着自己的心脏被掏出。
他的瞳孔跟着收缩了一下,意识慢慢地恢复了清明。
他这才看清,原来哪有什么龙爪,分明是一把发光的宝剑刺中了他的胸膛,他刚想舒口气,却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呼吸。而后,宝剑抽出,鲜血喷张,顷刻间,水云天便断送了性命。
宇文文静将蛟龙草芷在空中挥了挥,甩掉剑身血痕,而后扬起剑身,叹道:“蛟龙出海,屠尽四方,不留方寸之烬,这便是蛟龙草芷的奥义所在。”
说罢爱怜地抚了抚剑身,将剑又收回身侧。漫天风云瞬息万变,刹那间又天色放晴,万物恢复朝气。
而在宇文文静的身后,沈浪与七名墨剑看的一脸惊恐,那样的表情,比之死去那些魔教弟子,倒也没好得了多少。
*
连飞带着重伤的落宇快马加鞭先一步到了渠阳,他口上虽然说着玩笑话,心中却着实担心落宇安危,刚到渠阳城内,便给落宇找了大夫。
幸而展轻狂那一刀只是恐吓,并没伤到要处。落宇虽看上去颇为严重,到底是性命无碍。那大夫替他包扎了伤口,吩咐了诸多注意事项,便说无妨,而后伸手要诊金。
连飞心疼地跟大夫讨价还价,总算是打了个八折。
落宇半眯着眼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自然不是真正的昏厥,只是当时气急攻心脑中一懵就倒下去了,而后缓了缓便也就恢复了意识。但他心中疑问众多,便干脆佯装昏迷,观察连飞动作。
未料连飞当真是关心他,丝毫不作伪。落宇更是疑惑,按展轻狂的说法,那屠罗门背后为它作保的就是七星楼,连飞身带七星楼标识,与展轻狂定然关系匪浅,但为何他却好似毫无自觉,不但跟展轻狂不一心,还处处找茬。
而展轻狂的表现,更像是在纵容。当时连飞为救自己打了展轻狂一掌,展轻狂未说出的话又是何意?
这连飞跟展轻狂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落宇实在纳闷的很。
连飞付了钱,心疼地数了数钱包,而后扭头碎碎念道:“好处没捞到,还尽是倒贴,高小胖啊高小胖,我可真是欠你的。”他一抬头便捕捉到落宇未闭紧的双眼,忙扑上去道:“啊呀你醒了!高小胖,别装死,快把医药费付给我!”
落宇不得已睁开眼,龇牙道:“我身上好痛,连飞,我可是要被你害死了啊。”
“你少大惊小怪,大夫都说了不碍事,你要是死了,我正好找他讹诈一笔。”
落宇无语道:“你怎么脑子里尽是钱。”
“废话,你又不缺钱,怎么知道没钱的日子多难过。”连飞一脸抠门的模样。
落宇旁侧敲击道:“也是,毕竟是一门之主,要养活那么多人是挺不容易的。对了连飞,你们屠罗门是靠什么营生的啊,敢跟七星楼作对,不怕他们找你们茬?”
“哈哈!我怎么会怕他们,他们怕我还差不多。小爷我没啥本事,就是靠着一亩三分地养活这些兄弟的,不过我老爹呢留的祖产好,那一亩三分地正好就在七星楼脚下。换句话说,小爷我就是靠收七星楼的地租营生的,你说我会怕他们?”连飞得意道。
“你说……你是七星楼的……债主?”落宇有些不信,“七星楼是百年名门,他们的地都传承百年,怎么会是你家的?”
“说来话长,哎,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展轻狂他爹找到我说七星楼有一半属于我,是我爹给我留下的。我自小就是孤儿,根本就没见过我爹,不过人家都送上门,我哪能不收,干脆就把那一半的地租给七星楼了。要我跟展轻狂住在一起,还不如杀了我自在。”连飞道。
落宇一头雾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哎对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要是没事我就先把你丢这了,我得到武林盟去点个名占个座,那沈浪估计也快到了,我得挑个好点的位置近距离瞻仰下传说中的英雄令呢。”连飞大大咧咧道。
落宇一听,忙撑起身子,逞强道:“连大夫都说无碍,当然是没事了!你要去武林盟不如也带上我,让我跟着长长见识,也省得以后惹了不该惹的人,丢你颜面。”
他最后一句话正戳中连飞内心,连飞没做思量就道:“好!跟爷走,带你见见世面!”
说罢翻个跟头出了门,苦了落宇,起个身都费了好大力气。偏偏这屠罗门一门的人都是莽汉,没一个细心的,见他出来了,还真以为他没啥事,勾肩搭背的就爷俩好起来,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武林盟。
落宇疼的背后直冒冷汗,面上还得强颜欢笑。路上遇到七星楼,连飞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高昂起鼻子,拽模拽样的从展轻狂面前走过。
展轻狂气的真想上前扇他两耳光,可一动气,就咳得厉害,连飞那一掌是一点都没留情,伤了他的肝肺。
落宇沾了连飞的光,大摇大摆进了武林盟。但这一路他走的艰难,根本无心观察周围,直到进了一处大堂内,连飞招呼着他坐下,他才松口气。
落座之后,他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这次算是有心思观察四周。
这处大堂应该是武林盟待客之用,占地面积颇大,里面摆满了桌椅,各门各派的掌门首领坐了一屋,热闹的好像菜市口一样。
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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