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身外身?”郝闻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不知道的,不会问吗?”轻什淡然道。
郝闻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蹙眉道,“我的事,你和谁说了?韩朔?”
“我为什么要帮你隐瞒呢?”轻什反问。
郝闻没有回答,眯起双眼打量了轻什一会儿,很快又释然一笑,“也是,若不是你和韩朔说了我的事,那日他也不会亲自到登仙楼外堵我。不过,就仙楚门如今这悠闲模样,你恐怕也没有把话说全吧?还是——你说给了韩朔,而韩朔却自行隐瞒了一部分?”
轻什耸耸肩,同样没有作答。
“轻什小弟,那韩朔可都将你作饵来诱我上钩的,你就不生气?”郝闻挑眉问道。
——当然气,不过已经气过了。
轻什撇了撇嘴,“郝仙君,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未免太过无聊了吧?”
“无聊?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直接谈正事好了。”郝闻微微一笑,“你肯在这里与我相见,想必是愿意将那小东西卖给我了?”
“成品,十块上品灵石一个。”轻什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报价道,“图纸,拿你的身外身功法来换!”
“身外身功法?你可真敢开口!”郝闻失笑。
“舍不得就买成品好了。”轻什满不在乎地答道。
郝闻笑了笑,“你怎么会对身外身的功法有兴趣?你不知道那是邪派功法,得用自家血亲的肉身才能炼制?”
“既然你不愿给,又何必多此一问?”轻什淡淡说道。
“你若愿拜我为师,我倒是可以考虑教你。”郝闻引诱道。
“免谈,还是直接说你要买多少成品吧。”轻什想也不想地拒绝。
“真遗憾。”郝闻露出一脸失望,但紧接着便正色道,“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只有一打,一百二十块上品灵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轻什翻手拿出一个玉盒,托在掌中。
“成交。”郝闻也拿出一个小巧的储物袋,点数了一番后,将袋子口向下翻转,倒出一小堆上品灵石,然后向轻什微微一笑,“不多不少,一百二十块。”
——你真的很无聊!
看到郝闻这让人无语的举动,轻什忽然有点怀念以前那个严谨的西门郝。
“望望,把灵石捡起来。”轻什一边向望朔吩咐,一边将手里玉盒丢向西门郝,同时提醒道,“用的时候再打开,那玩意遇到声音就会自动收录,录满之后不能清空,等同报废——这点相信你已经试验过了。”
“是呢。”郝闻接住玉盒,看也不看地收了起来。
望朔也趁机将地上的一摊灵石全都收进项圈,纵身跃回轻什身边。
“还有,这东西不要用在仙楚门里。”轻什补充道,“否则,后果自负。”
“怎么,仙楚门里有人认识这东西?不会又是韩朔吧?”郝闻眯起眼,明显生出了些许不悦。
轻什再次耸肩,没有否认。
“你对他还真是不遮掩。”郝闻冷笑起来,“难道今天你与我交易一事,你也打算告诉他?”
“如果他问的话。”轻什淡定地答道。
“呵呵,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看看若是他发现你这东西被装在了仙楚门某位长老身上,他会有何表情了。”郝闻意有所指地说道。
“很遗憾,他只会怀疑是你仿造。”轻什不慌不忙地答道,“他知道我装在你身上的那块没有拿得回来。”
“那可真是遗憾。”郝闻故作失望地拉直了嘴角。
“郝仙君,若无他事,恕我告辞。”轻什漠然道。
“莫急,还没说下次的交易时间呢!”郝闻轻笑道,“难道你只打算与我做个一锤子买卖不成?”
“我觉得我们还是少见几次面为好。”轻什认真道。
“我可不这样觉得呢。”说着,郝闻低头向轻什脸侧贴去,似乎打算耳语一番。
轻什却不愿与他这样亲近,身子一闪便躲到一边。
郝闻的脑袋顿时扑了个空,不由皱了皱眉,很快又转头笑道,“你就那么怕我?”
“您可是位仙君,而我,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小修士。”轻什撇撇嘴,“话说,你就不问问你那奇货可居的苏方如今是什么境况?”
“不就是被送到静思谷闭关去了嘛。”郝闻不在意地答道,“正好帮他收收心,省得整天光想着怎么攀权附贵,一步登天。”
“你对他还真是了解。”轻什冷笑。
“我对你也很了解。”郝闻微笑道,“比如,你亲近的人都叫你轻什而不用那个炎姓;比如,你从不使用灵器,更不会御器飞行。”
“被你了解,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轻什冷哼一声,不想再与郝闻纠缠,再次向后退了一步,漠然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你若再想交易,至少三月后再来。”
“三个月,太久了。”郝闻盯着轻什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想你的。”
——靠,这是调戏吗?!
轻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强忍下出手揍人的欲望,却着实掩不去脸上的寒意。
“那你就慢慢想吧。”轻什冷冷地撂下一句,转过身,领着望朔向仙楚门的方向走去。
郝闻却明显不想这样放他回去。
“没人教过你,把后背留给敌人是极不明智的吗?”郝闻一边高声说着,一边已伸手向轻什抓了过去。
“呜——”跟在轻什身边的望朔立刻发出警告的低吼,作势欲扑。
郝闻并没把望朔这么一只金丹期的灵兽放在心上,望朔也没有真的向他扑来,而郝闻伸出去的手也同样没能抓到轻什的一根头发。
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轻什轻轻一闪便让郝闻的算计再次落空。
郝闻不由愣了一下。
“郝仙君,玩笑过了火就不好笑了。”轻什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郝闻没有再追,只站在原地大笑起来。
轻什也没理他,扯着望朔赶紧跑路。他说的硬气,心里却是全然没底的,若郝闻不依不饶,他也只能暂且缠住郝闻,让望朔赶紧去韩朔那里求救了。
但郝闻终是没有再做什么,轻什很快便一路安然地踏进仙楚门的山门。
——还是有点冒险了。
轻什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一点后怕。郝闻毕竟是位元婴修士,以自己如今的能力,跟元婴修士硬碰硬还是危险了点。何况这里是仙楚门的山脚,一旦惊动宗门里的高阶修士,自己的身份就等同于暴露,再想在仙楚门里栖身,恐怕就只能以囚徒的身份了。
但一想到成本只有几十块下品灵石的声卡换来了一百二十块上品灵石,以后还可以持续交易,轻什便又觉得这险冒得值了,当即转头对望朔道,“喂,灵石可以给我了。”
“谁稀罕你的破灵石。”望朔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头将灵石从自己的项圈里拿了出来,用灵力裹成一团,朝着轻什便砸了过去。
轻什嘿嘿一笑,轻松地伸手捞住,顺势塞进了自己耳环。
“人怎么就喜欢这些破石头呢!”望朔不解地嘟囔了一句,马上又追问道,“对了,你不是要跟我解释那人为什么叫你师弟吗?倒是说呀!”
“这事说来话长,等找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间再跟你详谈。”轻什搪塞道。
“不想说就不说,找什么理由嘛!”望朔不悦地抱怨道。
“啊,可以不说吗?那我就不说了哦!”轻什欣然一笑,大步向无名谷走去。
“你,你,你,你骗我!”望朔赶紧追了上去,愤愤地叫嚷道,“骗人的是坏蛋!是小狗!生孩子没屁眼!”
“哎呀呀,你是人吗?”
“你这个坏蛋,你也不是人——”
回到韩朔洞府,轻什没提见到郝闻的事,只说订货的人没有亲来,却来了位元婴修士。
韩朔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仙楚门有元婴修士来访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再说坊市里有自家宗门的高阶修士常驻,若那人形迹可疑,自会加以注意。
轻什这时候也不会再主动提醒韩朔提高警惕——西门郝是可能会威胁到他身边人安危的家伙,铲除是必须的;郝闻却是可以为他带来利益的人,掩护也是必须的。
——下次见面,或许可以将他们的交易内容再扩展扩展。
轻什盘算着,一时间倒是忽略了郝闻对他口花花又试图动手动脚的事,却想起了郝闻对仙楚门现状的了如指掌——其实也不能算作了如指掌,苏方去了静思谷的事,以及仙楚门如今的风平浪静,都算不得什么秘密,只要稍稍打听便能知晓,并不需要将钉子埋得多么深。
只是,轻什能猜到郝闻在仙楚门里留了后手,却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
——钉子。
——总不会,也是一种生意吧?
轻什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75七五、飞升
上界的时光总是悄然流转;转眼便过去了五年。
自从余望终于能够制作中品灵器后,仙品堂的生意便开始好了起来,定做灵器的客人数量虽不比以前多上几个,但收益却是百倍地增加。知道仙品堂收废品灵器的修士也越来越多;从最开始只能从低阶弟子手里收揽下品甚至残疵品,到现如今常有金丹期的修士大老远过来售卖上品灵器,仙品堂收破烂的名声倒是定做灵器的正业还要响亮。
仙楚门在这五年里却是没有发生多少变化,除了第三峰终于选出了新峰主钺澜道君外,其他人事均是一如既往。宗门内虽有两位化神修士坐镇,但对门内弟子的约束却一点都不比以往松懈,在与其他宗派仙门来往的时候也依旧低调内敛;更没有像很多人期待的那样与望云宗兵戈相见。相反,自化神大典后;两个临近仙门的关系倒是越发的和睦亲厚,你来我往的,从长老到弟子均是交往频繁。
不过,由于韩朔极少参与宗门俗务,轻什对这些事的认知基本都停留在听说的程度上。他如今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韩朔的洞府里,就算出去也多是去余望的器房,或是去第四峰给凤熙仙子请安。往山下坊市送取东西的事都转给了沈沉舟,他只在收到郝闻暗号的时候才会亲自前往。
其实五年下来,轻什与郝闻见面的次数也不过只有四次,见面方式也从郝闻拦路堵截改为用订单约见。一方面是为了不惹人注意,另一方面却是郝闻似乎在忙于什么事情,除第一次见面用本尊过来打了个招呼外,之后几次再来都是用的西门郝这个分身,只是稍稍修改了容貌,让人认不出来罢了。
轻什探了几次口风都没探出什么结果,却反被郝闻顺势问了几次仙楚门的事情,但轻什对仙楚门的要务秘事向来不闻不问,郝闻从他这里同样是探不出丁点有用的讯息。两人互相试探了几次,很快便都不再做无用功,只将心思用在交易买卖上。
在几次的讨价还价之后,轻什终于在第四次见面的时候将声卡的制法卖给了郝闻,换来了一大笔稀有材料,而拿到声卡制法的郝闻却瞬间黑了脸色,明显想将轻什给生吞活剥了去。可惜他当时用的是西门郝筑基期的肉身,对轻什毫无威慑力可言,交易完成后,轻什便直接转身走人,根本没把西门郝的气恼放在心上。
自从拿到声卡的制法后,郝闻便再也没有露面。轻什本想通过他再搞点稀有的炼器材料过来,如今也只好另觅他径。
这天早上,轻什刚和韩朔结束一场肉搏,正腻在一起睡得酣甜,冷不防身下床榻突然震动起来,惊得两人不约而同地睁眼。
“地动?”轻什脱口问道。
韩朔皱着眉头没有接言,很快便抓起外衫,纵身跃至床下,一边往身上穿套一边向木屋外面奔去。
轻什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当即披上一件衣服,跟着韩朔来到屋外。
望朔这时也从上面的石室里跳了出来,站在韩朔身边,与他一起盯着北面的天空,见轻什出来,立刻激动地说道,“快看,有人飞升!”
——飞升?!
轻什不由一愣,顺着韩朔和望朔的目光向北边望去,就见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正贯穿天地一般矗立在北边天际,伴随着云霞虹彩,好不壮观摄人。
脚下的地面仍在震动,与光柱中金光闪烁的频率几近一致,明显是由它所引发。
“那边是玄天仙域的方向,就是不知道飞升的是玄亥朱还是玄戌仁。”韩朔开口道。
“玄戌仁的年纪更长一些吧?”轻什嘴上应着,心里却想,无论是谁,光看那光柱里不够浓郁的金色,就知道这肯定是一场毫无准备、注定失败的飞升。
轻什正想着光柱里那个倒霉蛋还能坚持多久,旁边的望朔也疑惑地嘟囔起来,“不对呀,我家主人飞升的时候,那光比现在这个刺眼多了,难道是因为我当时离得太近?”
“望望说这光的颜色不对,它主人飞升的时候不是这样。”听到望朔这样一说,轻什借机将憋在自己肚子里的话也说了出来。
韩朔不由转头看向轻什,“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飞不上去呗。”轻什耸耸肩。
韩朔没再多问,转回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边光柱。
轻什却已没了兴致,地面的震动尚未停止,他回去也别想睡着,只好打了个哈欠,站在韩朔身边作陪。
如轻什预料的一样,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天边的光柱就稀薄黯淡起来。很快,异象突生,已由金色转为黯白的光柱猛然炸裂,连与那里相距十万八千里的仙楚门都隐约听得到电闪雷鸣一般的巨大轰鸣,整个大地亦跟着剧烈一颤。但紧接着,整个天地便彻底归于平静,地面不再震动,遥远的北域天空也只剩下片片云彩,在如火骄阳的映照下,泛出丝丝霞光。
“失败了吗?”韩朔自语道。
“显然。”轻什淡淡地回了一声。
韩朔沉默了一会儿,转身道,“我去恒楚真君那边一趟。”
“等等。”轻什赶忙把他拉住,“您就穿这样过去?”
韩朔一怔,这才想起因出来的匆忙,他和轻什都只穿了一件外衫,里面具是光溜溜的空无一物。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韩朔将迈出去的脚步又转向旁边木屋。
轻什却是不急不缓,拍拍身旁望朔,拉着它一起慢慢悠悠地向自己的木屋走去。
轻什和望朔回到木屋的时候,韩朔已穿好了衣衫鞋袜,见他俩进来,匆匆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便大步越过一人一兽,径直出了屋门。
看着韩朔招出龙牙犼腾空而去,轻什又打了一个哈欠,转头向望朔道,“我去补觉,你呢?”
“一起一起,好久没在你床上睡觉了。”望朔摇着尾巴答道。
“那就一起。”轻什又是一个哈欠,然后领着望朔进了卧房,甩掉鞋子,爬回床上。
望朔纵身跃到他身旁,和他挤作一堆,同时开口问道,“刚才的飞升是失败了吗?”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