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三想,仍是想不明白,聂浥尘干脆抛之脑后,换好了丁等弟子服,洗漱完毕。
正要推门而出,却想到委居于识海中的大师兄,聂浥尘犹豫了下,暗道:“怎么沈陵如此老实?”再一想,他这辈子有幸活过来就是想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大师兄不来招惹他,可是他上辈子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的!
这样想着,脚步更是轻盈了些。
“聂浥尘!”
陈蘅见聂浥尘出现在眼前便拎了两个空桶走了过去,喝道:“聂浥尘,说要卯时起床,你胆敢如此怠慢,活生生晚起了一个刻钟!真真是讨打!”伸手作势要打聂浥尘。
上一世聂浥尘都习惯了陈蘅的这些糊弄人的假把式,躲也不躲,果然见陈蘅半路收了手。将水桶往聂浥尘面前一搁,道:“今个儿你晚起一事师兄就替你瞒下了,可师兄昨日练剑扭了腰,这会子不太方便打水,你去帮师兄将后院的水缸全都打满。”
聂浥尘接过水桶,没吭声,陈蘅托着腰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等到出了院子便一挺摇杆,冷嗤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回了房间。
第四章
聂浥尘身量颇小,身体更是纤瘦,像是根豆芽菜。
许是儿时落下了病根,平日里又得不到营养滋补,聂浥尘比一般的十岁男孩还要瘦,跟养得白嫩的姚安站在一起就像是个小难民,看起来就是一副极好欺负的模样。
聂浥尘性子有些孤僻,又不像别的孩子一样贪玩,每日里勤勤恳恳地修炼,反而让别的孩子对他产生了疏离感,他也顾不得这些就记着师傅临死前的叮咛了,除了修炼几乎没别的心思,相处的时日久了,那些师兄弟们自然知道聂浥尘是个软柿子,好捏。
拎着两个大木桶走到后院的溪流边,聂浥尘想起儿时的生活,虽然有些可怜但是却十分值得怀念。
那时候虽然每日都在苦修,但是却是自由的。
没有沈陵,他不用被强迫去吸食他人的精血,也没有那些可怕的毒虫侵。犯他的身体。
回忆了下以前的生活,聂浥尘先将木桶放在河边,人站得远远的,两手掐诀,默念起咒术来。
这是他小时候的习惯,即便是做些苦力也要尽力练习法诀,既然他天资愚钝便要比旁人十倍百倍的努力。
木桶摇摇晃晃的升了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向前移去,今日的咒诀竟是意外的十分顺手,木桶随心念所动落于河水中,逆着河流流向,灌满了整整一桶。
好奇怪,他记得自己十岁的时候总是做不好,最后木桶掉在河里,他跑到河里去捞,还是靠着人力打满了水。
聂浥尘洗黑的瞳孔亮起一道异彩,眸中犹如繁星万点,一张清秀的小脸布满喜悦之情,却没想到一时疏忽,那木桶一个趔趄竟是在栽倒下来,他啊得惊叫一声,更没想到的是那木桶半路间竟是如同活了一般自己正了身子,一路四平八稳地漂浮过来,落于地上。
聂浥尘怔住,却听见朗朗笑声在耳畔响起,仔细辨认,竟是来自沈陵的。
聂浥尘本对沈陵抱有防备,此番听他如此嘲笑竟是卸下了防备,回嘴道:“大师兄天赋异禀,这小小浮空术自然不在话下,何必嘲讽一个还没筑基的小师弟。”
沈陵笑眯眯地说:“尚未筑基?你且再感受一下。”
聂浥尘虽不知他是何意,却也尝试着感受了下丹田内的真气流转,只觉一道浑然真气凝聚在一块在丹田处灼灼发热,正是书上所写筑基之兆,当即怔愣住,喃喃道:“我、我筑基了……?”
沈陵淡淡道:“恭喜,昨夜我可是……”
灵识内一片岑寂,沈陵不知聂浥尘怎么了,却知道此刻他不该继续开口。
聂浥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竟然筑基了。
虽然筑基对沈陵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毕竟作为修仙的第一道门槛,能否筑基就表明你是否具有修仙的资质。沈陵还记得当初自己筑基成功的时候,师尊可是一口气赠了他一堆宝物嘱咐他勤加修炼,而这个聂浥尘居然……无动于衷?
劳累了整整一夜的沈陵忽然觉着太不值了。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沈陵,忽然感受到魂魄周围一股甘流划过,聂浥尘的识海内涌出一道起柔和的气息,而此刻默不作声打着水的聂浥尘嘴角微微勾起,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筑基了。
***
将三个水缸都打满水后,聂浥尘本要回屋打坐却又被陈蘅叫住去后院锄草。
姚安欢欢喜喜地跑来见聂浥尘,恰巧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一变,瞪着大眼嚷道:“陈蘅,你又欺负我师兄!”
陈蘅见是姚安,心底冷嗤一声,却又知道姚安他得罪不起,当即扯了理由掉头就走。
姚安气恼地抢过聂浥尘手中的锄头,道:“师兄!那陈蘅一派小人之相,你作何要顺了他的心思?”
聂浥尘道:“陈蘅负责看管我们这一组的丁等弟子,我与他作对自是不讨好。”
姚安更是瞪圆了眼睛,“那也不能由着他这么欺负你!”
聂浥尘道:“人微言轻便是这样。”
姚安气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去替你教训他,他要是敢找我的茬,我就去找我师傅!”
聂浥尘拉住他:“别去,别让清平真人为难。”
姚安气呼呼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姚安是真的在关心他,聂浥尘心里一暖,拉着姚安坐在花圃边上,道:“姚安,谢谢在师傅走后,你还愿意把我当师兄弟。但是真的不用你替我出头,陈蘅为人极为势利,却也只是一个搬不上台面的小人物,他欺辱我只是因为我一无能力,二无靠山。等到日后,我变得厉害了,一定会向他讨还回来!现在这些,只不过是他在帮我修养心性。”
这些道理姚安一个九岁的孩子听得似懂非懂,缓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终是被聂浥尘安抚了过来。他抢过聂浥尘的锄头,扬起笑脸道:“师兄,那我帮你!我跟你一起修养心性!”
这番话沈陵听得暗自叫好,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会有这等心性,书上曾看过一个典故,有一人问:如有人骂我,辱我,欺我,骗我,谤我,该如何处之?一得道高人回答:忍他,让他,躲他,避他,由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说得直白些,便是你方才说的那样。”
聂浥尘:“……”
嗤笑一声,聂浥尘回答沈陵,“上一世我对你也忍之,让之,躲之,避之,由之,却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沈陵:“……”
听到聂浥尘说出魂飞魄散四字的时候沈陵的心便沉了下来,还要再追问得细致一点,聂浥尘却闭口不答了。
沈陵只好换了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通知霍白让他带你见师尊?”
聂浥尘说:“要过早课的时间,否则小黑不会过来的。”
千古剑门的早课分文课跟武课。文课是打坐修炼,武课则是练剑,一般来说是文课在前武课在后。
文课上,聂浥尘与众多丁等弟子盘坐在一起,感受到沈陵也在识海内盘坐调息,聂浥尘感觉十分古怪。
他觉着沈陵奇怪不是没有原因的。
现在的沈陵跟他上一世遇见的沈陵差得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聂浥尘资质愚笨,也看得出来两人的差别。
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云荒大陆之上有人、妖、魔、鬼四修,四者互不排斥,甚至因某种利益可互有往来,此处先撇下其它几修不提,暂提人修。
人修又分为散修跟道修,所谓散修即指自身得遇奇缘而踏入修真门界抑或从修真大派中脱离出来投身于凡尘俗世之中的修者,他们最终的目的虽也是得道成仙但却注重修道过程中的物质享受,而道修则是指投师于修真门派,隐居于山林之中的修者,讲究修身养性,不为红尘俗世所扰。
前者虽人数众多但出类拔萃之人较少,彼此之间不那么讲究辈分全凭本事说话;而后者,门派与门派之间凭借立世年月和所出修者的能力高低有先后排名之分,比如说当今道修门派执牛耳的便是赫赫有名的三教七门,其余零散小派声名不一。
一个门派之内的弟子或因入门先后或因师承高低而有辈分之分,又有区别。
聂浥尘所在的千古剑门便是七门之一,而他只不过位列于小小的丁等弟子,每月只领得灵石五十颗,灵草一百株而已。附在他身上的大师兄沈陵则是独立于四等弟子之外的特等弟子,地位自是万分尊贵。
若是仔细说起来,平日里的聂浥尘即便是踩了狗屎也不可能会跟沈陵说上一句话,更是不可能知道沈陵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凭借上一世聂浥尘对沈陵长达十年的相处认知,聂浥尘可以笃定地说:“现在的沈陵实在是太假了!”
上一世,附身在聂浥尘身体内的沈陵脾气暴躁,十分易怒,但凡有些许不合心意的事情总要发泄一通,往往是搞得他灵识震荡,经脉内的真气肆意横行,令他苦不堪言。
而现在……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地与上一世差了那么多。
疑惑归疑惑,现在的状态却是极好,聂浥尘自然不会蠢到破坏现在的状态。
早课过后,聂浥尘对着空中吹了声哨,没多久一只大约一臂长的黑雕飞了过来,黑雕的形容沈陵觉着十分熟悉,再一细想,不禁揶揄道:“你居然连霍白的宠物都使唤得动,你与他当真关系匪浅。”
“嗯。”聂浥尘敷衍地应了一声,沈陵觉着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这小子才几岁就这般不可爱,不活泼,不机灵,应该多笑笑才是真的。
聂浥尘不知沈陵的想法,自顾自地提笔写下了一行字“浥尘有事麻烦二师兄,望午时能在望川峰竹林一见。”将字条系于黑雕脚下,聂浥尘丢了块肉给黑雕,放飞出去:“小黑,麻烦你了!”
黑雕嘶鸣一声,展翅高飞出去。
第五章
聂浥尘等回信的期间就靠在窗边背着咒诀,手中握着一本卷轴,一字一字认真地背诵着:“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而……”漆黑的眸子一暗,聂浥尘心里是滋味,真是糟糕,后面的又记不得了。
沈陵的声音传来:“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他半无奈半调侃地说,“这段你都背诵了一个早晨了,还没记住,怎么记性这样差?”
聂浥尘:“……”
聂浥尘没憋住气,不高兴地说:“沈陵你不要仗着天资好来欺负我,你也知道天道好轮回,没准哪日我遇得了机缘,闭塞的灵识大开,淤塞的经脉也顺畅了,到那时候就莫怪我反过来欺负你了!”
沈陵:“……”
聂浥尘没再搭理沈陵,继续认真背诵着。
沈陵察觉到聂浥尘的认真,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年龄本是朝气蓬勃的时候,那些小师弟们天天拿着木剑跑来跑去的,翘掉早课跑去树上掏鸟窝钻进草丛里抓蛐蛐的事情被他碰见过好几次。这个聂浥尘下了早课还在背书当真是勤勉。
聂浥尘在背书,沈陵闲着无聊就懒洋洋地借了聂浥尘的一缕神识四下看着,这个房间极为简陋,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想不到千古剑门还有这样破旧的地方,房内用具虽然齐全但是都是上了年岁的,神识扫到一物上,沈陵惊讶地叫道:“汲灵草?”
聂浥尘自然听到了沈陵的喊声,疑惑地问:“什么汲灵草?”
沈陵道:“那株你放在窗边的灵草便是汲灵草!”
聂浥尘举目望去,拿过那株样貌极为普通,但叶片肥大的灵草,道:“这个?”
沈陵点了点头,道:“汲灵草是巩固灵根最好的草药,但是适合汲灵草生长的地方极少,因而产量也少,相当珍贵,你就将汲灵草放在这里当真是暴殄天物,烈日暴晒会毁了它的药性。”忽然想起什么,沈陵问道,“你可还能再找到别的汲灵草?”
聂浥尘完全没想到这株貌不惊人的小草居然会有这种功效,“有……可是你真的确定这就是汲灵草?后山那里一大片都是这种草。”
沈陵:“……”为什么他感觉不确定了……
沈陵再三辨认了下,这的确是汲灵草,聂浥尘说的那一大片,可能是些与汲灵草长得相似的别的草,聂浥尘见识少分辨不得罢了。
沈陵又道:“你尝试吸收一下汲灵草的灵气,应该对净化你体内杂乱的灵根有帮助。”
聂浥尘:“这种草我吃了好几年了。”
沈陵:“……”
聂浥尘一板一眼认真地说:“这种草的草茎很甜,嘴馋的时候我就拿来当零食吃。”他还是不太相信沈陵,“你确定这真的是汲灵草?”
沈陵长长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道:“你的使用方法不对。将汲灵草放入香炉中焚烧,就着燃烧出来的香气打坐,将草中的灵气吸收入经脉当中,汲灵草自身的灵气极为纯净会帮你净化杂乱的灵气,每五天一次如此吸收汲灵草,只需要三个月就可以将双灵根变为单灵根。不过你体内两种灵根本身就有强弱之分,汲灵草只能帮助你扫除弱势的灵根。”这些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便是名动九霄大陆的富豪也难以弄到能连服三个月的汲灵草,其珍贵可见一斑。
又想起聂浥尘所说的后山一大片,沈陵觉着有必要去亲自辨认一下。
聂浥尘一方面因上一世的事情记恨沈陵,这会儿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一方面又瞧着时间不多,小黑也该过来送信了也就将汲灵草的事情搁置下。不过他倒是听从了沈陵的建议,将汲灵草存放在一个较为阴冷的地方,免得草叶枯干了。
就在这时,沈陵忽然感觉到魂魄震荡起来,似是有什么在无意识间起了反应,当即盘坐在聂浥尘的识海当中,催动真气游走,余下真气全都运转起来,沈陵全心于巩固魂魄却没料到,聂浥尘的额心又现出一抹银色,以其为中心,一层薄如蝉翼的真气将聂浥尘整个包裹了起来。
聂浥尘觉着身体莫名的燥热起来,呼吸也略微急促,不知是沈陵在他识海中捣的什么鬼,忙凝心盘坐,运转真气,却没料到那层薄雾竟是逐渐被聂浥尘吸收于经脉之中,随着自己的原始真气开始流转,往复……
再次睁眼的时候,差一刻便到戌时,聂浥尘通体清爽无比,内视之下,所筑之基更加夯实,竟是已经突破至筑基中期!
他早年花了那么久也没筑基成功,这会儿居然在短短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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