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回的结局。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因为他。
却是在后来的之前,他愤怒地责问李勋隆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少年,那人的喉间包裹着伤药——匕首刺破了他的喉咙却只是夺取了他说话的能力——不能说话那人便提笔在纸上一字一字地写下一句话:
“因为那一日在城门初见,那少年低头时的一抹笑,真真像极了你那日趴在栏杆上对着底下人的嫣然一笑。”
却原来,他对他也是有情的,只是他不说,他也不问,生生地将事情推到了这种地步,生生让那个原本乖巧的少年在他手里消失不见。
、第二十二章 三年(1)
是以冬日的天,干爽明媚,边境之地的风总是吹得异常寒人。萧瑟院景中,白衣狐裘的公子倚靠着背后的廊柱,美目微闭,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白玉般的脸庞半张隐在银狐围脖中温暖着,墨发及腰,模样分外妖娆。立在他身后的男子依旧是不变的黑衣,脸孔线条硬朗的如同刀刻,一双眼直直注视着前方,耳朵却在听着四方的声音。这一黑一白的两人,不说话,也不动身,像两座雕塑,如同整个院子一般的寂静无声。
这样的寂静,直到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经过,这才惊动了二人。
黑衣男子侧过头,看向匆匆奔过的女子,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领头的女子作着简单的妇人打扮,见男子出声于是停下步子,对着身后的婢女挥了挥手让她们继续,然后小步走来,乖顺地万福道:“小公子方才醒了吐了口黑血,怕是这毒血终于是清干净了,所以慧蓉这才急急去请大夫过来再看看。”见白衣公子仍旧微闭着眼,不动声色的样子,她又说,“若慧蓉惊扰到侯爷,还请侯爷赎罪。”
白衣公子仍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倒是身后的黑衣男子见样挥了挥手:“蓉儿,回去照顾好那孩子,侯爷并未怪罪你。”
慧蓉抬头看了一眼如今与自己最为亲近的这个男人,还是勉强地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对亲生手足的关心,只是这一丝关心实在是太过浅薄。她微微叹口气,再次万福,然后便如那人所言,躬身退下。
不过只是几步路的时间,那白衣公子却睁开了眼,只是目光灼灼看着的是院中一株早已枯萎的差不多了的栀子树,也不知明年还能不能再活。他没有转头去看身后的人,却知道身后的人自听说那少年醒来后便也一直看着这树。他淡淡的开口:“这边不需要你时时伺候着,去别院看看他吧,到底还是我们西京侯府出去的人。去吧,渚洲。”
“他那里,有慧蓉在,青梅和玉珠也都守在他床边照顾着,我不去也没关系……”
渚洲的话还在说着,萧玉琮却突然打断:“他跟着我们回来已经几年了,渚洲,你可还记得?”不去等待渚洲的答案,他顾自说下去,“一共三年零两个月十一天。”
“侯爷在数着日子?”
“数着呢,怎么可能不数着。三年零两个月十一天前,连翘重伤勋隆。三年零一个月十三天前,勋隆到底挨不过他那一刀的伤,最后还是去了。你说,这样的日子我能不数着么?”萧玉琮冷笑,面色也与脖上的银狐毛近了几分。
“侯爷果然还怨恨着连翘。”
萧玉琮笑,依旧冷冷的看着那株栀子树:“怎么就能把这怨恨放下,你那弟弟不也同样恨了我好多年么。”抬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萧玉琮慢慢站起来,举步打算往别院走去,“如果有一天,他的那份恨能够泯灭掉,那我倒也可以试着不去恨他。”瞧见渚洲仍是没有动作,他又说,“你,真不打算去看看他,那孩子可是一直被你软禁在别院里,即便病了也离不开那院子。”
听见身前的人提到“软禁”一词,渚洲显然愣了下,脸色登时难看了许多,满满都是愧疚。
的确是软禁不错。连翘那孩子当年愿意回到汴凉为的是什么,他最清楚不过,可是眼看着那孩子一点一点为了那些个事情慢慢消瘦下来,虽然心疼却也不好在侯爷面前表露出来。只是,他未曾想到,连翘回到汴凉之后第一次病倒便被人趁机软禁在那座全府最偏僻的别院中,再不曾出来过。这样的软禁,一下子便过去了三年。半月前,连翘再度毒发病倒,这一病就病到了现在。
也是时候去看看他了,毕竟那是他的手足。
仰面躺在床上,落入眼里的是满满的素色,他动了动手,发现仍是带着无力,不由地想要发出声音,胸腔里却有什么东西一颤,张嘴便是大声的一咳。他突然发出的声音,换来一屋子人的注意。
“公子!公子你醒了!”
他吃力地侧过脸,对上最先扑上来的宝珠,费力扯出一丝笑意,刚一张口,出来的却是一口黑血。
“吐了,吐了,太好了,公子总算是把黑血吐出来了!”宝珠拉住匆匆奔来的青梅边哭边喊道。玉珠急忙打来干净的水,绞干布巾去擦他唇边的黑血,也是一脸紧张的样子。“蓉夫人,麻烦蓉夫人快去请大夫过来看看!这口黑血吐出来后,不知道是不是清了公子体内的那些毒。”
整整半个月,她们病弱的公子醒了又昏过去,昏睡多日又慢慢醒来,却仍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度沉沉睡去。就这样睡着了又醒来,醒来又睡着地过了半个月,能吃进肚子里的不过也只是些清汤寡水,有时一碗药往往只能喝进去小半部分。也不知这次,她们可怜的小公子能否挺过这一关。
“你们……何时过来的?”明明之前留在京城相府的不是么,明明离开时将她们都留下了的。连翘吃力地开口问道。
“公子自然是不知道,三个月前公子尚未发病的时候,我们三人方才从京城往汴凉赶。”玉珠看了眼手里沾满黑血的布,实在不忍地转过脸去,眼角盈盈带着泪,“三年了,三年都不见公子回京,相爷很担心,可碍于身份无法离开京城,只好让奴婢三人过来照顾公子。只是爷一定没想到,公子居然……居然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她说着,终究敌不过心底的哀痛,失声痛苦起来。
、第二十二章 三年(2)
“三年了,原来竟已经过去了三年,我都快忘了时间……”
连翘的声音还一如当年,可眼底的死灰之气却实在难比那时的清澈。这三年来,他所经历的东西哪里还容得了他清澈。
“这三年来爷好不担心公子,可公子不仅迟迟未回还音讯全无,爷时常来公子曾居的院子里久坐,每次坐着都会找奴婢三人在一旁伺候着,然后问些公子平日的生活习惯。爷有时候常常会自言自语,奴婢们都知道,爷是真的很想念公子你。公子……公子你何时回京,府里上下都盼着公子能回来做大家的主子……”青梅还在哭着说话,慧蓉身边的那些婢女已经带着大夫匆匆进了屋。
慧蓉不多时也过来,见青梅脸庞上带着泪痕,匆忙拿起帕子给她拭去眼泪,压低声音说道:“莫要哭了,侯爷恐怕要过来看你们公子,莫要让他瞧见你们这般样子!”
知道慧蓉是真的为她们好,青梅匆忙擦掉眼泪,也及时止住宝珠的嚎啕。待三人整理好仪容,萧玉琮果真如慧蓉所说,信步进了这个屋子,身后毫不意外地不远不近地跟着渚洲。
他二人一进屋,所有的人都异常紧张了起来,那请来的大夫更是几番都切不稳连翘的脉,额上冷汗淋漓,手不住地抖着。床榻上的病弱公子睁着一双眼,虽然灰蒙却隐隐带着柔和的笑意,大夫本想静下心来好好切脉,却被身后的那灼人视线看得委实痛苦了些,不由又滴了不少汗下来。
“你们是从哪里请来的这般蒙古大夫,切个脉也要切出花来不成!”萧玉琮的耐性向来不好,此时见大夫不利索的样子更是觉得不满。
那大夫愈加地哆哆嗦嗦,手也不知还该不该再放在病患的腕上了。连翘抬眼,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来,出声说道:“侯爷你的目光灼灼地可以伤人,大夫又怎么敢在这样的目光下安心为连翘切脉诊疗。”
“这口毒血吐出来之后,你这张嘴倒是牙尖嘴利了起来,难不成之前的那些年柔弱无能全是因为这毒压制了本性?”
连翘不语,只是抬了抬手臂,示意大夫继续看诊。
他不再言语,那人也静下来不说话,视线扫过屋内伺候着的几人,眼里装的是满满的不悦。三个月前,这三人匆匆从京城而来,不说二话递上沈如的信件,而后便入住这座别院开始专心伺候在连翘身边,不仅如此,性子上还叫人……还真是叫人忍不住生气。只是,却是那人送来的婢女,丝毫撵不得。
“公子的毒已经清了,只要再好生修养半月,公子就能同往日一样下床活动,这几日可以稍稍进食点荤腥,只别太累着就好。”
许久之后,那大夫终于是将脉给号准了,开了副新方子搁下,被萧玉琮叫来下人嫌恶似的送走。待清空了这间屋子里的所谓的闲杂人等,他终于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开口问道:“如今毒清了,连翘你可想离了这院子走走?”
大概是醒来的时间长久了一点,连翘似乎觉得累了,闭了闭眼,抬手拉上被子:“侯爷,毒是清了,可连翘早已不信侯爷会好心放我离开,一个软禁,关了我三年,就这么放我走,侯爷舍得么?”
“有何不舍的,只要你愿意替我做件事,不仅舍得放你出了这座别院,本侯爷也舍得让你回京。”
听到“回京”二字,连翘显然心动了,可心动过后他又瞬间想的通透了——这世间哪有突如其来的慈悲,更何况这慈悲来自于这本就不慈悲的西京侯。可仍是觉得好奇,于是睁开眼问:“你要我做什么?”
萧玉琮张了张嘴:“招兵买马。”
“你要谋权篡位?”连翘大惊,吃力地撑起身子,一双眼直直盯着他,“侯爷何时变得有了这份野心?”
“何时?当初你几番从我手下救走那些人时,你不就应该知晓了么,却原来是我高估了你。连翘,你仍然只是那躲在渚洲身后的弱质孩童。”
这番话里的深意,连翘自然是听懂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轻咬下唇,一张脸孔隐隐显露软弱。
渚洲有些不忍再看,不由出声道:“爷,连翘的身子毕竟刚好……”
“你倒是还在疼惜这么个下作的贱人!当日勋隆去时,我看你面子饶他一命已经足以,怎么,现在要他出来为我招兵买马,他却不愿意了?这笔交易,我做的好生亏本呐!”
连翘嗤笑:“你要我做事说了便是,在这辱他做什么,当*全然可以将我杀了为那人陪葬,我不会多说什么。”
“怎么着,”萧玉琮端着手里的杯子慢慢走到他床边,唇带微笑,手一动,将杯中的茶水泼到他脸上,水不多,却足以让人狼狈,“回不到阿如身边,对你来说也无所谓了?”
这是他唯一的痛处。连翘低头。他怎么会不想回去,那人连青梅玉珠和宝珠都送来汴凉了,他又怎么会不想赶紧回去,可如今这身子……怕是经不起那车马颠簸。于是握紧拳头,声音低沉如斯:“当日若死了,我自然会在奈何桥上等他几年,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下辈子总能再遇到一处。这样便好。”
许是长久扮作一人的缘故,连翘如今说起话来的时候仍带着几分当初模仿萧玉琮的痕迹,这般的相像实在是让人……萧玉琮随手将杯子扔掉,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方才显出血色来的脸强势地抬起:“楚连翘,你听着,收起你现在的嘴脸!我不喜欢有人继续用我的习惯对我说话!”末了,他眯起眼,像是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不由上扬起来,“对了,不知道你被软禁了这么久,听没听说那个人的事?”
“谁?”连翘问。
“那个呆在勋隆身边假扮我的男人。”
连翘隐约记起,当日回到汴凉时的确是带了这么一个人,那日初回府上,三个人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孔不知吓到了多少下人。隐隐觉得不好,连翘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侯爷将他怎样了?”
小侯爷回眸妩媚一笑。
“只是毒哑了而已。”
、第二十三章 兄嫂(1)
大病初愈后的日子里,依旧是被软禁着待在别院中生活,饭食有下人一日三餐不断送来,日常也有青梅玉珠和宝珠伺候着,平日里慧蓉也会偶尔过来陪同着聊聊天,说些西京侯府外的事,或者是汴凉的,或者是天下的。
萧玉琮要他为他招兵买马,却仍是将他久久软禁在别院,出不了这个地方,招兵买马的事只能通过手底下的这几人慢慢进行着。答应的第一天,青梅问为什么。连翘当时倚靠着窗边的美人塌,安静地眯上眼,只轻轻说了几个字,便再不能让人提出疑问来。他说:“我不想再死一次。”
因为要活着并好好的回到沈如身边,所以不能像那人一样被毒哑,更不能再死一次。他不是九命猫妖,活不了第二回。
“东俞的那几位今早已经起程了,连翘,招兵的事该是可以告一段落了。”慧蓉小心翼翼地看了连翘一眼。那几位东俞客人是她亲自接进别院的,虽说是连翘给的名单,念水找的人,可当她第一眼看见那几位出现在侯府的东俞客人时,除了害怕,她竟再找不出第二个形容词来。
“回去了么,”连翘沉沉地出声,“回去了也好,那些人很危险。”
“既然危险……连翘,既然明知他们是危险的人物,你又何必去招惹他们?”慧蓉急急出声,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袖,她的眼底是藏匿不住的担忧。
这个动作看在一旁几人眼中危险了几分。连翘不动声色地退掉她的手,只单单看着窗外的花圃,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平静地答道:“嫂嫂,多虑了,连翘自有安排。”
察觉出连翘的闪躲,慧蓉不是感觉不到一丝尴尬,只是下不了脸面,收回手重新搁在腿上。“连翘,你原本不是这样性子的,明明……明明你是那么乖巧听话的一个孩子……”
“嫂嫂,三年时间的软禁足够我改变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她恭敬称“嫂嫂”,为的不过就是提醒她二人叔嫂身份不容混淆。慧蓉的脸色微变,却也碍于屋内还有别的人,只好将口中的话重新咽回肚里,然后躬身走了出去。
待慧蓉一走,宝珠登地扑到连翘身上,小小的身子如今也被养得健健康康,压在大病初愈的他身上,倒也有着不少的重力。连翘吃痛地将她扶起,一只手揉了揉腹部,脸上却还是满满的宠溺的笑容。
“怎么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