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轻什随意地笑了两声,不予置评。刚才沈沉舟在他耳边低声说出的名字正是西门郝,乍一听很让人吃惊,可换个角度一想却又觉得这两人真是般配。只是,西门郝在女修们的眼中的一向是如意郎君般的存在,若是她们知道她们的梦中情人竟然喜好男风,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看他不顺眼呢?”见轻什的模样明显是不打算放手,沈沉舟不由叹了口气。
“你这句话说的对极,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轻什淡淡一笑,“行了,我听你一次劝,这事暂且到这儿——余望没出去吧,我是来找他的。”
“你直接去地火室找吧,反正我是没听说他有出门。”沈沉舟道,“对了,这个给你。”
沈沉舟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塞进轻什手里。
“哟,你还真还啊?”轻什毫不客气地将灵石接了过来。
“师傅赏的压岁钱。”沈沉舟很是肉痛地说道,“今年这礼送的可是亏大了。”
“我若是找你追讨利息你才是真的亏大了,眼下不过是没赚到罢了!”轻什白了沈沉舟一眼,收起灵石,转身向器堂走去。
虽然轻什答应沈沉舟愿意在苏方的事情上暂且罢手,但也只是暂且罢了——一个月是暂且,一天也是暂且——反正他最近也没工夫去探究这人到底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那就“暂且”放过他,等他有时间有精力的时候再继续好了。
告别沈沉舟,轻什径直去了器堂,果然在一间地火室里逮到了正在炼制新灵器的余望。
被打扰到的余望自然很不高兴,但他不仅欠着轻什灵石更欠着人情,只能极不情愿地把已经炼制了一半的灵器从炼炉里取了出来,老老实实起身跟轻什走人。
但跟着轻什来到无名谷的长老殿,发现自己竟被安排在后殿最大最好的正殿住下时,余望慌张了。
“我怎么能住这儿,这里应该是韩长老的居所。”余望紧张地说道。
“韩长老的洞府就在那边,他怎么可能再费事地住到长老殿里。”轻什不以为然挥挥手,“让你住你就住,瞎担心什么!”
“可是……”
“没可是。”轻什板起脸道,“下月初长老殿就要举行开殿大礼了,你这个长老殿执事差不多也该收拾收拾彻底搬过来住了,韩长老可说了,你这执事总不能白领奉养不干活吧?”
余望无奈,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狠了狠心,“好,反正我这条命也算是卖给你了,由着你随便安排就是。”
“放心,不会再把你转手卖掉的。”轻什毫无说服力地安慰道,“今天就凑合着住下,等这三天忙活完了,你再回去搬家——第一峰的洞府也别留着了,这边的灵气可比你第一峰的那个洞府浓郁多了。”
“这里有地火室吗?”余望习惯性地问道。
“目前是没有——”轻什想起韩朔洞府里的那两个地火坑,虽然肯定不能让余望去霸占韩朔的修炼之地,但既然有地火坑就说明此地可以引出地火,于是便抬头道,“这里应该能引出地火,我跟韩长老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你弄间地火室出来。”
“那是再好不过了!”余望眼睛一亮,开心地笑了起来。
“肯定让你比在第一峰过得自在安逸。”轻什也笑眯眯地许诺,心里却悄悄算计起了另一件事。
轻什是极不喜欢起早的,初十这天也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才从韩朔的洞府里出来,去长老殿的后殿里叫来余望,又带了两个当值的炼气期弟子充场面。轻什也没使用长老殿的空屋,直接在山谷中央的空地上摆了桌椅,然后便示意看守山谷的弟子放人收剑。
有金丹期修士在现场坐镇,而且决定此次甄选结果的的太上长老也就住在旁边,因此过来送剑的弟子基本都很老实,一个个先拿出身份玉牌给轻什验看,然后便将身份玉牌连同自己带来的剑一起放入轻什提供的纸匣,交由旁边的余望收进储物袋。
仙楚门里的剑修其实并不算多,但轻什让管事堂贴出的公告里并未限定来者必须习过剑修功法,因此不少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随便找了把剑就送了过来。但轻什也不管鉴别这项,人家送,他便收,剩下的事情自有韩朔处理,他只要确保不让炼气期的弟子混入其中就算任务完成。
由于只收不鉴,速度自然快得很,原本因为轻什的晚起而积累出的人群没多久就消失在山谷之中,轻什和余望也很快空闲下来,坐在一起喝茶唠嗑打发时间。
这里其实并不是适合说闲话的场合,但余望本来也不是个说“闲话”的人,他只对炼器感兴趣,就算和人闲聊也说的全是炼器方面的事情。轻什虽不像余望那样专精于炼器,但他学识丰厚,视野也比余望开阔,余望说的他全能明白,而他说的也能给余望带来全新的灵感和思路。两人当初就是因为这点才逐渐熟识,只是由于余望实在是太过专注于炼器,身边还有一个对他严防死守、心思难料的小鱼尾巴,轻什和他的关系才一直卡在某个临界点上——虽比一般朋友要好,却又不如和沈沉舟那般密切。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除了赶走了几名想要浑水摸鱼的炼气期弟子外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而到了下午,来送剑的弟子越发地稀少,零零散散地,几乎以个轮数。
可就在轻什已经准备收摊闪人明日再来的时候,一名金丹修士却忽然出现在山谷之中,并且还手捧长剑,走到轻什和余望的面子。
“顾弦仙君座下弟子杨平津前来送剑。”这名眉目俊朗、身形健硕的金丹修士主动报上姓名来意,并将自己的身份玉牌递了上去。
余望完全没想到竟会有一个修为比自己还高的金丹修士前来送剑,当即就有些发懵。轻什却是波澜不惊,神色如常地接过杨平津递来的身份玉牌,认真地检查了一边,随即又接过他手里的长剑,连同玉牌一起装入纸匣,转手递给余望。余望愣了一下才伸手接下,随即想起他不过是镇场子的摆设,于是便也很快镇定下来,按照事先定好的规矩将纸匣收入储物袋。
“请回去等消息吧。”轻什对依旧站在桌前的杨平津说道。态度不算恭谨,却也没什么失礼之处。
“一定要在十五日才会有结果吗?”杨平津笑着问道。
“您这是在问我吗?”轻什轻笑一声,挑眉反问。
“难道我问错人了?”杨平津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轻什可没兴趣被他当灵兽一般地逗弄,当即脸色一冷,淡然道,“难道结果是我给的?”
杨平津似没想到轻什竟会跟他翻脸,不由怔了一下。
没等他再开口,轻什已用更不客气的语气开始撵人,“杨道君若是无事,还请尽早离开,莫要影响我们做事。”
话说到这份儿上,杨平津也只能要么翻脸,要么走人。可杨平津虽是顾弦的徒弟,但顾弦与韩朔的关系一向微妙,虽不交恶却也绝对算不上亲近,至少杨平津就从未见过韩朔对顾弦有过“敬重”一说。这么一来,在韩朔的地盘上与韩朔身边的红人翻脸可能导致的后果就着实不可估量,而杨平津也不是年轻气盛的低阶弟子,于是所谓选择其实便只剩下一种。
“失礼了。”杨平津强作笑颜地向轻什和余望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山谷。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谷之外,余望长出了口气,转回头,面色古怪地看向轻什,“他可是金丹修士,而且还是顾弦仙君的徒弟——你可别是不知道顾弦仙君和韩朔真君是什么关系吧?”
“一个师傅呗。”轻什撇嘴道,“行了,你别啰嗦,我心里有数。”
轻什当然知道顾弦和韩朔的关系,也正因为知道,才算准这杨平津不敢在自己面前托大撒野。
——鬼才相信他是来学剑的!
将心比心,轻什可不觉得一个有洞府有师承修为已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会因为好学、谦逊等等冠冕堂皇的原因跑来和一群筑基期的后辈争抢入殿名额。他若真是有心求学,直接登门拜访就是,别说他还是韩朔的亲师侄,就是普通的仙楚门后辈,韩朔也不可能不问因由就把他拒之门外。可他却偏偏舍近求远,把该私了的事情硬是给抬上了桌面,要说这里面要是没有别的心思,谁信啊?!
不过这些话,轻什是不会和余望说的,一来说了他也未必理解,二来是不想给他平添压力。刚才他刻意高调地赶走杨平津,就是不想让杨平津有机会对上余望——他可以毫不在意后果地仗势欺人,余望却是不成,余望既没那般的脸皮,更没那样的能力——胆量或许倒是有的,不过也只是傻大胆而已!
轻什撇撇嘴,也不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挥手将桌椅收拾起来,吩咐看守山谷的当值弟子别再放人,就算真有来送剑的也让他们明日再来,然后把余望撵回长老殿休息,自己则接过他手里的储物袋,回了韩朔洞府。
其实山谷里发生的事,韩朔在洞府里看得一清二楚,但见到轻什回来,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杨平津过来干嘛?”
“第一,到您的长老殿做入殿弟子,跟您学剑。第二,看上您长老殿的执事位置,所以想挤走余望,取而代之。第三,顾弦仙君命他来,他不得不来。”轻什一口气列了三个因由,然后甩把手里的储物袋丢到韩朔怀里,继续道,“您觉得哪个答案合适,您就选哪一个好了。”
四十八、选剑
看到轻什气鼓鼓的模样,韩朔原本也很火大的心情却突然清爽起来。
“过来。”韩朔把储物袋放到旁边桌上,伸手把轻什拉到怀里,“不用想,肯定是我那师兄让他来的。上次我去找他借车撵的时候他便要我遣走余望,换杨平津做执事,不过被我拒绝了。”
“哼!”轻什冷笑,“人家顾仙君也是为您着想呀,杨平津本身就是剑修,又是您的嫡亲师侄,怎么瞧怎么比余望合适不是。”
“再合适我也不会让他过来的。”韩朔摸摸轻什的头发,承诺道,“我那师兄想在我身边安插人手不是一天两天了,明明修为都被我落下一大截了,还想以师兄的身份使我受控于他,哼!”
“使您受控于他?”轻什立刻挑眉,“您这师兄心和胆子可都够大的啊!”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仙楚门的权力大多都在恒楚真君那一脉的掌控之下,而我那师兄对这种状况极是不满。”韩朔解释道,“师尊还在的时候,他便一直鼓动师尊与恒楚真君争权,师尊羽化之后才安分了一阵。去年我化神成功,他的心思便又活络起来,尤其前阵子我过去找他借车撵一事许是让他有了误解,以为我是借机与他亲善,行那连纵之事,当时便是好一通啰嗦,如今更是得寸进尺地想借我之势招揽羽翼。”
“他不会是其他仙门派来的卧底吧?”轻什一脸惊诧地问道。
“又胡说什么!”韩朔不由瞪眼。
“挑唆宗门两大化神修士内斗,这事只有仙楚门的死敌才能干得出来吧?”轻什撇嘴道。
“闭嘴!”韩朔再次瞪了轻什一眼,很快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只是不甘心罢了。师兄的修为进境虽不似我这般神速,可年轻时也是门中佼首,筑基、结丹一路顺畅,又是师尊的首徒,心高气傲自是难免。”
“然后呢,难道受到什么挫折了?”轻什问道。
“师兄最大的挫折,便是一生都未得宗门重用。”韩朔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深,“成婴之前,他在门内得到的唯一任职便是师尊的长老殿执事;成婴之后,他也空有长老之衔,只能蜗居在长老殿里教徒弟。”
轻什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您貌似连长老殿都是刚建成,而且至今尚未开殿。”
“我是拒而不要,他是求之不得。”韩朔再次叹了口气。
轻什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您对您这师兄的同情让我无法理解,莫不是……有内情?”
“你倒是敏锐。”韩朔淡淡一笑,把轻什又拉近了一些,“我仙楚门虽不是世家,却也自有一套用人的规矩,并不像望云宗和丹门那般只认修为的。”
“能感觉到。”轻什点点头,“其他仙门,就算是玄天仙域那种世家都会招揽外姓的高阶修士做供奉,我们仙楚门却是连收徒都只收未成年的小孩,从不接纳成年的高阶修士入门。”
“这只是诸多规矩中的一项。”韩朔略显歉意地摸了摸轻什的脸颊,“只是此事涉及宗门传承,其中细节我不好告知于你,你莫要多心,也别试图探究。”
“放心,我才不做那种找死的事情。”轻什撇嘴道。
“倒也不至于那么严重,你看我那师兄不就活得好好?”韩朔淡然笑道,“好了,我那师兄愿意折腾就让他自己折腾去,我是绝对不会奉陪的。我答应了让你来管这长老殿,那就是你来管,其他人谁也别想插手,我说到做到。”
“哼!”
“别哼哼了,去给我泡一壶灵茶,然后跟我一起看看今天收来的这些灵剑。”韩朔拍拍轻什的屁股将他赶去泡茶,起身打开桌上的储物袋,将里面收纳的灵剑全部倒了出来。
韩朔很快就把那些崭新铮亮明显是刚从店铺里买来的灵剑挑拣出来丢到一边,然后才认真地审视起剩余灵剑以及它们对应的身份玉牌。
轻什捧着茶盘走回来的时候,韩朔面前已只剩下不到十把灵剑,有长有短,样式各异。
“这些是让你觉得满意的?”轻什把茶盘放在桌上,随口问道。
“至少是被认真养护过的灵剑,不是被送来凑数的样子货。”韩朔说着,将手伸到轻什面前。
轻什不由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灵茶,然后又将茶杯送到韩朔手中。
“第一峰的那几个人都没有送灵剑过来?”韩朔接过茶杯,一边嗅着茶香一边开口问道。
“还有两天呢。”轻什答道,顺手从被韩朔舍弃的那堆灵剑里拣出一把,“我记得这是杨平津送来的那把灵剑,怎么在这堆……呃,您没相中?”
“这根本不是他的剑。”韩朔冷笑,“他已结丹多年,真正的本命灵剑早就与他体内金丹合二为一,哪还拿得出来。”
“也挺好,给您一个冠冕堂皇的拒绝理由。”轻什撇撇嘴,把剑扔回纸匣。
“但他这么一搅合,明后两天很可能就会有其他金丹修士也跑来凑热闹,你要当心一些。”韩朔叮嘱道。
“有什么可当心的,他们敢送,我就敢收,至于收下之后的事,那可就与我没有关系了。”轻什不以为然地摊手道。
“你这厚脸皮倒是能扛得住事的。”韩朔抬手掐了轻什脸颊一把,“把那些垃圾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