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不要真出什么事才好,因为对于这个少年,主上有着前所为有的执着和在意,如一旦有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溪公子,请用。”亲自拿着袋干粮走到裴烨煦面前,面无表情的静静递过去却并没有一如往常般转身就走,大队长高壮的身子反而稳稳坐到了裴烨煦的身边,然后老实不客气的默默大吃了起来。
挑眉,这家伙是什么意思?防止自己逃跑吗?这防的是不是太晚了点?
“前边会路过普华寺吧?我要去那里看看。”没有抬头也并不看向身边的人,裴烨煦只是轻轻的说着,但一个要字却很明确的表达出了他的态度,他是要去那里看看而不是想去那里看看,所以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虽然他的语气并不太强势。
拿干粮的手臂一顿,大队长很悲哀的发现,自己今天的预感特别的准,这位一路上都没怎么找他们麻烦的溪公子,果然开始不老实了。
“很抱歉,您的这个要求我并不能同意,主上有命,一路不得投宿或耽搁,务必快马加鞭赶回皇城,身为主上的忠实手下,我只会以主上马首是瞻。”话落不再多言,大口大口吃掉了手中的干粮之后,大队长一挺身站了起来。
“兄弟们,上路!”大步走向自己的马匹,直到站到了马身前,大队长才回过身看向裴烨煦,“溪公子,请吧。”
斯斯文文的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慢悠悠由石头上站起,挥手弹了弹衣襟上并不明显的灰尘,裴烨煦笑的云淡风轻,“大队长,你是想同我一同回皇城呢?还是打算与我就此分手各奔东西?”
眯起眼眸静静看着不言不语的大队长,裴烨煦半掩在眼帘之下的眼眸里涌动起了浓浓的幽光,想强压着他上路?呵~笑话,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天下间谁有那个本事如此待他?
当然,傲龙决修到了七层以上的裴傲决除外,那家伙天资变态,体能变态,性格扭曲,人格扭曲,这世上还真没有他不能办得出来的事,可除了不算是人的裴傲决之外,他裴烨煦怕别人何来?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天龙军大队长而已,也敢在他面前‘狐假虎威’?哼,真是少教训。
“溪公子此话何意?”有如实质的厉气疯涌而出,同样眯起眼睛,大队长与几个反应迅速的天龙军士兵慢慢围向了悠然而立的裴烨煦。
“我要上普华寺见一个人,独自。”依然是淡淡的微笑,依然是闲闲的站在那里,任大队长厉气一升再升一涌再涌,却半丝也改变不了裴烨煦的神情,半晌之后似有些不耐烦了,纤长的手指轻抬微勾,只不过连点了那么几下,几位血场上归来的天龙军人,就被一股劲风扫得连连后退,三步之后才再次站住脚根。
站定之后,所有天龙军人脸上齐齐露出骇然之色,这位溪公子还是人吗?如此的功夫别说见,就是听他们都不曾听说过。
“大队长,如何?”双手交叉于胸前,淡笑着看向大队长,裴烨煦有信心能听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毕竟他只是去见一位故人,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如此总比跑得没影了要强得多吧?
“……”大队长沉默,他无法留得下对面这位少年,这少年的功夫太过诡异,明明看不出有什么内力,却能轻易击退血火中洗礼出来的天龙军人,还以一而退几,理智告诉他,明知不可而为之乃蠢人也,但忠诚却是和理智无关的,天龙军人,死可以,退不行!
“溪公子如果想离开,可以,但须得由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呛’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大队长与二十几位天龙士兵踩着整齐的脚步刹那间就将裴烨煦围在了圈子里。
嗯?裴烨煦一愣,继而又恍然,好一位大队长,果然能跟在裴傲决身边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位大队长好狡猾,他是看明了自己不会真杀了他,所以就兵行险着想用人海战术留下自己,如此就算万一被自己溜走了,裴傲决那边不会重责他不说,也许还能赏他个忠诚有功之名。
呵呵……有趣,这人到底是怎么看出自己并不想伤他的?嗯~值得研究,不过欣赏归欣赏,可被人看破了真正心思的感觉依然很讨厌,不由得歪着脑袋想了想,裴烨煦马上决定要为自己讨点利息回来。
“好吧,既然大队长一定要如此,那在下也就只能舍命陪陪你了。”古怪的笑起来,话落也不等对方反应,裴烨煦昂首阔步直向大队长身前逼去,样子竟是全然不把那一把把青光闪闪的长剑放于眼里一般。
“你……你……”傻了,这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嘛,微有些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一直想往剑上撞的少年,大队长一时之间只觉得进不得退不得也哭笑不得。
娘的,却原来,这少年竟是比自己还要无赖吗!!
“怎么不攻击我?这样可留不住我噢。”再一次‘撞剑’不成,裴烨煦朝着脸色相当‘痛苦’的大队长可爱的眨了眨眼睛,纤长而有力的双手在空中一翻一转,几十根闪闪发光的细长银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喏,这是银针呵呵……想本人可不是什么君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事情这辈子都做不来,所以,面对你们如此多的敌手,我也只好用上自家的宝贝了,不过……本人学艺不精,一会甩针的时候大概会不小心甩到什么不该甩的地方,而后果嘛……嘿嘿,你们自负!”
一番话打击的大队长连连后退哑口无言,大幅度起伏的胸口鉴证了他此时的心情,当真是晕过去的心都有了,狠狠一跺脚不由得仰天长叹,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这已经不仅仅是无赖了,这简直就是无耻!
“各位各位,且看我神针无眼!!”也不管别人是气是恼,裴烨煦加足了马力大步向前冲,手中银针随着响亮的口号如风一般飞向了四面八方,毫不设防的胸口似乎就等着别人插上一剑马上升天见阎王般,当真是把无赖和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大家小心,快点躲开。”被逼得一再后退,结实的围堵之势早被狼狈的退却弄得极度变了形空门大开,下意识喊着手下人躲避,灰头土脸好一阵,等耳边响起马嘶声之时,再度抬起头的大队长也只能遥看着远去的马屁股无奈哀叹了。
“队长,怎么办?”心有余悸的擦了擦冷汗,某士兵一边为心目中的强人大队长摘去了头上的一片叶子,一边目不斜视的小心问着,对那位溪公子,他们是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人家只攻不守,他们就是人再多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反倒只有吃亏的份。
“还能怎么办?都上马,去普华寺门外守着。”钢牙咬的声声做响,大队长飞身上马当先追了上去,宽大的手掌狠狠握着马缰绳,青筋暴起间将大队长心中的悲愤实实在在的表现了出来。
这是个耻辱,一个一辈子都洗不去的耻辱,更可悲的是,也许这种耻辱以后还会发生,天~自己这倒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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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华寺
裴烨煦站在山门前,仰面看着头上模糊的字迹,手迟疑着伸出好几次都没有勇气推开寺门,轻闭上干涩的眼帘,静静听着风起风落,心中五味杂全说不清楚,直到许久之后,一个声音由门内传来,这才惊醒了陷入沉思里的裴烨煦,却也让他的神经刹时间完全绷了起来。
“主子,天色都快全黑了,您就不要再去园子了还是吃点饭吧,您中午就没吃过,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低低哀求的声音带了些哭腔,显然此人正为他的主子担着心思,而听他话里的意思,如此的劝说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饿了我自然会吃,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伴着一阵咳嗽,略显沙哑的男声隐隐由门缝里透了出来,那了无生气又带着浓浓憔悴的声音,如一记响雷,轰然炸响在了裴烨煦的耳边。
“太子……哥哥……”细细的低喃,是他,真的是他,那个记忆中温暖如风的少年,挟带着万千风华如耀眼的太阳一般,曾几何时,却被困在了此一方之地,成了个小小的种菜人。
颤抖的手摸上了早已褪色的门板,痴痴的眼神似想透过门板去看门内的人,手指用力,想用尽力气去推开厚重的门板,却又猛然发现,手臂似在一瞬间被灌了铅,重如千斤让他半点也使力不得。
“主子,您……”
“下去。”冷冷喝退了身后的小童,裴烨华迈着残破的步子一高一矮的向菜园走去,浅浅的咳声不时涌起,他却一点也不想理会,生如何?死又如何?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了。
“主子……”小童哀伤的望着主子远去的背影,大大的眼睛里尽是绝望,再这样下去,主子会死的,“呜……”蹲在地上抱起双膝低低的哭泣,他不想主子死,真的不想,可是以主子如今的身体,怕是那一天早晚都会来……
情重裴烨华
阵阵压抑的哭泣声绞得裴烨煦心烦意乱,耳听得属于太子哥哥的脚步声已渐渐远去,再也不思其他,裴烨煦一沉腕‘轰’的一声推开了山门,隆隆做响的开门声在夜色里传出去老远,树鸟横飞间,也惊得正哭泣不止的小童刹时禁了声,只顾呆呆的望向这里。
“你,过来。”如提小鸡一般捻起小童的衣领将人提到了面前,悠然朝着小童绽放一抹淡淡的笑,无波无澜的眼眸中突然泛起丝忽明忽暗的幽光,一圈圈罩向了小童的同时,裴烨煦也开始了细细的盘问,句句不离太子哥哥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诚然,对一个单纯的孩子施展迷魂术的确是有点太卑鄙了,可为了能清楚的了解到太子哥哥的一切,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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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绿油油的青菜长势正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很为它们负责,把它们都侍候的好好的,此时,夜色渐浓间一个身影正蹲在菜园边上默默无言,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寂静的四周了无人声,只余偶而的虫鸣在夜空里滑开一阵阵涟绮。
“小煦……”低低的喟叹悠然响起,几多痴缠几多留恋尽在这一声之中。
由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雕刻精细的小木人,指腹细细的磨擦木人熟悉的脸庞和嘴唇,脸上绽放着柔柔的笑,裴烨华独自品味着只属于自己的快乐。
“小煦……”又是一声低喃,语气比刚刚多了几分不易让人察觉的痛苦,呆呆的痴痴的注视小木人良久,直直的目光久久之后最终还是再一次落在了自己残破的脚上,手轻轻抚摸脚根处那道陷进肉里的凹痕,一遍遍带起了心头又一阵痛苦的滋味,“小煦……”垂首,炯炯的双眸闪过一丝浓浓的黯然,久久久久都无法再恢复清明……
如今的自己,没了太子的头衔也没了可以为心上人遮风挡雨的权力就连……一个健康正常的身体,也没有了,小煦,这样的太子哥哥,你还会喜欢吗?还会在意吗?
迷茫的抬起头,天上闪闪的星光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能回答他心中的疑问,独坐夜渐凉,裴烨华一如每天一般,宁愿坐在这片无人的角落里想着心底的人,也不肯回到那间让人无法呼吸的小屋里,无眠到天亮。
无声无息站在这里已经许久了,从太子哥哥第一声小煦开始,到现在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发呆,裴烨煦一直在小心的看着默默的陪着,他不知道要如何走到裴烨华的身边去,因为此时裴烨华的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隔绝意味,他不想让人打扰他,似乎只是一个人这样坐着于此时的太子哥哥来说,就是一种无言的幸福。
一坐一站,不知时间不知饥寒,两个人竟就这样挨到了月上中天。
‘轰……’一阵闷雷炸响,‘噼叭’两道闪电快速的落下,紧接着‘哗啦啦’的毛毛细雨当头罩下,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慢慢的细雨转大雨不一会就浇湿了整片菜园。
“嗯?下雨了?”
直到衣服都快湿透了,裴烨华才抬起头看天,脸上还来不及收回的一丝迷惘借着闪电的光映入了裴烨煦的眼帘,那神情如一记重锤,狠狠击在了他的心上,痛苦随之如风而来。
“该回去了哪,再待下去身体真的会因受不了而垮掉的……我还不能死,这样死去我就是到了阴间也不会瞑目的。”喃喃自语,继而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蹲坐让双腿酸软难耐,活动了一下四肢之后,裴烨华才迈着一颠一颠的步子向来时之路走去。
牙咬住唇,狠狠咽下噪子里的呼声,直直看着往日风神俊朗的太子哥哥,如今如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一样,颠颠的迈着蹒跚的步子向前走,那一会高一会矮的背影,刺得裴烨煦眼眶发红。
“唔~”只顾向前走没注意脚下,一个不稳裴烨华突的跌倒在了地上,泥水溅得他满身满脸都是,让此一刻的裴烨华更显狼狈了几分。
“太子哥哥你怎么样?”心中一惊飞身上前,一把揽起浑身突然间僵硬的少年,裴烨煦忘记了所有的顾虑只是低头查看着裴烨华的身体,手更是四处乱摸,脸上也早已没有了往日淡薄的微笑,直到……
“这位公子不用担心,在下没事。”静静推开裴烨煦慌乱的手,咬牙硬起心肠由裴烨煦温暖的怀抱中坐起来,裴烨华淡淡的口吻一如面对一个陌生之人,半丝热切也没有。
“太子……哥哥……”痛苦的看着背对着他正费力试着站起来的人,裴烨煦狠狠咬着唇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太子哥哥,你是在怨小煦吗?如不是因为小煦,你又如何能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所以是我害了你,你恨我是应该的……
“这里没有什么太子哥哥,公子如无事,还是请回吧。”喘着气终于站了起来,几次三番的挣扎让本已不太干净的衣衫更显脏乱,唇已咬的溢出了血痕,可裴烨华依然能用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将绝情的话完整说完,然后慢慢的转身,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这里。
“太子哥哥!”带着痛苦的高喊留住了裴烨华的脚步,急上前几步,裴烨煦猛的蹿到了裴烨华的身前,张开双臂拦下了他的去路。
“谁说这里没有太子的?你就是太子,你是天龙最杰出的皇子裴烨华,是天龙朝未来当之无愧的皇帝!”太子哥哥,你恨我怨我小煦都无话可说,但你放任自己沉沦小煦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既然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那就也由我来帮你重新站起来,再一次走回自己该走的路吧。
“……”裴烨华沉默,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