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连翘- 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回到沈如的身边,然后似乎就真的没想过要做什么。难道真要什么都不做,就那样一直留在丞相府,像寻常人家的深闺妇人那般,日日翘首盼着自己夫君早日回府?
他想着想着,突然想出一身冷汗来。终于发现,之前的那十几年他完全是为了哥哥和萧玉琮而活的,一切都围绕着他们,现在他们死了,冬儿又被人抢走了,他活下来的目的难道就只剩下沈如?
对了,还有冬儿!
连翘突然跳起来,着实吓到了蓝惠,他手里的杯子方才倒了满满的茶水,这一颤,竟晃出了不少。
“怎么了这是,两个人一惊一乍的?”
端着糕点进屋的杳娘愣是被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再看蓝惠低着头猛擦沾了水渍的衣袖,不由地掩嘴笑道:“怎么了,闹出这么大动静?相公,莫擦了,待会儿换下来洗洗就好。”
连翘抱歉地看了眼蓝惠,伸手接过糕点,张嘴就问:“杳娘,最近京城可是来了什么贵人?”
他记得,那个轻飘飘的少女笑嘻嘻的说不久她家爷就会带着冬儿入京。可是这个不久又是多久?而且,那些人的身份至今对他而言,还是一个谜团,冬儿跟着他们难保会是真的安全。
连翘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实在不知道,如果冬儿真的出事了,那他要怎么办,楚家如今唯一的香火万一真的出事,要他拿怎样的脸面去见黄泉之中的爹娘兄长。
“京城这种地方,什么贵人都有,最近来京的贵人大多都是富贾。”杳娘想了想,面色突然沉重下来,“公子这一回又想做什么,还嫌伤得自己不够么?”
不像蓝惠,连翘其实并没有见过杳娘真正发火的模样,可是光是现在的状况,他心里也着实发了懵。蓝惠是明白的,头一回见自家夫人发火,是因为请来照顾孩子的奶娘不知怎的没管饿坏了的两个孩子,那一次真真的吓人。
“不是的,我这回什么都没想,只是……只是那人说他很快就到京城,冬儿……冬儿还在他手里……”
“冬儿?”
“难不成是公子你的孩子?”杳娘捂着嘴叫了起来,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
连翘一时间哭笑不得,忙摆手解释道:“冬儿是大哥的孩子,只是出了点岔子那孩子现在在一位爷手里,我想那人身份应该不简单,这才问杳娘你京城近来有没有什么贵人进出。”冬儿那孩子眉目清楚,和哥哥长得八分相似,却与自己半分相似都无,哪里会是他的孩子。
“既然如此,公子,那孩子又怎么会在别人哪里?”
“怎么说呢,我从汴凉离开后出了点事,所以冬儿现在暂时跟着那人,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那个人。希望,冬儿不会出什么事。”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像是落入尘埃之中,低微的声音再难寻觅。



 、第二十九章 逐渐(2)

夜,深得入了髓,漆黑的一片,连带着星光也暗沉不明。空寂的院子里,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的家丁,只有明眸的野猫睁大了眼匆匆从花丛的这处蹿到另一处。落地的声音很轻,只是衣衫窸窣的摩擦清楚地响起,随即又有几声轻微的咳嗽,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突然蹿出的野猫“喵呜”一声跑过来人脚边,声音嘶哑凄厉,难听地要命。
鸣泱正经过回廊,习武之人的听力向来好得出奇,刹那间使出轻功,片刻人就已经到了院子里。夜色如墨,他看不见院中人的模样,但藏不住的血腥味显然让他觉得来者不善,不假思索地,掌下骤然生风,袭向来人。
掌风逼近,鸣泱这才发现来的竟不止一人,只是颇为奇怪的是,其中一人竟似乎深受重伤,一身功夫早已散尽,而另一人,并未任何出手的打算。
难道,并非来者不善?
他下意识地沉思,不觉那人蓦然开口,竟是离开相府已久的青竹的声音。
“鸣泱,带我去见相爷。”
另一人突然又咳了几声,只是这一回似乎是捂住了嘴,咳嗽的声音很是沉闷,指间却仍旧挡不住血的腥臭味。
意外的,鸣泱好像听见了青竹轻轻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麻烦请大夫过来看看,火蛇她……受了重伤。”
被云雾遮瑕的月光终于浅浅透出光亮,那深受重伤的人渐渐露出苍白的脸,竟真的是原本跟在念水身后的火蛇不错,只是此番虚弱的被青竹搀扶在身旁,唇边还带着方才咳出的血丝。
竟然伤得这么重了。
那连翘公子又如何了……
将火蛇暂时安排住在原本连翘住的那座院子里,青梅玉珠留下小心照看着,她们其实很想知道青竹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公子在哪里,可是她们不敢问。这一次,即便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想必也能看懂写在他脸上的阴霾。
只是,这一份阴霾下面,更多的是她们当真看不懂的愤懑。
“原以为,西京侯府上下当真全都被李荥的人马诛杀了,没想到她还活着。”
沈如长长叹了口气,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又渐渐松开。三年不见,不知为何身前的青竹越发的让人觉得阴冷,就连他也察觉到隐隐的不安,再联想到那西南方向的前朝皇陵,总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慢慢渗上心头。
三年时间,他不知在前朝皇陵那处做了些什么,浑身的阴冷更是不知何时将那层神秘涂抹浓重。
“我在回京城的路上遇见她的。念水似乎是被人一刀砍死,那些人以为她也死了,将她扔在路边没有理睬,所以醒了之后就拖着浑身的伤往这边过来。”像是在讲述着与他无关的事情,青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甚至连声音都是清冷的,“她的伤伤及脾肺,寻常的大夫根本救治不了她,这一路过来也不知道吐了多少的血,能撑到什么时候就撑到什么时候罢了,到时她的尸骨我会帮忙带回汴凉,和念水的合葬了。”
“她如今的伤并不是说没得救治,那些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好。”一旁的鸣泱静静插了句话。
“无论怎样,她带着伤过来京城,为的只是想确认小公子有没有到京。”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瞬间波动起来。沈如睁大了眼,欣喜之情在眉眼间不言而喻。“他,可是真的已经到京了?那现在,他在哪里?”
青竹会这样说,定然是已经知道连翘现在身在何处,沈如不自觉地有些激动,手里的茶杯终于被紧紧抓住,指骨由于过于用力都泛了白。
“小公子他,”青竹沉下声音,却同样也是藏不住的欣喜,“公子如今正在花间,虽说身上的沉疴并未好全,但至少并没有因为汴凉一事受到太多的伤。”
“花间?”沈如的声音突然沉下,“青竹,你可知他留在花间已经几日了?”
跟在他身边也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青竹自然明白他现在想的究竟是什么,虽然心知连翘藏匿行踪一定有他的道理,但仍不打算做什么隐瞒,只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一一道出。
其实,青竹原本也并不知道连翘早已到了京城,还似乎在花间待了不少的一段时日。他不过只是如三年前那般进了花间,只想先给火蛇喂点吃食和水,却不料意外地撞见了后院厢房处,大树阴影下,香木藤椅之上,那闭着眼神情安然的白衣公子,面有桃柳之姿,分明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样貌。那一眼,别无他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连翘,是恢复了原本容貌的连翘!他原本想要再走近些,不为别的,只想再仔细看连翘一眼。只是,他方一走近,不远处却传来了杳娘召唤的声音。那么急,就像是怕他发现了什么。
离开后花间,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连翘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么相爷定然也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在解释火蛇为何会拖着重伤的身子来京时,讲到这点。只是没有想到,相爷居然会不知道连翘已经到了京城,并且就在他曾经经营的花间里。
“他如今的模样可是这样?”
沈如说着站起身来,从端放在一旁的一只长形锦盒里取出一卷画轴。那画轴,是上等的紫檀木所制,宣纸、绫罗,尺寸间展开,少年公子有如月桂之下捣药玉兔般的柔和面容,淡然似水,就这样并不渲染的显露出来。那是谁也不熟悉的全新脸孔,唯有那双眉眼,眉梢微微扬着,眼底的温柔一如从前,似乎你只是注视着这幅话,便能再度听到他当初轻柔柔的声音唤着你的名字。
是这般相貌没错。青竹点头。
那一瞬间,似乎什么都回来了。沈如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低下眼眸静静看着手里的画轴。
谁也不知道,他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面容柔和的少年公子,扬着全世界最温润的笑,轻轻柔柔的唤了一声“阿如”。



 、第三十章 伤离

不是没有想过再见到沈如,只是他始终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在他还在躲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他至今在意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连翘静静站着,望着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男子。依旧是当初的面容,俊朗不凡,也依旧是那般浅浅的笑意,眼眸里藏着深渊,将自己一点一点深深地吸进去。然后,连翘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在刹那间升起酸涩的情绪,口中微苦,吐出的声音颤巍巍带着寂寞。
“阿如。”
那些苦,他受得,只是想见沈如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不待他走近,连翘已经急急快走了几步,才刚伸出手,却已经被沈如先一步搂进怀里,紧紧的,像是再不愿松开手。旁人看不得这些,面面相觑,都安静地退出了小院。跟着沈如而来的青梅玉珠抹抹眼泪,终于笑开,杳娘搁下茶水点心,揽着她二人离开。
“阿如,阿如,阿如……”
连翘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沈如,声音哽咽着隐隐带着哭腔,那双眼再藏不住泪水,不消片刻*了沈如的肩头。这一回,似乎再不去在意他哭泣的模样有多像女孩子。
沈如的心里此刻也是酸涩多过于欣喜。如今的连翘真的比过去还要削瘦,似乎只要他再抱得紧一些,稍一用力就可以将他的骨头全被捏碎。他知道,这三年,怀里的人一直被囚禁在西京侯府的别院里,虽说能够自由行动,没有限制在房间里,但能够行动的也就只有那座不大的院子。宝珠回来时,哭着说公子受到虐待,吃的只是寻常菜色,加上身上的毒,实实吃不了多少东西,就已经全都吐了出来。青梅也说,待到他身子里的毒清理的差不多了,那西京侯萧玉琮却突然出现,不冷不热的威胁说要公子帮忙做事,如此一来公子根本就没有好好修养过,身上的沉疴也算是拖了一天又一天,总也好不全,好不了。
他本只是心疼连翘这三年的境遇,对上萧玉琮不得已的死仍是觉得李荥下手太重,可现今看见连翘,沈如再不觉得什么可怜,一时间他只觉得那个人就如此简单的被李荥杀了太过便宜。
可是这样想过之后,又有些恼怒连翘的隐瞒,于是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冷淡了几分。“既然回来了,又为什么不回丞相府,你知不知道我究竟等了多久?”
“你要我怎么回去?”连翘苦笑,脸上仍旧带着泪痕,手却渐渐松开紧紧抓着的沈如的衣襟,“朝廷之中你该清楚的,阿如,那个人下定决心要杀了我,你要我怎么回去找你。我不愿意牵连到你呀。”
“连翘,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他的声音那么冷静,连翘不由自主地紧紧盯着他的脸看,终于从他眼底不悦的情绪中想起了什么。他说过的,沈如曾经说过,“我不知道你还要走多远,可是连翘,记得要时常回头看看,我还在这边等着你,哪天不想在走了就好好回来让我养着你。大瀚王朝的沈丞相,还是有那么一点私权的,你就算在京城惹出天大的事,别忘了我这个几乎一手遮天的丞相大人。”
一字一句,连翘仿佛失魂似的慢慢的说出来。他什么都记得,这三年来,只要清醒着他总是反复回忆在京城的那些日子,回忆着沈如曾经对他说过的所有的话。没有哪一句是他可以,也是愿意忘记的。
“既然记得,又为什么要怕连累我,哪怕是陛下要杀你,别忘了也有我在你前面挡着,到那时他伤不得全部的你。”
他就是害怕沈如会这样说这样做,所以当在花间清醒过来,当杳娘询问他要不要通知丞相府时,他会咬着牙一口回绝。
可是,连翘明白,他拒绝不了沈如对自己的好,那些好就像藤蔓,一点一点将自己紧紧缠绕其中。
“回家吧,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李荥若是想再伤你,必然也得过了我这关才是。”
容不得连翘再度退缩,沈如紧紧箍着他的手腕。连翘略微有些吃痛,只能安抚道:“还不是时候,阿如,我如今已经明白现在京城之中还有我要做的事。”
“你又要做什么,当初答应回汴凉,是因为你说那边有你还没有处理完的事情。现在回到京城,却又用同样的理由拒绝回相府?连翘,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做一只鸟,哪里也不去,只乖顺的呆在我给你的笼子里。”
要他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连翘心里不住苦笑。“阿如,我想科举入仕,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我手底下的那些人真正为朝廷所用,为百姓谋福利。”
“你,手底下的人?”
“你应当已经知道了不是么,”清辉之下,连翘的面容纯净如水,却似乎隐隐带了诡秘的魅惑,“萧玉琮所谓的那些江湖异士,当朝名流,全都是我结交的。”他稍稍停顿,扬起明媚春光般的笑,“他们,现在都是我的人。”
很早以前,他就有这种感觉,总感觉有时候的连翘就像一个让他完全陌生的人,带着比萧玉琮还要诡秘的身份和能力,秘密策划着什么,布置着什么,谁也探究不得,就连他也不行。不安感愈加强烈。“如果只是想让你手下的那些人为民福利,连翘,我可以以丞相的身份向陛下举荐他们,不需要你为了这件事淌朝政这趟浑水。”
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着沈如举荐的可能性,连翘一下子静下来,眸底的光淡淡的,没有方才的丝毫情绪。
良久,久到沈如以为他已经无法再将连翘拉住的时候,连翘终于回过神来笑问道:“那我呢,阿如,你可以连我也举荐了么?”
什么东西在刹那间崩裂了。沈如松开手,目光沉沉,一言不发地后退了两步。那眼神,带着从未见过的冷冽,那些柔情似乎都在崩裂的瞬间化为乌有。
“让你的人都来我府里,择日,我自会举荐他们入朝为官。”
此言一出,便见连翘微微扬唇,眉眼稍低,然后意外疏离的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