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狂叫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承徽……方承徽……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方承徽……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她的笑声变成了呜咽声,又哭了起来,呜咽道:“方承徽……早就死了……哈哈哈哈……”
她这又哭又笑之间,让我听得毛骨悚然,却又觉得她的话中,饱含了辛酸,让我心底也觉得一阵酸楚。
梓菊说道:“方承徽,你看看我,还认得我么?”
方承徽脸上挂着泪水,望了望梓菊,嘻嘻地笑着,道:“梓菊,你怎么偷懒过来了。贞贵人不用你当差么?”
我吃了一惊,方承徽虽然已经发疯,但竟也认出了梓菊,但她不知道,贞贵人,也就是贞太妃赵萱,已经死了,赵奕筠也死了。
梓菊柔声道:“我是特意过来看方承徽的。方承徽饿了么?”
方承徽盯着地上的点心盒,咽了咽口水,点点头。梓菊指着方承徽身上的绳子,望了望我。我点点头。
梓菊像哄孩子似的,道:“如果方承徽你乖乖的,不要发脾气,梓菊就帮你解开绳子,请你吃莲蓉包,好么?”
方承徽连忙不停地点头,道:“我会乖乖的,我不发脾气。”
梓菊把她身上的绳索解开了,把她扶起来,又打开了点心盒。方承徽用没了十指的双拳,捧出一个莲蓉包,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的心一痛,若是我失宠了,被打入了冷宫,可否有人给我送上一个香甜的莲蓉包?可否有人给我送来一床温暖的被子,一件御寒的冬衣?
我冷冷地对那呆站着的宫女道:“去倒杯水过来!”
那宫女以为我想喝水,连忙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她用个白色粗瓷杯,装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立即低着头,退到了一旁。我一看,是一杯凉开水。
我对梓菊道:“姑姑,你让方承徽喝点水吧,不要咽着了。”
旁边那宫女张大了嘴望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失宠的疯女人那么好。
梓菊端了水,递到方承徽地嘴边,喂她喝了,又拿出手帕替她抹去了嘴边的水渍和包屑。
方承徽眼含了泪水,道:“梓菊,梓菊,你跟杜良娣求求情好么?太子最宠爱杜良娣,他一定听她话的。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跟杜良娣最好了,你替我去说说好么?我不想住在这……我不想住在这……”
梓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低了头。
方承徽突然望着我,喊到:“杜良娣,杜良娣,你来了……”说着,爬到我面前,磕头道:“杜良娣,杜良娣,求你在太子面前,替臣妾求情,求求你了,臣妾知错了……求求你了……”
方承徽一会将我当作了赵奕筠,一会把我当作了杜鹂音,看来,她疯得不轻,不知受了何种打击,竟会变成这样。我有些不忍,温言道:“方承徽,你先起来吧。我会跟太子说的,放心了。”
方承徽怦怦地磕了两个头,感激道:“谢杜良娣,谢杜良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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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菊连忙把她扶起到床上,把被子衣物拿过去,给她披上一件棉衣,方承徽抓了梓菊的手,紧张道:“梓菊,若是太子肯放我出去了,一定要来告诉我,我在这里等着你。”
胤綦恐怕早已不记得,方承徽是何人了,而她,却依然盼望着,胤綦会放她出去。我心一酸,不忍再看。
我黑着脸,对那宫女道:“好生看着方承徽,让她吃得饱穿得暖,下次若我再看她穿着单衣,唯你是问。”那宫女不敢驳嘴,唯唯诺诺地应了。
出了玉春堂,我回头望了望那隐隐约约,落漆斑驳的字迹,那几个字,竟仿佛变成了“清芳堂”三个字!我不由一阵头晕目眩,连心都在颤抖。
我转回头,不敢再想。梓菊带我来这里,恐怕不止是探望一个疯掉的方承徽这么简单吧。她到底是想暗示些什么?
正想着,只听梓菊道:“十年了,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问道:“姑姑,这方承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被打入冷宫的?”
梓菊深吸一口气,略略思索了,道:“当年,太子宫中的事,牵涉甚多,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清秀佳人遭毒手
十年前,胤綦还是太子。
在燕良媛钟燕蓉,溺毙之后,杜良娣杜鹂音,入宫之前,方承徽方淑怡,曾一度获了胤綦的宠爱。
这个方淑怡,体态高挑,身形剔透,容貌也很是清秀。她对自己的容颜甚是自得,又最是爱惜,经常收集各种保养的方子,自制各种美容膏,让宫人试用之后,若是效果出众,才肯用在自己身上。
她还曾让工匠打造了一个大铜镜,立在堂中,每日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对着镜子,梳妆打扮,顾影自怜。
当时,太子妃赵奕筠,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方淑怡,也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胤綦那时还没有一儿半女,这次,赵奕筠和方淑怡同时有了身孕,若是谁先生了长子,那必定可以母凭子贵,更上一层楼,荣华富贵那是指日可待了!
宫里都在纷纷猜测,太子妃和方承徽,谁将先生下长子。
一日晚上,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来到了玉春堂,道:“奴才在太子妃宫中当差,太子妃让奴才过来,请方承徽过去一聚。”
方淑怡见了这个陌生的小太监,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太子妃宫中,有新来的小太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方淑怡当时也不太以为意。
方淑怡虽说得了太子宠爱,但“承徽”的身份,毕竟大大低于太子妃,她也不敢不从,立即带了一个贴身使女,就跟了那小太监,往太子妃宫中赶去。
走到半路,方淑怡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的使女,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正在疑惑之时,忽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方淑怡整个人套住了。
方淑怡惊慌失措,刚想高声呼喊,忽然她的头一晕,被一个重物狠狠地击中了。在她晕过去之前,听到了一句话。
我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她听到了什么?”
梓菊缓缓道:“她听见有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杜良娣,好了!’”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 竟然又跟杜鹂音扯上了关系!
那时,杜鹂音入宫刚两个月,恩宠最多,风头最盛。但是,真的是杜鹂音做的么?她不过刚入宫,这么做,又有好处么?
我心道:若真是杜鹂音做的,她的手下,为什么要主动说出“杜良娣”三个字呢,难道不会点头示意,或者打个手势?再说了,即使那手下,一时大意,露了口风,难道就那么凑巧,竟会让方淑怡听见了?
我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只是问道:“那后来,方承徽怎样了?”
梓菊道:“方承徽说,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蒙住了眼睛,嘴也用布条封住,双手已经被绳子紧紧绑住。”
当时,方淑怡被带到一个房中,她的眼睛看不见东西,鼻子却没有塞住,她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心知不妙,就想大声呼救,可是嘴被封住了,又如何叫得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个人过来,扯开了她嘴上的布条,用手捏了她的嘴,就想往她嘴里灌药。那灌药的人,似乎力气并不是很大,手也甚是润滑,似乎是个女子。
方承徽情急之下,死命挣扎,竟然力气大增,一口就咬住了捏住了她嘴巴的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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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受了痛,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方淑怡更能肯定,想灌她药的,就是个女子,只是没有认出是何人的声音罢了。
旁边有人听得那女子尖叫,冲了过来,对着方淑怡的脸,就是一巴掌。直把她打得眼冒金星。接着,一只甚是有力而粗糙的大手,钳住了方淑怡的嘴,强行让她张开,将那药汤灌了进去!
梓菊又说道:“灌了药汤还不止,这时又有人过来,死死按住的她的腿,就要……”说到这儿,梓菊定了定,没有说下去。
我有些奇怪,问道:“抓住她的腿,就要做什么呀?”
梓菊迟疑了一下,道:“就要……脱了她的……裤子……”
我觉得骇然,惊讶地问道:“为何要把裤子……脱了?”
梓菊冷笑道:“他们是想把麝香丸塞入她的下体!”
我惊得连牙齿都打冷战了:好狠的做法!灌了打胎药不止,还要把麝香塞进她的身体中!麝香是名贵的香料,但却也是宫中常用的避孕和打胎法。看来,对付方淑怡的人,是相当迫切地要方淑怡的胎儿流掉,而且做派狠辣!
我问道:“对付方淑怡的人,真的是杜鹂音么?”梓菊笑了笑,不置可否,反问道:“依宁宝林之见呢?”
我应道:“我觉得另有其人。”
梓菊笑道:“和奴婢想的一样。”
我心道:赵奕筠故意让那小太监说,让方淑怡去她宫中,方淑怡在途中,被人劫持了,她自己反而洗脱了嫌疑!一是,大家都会认为,赵奕筠不会那么傻,在去自己宫中的途中,劫持方淑怡;二是,方淑怡听见的那句“‘杜良娣,好了!’”,将矛头指向了杜鹂音, 这样一来,大家反而认定是杜鹂音做的。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但是,这件事并非没有漏洞,一来,方淑怡的胎儿,威胁最大的,不是杜鹂音,而是赵奕筠;二来,杜鹂音不过刚刚入宫,即使她想打掉方淑怡的胎儿,恐怕只能想办法,悄悄地下药,她未必就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去做。
如此多的疑点,以胤綦这般警觉,难道就没有看出来?我皱了眉,问道:“难道就没有人觉得,中间疑点重重么?”
梓菊冷笑道:“即便有人有疑心,却又如何?谁不知道,赵曜锋是何人呢?”听梓菊这么说,我便知道,其实胤綦、梓菊,其实都是怀疑赵奕筠的。
我一想,便明白了:赵奕筠的父亲大人,赵曜锋,当时他是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手握兵权,胤綦的太子之位,传说中,就是靠他的扶持下,才登上的。胤綦若是要顺利登上皇位,恐怕还得靠他的兵权支持。
所以,胤綦即使怀疑赵奕筠,是在栽赃嫁祸,迫于赵曜锋的压力,也只能顺水推舟。最后,他只得把方淑怡作为了牺牲品,又叱责了杜鹂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追问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方淑怡可有怀疑赵奕筠?”
梓菊道:“方承徽开始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后来她却发现了一个秘密。”
当年,方淑怡的胎儿保不住了,本想着胤綦可以为她做主,没想到,最终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胤綦也没为她出口怨气,最后竟跟没事一样,就这么过去了。
想到这,方淑怡心里又是哀痛,又是不忿,可是,表面上却装得没事人一样,很是隐忍。
一日,方淑怡带着痛恨杜鹂音的模样,来到赵奕筠宫中拜访。
赵奕筠到抹着眼泪,抽泣道:“妹妹真是可怜,看那杜良娣,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没想到,竟这么狠心。 我想到自己的腹中骨肉,就想到妹妹受的苦,真是天见可怜!”
这时,赵奕筠的贴身使女杏香,走了过来,道:“方承徽,请用茶。”方淑怡低头浅笑,伸手接了,不想,流产之后手有些软,加上茶水有些烫,方淑怡手一抖,那滚烫的茶水,竟倒了半杯到杏香手上。
杏香没想到这么一着,不禁尖叫了一声!方淑怡听了这声尖叫,心里一抖,这声尖叫怎的这般耳熟?这个声音,她听了一次,这辈子就再也忘不掉了!
方淑怡惊慌地赔礼,道:“杏香姑娘,烫着没有,你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说着,拉了杏香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这手,甚是润滑,上面已经被烫红了一块,仔细看看,虎口上,还有一个浅浅的红印!
这手!这手!正是当日那个捏了她的嘴,要向她灌药的那双手!
这时,赵奕筠脸色变了,喝斥道:“杏香,做事怎么这般的不小心,赶紧下去!”
方淑怡不动声色,道:“原是臣妾不小心,不关杏香姑娘的事。”
听到这儿,我问到:“那方淑怡之后,为何会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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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菊道:“一日,赵奕筠将方承徽抓了,说是方承徽在她的安胎药中,下了红花,要害她的胎儿,被当场捉住了。”
我有些不信,问道:“真的是她做的么?”
梓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做了,也许是没做,但是,被灌了辣椒水、夹了十指之后,谁还能说自己没做呢?”
这么说来,赵奕筠曾用了酷刑。这么做,一来,可能是杏香一事,她知道方淑怡已经有所怀疑了;二来,她确实也怕方淑怡真的加害她的胎儿;三来,当时杜鹂音如日中天,她可能想杀鸡儆猴。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斩草除根!
不过,我又想起方淑怡在玉春堂所说的话,她不断地说道: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她虽然疯了,但说的话,恐怕还是有点渊源的。
难道,方淑怡真的曾经在赵奕筠的药中,做了手脚?但是,事实到底是怎样,谁还知道呢?涉及此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即使找到真相,却又能如何?
梓菊道:“赵奕筠于是将方承徽的脸,用刀刻花了,又将她的五指,活活地剁了下来!”
我颤抖地问道:“她怎么不直接杀了她?”
梓菊冷笑一声,道:“看到玉春堂中的铜镜了么?那些全是赵奕筠命人做的!”
她又叹了口气,道:“对于一个爱惜自己容貌,如同爱惜自己生命的女人,让她天天见到自己恐怖的模样,岂非比杀了她更悲惨?赵奕筠不让她死,每天命人看着她,只让她每天看自己的模样!没多久,方承徽就疯了!”
我听了,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是换了我,我情愿死了,也不愿变成这般模样!
梓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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