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得了满足,身子一重歪倒床上,沉沉睡去。只留下乌拉那拉氏一个人闭不上眼睛,怔怔独醒,唯有喜烛一对高燃到天明,冷月繁星漫漫。
这一晚洞房花烛,有人同床异梦,有人初知愁滋味,也有胤禩在自己床上辗转反侧,大半夜都不曾入睡。
他这几天心头都有些不对劲的感觉,还以为自己被胤禛的婚前综合症传染。等到了今天晚上把胤禛送进洞房,这古怪的酸涩感觉更是到了顶点。又找不到原因,一个人琢磨了半宿,恍惚觉得身上发冷,身边孤孤零零的,十分寂寥。
嘿!难不成是觉得自小看着长大的胤禛成亲的缘故?倒也说得通几分,可是那不是当娘的才有的心思么!
胤禩翻来覆去,直到天色发白,蒙蒙亮起。冯景又在门口低低叫唤起床,要他去无逸斋学习。他心头哀怨,磨磨蹭蹭起了,坐在桌子前用早膳,下意识问道:“怎么就一份儿?四哥的呢?”
自从他住进了阿哥所,没有一日不是和胤禛同吃早膳晚膳的,故此有一问。
冯景笑道:“主子爷这是还迷糊呢!四阿哥怕是以后都不会过来吃饭了。”
胤禩的筷子呆滞在半空,良久怅然若失,轻轻一叹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又想起胤禛大婚,有三天婚假不用上课,郁郁寡欢道:“走吧,去无逸斋。”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暑寒蘀未央
胤禛早上醒来,头疼欲裂,十分痛苦。
乌拉那拉氏撑着身子起来服侍,低着头并不说话,只是手上利索的帮着穿好了衣服。胤禛喝了点茶水,昨夜一切细节都回想起来,包括最后的满足与下意识的呓语。心头惊骇绝伦,又想来理所当然,想到那个人只怕是懵懂不知,两个人又是兄弟身份,尽是酸楚与甜蜜,眼前还有自己的新婚美娇娥,一场早膳吃的没滋没味。
这一日仍然不得闲,要去拜见康熙与各位后妃,三叩九拜一系列下来累得很,一上午才忙完回到阿哥所。胤禛看着乌拉那拉氏忙里忙外,想着以后要与她夫妻一体共同进退,又想到自己昨晚的失态,不知道她听见没有,有意试探,于是挥退下人,问道:“八弟送了什么礼?”
乌拉那拉氏恭谨答道:“八阿哥送了一对青花五彩莲池鸳鸯梵文碗。”
胤禛“嗯”了一声,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好一会儿,直到气氛有些尴尬,乌拉那拉氏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抬头笑道:“爷与八阿哥兄弟亲厚,感情真是好。妾身自小没有姐妹,兄弟又不能在一处玩乐,真是羡慕爷。”
胤禛听了,唇边也有一丝笑意。“八弟五岁多进了无逸斋读书就与我在一处了,这么多年了感情自是好的。”
两个人又说些关于胤禩的话题,胤禛并不是个多话的,对着乌拉那拉氏更是无从开口,不过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又隐约着敲打,有意把昨晚的失态往醉酒糊涂了引导。看着乌拉那拉氏是个聪明的,他也就愿意给他一份正妻的尊重与支持。
胤禛是彻底生长在这个时代的,他比胤禩更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一天的晚上,胤禩一个人带着冯景从无逸斋回来,走进自己住所,见天色已经昏暗,屋内却黑漆漆的没点灯,毫无光亮。他一时情绪不对,把宫女太监都赶得远远的。冯景也被他打发去舀东西,偌大的宫殿里,只留下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他慢慢走到内殿门口,刚要迈过门槛进屋,又转了转念头,转而坐在不高的门槛上,出神的望着幽蓝色的天空,头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迷茫又孤单。
不知不觉中,胤禛对他的影响已经有这样大了么?
胤禛走进院落,看到的便是那熟悉的小小身影,瘦瘦弱弱的坐在门槛上,一双眸子无悲无喜,抬头遥望星空,月色朦胧,周身缭绕着浓浓的悲伤之意。
胤禛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全是心疼,当下快步上前把胤禩拥进怀里,语气颤抖:“八弟!”
胤禩身子一暖,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四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胤禛低头看他,见他周身无恙,只是没披大衣裳瞧着有些冷,自从他中毒那一遭过后,胤禛比胤禩本人还上心他的身体,立刻径自进房间亲自找了件薄披风出来给胤禩披上了,把苏培盛赶到院门口守着,与他坐在一处也在门槛上,皱眉不悦道:“底下人怎么当的差!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胤禩唯恐他又发脾气自己也伤肝,忙笑道:“是我叫他们离得远点,正好一个人清静赏赏景儿。”
胤禛不以为然道:“就是你惯着他们!又不是御花园,这里有什么景儿?”心下打定主意要再训斥一番手下的奴才,却要背着胤禩暗地里做。
胤禩岔开话题:“四哥,四嫂呢?”
胤禛他不愿再顺着说下去,又听他提起别人,竟觉得乌拉那拉氏是硬生生的□二人之间,眉头更是紧锁,冷声道:“她自然好好的,你问这许多做什么!”
胤禩惶然一震,以为他是在维护乌拉那拉氏。是了,四哥娶了妻,成了家,以后有乌拉那拉氏陪伴他——用不到自己了。自己也不该总是缠着他不放手,孩子也有长大的时候……
他脑海里翻云腾雾,过去种种都袭上心头,张口却哑然无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苦涩一笑:“四哥,昨儿个才洞房花烛呢,快回四嫂那里去罢!皇阿玛不是准了三天的婚假么,这才什么时候,你倒跑我这里来了,叫四嫂知道,还不得怎么在心底埋怨我呢。”
晚上光线昏暗,胤禛也瞧不见他面上神情,听了这话只扯出冷笑:“她敢?!”
这两个字入了胤禩的耳,似是打在他心上,自己也不知道又是惊又是喜,心情却是瞬间好了起来,微微一笑:“四哥,咱们兄弟日子长着呢,女人却一辈子只有一次新婚不是?你就多去陪陪四嫂吧!”
胤禛不为所动,反而伸手把胤禩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些,漫不经心道:“夫妻两个的日子也长着呢,我正是专门从那边过来看你的,今晚儿不回去了。”
“四哥,这……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胤禛带了几分情绪。“她嫁了过来,我自给她一份皇子福晋的体面,你才是我心头上重要的那一个,若是她敢对你闹脸色使绊子,只管告诉我。”
胤禩鼻子一酸,赶紧忍住了。冯景正巧小步溜进来,看见兄弟俩没形象的坐在门槛上聊天,笑嘻嘻过来打个千:“四阿哥,您可来了!我们爷今早上还问起您呢!”
胤禛不悦之情一扫而空,脸色也瞧着回暖许多,站起来佯作踹去,道:“偷懒耍滑的狗奴才!屋里屋外一个人也没有,就是这么伺候你们爷的?”
冯景看气氛挺好,知道这位爷没有太大的不高兴,于是不躲反迎上虚虚实实受了这一脚,乖觉请罪又分辨道:“四阿哥说的是,奴才认错。奴才也想着留下来,可主子爷的吩咐奴才们也不敢不听啊。”
又添油加醋道:“四阿哥,爷是最听您的话的,还请您劝劝我们爷,这眼看就入秋了,天气可要冷了。奴才们也担心爷的身子骨啊!”
胤禛转头看胤禩,正好迎上胤禩看过来的一眼,四目相对,种种情绪轰然炸开,胤禩还好,胤禛想起昨夜的旖旎幻境,忍不住暗自唾骂自己的龌龊,一张俊脸却是红了。
天黑得很了,谁也看不清谁的仔细,等冯景与苏培盛利索点起烛火,明亮起来送上晚膳,他已神色如常,掩饰过去了。
这一夜胤禩再如何劝说,胤禛也没回去。他心里极为别扭,又怕胤禛是不是和乌拉那拉氏闹了什么矛盾,一整晚忧心忡忡,想着怎么样去打听打听。虽然还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却希望胤禛家庭和睦,顺顺当当的才好。
宫里的事没有能瞒过康熙的,第二天康熙就知道了自己的四儿子大婚第二天就继续去和胤禩混在一处的消息,胤禛不过十四岁,虽说成了亲,康熙对他有着几分疼爱,还当做半大小子一般。心想他倒是不近女色,心里又高看一线。
而太子还未成婚却侍妾格格已经养了好几个,当年侍疾康熙毫无忧虑之情,胤禩的病也与他有些关系,在宫中更是用度奢侈,御下无状……康熙抚额揉着眼角,太子十七岁了,自己看样子还能活上一二十年,也许……还有纠正的机会,都是他身边人把他给教坏了!
想到这里,康熙又吩咐梁九功去处理掉几个太子的近侍。皇帝心有怒意,牵连下人们好一阵子惶恐不安,梁九功知道康熙这是怒了,故此发作起来更加狠辣,直接把几个人弄死了才算。
太子身边人少了,又换上一批,也老老实实了几天。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的性格早就养成,康熙见他渐渐长大,也早从慈父转变为严父,也没个慈母在二人之间调和,于是越发离心离德,父子间的嫌隙愈大。只是没有大事激发矛盾,太子也还不敢做出什么太过分的出来。
胤禛与胤禩的感情则是越来越好,胤禛的玉牒既然改到了佟佳氏的名下,他在宫中便没有母妃由康熙亲自教养,德妃那边如何都与他不相干了。乌拉那拉氏没有婆婆在上头看媳妇不顺眼,也不会隔几天就指个人下来充塞儿子后院,日子也过的舒坦。她是个标准的贤惠正妻,起初心中忐忑,后来见胤禛待她虽说不是极好,也给足了面子,于是一时间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大婚没几日后,她就做主把两个大宫女李氏、宋氏升了份位成了格格。知道的无有不说她为丈夫着想、大方端庄的,得了个好名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五年,康熙三十五年来临。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权衡再炼试
康熙三十五年正月,康熙下诏亲征葛尔丹。二月,康熙亲统六师启行,“命皇太子代行郊祀礼,留守京师。凡部院章奏听皇太子处理。”胤佑领镶黄旗大营,胤祺领正黄旗大营,胤禛领正红旗大营,胤祉领镶红旗大营,胤眩⒇范T随驾……浩浩荡荡杀向草原。
这次亲征有着充足准备,又有策妄阿拉布坦与蒙古王公们里应外合,战况十分顺利,捷报连连。康熙更是身先士卒,亲率轻骑追击。最后五月时候,“抚远大将军费扬古大败噶尔丹于昭莫多(今蒙古人民共和国乌兰巴托东南),斩首三千,阵斩其妻阿奴。噶尔丹以数骑逃遁。”'①'
此役大捷,胤眩蠲涸痍挛瘛F咴拢云蕉ㄋ纺帐谔А>旁拢滴醯垩残斜比砭瘢费|、胤祉、胤禛、胤禩随驾。'②'
胤禩由此见到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他日日与康熙随驾尚还安全,胤禛却领兵正红旗大营在前锋拼杀,叫他始终提着一份心。胤眩淙挥胨谎诳滴跎肀撸导噬纤昙痛罅耍慌沙鋈プ鍪碌氖焙蚋嘈挥胸范T独自面对康熙的提点,还要根据战况说些自己见解,还要种种防备,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又不能太过出头,康熙不允许儿子不成器,胤禩必须讨好他,又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有野心太出色,超出太子的见识去,实在是累极了。
几日下来,耗费心神,人都瘦了一圈。他又在长个子的时候,更是抽条显得瘦削。只是他对这场战争的结果心知肚明非常清楚,也知晓康熙在历史上所做过的,自然是处处说对了他的心思,叫康熙十分意外,圣眷愈隆,更让他须臾不离左右。
葛尔丹已经不成气候,策妄阿拉布坦又冒出来了。他与清军一起追击葛尔丹残部,不仅趁机占领了葛尔丹的原部,更是乘胜追击,扩大自己的势力一直到西藏边境。
葛尔丹未死,他与康熙的联盟还在,他是如今漠西蒙古的最高领导人,同等身份对应着的是康熙本人,于是胤禩随驾时常能看到这个故人。策妄阿拉布坦看见胤禩,想起当年事来,常谈笑一二,言语之间说起他的大女儿如何如何,叫胤禩头痛不已。
等到“十月,大将军费扬古献俘至。十一月,噶尔丹遣使乞降,其使格垒沽英至,盖微探康熙帝的旨意。康熙帝告之曰:‘俟尔七十日,过此即进兵。’”'③'葛尔丹祸患已无威胁。策妄阿拉布坦成为漠西蒙古的主人。他亲往拜见康熙,再次谈到胤禩的婚事。
康熙面上微笑,看不出真实想法,笑道:“策妄啊,你就真的那么看重朕的八儿子?”
策妄阿拉布坦狡黠道:“长生天的儿女们直来直往,乌仁图雅已经见过了八阿哥,十分喜爱,恳求我来此求亲。”
“哦?”康熙看似来了兴趣,“你的女儿跟着来了?不知可否叫来一见?”
胤禩站在康熙身边,脑袋里轰得一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就被人围观了,还“芳心暗许”,他脸上通红,不禁偷偷往也在帐篷里站着的胤禛那边一瞅,见胤禛略略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下又是失落又是尴尬。
他却不知胤禛此时心中惊涛骇浪,几欲发狂。待得那位乌仁图雅格格打扮的漂漂亮亮进了大帐,他硬生生的忍着杀人冲动攥着自己手心直到鲜血淋漓。胤禛自从十四岁那年清楚了自己心意,便是百般滋味在心头,酸甜苦楚都尝遍。及两人都长大了,胤禩相貌俊雅气质超逸,待人也亲切和蔼,宫女与命妇们见了没有不夸赞的,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们也都起了别样的心思,对此胤禛都一清二楚。
只是胤禛总还是四阿哥,他自己并不当格格侍妾们算平等女人,不过作奴才看罢了,加上胤禩自己也是个不好女色的,他也就不以为意,不过偶尔见女子对胤禩献媚会心中不渝,也强自压下。胤禩也十六岁了,本该早就成婚娶妻,却不知康熙为何拖延着到了现在。胤禛心底的情感在几年间如同燎原大火,已经成势。他一面侥幸康熙没有早早给胤禩指婚,一面又劝解安慰自己胤禩需要一个人嘘寒问暖的照顾,男女夫妻才是正道——却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沦落。
现在康熙终于谈起胤禩的嫡福晋的事了,胤禛猛地直视此事,尽量做了自我宽慰,也还有难以忍受之感。众人在场,他怕自己流露出异样情绪,唯有低头忍字头上一把刀,只觉得断骨剖心都不足以有此痛,心中翻来搅去,又想起自己还不是有了一妻二格格,更是生了一个女儿了……
他那边千头万绪,没个理顺,这边乌仁图雅格格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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