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怪了,他才来这里几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但是听他的话要我放任村子里的大家不管,我还真觉得良心不安。遂老实地摇头,道:“慕大哥,这些人都对我有恩,我万不能这么做。”
慕大哥沉默了半晌,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长发滑下,叹口气,道:“罢了,反正我与那安德,还有一笔未了的帐未算。”说罢竟站起身,将一身狐裘脱下给我,道:“我先回村子里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不管是谁来找你都不要出去。”
我诧异地看着他,又见他只着了一身薄凉单衣,瞬间连毛孔都替他觉得冷,遂连忙站起来将衣服递给他,道:“你要去也要先将衣服穿好,大雪天的冻着了可不是小事……”
我话刚完,他却已不见了踪影。
我又是茫然的摸了摸脑袋,早就觉得慕大哥身手厉害,却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在雪地里行走无声无影。他此次回去村子里,应该是不会有事情的吧。
想到这里我又心安里的地在坑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了。外面难得晴空一片,连风也小了不少。慕大哥的余温来残留在他的衣服上,我暖暖的盖了,鼻腔里都是那种仿佛梨花醉香的味道,让人莫名其妙觉得安心。
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眼皮渐渐招架不住,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待醒来时,已经隐约有天光透进洞来,想是天亮了。
我正纳闷慕大哥怎么一夜都没回来,心里也不禁开始有些担心。待我下定决心打算自己跑回村子里去看看情况时,却隐约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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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十八章。生祭阴谋
我以为是他回来了,但是探出大半个身子,才隐隐听出那不是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辩,便知晓这正是那德庆的声音。
只听他极其小声地在雪包附近呼喊我和慕大哥,却是怕不小心惊动了旁人,故声音传得不远,而他也是离我很近了我才听到。
陡然声音一转,我便看到一个人影闪现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的,有些滑稽。
我忍不住笑着跟他招手,他听见我的声音,先是一愣,然后四下里看了看,才鬼鬼祟祟朝我这里奔来。一见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神情不由有些紧张,问道:“上神大人呢?”
我笑道:“什么上神大人!慕大哥昨晚回村子去了还没回来,让我在这里等着,唉,你怎么找来了?”
德庆小心的道:“昨个儿大伙被圣山那声音吓怕了,一回来又见神殿着火了,便认为是你们做贼心虚放的火,当下不眠不休地找了你们一晚上都没找到。族里的长老一商量,觉得还是先办一场祭祀恳求达娃息怒的好,于是一大早便准备了祭祀物品往圣山神洞去了。我这才有机会溜出来找你们,还给你们带了点食物和酒水,省得在这里又饿又冻的,将人折腾坏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着实感动,觉得这小子虽然跟我没见过几次,但是好歹还一心向着我们,助我们逃脱。
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匆匆裹了腹,又喝了两口青稞酒,顿时也有了力气,拍一拍一旁呆愣的德庆,道一声:“你刚说那些长老们去了圣山神洞?”
德庆茫然的点点头,却不敢再看我,只唯唯道:“是去了的,还抓了丹珠跟他阿弟,说是要生祭。”
一听他说生祭,我便急了。记得以前我隐约听丹珠提过,似乎是勒木村老早传下来的神秘祭典,一般在达娃神发怒的时候才会进行。那个祭祀十分残忍,需要取下一对童男童女的头颅去祭奠达娃,借他们身上至纯的阴阳之气来平息达娃之怒。由于勒木村百年来一直和平安乐,倒也相安无事,这一祭典几乎都已经被村里的年轻人给淡忘了。如今却因为昨晚的事又被村里的长老重新记起来,还抓了丹珠,那岂不是……
我越想越心惊,立马抓住德庆的衣领子吼道:“怎么会这样子的?丹珠姐姐呢,她现在怎么样?安德不是她阿爹么,怎么连自己女儿也舍得下手?”
德庆被我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丹珠刚被押着上了圣山,现在祭典还没有开始……安德……是安德自己说他闯的祸要自己负责,遂把家里一双儿女都供奉出去了……族里长老也是出于无奈……”
我怒极地就往外跑,只听德庆在后面喊:“神使大人……您……您……”
我回过头来使劲地瞪着他,道:“我不是什么神使,我只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但是丹珠姐姐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这样放任安德横行!”
我简直无法想像一个年迈的父亲竟然亲手将自己儿女的性命交给一场毫无根据的祭典,安德一定疯了!
在这个村里,也只有丹珠肯跟我这个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亲近,待我如亲弟弟一般。一想到丹珠姐姐可能被砍下头颅,我脑中就不断浮现出往日她对我的种种。心里钝痛的感觉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淹没一般,什么都不顾了。
我并不知道圣山神洞在哪里,而且上圣山的路不是那么好走,昨晚才刚刚发生过一场大的坍塌。一脚踏进雪里,几乎埋进去大半个身子。这样跌跌爬爬了半个多时辰,走了连半里路都不到,不由有些崩溃,对着漫山苍雪极力的吼了一嗓子,只觉得对自己是是失望透顶。心想要是丹珠姐姐因我而死了,那我该怎么办?我估计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正仓惶间,突然就觉得半山腰似乎有一片巨大的影子像下面扑来,我一抬头,就见到铺天盖地的苍茫白雪带着奔腾之势倾泻而下,声势浩大,那是累积了数年的山顶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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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十九章。雪掩还生
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昨晚刚发生了一场雪崩,但是规模却没有眼前这一场要来得大。早知道嚎那一嗓子会引发这么大动静,我死也不会那样发力了。但是现下就见漫天飞流直下的积雪,觉得这些雪要是拍下来,我定然会给拍懵了,然后被压死在下面。那个时候可就谁也找不到我了。
我本能地要拔腿跑,但是如此深的雪地哪能任我自由来去,挪了不到两步,就有一些碎雪淹了下来,将我冲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面更厚的积雪滑下来,瞬间将我埋了个彻底。
我想呼喊,但是一张口就不断有碎雪冲进来,有些还扎到我的领子里,将我的鼻子耳朵嘴巴都堵了个严实。
我本能的伸手去抓,但是只能抓到一手的碎雪,冰凉入骨。我想我肯定就要死在这里了。这下子便不能去救丹珠姐姐,也不能随慕大哥去中原了。我的名字,还有我的身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我突然发现在这种时候我脑袋里什么都一片混沌,却唯独慕大哥那张脸清晰无比,就仿佛在我眼前似的。至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何会给我留下这样深的印象,此刻我已经没有办法去想答案了。
恍惚间双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接着一股大力竟然整个将我从雪地里拉出来。我睁开满是雪渣子的眼睛,看到慕大哥一双惊心动魄的桃花目,顿时觉得这大概是世上最美的一双眼睛了。
上面的雪还不断的往下冲,慕大哥还只将我扯出一半,自己就整个也被埋在里面了。我想这下倒好,他救不了我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这样会不会太不值得?
但是他显然没有想这么多,一只手将我的脑袋按进他怀里,隔出一个狭小的空间供我呼吸,自己却承受着上面越来越重的积雪。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上面没了动静,想是坍塌已经过去了。
周围都是松雪,虽然沉重,但是并不扎实。我稍微的动一动,正想问慕大哥有没有事,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又被抱紧了些,然后也不知道慕大哥身上哪里迸发出来那样一股力量,生生冲开了上方厚雪,带着我破了出去。
劫后余生,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从这么大一场雪崩中生还了。
慕大哥带着我没有多做停留便往山上奔去,动作轻盈自如,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这恍惚让我有一种感觉,就是眼前这个男子,真不是普通人,恐怕达娃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大概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我们终于在一背阴处站定,面前一个偌大的山洞,上方积雪显然经过了清扫,洞前的雪地上也是脚印密布。看来德庆说的圣山神洞,就是在这里了。
我心里止不住的激动,只觉得我辛苦找了两年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到头来勒木村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想我那么多次的只身犯险不得而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大概是见我脸上表情变化莫测,慕大哥不禁有些担心,问我:“可是有记起什么?”
我老实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很熟悉,想要进去看看。”
慕大哥便道:“那便进去吧,你走到这里,大概也是天意。”
我自是不懂为何会有所谓的天意一说,只是被他牵了,慢慢往里走去。
这个山洞其实并不复杂,但是看得出平日里来的人很少,几乎没有谁会到这里来。我们摸黑往里走了一段,突然看到前方隐隐有着火光,间或传来人声和击鼓声。
我料想丹珠姐姐应该就在那里,不由加快了脚步。一进去,就见一个百十见方的冰面凹地,里面聚满了人。慕大哥手疾眼快,一把将我拉到一处冰柱后面藏着。安德似乎听到声音,朝我们这边望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又转过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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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二十章。圣山神洞
我这才得以机会打量这一处方洞。就见前方一扇厚重的石门上面布满繁重的古老花纹,石门的两边各有一座高大的鸟形石雕,看那鸟的样子个头应该很大,且高高盘踞的姿态和凌厉的眼神都让这间石洞充满了肃穆气息。石洞的中央有一根半人来高的石柱,上方一个石盘,盘里搁着一个圆球,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看起来莹白如玉,光泽诱人。
丹珠和她那阿弟木海便跪在这石柱两边,背对着我们看不见神色。勒木村最年长的九位白衣长老密不透风地将两人围坐在中间,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尽是我从未听闻过的密语。自他们掌中不断淌下的鲜血染红他们身上长袍,痕迹触目惊心,连我都不忍看下去,他们却像是浑然不觉一样庄严肃穆,口中念语连绵不绝。
安德带着一干年轻的村民拿着武器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
如此又过了片刻钟的功夫,那些白衣长老们突然手腕翻转,俱将掌中淋漓鲜血向中间石柱撒去。浑白圆球骤然染上血污,遽然天上圆月一样烧得通红。白衣长老们更加用力的念动密语,安德在一旁提了长刀走到丹珠面前,直道:“丹珠、木海,你们两个娃儿休要怪罪阿爹,为了勒木村的安危,阿爹也是迫不得已。”语罢,遂起刀。
我看安德果真要杀了丹珠,不由惊呼一声,刚想冲出去,却听见“碰碰”两声脆响,安德手中的长刀被打落在地。丹珠的脑袋,算是暂时保住了。我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祭祀被打断,安德与那些长老还有村民均露出惊惶之色,安德冲着我们这边沉声喊了声:“谁?”
我跟着慕大哥从冰柱后面走出,默不作声的走下台阶,见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惊惧,过而又变得愤怒。丹珠阿弟亦是,只有丹珠见我们出来,皱了眉头,神色担忧,却没有说话。
慕大哥神色不变,嘴角甚至还噙了笑意,道:“安德长老诚意所至,竟拿一双儿女为本上神献祭,只是本上神不好屠虐,恐消受不起!”
安德脸色变得死灰,沉声道:“慕烬,你假冒达娃上神的身份已被揭穿,何必再在这里装神弄鬼!今日你既然来了,那我们勒木村上上下绝不会允许你这等污神辱明,戏弄村民,你且做好受死的准备!”
周围村民也是愤愤,慕大哥却轻笑一声,满是不屑,道:“安德长老,当日圣山之下第一个参拜本上神的是你,如今污蔑本上神欺神瞒世的也是你,本上神倒要问一句,安德长老何以如此肯定,本上神就不是真的达娃神?”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安德。安德脸上一青,道:“你当然不是达娃神,老夫差人出去调查过,你乃净月岛大弟子慕烬,人称江南少侠,当今的灵雾宫宫主!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
我竟不知道慕大哥还有这般多的称呼,而且个个听起来都如此气派,不由心生崇敬,就差两眼冒星星了。然慕大哥仍然笑得随意,道:“不错,我正是慕烬。”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大概很恼怒自己竟然将一个凡人小子当作申明供奉了好几天,而这个人还恬不知耻的左一个本上神又一个本上神叫得理所当然!
随即众人的目光又狠狠地投向我,大概是在想当初为何如此愚钝,将我这样一个没用的家伙当作了神使恭恭敬敬拜了两年。
我吞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当初我的神使身份,也是安德长老一口咬定的!”
众人遂又愤愤的怒视安德,这情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一个白衣长老虚弱道:“安德,当初你道这昏迷的年轻人是神使,本来遭到了各位长老的质疑。只是当时勒木村正逢霍乱,但自从救下他之后霍乱便慢慢消失,我们才如此被你蒙蔽,现在,你打算作何解释?”
这次不带安德答话,慕大哥却抢先说了:“解释?他做这一切何须解释?想来当初那一场霍乱,时机倒也巧了。慕某不才,只觉霍乱之事恐另有蹊跷!”
他这话一说,众人又是惊疑,又一名长老道:“没有道理的,安德虽然固执点,但一切都还是为勒木村着想的,没有理由会害勒木村!”
慕大哥一扬眉:“慕某此次误闯勒木村,亦是跋涉了半月有余才寻得人迹,你安德好本事,五天就够一个来回,还将慕某一切事宜调查得一清二楚。”
那老者瞬间愣怔:“这……”
我亦是不明所以,倒是丹珠突然抬起头,道:“我阿爹脾性改变之际,恰逢两年之前,霍乱端倪之际。”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望向安德,道:“你……不是安德?”
安德见众人目标皆朝向他,知今日定是隐瞒不过,遂露出轻蔑的笑意,道:“老夫在勒木村潜伏两年之久,到今日才发现,也只能怪你们愚钝,竟连舍生取义的族中长老都不识!”
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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